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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两旁有着大量勾栏烟花之地,那些风尘女子见到龙雪皇的模样,身子都不禁酥了半边,纷纷将手中的丝巾向龙雪皇抛去。她们力弱,丝巾又轻,如何抛到龙雪皇的身上?这时一阵大风吹来,万千的丝巾在空中飞舞,红红绿绿,恰似仙女散花,绚丽非常。
看着百姓疯狂的样子,文天籁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我朝积弱良久,近几年更是灾祸连连,人心思变。龙雪皇恰逢其时,如今一跃成为荆湖百姓心中的偶像。如此看来,荆湖民心竟是不复归我朝所有了。看着龙雪皇身后那衣甲鲜明、军容鼎盛的龙家军,文天籁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他无心再看,便转过街口,忽然听到街边一阵喧哗,有人在吆喝:“有广货卖哦!”
那边又有喊:“有上等的广药卖啊,有上等的广药卖啊!”
“有广货卖哦,”更有大叫:“登流眉国的沉水香,蓝里的象牙,麻离拔的波药,阁婆的珍珠哦!”
而一大批管家模样的南朝人围成一团,你推我撞,举着金子大喊:“给我,给我!”似在抢购什么。
文天籁明白,所谓“广药”或“广货”,是指在广州集散的货物,其中主要是进口的货物。既有像乳香、安息香、小茴香、苏合油香等高级香药,又有如象牙、翡翠、玛瑙、珍珠、珊瑚等奇珍之物,更有广南特有的水果、花卉、丝绵等。
登流眉国的沉水香,蓝里的象牙,麻离拔的波药,阁婆的珍珠便是其中的极品。尤其是沉水香气味馨郁,胜于诸藩,价钱可比白金。
南朝上下均奢华成性,焚香、熏香成为上层人士的一大享受,贵族妇女还自制精巧的香囊或香球带在身上,遍体异香,加上珍珠、翡翠等饰物,珠光灿烂,直如仙子无疑,南朝贵人可谓一日不可无奇珍香药。
这几年南朝与广南开战,这些奢侈华贵之物没了来源,直惹得许多达官贵人、豪门望族不断地咒骂,期望早日结束战事。
鄂州是富人聚集之地,对此类东西需求甚多。如今龙家的随军商人把这类东西通通拿出来叫卖,顿时惹起鄂州城中的疯狂抢购。那些家人主管,唯恐买不到东西,也不问价,把大量的金子放下,抢了东西就走,端是热闹。
文天籁心道:人言广南人最会投机取巧,唯利是图,看来不假。居然有胆量随军远征。干戈未罢,鄂州却已是他们发财之地了。
他正看得出神,一个南军士兵慌慌张张地走来,见到文天籁便道:“侯爷,请您去看一下,呼延将军他……他出事了!”文天籁认得是呼延霞飞的亲兵,心一紧,连忙跟着他去。
重新回到原来的街道,却见呼延霞飞跪倒在地上,他身材高大,跪在地上仍与普通人相去不远。他对面一名龙家军将领,文质彬彬,正满面怒容地盯着呼延霞飞。
那亲兵偷偷对文天籁道:“他就是归降龙家的大将韩世杰将军了。”文天籁心一凛: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了。
只听呼延霞飞大声道:“韩将军,请你莫信他人谣言。当日兵败之后,我确实是将当时的战况如实上奏朝廷,绝无推诿之意,只是公子琼那厮更改了我的奏折,将军一门才遭浩劫。韩将军,你我相交多年,我是个什么人,难道也不清楚么!”说到后来,他的声音竟有些悲怆。
韩世杰冷冷道:“这可难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呼延霞飞仰天长啸道:“韩将军,现在我和你分属两国,可谓形同陌路。倘若我真的如此狠毒,又何必前来求你原谅?当日我得知将军满门被斩,不眠不休急驰三日三夜,去找公子琼求情;可惜我到达之时,已经为时已晚。我将他们全部收殓,特意安葬在香炉山旁。韩将军请前去一拜。霞飞言尽于此。十年交情,竟比不上一句谣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那如山的背影,竟将西下的夕阳尽数掩盖。
可韩世杰只哼了一声,带兵离开。转过街角,在他身旁一直不语的欧阳南方犹豫道:“韩将军,依我看来,呼延将军实在不似奸诈之人,他说的话合情合理,我看其中必有原委,说不定真是公子琼那厮在作恶?”
