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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孤男寡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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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堵在门口干什么?”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电光火石般闪进了厕所,把我关在门外。
  这会儿坐在办公室,我的脑袋还晕乎乎的。我翻看着公司的人事档案,一一和门外的几个职员对照,总算公司人少,没废多少工夫分清了阿惠、小兰、成航。我怕这帮人知道我失忆坑我,让老唐他们守住我失忆的秘密。桌上的电脑开着,我对着密码框一筹莫展,接连输入了好几个自以为是的密码都不对,谁他妈知道十年后的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以什么做密码啊!
  那个阿惠很负责,我不在的几天,公司的事务井井有条,余利说的那些个噱头广告,也如期实施。阿惠进来,向我汇报了这几天公司的运行情况,我严肃地听着,不时点头。
  末了,阿惠汇报:“这几天紫罗兰内衣广告正在市内个大报登出,我从公司的帐户里提出了十一万支付了广告费,这是单据,请你签下字。”我意外地看了阿惠一眼,长得很好看的一张脸,但是不苟言笑。能在我不在的情况下提十一万,看来我够信任她的。
  我埋头签完字,装作无意地问:“公司帐户现在还剩多少?”“没多少钱了,四十多万。”四十多万还算没多少钱?那我平时得多少钱啊?我的钱包里本来有三千多块钱,可是,这几天被我用得差不多了,还有几张信用卡,但我不知道密码,不敢到银行去试。
  “你帮我看看电脑,在医院躺了几天,脑子都糊涂了,密码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想,既然阿惠知道公司帐户的密码,那我的电脑她大概也知道吧。
  阿惠微微一笑,飞快地在电脑上敲了几个数字,Enter,进入了。
  “你……”阿惠探究地看着我。
  “没事了,你出去吧。”阿惠没有问,点点头,出去继续做她的事。
  我对着电脑呆了一会儿。一个知道我密码的女人,我跟她的关系一定不寻常。可是,看她的举动,并没有什么亲热或暧昧,我倒有点糊涂了。
  随后,我有点惊诧于我居然能对电脑操作得行云流水,甚至能上网接收邮件,看来我还没有因为失忆变成白痴。outlook里大多是一些公司来往邮件。其中一封邮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只有一句话:很久没有在QQ上看到你,想知道你的丛林故事。丛林故事是我心底的秘密,我退伍以后对谁也没讲过,包括古萍、老唐。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大傻、扁脑壳的丛林?
  我的脑袋又痛起来。医生说,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小血块压着我的神经,有时候会诱发头疼。因为地带太敏感,手术成功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而且有相当的危险性,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出现什么奇迹。我开玩笑说:“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再撞一次,就能恢复记忆?”医生严肃地说:“那是电影,导演严重不懂医学常识,如果再撞,甚至有生命危险。当然,理论上也有恢复的可能。不过机率只有几千万分之一,目前医学上还没听说过这种先例。”我关上电脑,走上大街,沿着人流慢悠悠地走着。解放碑和十年前相比,变化正如新闻所说的天翻地覆,连街上的姑娘都变得靓了很多。走过一个自动取款机,我插入信用卡,输入刚才阿惠在电脑里敲的密码,登录成功。我看了一下帐户余额,有八万多块,于是取了五千。
  在新世纪商场,一个高个子男人手推车里的东西都垒成金字塔了,他旁边那又高又胖的老婆还在货架中跑老跑去。每看到她在一样食物前停一下,高个子就哆嗦一下。
  我看着他手推车里的雪饼、牛肉干、杨梅、巧克力、饼干、冰红茶、百事可乐……同情地安慰他:“你老婆够能吃的。”高个子看见我,有点惊喜:“是你,你跟你女朋友怎么样?”操,居然又是一个认识我的人!
