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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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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我还有事。”到现在无论是猴子还是热音社的人,全不知她和夏霖的事呢。 
  猴子还在跟她“卢”,执意地不肯轻易放人。“我哥说咱们两个新鲜人要先去拜一下码头,否则不准加入热音社,这可兹事体大呀!”硬是要拉着她一块走。 
  拗不过只好走一趟T大热音社,也好,把旁杂人物应付完了,留待最后的也是最精彩的她给夏霖。想到这儿,突然好思念夏霖的怀抱,她的脸不觉酡红了。 
  “哇,你的脸好红啊!” 
  糟糕,被猴子发现了她的心思。 
  “不会喝酒就别跟人家干杯嘛。”猴子数落她刚才和班导师干杯的豪迈,俨然是一派酒国英雌,原来是硬撑的。 
  她咋舌,嘴角泛起醺然的笑容,是啊,她是不会喝酒,但此时值得举杯大醉,不是吗? 
  仰起头,对着天空呼出一口酒气,想起有一个夜晚,夏霖和她站在大街上,望尽宇宙穹苍的星月,天啊,这一刻,好想夏霖啊! 
  到热音社走一趟之后,很快就可以见到夏霖了。她在心里甜蜜地安慰着。 
  想必侯亚农他们那一票人一定准备好“三牲五札”等着为她和猴子庆祝吧,那些男生就是爱闹爱吃,难得有这么个好借口又吃又喝,决计不会放过她们的,心里先有个底,待会儿才不会被灌醉。 
  猴子又蹦又跳地来到音社门前。“咱们来吓他们一下。”回头跟她眨了眼。便霍地打开门,装了个一点也不恐怖的七月半鬼脸。“哇啊!!”不知想吓谁,她觉得好笑。 
  “哇,你们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真不给面子,”猴子泄气地关上门,不忘数落侯亚农他们的不配合。 
  以前她总是不敢正眼看侯亚农,现在已经不会了,自从和夏霖亲近之后,她似乎长大了,不再像个小女生那样,害害羞羞的,从头到脚都在别扭,连自己看了都讨厌,何况是侯亚农,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咦?那么夏霖又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她现在可以很自然地正视着侯亚农,然而候亚农一碰上她的注视,反而转开脸去,她心里觉得有点怪,这样的反应不像是侯亚农的作风。 
  “喂,怎么没有准备好酒好菜?你们热音社的人也太小器了吧!”猴子可能是刚才在班导家光顾着喝酒,现在肚子饿了,急着找东西吃。 
  这些人极为调皮,一定义在跟她们玩什么把戏,瞧他们一个个脸色泛青,神情哀沉,故意摆个谱来唬唬新鲜人的吧。她可不会上当。 
  “老哥,没有好酒好菜怎么帮我和小筑庆祝呢?”猴子真是饿疯了,三句不离食物。 
  路小筑有所提防地看看天花板,如果没猜错的话,食物可能会从天而降,而且刚好砸到她和猴子身上,洒得一头一脸,然后,他们个个会笑张着嘴,嘲弄两个狼狈不堪的新鲜人。 
  侯业农一脸严肃他说:“今大不适合庆祝。” 
  哇,装得真像,她由衷佩服侯亚农的好演技。 
  “你…你们不不知道吗?” 
  呵,连豆子也来凑热闹了,他的一双手快速地刷过脸庞,她好像看到豆子眼角挂着一滴泪珠。嘻,一定是她看走眼了,豆子怎么可能会哭呢?那张看起来十分滑稽好笑的五官,只适合笑。 
  猴子抱着空荡荡的肚子,有点没耐性了。 
  “不知道什么呀?”忙着吞进一大口泛滥的口水。“你们别玩了啦,我肚子真的饿——”猴子拉长了音,强调她有多饿。 
  “——扁了”,“——死了” 
  侯亚农说了一句话,夹杂在猴子那一声“饿”的尾音中,所以听的不是很清楚,好像说谁死了来着。 
  “啊?!”猴子也没听清楚。“老哥,你说什么死了?” 
