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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诉苦你就替我揍他,让他好好哭一场。”
“远哥又开玩笑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是那样的人大家还能想着你?不过,我还真想揍他一顿呢。”
“真的,他要是跟我装逼,你就揍他,看我的眼色。”
老七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开口说:“远哥对待我真跟亲兄弟一样……好,我听你的。远哥,我还想求你件事儿,我能不能再跟着你干……咳,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我跟一帮弟兄倒腾旧货,经常被一些小混子敲诈,我不是害怕他们,关键是我不想折腾了,有几次他们‘滚’我,还把跟我合伙的几个伙计给打了,幸亏我找了胜哥,胜哥帮我说了些好话……我真不想折腾了,连常青打胜哥我都没去管……当然了,我也不敢管,吹吹牛逼罢了。远哥,我的意思是,以后我打着你的旗号,就说这个生意是远哥你的,我看谁还敢欺负我?答应我吧远哥,赚了钱有你的一份儿。”
你那点儿小破生意我还真看不在眼里,我笑道:“行啊,你干你的,钱我不要,不过我也有事儿求你。”
老七的脸像打了一束光,熠熠发亮:“太谢谢你了远哥,你说,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是任人唯贤啊,你老七有这个能力我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别人我还不想用呢。”
老七反应很快,把手在眼前猛地一挥:“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当个探子,探探李俊海的底细?”
“老七厉害,果然是混社会的材料,”我哈哈大笑,“是啊,你说得真对。这样,我跟李俊海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也很明白,我再瞒着你就不是我杨远的性格了。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想让他把吃我的吐出来,目前最紧要的就是我想了解一下他有哪些漏洞,也好乘虚而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老七颔首道:“明白,我也知道我应该怎么干了。我知道李杂碎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他干的兄弟,除了刘三他们几个贴心的,其余的他全拿他们不当人待。有个叫匪兵甲的是他的跟班,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李杂碎把尿撒在啤酒瓶里,当着很多人的面让他喝下去,他还真喝了……尽管他一直没有说什么,可是我分析他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看法,谁能受得了这种污辱?匪兵甲以前和我一起跟着胜哥玩儿过一阵,我们俩能说进话去,这阵子我就跟他联络联络感情,他肯定知道李杂碎不少内幕,那样就好办多了。”
老七的态度让我很满意,我正色道:“老七,记住一点啊,给我杨远办事儿要注意你那张嘴……”
老七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远哥,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去提他?我现在很注意这个问题。”
宫小雷插话道:“提醒提醒你这没错,你知道蝴蝶的脾气,一旦咧着个大嘴胡叨叨,你就要注意舌头了。”
老七急得汗都出来了:“宫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远哥罩着我,我哪能去害他?”
我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没意思的了,我相信你。一会儿那五来了,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老七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明白,我明白,远哥不好意思揍他,我来。远哥出来以后见过那五吧?”
我点了点头:“见过,他跟你不一样,跟我玩脑子呢。”
那是上个礼拜的事儿了。那天下午我喝了点儿酒,不由自主地踱到了市场。刚进大门猛然觉醒,我来这里干什么?转身就走,迎面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个人刚要发作就愣住了:“远哥?你怎么来了?”我一看,操,阎坤。我笑道:“想你了,来看看你啊。”阎坤很激动,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去了马路对面的饭店。那个饭店换了门头,老板也换了。阎坤一进门就咋呼上了:“你妈那些逼的,赶紧给我上菜,不知道谁来了吗?蝴蝶,你蝴蝶爷爷来啦。”老板是个外地人,好象压根就没听说过蝴蝶这个名字,蔫蔫地说:“阎师傅,你什么时候把帐给我结结啊,快要一年了。”阎坤怒道:“还能瞎了你的钱?你问问你蝴蝶爷爷,我什么时候欠过别人的钱?”一听这话我就知道,阎坤这小子穷得冒泡了,笑道:“今天算我的。”阎坤不乐意了,一把将我推进了一个房间:“这叫什么话?欺负我阎八爷没有银子?”喝着酒,我问阎坤,我进去的这几年他干得什么样?阎坤开始还振振有辞地吹,后来蔫了:“我混得不是人了……跟青面兽刚来的时候一个样,卖袜子。想走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毕竟当年我在这里也是个人物啊。有一阵我想跟着李俊海干,李俊海不要我,说我是个杂碎……我能比他还杂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结果人家李俊海不饶我啊,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他,他整天派他的几个兄弟折腾我,我挣的那几个钱,全请他们喝酒了……青面兽也挤兑我,巴不得我从这里滚蛋……现在我混得跟泡狗屎也差不多了。”我给他打气道:“别丧气,有咱们挺起来的时候。”
“这话对啊,”阎坤瞪大了眼睛,“我就等着你回来呢,你回来以后,我帮你把李俊海砸跑了……”
“你这么说可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打断他道,“我凭什么要砸跑了李俊海?”