  我心不在焉地胡诌:“还那样!怎么,你那位又长胖了?”“我正苦恼着呢,你看,她又买这么多吃的东西。”“节哀顺便吧!女人要不贪吃,上帝怎么会罚她给咱们男人洗衣服生孩子呢?”正说着,胖女人抱着一堆沙琪玛过来扔在推车里。我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嘿,怎么还那么能吃啊?你就不能看在体重的份儿上少吃点?”谁知她竟然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我好一会儿,见他丈夫对我微笑着,勉强跟我打了声招呼:“是啊,是啊。嘴馋,没办法。”高个子向我介绍:“我和我老婆提前结婚了,不知道你的地址,没有通知你,不好意思。”我立马表示生气:“结婚这么大事也不通知我,你还当我是哥们吗?就是掘地三尺,你也得把我找出来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朝贺啊!”高个子陪笑道:“办得急,好多亲戚朋友都没有通知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我是他亲戚还是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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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批评他:“结婚这么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呢?”“不办不行啊。”高个子示意他老婆的肚子,我才发现他老婆怀孕至少有五个月了。
  我会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其实心里一个劲笑居然世界上还有奉子成婚这么老土的事。胖女人也尴尬地陪笑,大概怕他丈夫又说出什么有伤体面的事,赶紧道声别,把高个子拉走了。边走边小声问:“他是谁啊?”“不就是上次我在车站接你,跟我一块儿等人的那位吗?”“什么?只见过一次面?好像几十年的老朋友似的!”“我觉得他挺好的,跟他说话挺投缘。”“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说不定是国际拐卖人口的。见一面就跟你称什么哥们,好像非来我家朝贺什么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不知道安了什么坏心。”“你别把谁都看成坏人。”“就你这种傻样好骗!”……
  我在镜子前站了站,想看看自己究竟长得是什么坏样,身后却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余利。”“安生,这么巧碰上你。怎么,买东西啊?”“是啊。”“买什么?我给你参谋参谋。”我左右看看,小声说:“我打算拐卖人口,不过,刚才还没发现合适的。现在嘛……嘿嘿。”余利笑了:“啊,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是啊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看来我的计划要流产了。”“别逗了,上次我说给你拍失忆专题,你还说我拐卖人口呢!”我看了看余利,只见她穿着一件紧身背心,一条牛仔短裤,衬托出修长的腿,细细的腰,屁股绷得圆圆的,一对乳房像两只乳鸽,在背心下展翅欲飞。说实在的,这样的尤物站哪里,哪里都是诱发犯罪的高危险区。
  我调侃道:“那咱们互相拐卖?”余利惊喜:“你是说同意我拍这个节目?”我郑重地点点头:“不过,我不喜欢一男的老跟着我,而且一看那种专业的大个机器就害怕,老是有违章被抓住现场暴光的错觉。我要你给我拍,就用个微型数码摄像机,看起来休闲一点,我才能表现得自然。”“OK,没问题。”“为了加深我们的交流,我建议今天咱们共进午餐。”“好啊。”余利显然兴高采烈。
  吃饭的时候,我不断给余利讲笑话,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饭喷我一脸。看来,我们的革命友情已经牢不可破。我暗暗算计,在什么时候向她提出上床,以进一步增进两国间友好合作,推进双边贸易健康发展。
  20、1989年的亚热带丛林