  侯亚农没回答,眉头皱成好几褶,豆子看看他。“我来说吧!”他的眼神轮流在她和猴子脸上逗留。“虽然你们跟他不是很熟,但最少大家都认识一场,他这个人虽然有点怪,不合群也不爱说话,又老是在睡觉——”说到这儿,豆子黯然神伤地像在解释什么给谁听。“早知道那是什么嗜睡症——会死人,我就不会让他那样一直睡睡睡——他是那么的有才华——”他忽然转身抡起拳来捶墙。 
  路小筑很冷静地分析豆子的话,他所描述的人,应该是指夏霖,但是她听不懂什么东西会死人的? 
  猴子的反应向来比她好。“你乱讲!!”对着豆子放声大吼。 
  猴子一定是听懂豆子的话了。她看看猴子,脸上怖满疑虑,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即使在那一刻里,她的脑子仍然是冷静的,只是无法动作,不能思考。 
  猴子转身向侯亚农求证,候亚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睑一垂。无比哀戚的模样。 
  “不可能!不可能!”猴子开始发疯似地狂吼着。“绝对不可能的!夏霖他不可能会死——”猴子猛摇晃着头,发丝飞跃而起,像被一股台风刮过。 
  最后那一句她听懂了,尤其是前两个字,那是她这一辈子都要跟着的名字,她要叫一辈子的,而一辈子是很长的,他们才站在出发点正要开始—— 
  猴子转过来看着她,求救兵似的。“小筑,他们说夏霖死了——”猴子趴在她的肩上,失声大哭。 
  而她却一滴泪都哭不出来,整个人僵了一般,后来她回想起这一天时,才明白,其实早在侯亚农说“夏霖死了”的同时,她的心就被急速冷冻了,失去所有的感受,像个冰人,站在那儿,没有知觉,只是下意识里不能接受。 
  她像失了魂魄似地要往外走去,怔忡地,没有方向感,不知门在哪个位置? 
  “小筑,你要去哪儿?”猴子抽噎地问道。 
  她忽然想起夏霖说过要提早过生日的事。“我和夏霖约好了,要帮他庆祝生日的。” 
  豆子闻言才恍然大悟。“难怪夏霖的邻居说,发现他的时候,身体都冷了,还死守着一个生日蛋糕,上面点燃二十根腊烛,没有吹熄,任由它燃尽,蛋糕也没切,大家正猜他可能是在等什么人,”豆子吸口气,继续说:“原来夏霖等的人是你!” 
  大家都睁大了眼望着她,尤其是猴子和候亚农。“小筑——”他们兄妹两人同时喊了她的名。 
  很诧异吧,全世界没有人知道他们相恋的事,夏霖一走,她甚至找不到人来证明,他们相恋的事实。 
  刚才在导师家里喝的红酒,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

第七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九九九年九月九日凌晨两点,是正常人该睡眠的时间,而夏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睁着一双因长期不由自主性嗜睡而显得惺松的眼眸,环视这间他从小到大进出几百回的病房,他对这里的一桌一椅简直比他家的厨房还要熟悉,闭着眼睛都能走路了。每个月一次的例行性检查,住院七天,医护人员会将他全身每个器官,每颗细胞都要翻过来检查,那七天里他当自己是一只解剖台上的青蛙,而不是夏霖,今天等到天一亮医生报告完后便可出院,现在之所以睡不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他太兴奋了,因为今天是他十九岁的生日,一般人过十九岁生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一个患有遗传性嗜睡症的人而言,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八点整,住院医生准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检查的结果。 
  “夏霖,你的家属呢?”住院医生问他。 
  这个住院医生一定是新来的,才会这么问他,以他出入这家医院将近十九年来,遗传疾病科的医生,没有一个没替他看诊过,因为他的病例是几百万分之一的基因突变,很罕有的,所谓物以稀为贵,所以每位医生都视他为医疗经历上难得一见的宝贵经验,而他也乐于和这些医生们配合,只是日子拖久了,有点烦,毕竟庞大而复杂的基因遗传工程不是区区几个医生就能解得开的。 
