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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容不由想起幼时,家中也有这么一个后花园。后花园也有假山、亭子和池塘,范围很大。她常和哥哥、望晴他们到园里玩。哥哥吓唬她,说晚上不能去后园,里面会有妖精出没,还有黄鼠狼乱窜,黄鼠狼的眼睛是绿色的,专吃女孩子。
芷容有一次孤身一人进去,很是害怕,甚至大哭起来。她哥闻声寻至,向她解释了很久,她才知道那里既没有妖精,也没有黄鼠狼的。
好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哦。自己也快两年没有回去。打完仗,回去看一下吧!
芷容想着走着,脚碰一物,低头一看,却是那毽子。
芷容正要将毽子拿起,突然隔壁传来婴儿的哭声和男女的争吵声。
芷容心下奇怪,凝神一听。从男女的对话中隐约知晓大概。原来隔壁的妇人刚刚生了孩子。但妇人体弱,竟无奶水。可城中连米粮也要进行配给,却又到哪里寻找牛奶呢?
隔壁主人是个贩卖丝绸的商贾,原本还有几个钱,可以找个乳娘帮忙。可惜今年一月之时他的货物都被南军没收,说当前正是打仗期间,士兵无衣物御寒,必须临时征用民间衣服。可怜他的全部家当都被没收,无一幸免。现在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婴儿啼哭。
方芷容感叹不已,“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战乱之中像隔壁人家的遭遇简直数不胜数。战乱中不管谁获胜,遭殃的却总是百姓的。
自己和他们虽隔了一处大宅,但也算近邻,理应襄助。她立即吩咐望晴将文天籁送来牛奶全部都送给隔壁,把刚积蓄下来两百吊钱也一同送去。隔壁人家自然是感激不尽。
那丝绸商人不过三十岁上下,白净斯文,倒有几分儒商风范。他扶老携幼,抱着婴儿前来感谢。
方芷容见那婴儿又白又胖,满面通红,眼睛如墨玉般晶莹,不由得十分喜欢,抱过来着实怜惜一番。忽然觉得身上一热,却见衣衫湿了一大片,原来那小孩撒了尿。那人家自然是道歉不迭。方芷容却毫不在意,笑着帮忙让婴儿换了衣服。然后待到那人家带了小孩回去后,才沐浴更衣。
更衣过后,回到书房,望晴却端了碗糖水给方芷容吃。方芷容见过那婴儿后,心情顿时开朗。胃口也好了,便把那碗糖水吃得干干净净。待望晴收拾碗筷出去,方芷容又在沉思,脑海里却尽是刚才那婴儿可爱的样子,不禁微微发笑。
她无心再想,便又走到庭院中。此时天已尽黑,风中传来声响,又是那商人家传来。
方芷容担心婴儿又出意外,便走到那商人家门前,正待敲门,却听见里面那商人妻子哭叫道:“我产完没到两天,你就狠心离开?难道那边的事真比我和孩子还重要么?”
那商人苦笑道:“娘子,我何尝想离开你们!你们是我的心儿肝儿,若能与你共抱孩儿入睡,人生乐事,莫过于焉。可事有轻重缓急之分,为照料你们母子,我已多日没有过去,深感不安。你现在安定下来,我也该为这城尽一点力了。”
那妻子哭道:“尽什么力!不是他们,我们的货物丝绸不至于没收,更不会沦落到连乳娘都请不起的地步!那些官员士兵贪得无厌,每年苛捐重税仍嫌不足,兵灾之时却还要向民间征用那么多东西,这也罢了,居然还要组织什么壮丁,连一点微薄的报酬都不给,却要一个大活人上战场,随时性命不保!”
“你可知道,每次你上城守卫时,我都心惊胆颤,生怕你出什么意外。我每天都在求神拜佛,保佑你能安全回来,希望这劳什子的战事早点结束!孩子他爹,你为了我们两母子,不要上城头哇。你要有个万一,教我们母子该如何过活啊!”