  老唐把他那辆破富康停在我面前,然后从驾驶室出来,坐上了前排副座。见我愣着,招呼:“怎么了,快上啊!”随即想起我失忆,低低地骂了句:“操,还是我来开。明天你自己请个司机吧。”我摇摇头,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老唐夸张地系上安全带:“你他妈行不行?别跟哥们玩儿命啊。”“我他妈就玩儿命怎么着吧,哈哈,坐好了。”富康“呼”地冲出去,吓得老唐脸都绿了:“哥们,慢点。要不,停车,我打的去。过几个月老子就结婚了,可不想陪你疯。”拐入主车道,车子平稳地行驶,老唐才松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他妈怀疑你并没有失忆。你是不是欠谁钱,假装失忆想赖帐啊?”“我还怀疑你他妈是不是欠我钱,见我失忆想赖帐呢。要不,干嘛对我这么好,把车借给我使?”“操,我他妈算养白眼狼了,这么多年当你是兄弟照顾你,竟然说哥们欠你钱!你他妈还不知道欠老子多少情呢!要不是我,你这家破公司早垮了。”“嘿,借个车就上纲上线了哈。你这破车不是一直搁在车库没用吗?我这也算发扬雷锋精神,帮你使使了。”“操,我在银行还有几百万没用呢,是不是也要你帮我使。”“没问题,只要哥们说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把钱帮你花了。”把老唐送到车库,他上了他那辆别克。
  “嘿,我说,老唐,咱们今晚不上哪里乐和去?”“我得回家报个到,人家今天亲自下厨弄两小炒,我不好意思不赏光吧?要玩儿,回头给我电话,我找个借口溜出来。”“你他妈还没结呢,就成妻管严了!”“我这不是给她下点迷魂药,让她放松警惕,以后好开展地下工作吗!”老唐解嘲,关上车门,一溜烟走了。
  我不紧不慢地把车开到医院,停好。
  住院大楼前面的草坪三三两两散步的人群,鸽子在城市上空成群飞翔,住院大楼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像个容光焕发的病人。一只小皮球滚到我的脚下,我抬脚截住了它,正要踢,一个小孩跑过来。
  “叔叔,谢谢你。”是个光头小男孩,正是我小时候作文当中经常描写的“大大的眼睛镶嵌在脸上”。那双眼真的大得出奇,好像并不是面部的一部分,随时有掉落的危险。我把皮球捡起来递给他:“小朋友,怎么一个人玩啊?妈妈呢?”小男孩指了指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夕阳里微笑着看着这边,见小男孩回头,远远地挥挥手:“绢子,谢谢叔叔。”绢子?原来是个小女孩。脸色苍白,看来是做化疗,头发都掉光了。
  绢子再次谢谢,拿着小皮球跑远了。我一直看着她在草坪上同她妈妈一起嬉戏,突然酸溜溜地感到生命的脆弱与坚强。他妈的,这世界上,还有谁比孩子更能这么自然地享受生命呢?
  我眯着眼,茫然地地穿过草坪,正要走进住院大楼,身后传了一个女声:“安生,等等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余利,她手里拿着一台微型数码摄像机,风姿绰约地跑过来,引得满草坪的人都侧目观看。她跑到我身边,满脸激动:“太棒了,我刚才拍下了你和那个小女孩的画面,你难得表现出这么温情的一面。”我不屑:“这么说,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冷血动物?”“不是冷血,是你老没正经,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真的。”“奇怪了,我倒觉得我一直都很正经,而且特真诚,是不是现在的人脑子里没'真诚'这个词汇啊?要不怎么我老被人误解。”“就你这一脸的坏笑,还真诚呢!”“怎么了?难道面对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女假惺惺地板起脸啊?”“你说什么都有理。”“不是我说有理,事实就是这个理。你这就开始上岗了?”“嗯,为了拍一期好看的节目,我从现在起,将二十四小时和你寸步不离!”“哦,是吗?很荣幸。我正要上厕所。”余利冲我扬扬手,并没有真打下来:“你真坏。”这句话差点让我起鸡皮疙瘩,怎么就他妈没有一点新鲜的词汇,对一个男同志的好感非得用“你真坏”来表达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恶俗如此的语言,由一个美女脱口说来,还是让我受宠若惊,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不亦坏哉,轻佻地牵住了她扬起的手。
  余利笑着说:“嘿嘿,来事了哈!”却并没有抽手。
  “鉴于您对我的高度评价,我怎么也得表现表现,是不是?”我们边说边笑来到四楼,推开412病房的时候,才放开手。病房里,“小丽”正在数落“小花”,“小花”见我们进来,像溺水的人见到稻草一样,赶紧亲切地跟我们打招呼。但“小丽”的斗志不减,依然唠叨个不停。听了半天,没有听出所以然,似乎是埋怨“小花”刚才在楼下打的开水没开,又像是谴责“小花”单位效益不好,再后来,又追溯到“小花”跟她结婚那年没有大摆宴席,最后的结案陈词是“真窝囊,没用的男人”。“小花”忍辱负重,频频点头。
  妖妖摁响呼叫铃。一会儿,护士进来给妖妖取掉吊瓶,看见我们,正要把我们往外轰,却一下子认出了余利:“你就是都市话题主持人余利吧?”余利点点头。