  何况这也只是例行性检查他体内的基因是否维持正常的运作没有恶化而已,他绝不想惊师动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事事得父亲陪着,不过,他倒是答应父亲等检查完就回家,两父子一起庆祝他十九岁的生日。 
  “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他的直率不惧更显得医生的犹豫不决。 
  “嗯……”医生的眼睛盯着检查报告,思索着该如何说出口。“最好先通知你家人过来一趟。” 
  “为什么?”他看看新来的医生,脸色居然有点发白。“我今天不是就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面有难色。“恐怕不行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恐怕不行?今天是他十九岁的生日,他可不想在医院里度过。 
  “你不必留我住院,反正下个月初我还会再来的。”一住进医院就是七天,任人抽骨髓,检验的事没完没了,他已经麻痹了。 
  “你最近睡觉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不正常,睡眠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医生问他。 
  “是啊!”反正是老毛病了,从小他的睡眠时间就比别人久,醒的时间很短暂,如果说成人一天睡八小时,平均年龄七十二岁的话,他大概只有三十六年的时间是清醒着的。 
  “我建议你越快住院治疗越好,”医生有点语重心长。“从报告上看来,你体内基因恶化的速度很惊人啊,恐怕……” 
  这个医生果然是个新手,说话的时候没有老医生的专业冷漠,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淡态度,死活都是别人家的事,但是那样的冷漠有时反而提供他某种程度的蓄意忽略自己的病情,教他不要太在乎自己体内那些不按正常牌理出牌的基因。 
  “我考虑看看,”除了不在乎,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式来对待从出生就缠着他不放的怪病。 
  “什么?!”那个菜鸟医生似乎比他还紧张。 
  夏霖以一种超乎他年纪的口吻说:“你知道吗?十八年来我最讨厌看到的人是医生,最讨厌去的地方是医院,但是为了不让我父亲伤心,我仍然每个月来这个讨厌的地方看你们这些讨厌的人,十八年了,我想够久了吧。” 
  他幽幽地点燃一根烟,病房是禁烟的,他的身体更应该禁烟,“今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别坏了这个难得的日子,我想你比我还清楚,我没有几个生日可过了,所以……放了我吧!”那近乎求饶的语调,叫人心疼。 
  医生怔仲地看着眼前这一位脸惨白的少年,那么帅俏的一位少年郎,怎会…… 
  “好吧,那就明天再来办住院手续吧。”医生走到病房门口时,又回头说:“别抽大多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他笑了笑,更肯定这个菜鸟医生将来绝对会是个出色的好医生,啊,好令人羡慕的将来,那么他的将来呢? 
  在医生还没走出房门时,他淡淡地间着:“我还可以活多久?” 
  医生皱紧了眉头,踌躇着该不该说。“病人当然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我想还是等你的家属来了再说比较好一些。”真是个善良的好医生,比他还胆小,生病的人是他,他都不怕了。 
  “说吧,我没有你想像的脆弱。”十八年来,他每天都在与死神搏斗,有时候一昏睡就是几天几夜,橡死过一回。 
  医生还是犹豫了一会儿,给他时间,让他储够胆识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即将出口的残酷事实。 
  “如果你好好和医生配合住院治疗的话,也许还有机会过二十岁的生日。” 
  “哦。”他轻哦一声,轻描淡写的像不关己事。 
  医生被他超乎常人的冷静所撼,不禁感伤地摇摇头叹口气,大概在为他年轻的生命难过吧。 
  回头又抽口烟,至少此刻的感觉很好,头脑很清晰,可以认真地想想,最后一年的生命里,该为自己做些什么事,什么事是可以让人留恋一辈子的,可以让人觉得不虚此生的? 