“远哥你开始不实在了,街面上谁不知道你跟李俊海的事儿?你的老窝都让他给占了……”
“滚你妈的,”我火了,“我告诉你,李俊海是我的把兄弟,不许你胡说八道。”
“好,好好,”阎坤没趣地摇了摇头,“算我多嘴……远哥,我很失望。”
我心想,你先这么失望着吧,有我用你的时候。我不是不想拉巴你,可是你是那个材料吗?再说,你靠李俊海那么近,备不住哪天你就变成了魏延。等我想用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的。现在可不能告诉你我的想法。胡乱聊了一阵,阎坤忽然说:“大昌结婚了。”这我知道,我曾经去过他家,让他去我的酒店上班,他不去,宁可让他老婆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跟个病秧子似的。我问:“大昌刚出来的时候干什么?”阎坤说:“来市场卖了一阵蛤蜊,被刘三他们砸了几次摊子,走了,后来开了一个发廊,养了几个小姐,他老婆不让他干,倒闭了,再以后回家‘卧’起来了,李俊海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吃软饭的小伙子’……操,大昌彻底完蛋了,没有人带着他,他连我都不如。”
心里烦躁,酒也喝不进去,勉强喝了几杯,我把帐结了,对阎坤说:“以后喝酒去我那里,我让你签字,别他妈整天跟个叫花子似的到处赊帐,咱哥们儿还不到那种程度。”阎坤沮丧地拉了一下脸:“哪好意思去你那里?金高和春明他们都在那里,让他们笑话。”看来这小子还有点儿自尊心,我走到门口,摸着他的肩膀说:“没什么,金高有一阵连你都不如呢,也卖袜子……想弟兄们了就去,钱不钱的无所谓。”阎坤刚说了一句“那我还不如跟着你干”,那五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远哥,我这一顿好找啊……八爷,你们结束了?别呀,回去回去,咱们继续。”阎坤还想进去,我推了他一把:“你先回去吧,我跟那五聊聊。”进了刚才的那个房间,桌子还没撤,那五要再上酒,我拦住他,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啊,在你李老板的眼皮子底下跟他的对手喝酒?”那五把牙签般细的脖子一横:“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大哥回来了,我什么都不怕,喝!我看他能把我怎么着。”我笑了:“李俊海没在市场吧?”
那五红了一下脸:“他好几天没来了,说是出去旅游去了,跟刘三一起,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儿。”
暂时我还不想谈李俊海,笑道:“老那现在发达了,眼珠子往上杵,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都不去看我。”
那五一脸委屈:“远哥,不是我不想去看你,我害怕金哥啊,万一让他碰上,我这顿打能逃了吗?”
他说得也有道理,金高曾经说过要揍他,我装做纳闷的样子:“他打你干什么?”