  “啊,我最喜欢看你的节目了……”余利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一个忠实观众,饶有兴趣地和她交谈。“小丽”对“小花”的批斗也并没有因为“小花”诚恳的态度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最新结论已经判定“小花”不是男人。病房里乱成一团。妖妖下床,悄悄地碰碰我。我陪着妖妖来到住院大楼前的草坪。
  妖妖苦笑着说:“我老爸老妈就这样,老妈整天唠叨个没完,老爸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做出一副屡教不改的样子迎合老妈。”“我倒觉得挺好玩,就像相声里的捧哏与逗哏。谁家有你们家那么好运气,天天免费看大戏啊!知足吧你。”“我都苦恼死了,你还逗我!”“话又说回来,让你在水深火热中挣扎这么多年,是我的错,谁让我没早遇上你,把你解救出来呢!”我伸出双手,充满深情地握住妖妖的手,用力摇了摇,“同志,你辛苦了。从今往后,你算是找到组织了。”“呸,对谁都那么甜言蜜语!”“那可不!咱共产党的理想可是解放天下劳苦大众。”“哼,你以为你是谁啊!”“妖妖,说实话,你告诉我,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有勾搭成奸,怎么也得有点小偷小摸的行为吧?”“谁跟你小偷小摸了!”“我这么个美男子放你面前,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淫亵之心?”“越说越离谱了,再这么说我可不理你了!”妖妖生气地背过脸。
  “好好好,我不说。”可是,陪着妖妖走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问:“别是你有了新欢,看我失忆,乘机抛弃我吧?”“我真不理你了!你那么多女朋友,轮得到我来抛弃你吗?”“我很多女朋友吗?都谁啊?”妖妖不理我,直往前走。刚才在楼下碰上那个小女孩看到她,跟她亲热地打招呼:“姐姐,我们来玩球吧。”小女孩的妈妈在一旁说:“绢子,姐姐手有伤,还是妈妈跟你玩吧。”绢子撅着嘴:“不嘛,姐姐唱歌好听,我喜欢姐姐,就要姐姐和我玩。”妖妖笑着对绢子的妈妈说:“没事,医院里怪闷的,我也喜欢和绢子玩。”两人在草坪上欢快地踢起球来。我无趣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我问绢子妈:“这孩子得的什么病?”绢子妈轻声说:“白血病,已经化疗了半年,医生说,康复的希望不大。”语气平淡,没有忧伤,甚至脸上还带着微笑,就像说孩子今天早上起来感冒一样。我想,也许是孩子的病让她麻木了吧。绢子妈看着绢子,继续说:“孩子太小,什么也不知道,挺配合治疗的。我答应她,只要她好好配合治疗,康复以后带她去大海边。我们不能做什么,只能让她快乐吧。”我本来以为我还得搜肠刮肚找俩词儿来安慰她,这下看来不用了,我顿时轻松了许多,再看妖妖和绢子时,提起了几分兴趣。绢子大概是妈妈有嘱咐,没有大范围奔跑,只站在原地和妖妖把球踢来踢去,两人就为这简单的游戏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脑子一下子回到1989年的亚热带丛林。我们的游戏同样简单。
  “跳啊,跳啊!”扁脑壳站在坑沿,浑身冒汗,我们知道那不仅仅是天热的缘故。
  大傻学着日本影片《追捕》的对白口吻:“跳啊!安生不是跳下去了吗?老子不也跳下去了吗?你他妈倒是给我跳啊!”扁脑壳定定神:“我他妈不正是在酝酿情绪吗!”沿坑口走了一圈,终于高举拳头,视死如归地喊了声“祖国万岁”,毅然跳进去,随铺在坑口的浮叶一起掉落坑底。我和大傻哈哈大笑,却发现半天没有动静。我们急了,喊:“扁脑壳,扁脑壳!”没有回答,走过去,扁脑壳静静地躺在坑底,一动不动,亚热带的阳光透过树梢照射进来,光柱里是些飞尘在无声地跳跃。
  大傻失声喊:“扁脑壳。”就要下坑底。我拉住他,示意他仔细看看。大傻这才发现扁脑壳身上没有一丝血迹,而鼻子前的一片树叶还在他的鼻息中微微抖动。于是我们悲痛万分地对扁脑壳说:“扁脑壳,你就安息吧!以后我们会在这里给你立一块英雄纪念碑的。”大喊一声,把坑沿的浮土往下揣。扁脑壳一下子跳起来:“你们他妈的太没义气了,想活埋哥们啊?!”“谁叫你他妈装死骗我们!”扁脑壳爬上来,和我们追打在一起。
  哨所旁居然一直没有一只野兽出现,我们辛辛苦苦挖的几个陷阱成了废物。一次,大傻说:“我他妈真想自己一头跳下去!”于是,诱发了这个游戏。我们把陷阱里的竹片拔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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