那商人显然也和妻子哭作一团,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咬咬牙,狠心道:“不行啊,阿红。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破家何在?那神武大军素以凶残见称,此次攻打鄂州却伤亡惨重。一旦城破,他们必定大开杀戒,以雪心中之愤。为保鄂州,理应同心协力,共御外侮,个人得失,算不了什么。”
“唉,别的不说,方才姽婳将军赠奶之恩,你我纵肝脑涂地,又岂能报之?方将军不过是一外人,尚且为我鄂州而战,我为鄂州子民,焉能不尽一份绵力?你不必担心,方将军足智多谋,我军定可保鄂州不失!”
那妇人无法,只好道:“罢罢罢,由得你罢。只望你上阵之时,千万要记得我们两母子还在此守候,你若然有失,我俩定不独活!”
两人洒泪而别。
听完隔壁的对话后,方芷容心中激荡不已。她想起在鄂州城头上,常有一队壮丁协助防守。他们衣着五颜六色,武功低微,但作战起来却异常勇敢,不畏生死。
那商人也是其中的一员罢。想不到那商人文质彬彬,居然也有这样一股热血。听得出,那商人也十分害怕打仗,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动身了。为何如此呢?他们一不求名,二不为利,他们只是要守卫自己的家园!
像他这样的人在鄂州城中何止千百,难怪文天籁说这些壮丁才是最可靠的。
鄂州城里有许多非常珍贵的东西,像隔壁婴儿的稚嫩可爱,像隔壁人家的天伦之乐,像那夜送汤老妇的热情亲切,还有还有……这些像野草一样低贱却有着无比生命力的普通百姓!
万一大水淹来,这些美丽的东西不就通通没有了么?他们是这样地相信自己,可自己对得起他们的信任么?自己一直苦无对策,其实要救鄂州百姓的办法不是没有,而是自己出于私念不肯使用啊!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还用顾虑那么多么?
起初,自己之所以要保卫鄂州,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嘱咐,可是到了现在,即使没有他的嘱咐,为了这些可爱的百姓,自己也要坚持到底的。即使是南朝的百姓又怎样?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至于他的事情,也应该正视现实了……
方芷容主意已定,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亢奋。她回到自己住所,看着桃花灿烂,便恣意地拨弄了一下桃花,顿时落红满地。又见天色虽晚,但仍未到入睡时刻,便想出门巡视一番。
方芷容披上一件红色斗篷,刚打开大门,不由吓了一大跳,原来文天籁竟然坐在大门的台阶上。
文天籁看见方芷容走出来,连忙站起身,搔搔头,对方芷容道:“真是抱歉。我醒后才得知姑娘你曾来过。于是我马上赶来这里。可天色已晚,怕会打扰姑娘清梦,一时踌躇,不敢敲门。我想若然姑娘未睡,定会去巡视城头,不若我就在门阶上等。想不到真能幸遇姑娘。”
方芷容觉得这个汉阳侯傻得可爱。她盈盈笑道:“怎么不打扰了?你这样一个大侯爷蹲在这里,我以后还怎么敢出入?还是进去再说吧。”
说着,就要请文天籁进府,谁知文天籁却死活不肯。他想,现在毕竟夜深,随便进入一女子家中实在是一件有失礼节的事情。万一传出去,我虽无愧,但会有损她的清白,这决非我辈中人所为。
方芷容见文天籁如此拒绝,也有三分猜到他用意,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街上长谈罢,且喜这街上无人。其时找你,是想向你请教如何应付城外敌军。依你的说法,时间已所剩无几,敌人快没有耐性,要决堤水淹鄂州了。既然援兵迟迟未至,那我们就须以自己的力量挽救鄂州百姓了。”
文天籁喜道:“听姑娘说法,莫非已有救鄂州百姓的良策?”