韩世杰长叹一声道:“欧阳将军,连你也不知道我的用意么?呼延将军为人,我如何不知?只是现在与他再建交情有何意义?我们可是各为其主!少主为人慎密,他不会随便怀疑我;可南朝方面可不这样想,公子琼那厮一心想拉拢呼延将军,呼延将军为人正直,自不会投靠那厮。那厮迟早怀恨在心,假若我和呼延将军交好,难免会落下把柄,将来反而会害了他啊。”
欧阳南方这才恍然大悟,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心头。他想说些什么,开口却道:“来我营帐,我们不醉无归!”
韩世杰点了点头,拍了拍欧阳南方的肩头,道:“谢谢。”
见呼延霞飞犹自站住路中发呆,文天籁上前招呼他道:“呼延将军,天色不晚了。今日大捷,大家也该开心一下。走,我们喝酒去。”
“侯爷,”呼延霞飞道:“你说韩将军为何如此误会我?我们相交之情,真的从此断了?”
“你误会了。其实韩世杰将军早就已经原谅你,他不过是装装样子罢。”
“真的?”呼延霞飞将信将疑道。
“你想想他平时的为人,再想想你和他现在两人的处境,你就明白了。有些话是不必说出的。”
呼延霞飞皱起眉头想,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更是显得狰狞可怕;可慢慢地,他眉毛舒展开来,紫黑色的面膛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我明白了。”
“什么,公子无伤将军重伤?”雷振方一把便将前来报告的医士整个提起来,大怒道:“那你还不赶快把他治好?”
医士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小人已经尽力,可他伤势太重,小人也没有把握呀。”
“胡说,连伤都治不好,要你何用?”雷振方还要发作,却被雷无疾劝止道:“叔叔息怒,叔叔息怒。”
雷振方这才放下医士,医士正要多谢雷无疾,但见眼前寒光一闪,雷无疾竟拔出剑来,厉声道:“你听着,好好医好公子无伤将军。否则,你休想独活!”
医士吓得直打冷颤,连连道:“是的是的。”
雷无疾瞪了他一眼,喝道:“那你不赶快去医治公子无伤将军?”医士如获大赦,立即溜之大吉。
众人无不对雷无疾侧目:心想他平时为人谦虚谨慎,想不到也如此冲动,只是公子无伤豪爽大方,素来得到大家喜欢。雷无疾如此情急心切,大家反而觉得痛快。
哥舒带刀叹了口气,道:“各位也休要太过紧张,无伤他也非第一次受伤,他会熬得过来的。”老将军虽然是安慰他人,可语气中也有一丝凄楚。
庞飞转了转眼,插口道:“说来奇怪,少主叫我们聚集中军帐,怎么到了现在还不见他和方将军?”
正说话间,只听龙雪皇清朗的声音自帐外响起:“龙某来迟了,特向各位道歉了。”
众人连忙道:“不敢。”
龙雪皇和方芷容并肩走进。龙雪皇笑道:“方才我和方将军前去探望公子无伤将军。他已经醒来,虽然要调养一段日子,但性命已是无碍。”他此话一出,众人心头都一松。
龙雪皇却又拿出一卷宗,对众将道:“各位请看,这是飞虎军撤退情况。”
众人一看,禁不住交口称赞:“帅英旗,真乃名将也!”
原来帅英旗军在连番损失后,只剩四万人左右;加之仓促撤离,船只尽失,只好从陆路撤退。他将四万人马分为本队和后卫,一万精兵为后卫,距离本队约六个时辰的路而三万人马的本队则分为两部分,每一部分之间相隔约十到十二里的距离。
各路人马沿路成梯次行进,既不会在路上发生推挤,部队之间也能保持相对紧密的联系。倘若有敌人追击并紧逼后卫,全军会先停下,由本队的第二部分主力来接应后卫人马。两军相加兵力高达二万五千人马,必然会使敌军停止追击,等待后方人马的支持。而飞虎军则可以在黑夜来临后,再继续行军,抢占有利地形,让追兵不敢冒进。
眼见天气日渐回暖,日渐长,夜渐短,故大军交替于夜间和清晨行军。各军间的出发和作息时间均作严格规定,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撤退。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尾随追击,仅有四万人马的龙家军恐怕难以讨好。
看着众将愁眉不展的样子,龙雪皇淡淡一笑道:“既然不能尾随追击,我们何不换一种追击方式呢?平行追击如何?”