“都说你远哥变了,还真不假,”那五刚咳出一口痰,生生又咽了回去,“你开始跟弟兄们兜圈子了……你能不知道为什么?为了李俊海啊。我跟了李俊海,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个叛徒,你们会不想揍我?我知道你远哥不会揍我,可是金哥呢?还有花子和天顺他们……我要是去找你,他们能饶了我吗?前几天天顺还来找过我,我提前藏起来了,我听匪兵甲说,天顺拿着一把贼亮的刀子,看那意思是要来捅死我……他肯定是误会我跟花子那事儿了。那事儿根本就不是我干的,是刘三这个混蛋,他跟李俊海胡叨叨,李俊海就和了一把稀泥,让花子怀疑是我在背后说了什么,花子挨打了,把事儿都怨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我他妈真冤枉啊我……刚才我看见你来了,我害怕金哥和天顺他们跟着你,就没敢露头……那天我还去过你家,你和金哥在院子里下棋,我没敢进去,不信你问二子,二子看见我了,还说他现在有两个哥哥了……后来我又去过你家,人家说你不在那里住了,住到酒店里去了,那我就更不敢去了,金哥天天在那里……”说到这里,那五又要起身去要酒,我按住了他:“别拿酒了,以后想喝酒去我店里,我管够。”
那五的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让我怀疑他的眼珠子得了癫痫病:“哥哥啊,你可千万理解我,真没办法啊。”
后面的话他连说不用说我就知道,肯定是强调一大堆生活艰难之类的话,最后让我理解他的处境。
我笑了笑:“老那,你不用解释了,你很聪明,应该知道现在我跟李俊海到了什么程度,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那五信誓旦旦地说:“远哥,放心好了,我那五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现在我还不想跟他多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这么着吧,记住我的话,只要心里有我,你还是我的兄弟。”
那五的嘴巴一扭,眼泪哗地流了个满脸:“哥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丢给他一张餐巾纸:“把眼泪擦擦,哥哥见不得这个。”
那五用餐巾纸在脸上一划拉,立马变成了京剧里的小花脸:“远哥,我苦啊……满腔热血,一肚子苦水。”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条哈巴狗~
跟老七随便聊着,吴振明进来说:“楼下一个姓那的瘦猴子找你,说你约了他,让他上来?”
我点了点头:“对他客气点儿,他是我的朋友,让他上来。”
老七嘿嘿笑了:“那五真的姓那?好玩儿,还有这样的姓氏,我记得有个电视剧里面有个叫那五的混蛋。”
宫小雷眨巴着眼睛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人家真姓那,弟兄五个,他排行老五,满族人,正红旗。”
老七不相信:“正鸡巴旗,他长得跟个猴子似的,哪有一点儿贵族味道?我是正红旗还差不多。”
那五还真的不姓那,这我知道,可是他妈姓那,在监狱里的时候,他经常吹嘘他妈的这个姓氏。有一次跟胡四吹嘘他是正宗的满清贵族,胡四说,你他妈是汉族人为什么要往满族那边靠?那五说,谁是汉族?那不是被文化大革命给折腾的吗?我家是满清贵族敢承认吗?京城里死了多少遗老遗少啊,我爹从北京搬到山东,连姓都改了,其实我妈姓钮,钮牯禄氏,跟慈僖都沾亲带故的呢。胡四是个较真的人,又是打听人又是查资料,终于有话掂对那五了。有一天胡四让那五请客喝茶,说要教育教育那五,做人不能忘了祖先。那五就借了茶叶请胡四喝。胡四问他,既然你说你祖上姓那,请问,那氏的起源在哪里?那五回答得毫不迟疑,在蒙古大草原啊,当时成吉思汗带领我们老那家的祖先,冲杀疆场,这才入了关,建立了清朝啊。胡四指着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伙计说,替我掌他的嘴,这个混蛋又认了蒙古人当他的祖先了。那五犟嘴道,那么你说,我们姓那的是怎么起源的?胡四说,“满奸”你听着啊,那姓起源于辽国,就是现在的辽宁一带,其宗族在辽东满族氏族中为八大姓氏中的第七个姓氏,这一姓氏出自于音译的多音节满族姓氏——那拉氏……后面是怎么说的我忘记了,反正那五是晕了,一个劲地点头,对,对,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到底是不是满族人,反正他的真名不叫那五,也不姓那,而是一个很大众的姓氏,王。
我让宫小雷和老七严肃点儿,等那五上来给他个下马威。
那五上来了,站在玻璃门的花玻璃后面像一根花花搭搭的棉花棍:“远哥在吗?”
我示意老七过去开门,老七一把拉开了门:“客气你娘那个逼客气?还得八抬大轿抬你进来?”