  可偏偏他现在脑子里,心头上,一点欲望也没。 
    
         ☆        ☆        ☆ 
    
  一走出医院,潜伏在他体内的坏细胞又开始不合作了,整个肉身也跟着不对劲,头重脚轻,步履飘浮,像踩不到地面似的总是这样,该睡的时候清醒,该醒的时候却想睡觉,真是折磨人。 
  眼皮越来越沉重,几千斤的重量压着一般,他费尽全身力道拼命只抗着,不教睡意打败。 
  他蛮抗着,这个时候,他绝不想睡去,十九岁生日的早上,该去买蛋糕庆祝,庆祝他又赚到一个生日了。 
  九点才刚过,天空却一片阴霾,灰暗的世界,像他灰暗的人生,呵呵,这些年来,他学会笑看人生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面那条巷子里有一家传统的糕饼铺子,手工做的椰丝蛋糕很爽口,是父亲的最爱,他一定要亲自买回去。 
  还没到巷子口,头就快炸了,轰隆隆的,全身血液像逆流似的,背脊一阵凉,冷汗从毛细孔中被逼出来,渗透那件终年长穿的白衣白裤,喉咙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吼,离昏睡不远了。 
  已经看到那家糕饼铺的老旧招牌了,但他的体力也快油尽灯灭,怕是撑不到店门口就会倒地。 
  耳畔忽然窜出一个声音。“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扶持他。 
  是个女孩吧,那清甜的嗓音,那纤细的玉手,都是他从没碰触过的。 
  他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是谁多管闲事,敢再将他送回医院。 
  一张清丽姣好的脸孔映进他几已半闭的眼帘,似曾相识的容颜,在哪儿见过?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死神又在向他叩门了。不管那个有着标致五官的女孩,是否与他相识,她都已经触犯了他的大忌,不该在他千方百计才逃离开医院后,又提到他最痛恨听到的字眼,一股脑儿地将对自身不舒适的怨气迁怒到那女孩身上,甚至终她推开,目露凶光地瞪着人家,仿佛她就是他体内那些不乖的基因,振臂疾呼—— 
  “我再也不要住进医院了——” 
  最后的一丝力气也透支了,他的脑门发胀,双眼紧闭,身体一寸一寸地往后倾倒,地心引力在那一刻攫住他的背。 
  在他的意识即将关闭起来的最后一秒,耳朵还残存着些微作用,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姑娘,请间现在是什么时辰?” 
  “九点九分。” 
  一九九九年九月九日九点九分,这么多的“久”所组成的十九岁生日,却是一个不长久的生命,多讽刺啊! 
  当他的身体昏倒之际,嘴角泛着一抹无奈的笑容。 
  不是说黑暗的尽头必有黎明,为何他的世界里一直都是晦暗无光,黎明呢?在哪儿?被谁抢走了? 
  他慢慢地转醒过来,这一回又是睡了多久呢?眼皮睁不开来,耳朵倒先恢复功能了,有一些声音听来像很远,又觉得很近,缥缥缈缈地敲醒他的意识。 
  “那你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的、不是的。”回答得很急促。 
  “那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这次的声音透着不耐烦。“总不好把你写成‘路人甲’吧?” 
  这是什么地方?又是谁拼命在说话?一直在他耳边吵个不停,叨叨絮絮的像只麻雀,他想开口抗议,却力不从心,只能无奈又厌烦地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 
  “我是他大学里热音社社长的妹妹的同学。” 
  热音社?想起了音乐,那是他生命中唯一抒发不平的出口,是谁在谈热音社?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谈热音社? 
  “那你总该知道他的名字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叫‘夏霖’。” 
  是谁在喊他的名字?有人在他身上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他没有加以理会,就是想理会也没力气,此刻他集中全身所有的力量在眼皮上,使劲一搏,要把眼皮抬上去,呀——、开。眼、来、啊—— 
  黎明终于出现了,刺眼的光线,扎进来了,他的眼帘像戏院里开场前的红绒布帘子,慢慢、慢慢地收起来,直到整个白色的萤光幕露出脸来,他看到眼前那只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了,就是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孩。 
  她怎么这在?难道她真的送他到医院来了?!他慌乱地左右张望着,其实不必看了,他已经闻到医院里那股特有的气味了,那是他连作梦都会害怕的气味。 
  “谁让你送我来医院!”紧皱着眉头,眼里燃烧着火气,她凭什么送他来这里,她以为她是谁啊。 
  瞧那女孩一脸无辜地看看旁边的护士。护士耸耸肩又摊摊手,她居然还装委屈地紧咬着嘴唇。“我是好心——”还说好心?!岂有此理! 
  “多事!” 
  他被这个无聊到乱送人到医院的女孩气得血脉贲张,血压上升,赶紧又躺回急诊室的临时病床上,紧闭着双眼,试图深呼吸几口,缓和情绪。 
  “好心没好报!”那女孩还兀自嘟囔着。 
  她这算哪门子的好心?! 
  “好了,‘热音社社长的妹妹的同学’,你在这儿填一下电话地址,然后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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