他说这番话语时并不响亮,但众将均有如雷贯耳的感觉。
平行追击,这是一种何等新式的追击方式!不是在后尾随敌军,也不是赶到敌军前头,正面拦截敌军;而是和敌军保持相同的速度和一定距离,行军路线和敌军逃跑线形成平行状态,寻找飞虎军之间的空隙,趁机偷袭。
为了防备追兵掩杀或在正面拦截,相信帅英旗必定将精锐集于前后两军,中军自然空虚。倘若龙家军在两军形成垂直状态下攻击。这样一来,绝对会给正在退却的飞虎军来个致命的一击。
众将沉迷在新型战术的演练中,仿佛见到飞虎军再次惨败的样子和帅英旗痛苦的神色。当士兵捧来的壮行酒时,他们还浑然不觉,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方芷容却因酒性太烈,差点把酒都吐了出来。
众人喝过,把酒杯都扔在地上。随着清亮的破碎声,众将昂然走出中军帐,三三两两的,都去探望公子无伤了。
方芷容是最后离开的,当她走到帐门附近,却又不忍举步,欲走还休,逗留在帐门附近不愿离开。
龙雪皇见此,便问道:“芷容,你有要事找我么?”
方芷容深吸了一口气,拚命压抑着自己不断起伏的胸口,羞涩地道:“没什么。”却将一张便条递给龙雪皇。她刚刚喝完烈酒,本来已经红粉飞花,如今更是面红耳热,龙雪皇刚接过纸条,她急急离开。龙雪皇见她惶急的样子,不禁莞尔。他顺手打开纸条一看,里面有几行清秀娟丽的文字,上面写着:“洞庭活命之恩,芷容实不敢忘。且喜东湖夜色幻丽醉人。若君不弃,一更时分,黄鹂湾旁,船上设宴恭候。不情之请,芷容惶恐之极。”
龙雪皇看着这张纸条,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皱,但过了片刻,又似乎想通了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整个中军帐都变得亮丽起来。
东湖乃鄂州最美丽的地方。她湖岸曲折,东、西、南三面山陵起伏,万顷碧波,清澈见底。层峦叠翠,湖山相映,绮丽多姿。全湖港汊交错,向有九十九弯之称,加以大湖之外连小湖,小湖左右又连湖,起伏隐现,不知何处才是尽头。且湖中有山,山下有水,山水连天,登高峰而望清涟,踏白浪以览群山,起伏隐现,莫穷其尽。
一入夜间,则更为美妙,湖上布满各色的船只。待黄鹤楼亮起全城最高也是最早的花灯时,霎那间,城里城外,湖上湖旁,不管是酒楼画阁还是青楼驿馆,都亮起各自的灯火,顿时灿若天上繁星。
而其中灯火最辉煌,人声最鼎沸的就是东湖上的各色花船了。里面劝酒声、谈笑声、调戏声,加上各种管弦声,竟与闹市无疑。
毕竟,被围困了那么多天,富豪浪子们也压抑了很久,现在该是尽情欢乐的时候了。今日花船上的生意,竟比战前还要好上两成。
一更时分,龙雪皇策马来到东湖黄鹂湾旁,却发现一艘小船停泊在岸边,一丽人长裙拖地,亭亭玉立,等候在小船旁。那丽人就是方芷容。
龙雪皇将马匹交给随从,吩咐他们带马回营,自己向方芷容走去。方芷容见龙雪皇到来,又羞又喜,连忙带他上船。方芷容和龙雪皇自然不会去那些人多喧闹的地方。他们把小船驶到一处灯火较暗的地方,就由得船只顺流而下,不加理会。
两人围着一桌酒席,浅浅地饮,细细地尝,默默地望着远处的喧闹。
这桌酒席是方芷容专心制作。方芷容虽在潮州长大,但幼时被父亲强迫习武,并没有多少时间去烧做菜肴。倘若不是心灵手巧的望晴帮忙,方芷容根本就做不出手来。即使如此,为了这桌酒席,方芷容确实绞尽脑汁。
那潮州菜的制作注重刀工,拼砌整齐美观。方芷容和望晴用竹笋、萝卜,精工雕刻成各式各样的花鸟,作为点缀或菜垫,看上去美不胜收。而几样素菜更是独具特色。它通过肉类烹制而成,上席时见菜不见肉,素菜荤做,而青蔬软烂不糜,素而不斋,饱含肉味,鲜美可口之极。
龙雪皇吃后,称赞有加,方芷容心中欣喜,却只低头摆弄自己的裙带,不敢与龙雪皇正视。龙雪皇见此,却也不再言语了。
一时间,两人静静地对坐着,任那湖水轻轻拍着船舷,发出“哗哗”的响声。
良久,方芷容轻轻弯下身来,用手去拨一拨那清明透澈的湖水,然后缓缓道:“东湖好美啊,我们广南就找不出这样绚丽繁华大湖了。唔,它的美,恐怕只有洞庭才能相比了。”