那五不看他,伸手把他扒拉到一边,冲我一咧嘴:“远哥,我来了。”
我拉长着脸,用下巴指了指沙发:“坐下。”
“咳,又开始了,这叫请客?吓唬人嘛……”那五不知所措地偎到了沙发上,迷瞪着眼睛看我,“远哥,又跟谁生气了?你不是说让我来喝酒庆祝你出狱六个月嘛,怎么先跟我拿起架子来了?”我故意不说话,斜着眼睛看他,那五被我看得不自在起来,“哥哥,别这样啊,我怎么觉得自己是来了威虎山?有什么话你就说嘛……”宫小雷拍了拍沙发扶手:“你就是那五啊。”那五点了点头:“大哥,是我,我就是那五。”宫小雷哦了一声,伸脚勾了他的腿一下:“过来,让我看看你长了几个脑袋。”那五的脸一下子黄了:“大哥,我可是满心欢喜的来了,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把脸转向我,嗓音带了哭腔,“远哥,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我哪个地方做错了你就给我指出来,你们这样,我的心里真的没有底啊。”我依旧不说话,脸色凝重得似乎能刮下霜来。老七偷眼瞄了我一下,闷声说:“那五,我奉劝你一句,自己干了什么自己赶紧说,别等着远哥给你点出来,那样就不好看了。”那五猛地把头勾到了裤裆里,哼哧哼哧地喘气,看样子这小子在想什么心事,我冲老七竖了一下大拇指,老七忽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那五的头发,把他的脸仰了起来:“装逼是不是?非他妈挨上揍才说话?”那五扑通一声跪下了,一手撑地,一手来回煽自己的嘴巴子:“远哥,我该死,我不是人,我骗你了,我全说……花子那事儿就是我干的,当时我糊涂了,我就是想在李俊海面前表现表现自己,就害了花子……我是这么想的,我吃着李俊海的饭就应该帮李俊海做事儿,现在我明白了,他根本拿我不当人对待……我后悔呀。远哥,来之前我就想好了,我不在李俊海那里干了,你要是可怜我就收下我,不可怜我,我自己去济南找花子,让花哥好好揍我一顿,我就是被他打死了也心甘情愿……远哥,你动手吧,我挨着……”
我继续“抻”他,眯着眼看他,不说话。
那五彻底崩溃了,一下子歪躺在地下:“远哥,我知道你饶不了我了,今天我就死在这里吧。”
老七抓起一把椅子,劈头盖脸地往那五的脑袋上砸:“这就让你死!”
我喝住老七,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拿过椅子坐在了那五的头顶上:“你觉得很委屈是不是?”
那五的头发缝里淌出了鲜血,蚯蚓似的往脸上爬,我用一根指头蘸了一些血,把他的鼻子抹成了红辣椒:“老那,我最恨的就是叛徒,当年我杨远手下一百多个弟兄,哪一个像你?我走了,大家全都离开了,有的上班了,有的自己混,甚至有的背井离乡,惟独你那五跟了我的死对头!这还不算,你竟然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儿,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我不收拾你对不起天地良心……你知道李俊海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连我这个把兄弟都想置于死地,何况花子?你在背后给花子来这么一下子,还想不想让他活了?来,坐起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处置你这种混蛋?”
那五战战兢兢地坐了起来:“远哥,我知道我错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你看着办吧。”
我反手抓过一把茶壶,猛地击碎在他的头上:“你去死吧!”
我以为那五挨这一下子会直接昏过去,可他没有,依旧直挺挺地坐着,任鲜血涌泉般的流。
宫小雷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踢了那五一脚:“好好受着吧,你这个畜生。”转身走了出去。
老七又拎了一把椅子扑了过来,我的心蓦地一软,指着他说:“放下,带他去医院缝缝。”
“不用了远哥,这点儿小罪我受得过去,”那五在脸上摸了一把,整个脸变成了一个烂柿子,“远哥,你心里不痛快就使劲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爬也要爬到济南去找花子,我对不起他……我要让他亲手打死我。”我的心一阵难受,往日跟那五在市场卖鱼的情景刷地掠过眼前。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坐到办公桌后面,拨通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