方芷容点头道:“是的,其实这法子很简单,只不过我们一直不愿采用罢了。”
文天籁看见方芷容神色坚毅,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不由得心中一惊,道:“难道姑娘你要……”却说不下去了。
方芷容明白文天籁已经领悟她所讲的意思,凛然道:“不错,我要带兵出城,破坏堤围!这是最后也是最简单的方法。是的,只要我们一出战,就必败无疑。可是,倘若我们不出战,神武大军就会决堤淹城,城中军民都会无一幸免的。保护百姓不是我们军人的天职么?既然都是死,为何要连累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呢?只要我们战死,战如风就不会发动水攻,那么城中的百姓也就能保存下来了。”
说到后来,方芷容神色柔和之极,仿佛一个母亲就要为孩子做出某种牺牲似的,一切都那么地自然、美丽。
文天籁急道:“可是,这……但是……也太过了……”他被方芷容的仁义所感,一时间竟说不去。
方芷容轻轻道:“侯爷,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只要我们弃城而逃,也同样可以收到保护城中百姓的效果。但是,敌人都是骑兵,我们即使是逃,也逃不远的。毕竟我们的兵船都被追击部队带走。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和他们决一死战。虽然败局已定,但死局未定。而即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决不辜负我们龙家军的声誉!”
说到这里,原本激昂语句又变得哀伤、婉转起来:“他那么久都不来回援,相信已经…既然他已经不在了。我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她那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文天籁只感到一阵心酸,他咬咬牙,猛然大声道:“不,姑娘你想错了。贵家少主并没有出事。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在鄂州城附近埋伏,等待神武大军露出破绽,再来雷霆一击!”
方芷容听后,先是愕然,随即喜上眉稍。她不禁一把抓住文天籁的双手,喜道:
“侯爷你终于有了他的消息吗?”文天籁被她抓住双手,心跳加剧,只觉得芷容双手温软如玉,滑腻异常。他拚命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解释道:“不,我到现在还没他的确切消息。我……也只是猜想而已。”
方芷容好生失望,她放开双手,缓缓道:“想不到你也只是骗我。”眼里泛起一阵轻雾,竟然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文天籁心中一颤,看见方芷容这样的眼神,他的心都碎了。他颤声道:“不,我没有骗你。虽是我个人揣测,但不中亦不远了。”
“我一直奇怪,从鄂州到临安不过是三日路程,到江陵更是一日可至。我朝在得知鄂州受袭后,若能当机立断,派使者赶上与贵家修好以及诏回呼延将军,十日内便可完事。既然如此,为何时隔一月有余,贵家少主和呼延将军都音信全无呢?他们当中,不管谁胜谁败,都应赶来鄂州救援啊!即使两军都败在帅英旗手下,也不会没人回来报信吧?”
“况且,倘若帅英旗真的获胜,自不会放过鄂州,必定会带兵前来和神武大军争夺。而神武大军一副专攻鄂州的样子,显然没有受到外敌攻击,否则也不会让大量精壮士兵去挖坑道,背沙包截流的。”
“是否是我朝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做决定,以致延误军机呢?纵然如此,但呼延将军是个明白人,分得清轻重。他自会明白保护鄂州和对付贵家少主孰重孰轻。他定会不顾将令,和贵家重修于好,共同对付神武大军的。而此种情况,最是可能发生。”
文天籁稍微停了一下,望了芷容一眼,见她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心里有一丝喜悦,也接下去道:“可为何他们迟迟不出现呢?盖因他们在苦待时机!战如风军虽然不多,可战力惊人,我们两军都是步兵,在平原上如何抵挡来去如风的北国精骑?以贵家少主的用兵,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会和北国骑兵硬拚的。”
“眼下已是二月中旬,雨季不日将至。一旦下雨,路面湿滑固不利于骑兵作战,而弓弦受湿变软、盔甲沾水变重也同样不利于擅长骑射的北国骑兵。而我们步兵却是无碍,依我看来,贵家少主就是要等此良机啊!因而大雨一下,援兵也就来了。”
方芷容心中一震,文天籁所言合情合理,这些情况为何自己想不到?
记得英州之战时,夏隆基将军的援兵不也在最危急的关头才出现么?其实他们早已来到英州附近埋伏,等待时机接应罢了;还有那时大家都在苦候少主的出现,结果他居然骗过所有人,扮作敌军突然出现,直打了个敌人措手不及。看来,这次也不例外啊!