龙雪皇点头道:“是的。不过,不久的将来,你我会见识到更美更大的湖泊的。”
方芷容心中一动,她明白龙雪皇的意思。能比东湖更大,比洞庭更美的湖,恐怕只有江西鄱阳湖和淮南的太湖了。换言之,届时龙家军已经攻入到南朝的国都附近,灭南朝在即了。
难道自己竟有幸和他一起,在鄱阳、太湖还有传说中最美的西湖中继续泛舟对饮么?想到这里,她面色微微泛红。
方芷容轻轻道:“从军两三年来,我去了不少地方。有很多山水都是很美丽的,像潭州、韶州、衡州,唔,还有沅州,都是些让人迷醉的地方。可是,我很少有机会在那些地方恣意游玩。只有一次,我去接管辰州时,曾经在沅江上行船。那沅江如玉带般,两旁崖石长满各种香花香草,发出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回旋的溪流迂回曲折,眼看无路可行,一拐弯后又别有天地。好美啊!”
龙雪皇点头道:“打仗是件苦差事,能在战事隙间休息便尽情休息,否则会打熬不住。初为军师,这次指挥辛苦么?”
方芷容心中一热,低着头道:“没有什么,还好吧。只是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怕。”
龙雪皇静静地望着方芷容,面上露出一种极为温柔的神色,但他并没有出声,而是让芷容自己诉说下去。
“我太小看‘明’的力量了。我说‘暗’怎么轻易得手,原来‘明’的精英竟早已趁机潜入汉阳城。好险啊,倘若那些精英还在,‘暗’只怕就不能瓦解‘明’,韩世杰将军这支奇兵还是有可能给他们发现,到时就会前功尽弃;又或是我迟几天才发动作战,让‘明’的探子作好各种准备,里应外合,汉阳城就难免失守了。太侥幸了,我这次获胜真是太侥幸!”
“打仗本来就是一件难以捉摸的事情。战前把一切做好就够了,至于战斗时有什么变故发生,那是谁也无法预测。能取胜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其实我真是很害怕的……我也知道,再精确的计划,一用到战场上,只怕什么都乱套了。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把事情做得更有把握些。因为……因为我实在不想见到我军兵败的样子……几万的人性命都系于我手中,我不敢大意,我不敢有所疏忽啊……”方芷容这般说道,那双水灵的秀目,已经噙满了泪花。
“这就是为将者的痛苦了,明明肩负着千万条生灵的重担,却偏偏做着连自己也没有把握的作战计画。只是,不管多难受也好,我也不希望你走上我那条不归的道路,‘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正因你如此负责,我才把军师之职交给于你。胜者为王,不管多侥幸也好,都是不应受到苛责的。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令我军失败的。”
“真……真的么?”
“你说呢?”龙雪皇似笑非笑,微微斜着头。
方芷容抬起头,凝神望着他,几缕头发垂到前额。龙雪皇见状,顺手便把她的头发拨去后面。这本是极亲密的动作,可龙雪皇做得自然,芷容居然也没有觉得不妥。
“谢谢。”
此时此刻,两人相对而笑,心中皆一片平安喜乐。天边忽地一亮,一颗大火星在夜空中一瞬即逝,却是流星滑过天际。
方芷容“啊”了一声,满面通红。
龙雪皇淡然一笑道:“流星刚过,芷容可曾许下心愿?”
广南相传,当流星飞过之际,能及时对其许愿,无论何等困难之事,也能称心如意。方芷容虽贵为龙家军师,但这般少女心性,却与普通女子无疑。方芷容低下头来,只觉双颊发烧,不敢作答。
原来方才流星出现之时,芷容心道:若日后天天能与他这般共处,此生也不枉了。
可这念头一出,她便觉羞涩,暗骂自己恬不知耻。及至龙雪皇追问,更是不知所措,羞愧难当。
不知不觉间,船突然到岸,原来已到了磨山。磨山是沿湖群山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