一旦想通,方芷容心中一片明朗,她向文天籁深施了一礼,道:“多谢侯爷提醒,方芷容感激不尽。日后还请侯爷多多指教。”
文天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搓搓双手道:“那也没什么,其实,有事你找我商量,而我又能帮到你,我心里很高兴。”
方芷容心中一动,立即转移话题道:“侯爷深夜前来,为何一个随从也不带呢?毕竟还在交兵中,侯爷可要保重。”
文天籁搔搔头,道:“我听说你要找我,就忘形而来,怎有空带随从呢?何况,平时我也不喜欢有一大堆人跟在身边的。”
方芷容微微一笑,道:“天色已晚,芷容也累了。侯爷回去的话,请恕芷容不远送了。”
文天籁好生失望,他知方芷容聪慧之极,尽管对自己的好意并不拒绝,但有意无意间还是小心回避自己。既然现在她已下了逐客令,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多留。于是文天籁也就告辞而去。
不料,刚走不远,天空突然下了雨来。雨点不大,但很快就会湿身。文天籁不知怎地,心中自有一股怨气无从发泄,让雨水打在脸上,倒也觉得痛快。
突然间,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时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文天籁连忙回头一看,却见方芷容打着伞,正急急赶来。文天籁心中一喜,立即迎了上去。却见方芷容对他莞尔一笑,将手中的另外一把伞递给他。
文天籁接过伞后,却不打开,在雨中静静发呆。方芷容连忙提醒他道:“侯爷,该打伞了。”
文天籁猛然醒悟,连忙打开伞。却用力过猛,差点把伞撑破。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方芷容却向他施了万福后,便转身离开。
文天籁看着她婀娜娉婷地离开,闻着油纸伞传来淡淡幽香,如幻似真,实在不知此时自己究竟在何处了。
第八节 碧树琼花重相见
“依末将看来,敌军是不会出城了。”率兵在堤围旁埋伏的霍全忠对战如风道。
战如风点点头,心中确实有点唏嘘。守城的敌将肯定是个非同小可的智者。自己和霍全忠设下这么多圈套,居然一个都没有上当,自己反而还弄得损兵折将。看来不用水攻这必杀必胜的绝招不行了,尽管使用后会后患无穷,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否则在战场上正面对决,自己可没有把握打倒敌将的。
战如风传下命令,只留下三百人马在堤围附近驻守,一旦收到信号,就立即凿开岸边堤坝,决堤放水。而自己则和霍全忠带领全军移到一处高坡上。那高坡上无树无草,光秃秃地一片。战如风就命令在高坡上扎营。待一切安顿后,发出决堤的信号。
只见三名精壮士兵同时举起巨弓,挽弓搭箭,只听“嗖嗖嗖”三声巨响,三支响箭先后射上天空。神武大军上下无不心情激动,他们都想一睹那江水决堤铺天盖地而来的汹涌景象,看看有着“不落坚城”之称鄂州城如何被大水淹没。
过了一会儿,果然从堤围那边传来“轰隆”响声,不少神武大军都拥在一起,看那大水模样。不料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哪是大水,而是一支队列整齐,旗帜鲜明大军正向这边杀来。而这支大军中间高高飘扬着一杆绯色大旗,上面黑底金边镶着一个大字“龙”!
“是龙雪皇的兵马,他终于回援了。”看着这支龙腾虎跃的人马,霍全忠先是一惊,随即开心起来,“哈,他们现在还在平地上,一旦大水淹来,他这数万人马无路可逃,必定葬身鱼腹!咱们当可不战而胜。”
战如风却面沉加水,他微微叹道:“俺看未必。你看龙家军,他们是从堤围那边冲杀过来,显然是已经解决了我们在堤围上的士兵,破坏了我们苦心经营的堤围后才赶来的。以水攻城之事,已成画饼啊!”
霍全忠显然不大相信,道:“敌人会真的如此厉害了?龙雪皇刚刚回援,哪里知道我们的计划!依末将看来,咱们再等待一会,便能看见水淹敌军的景象。”
战如风长叹道:“全忠,难道你还抱着一丝侥幸之心?龙雪皇能名震天下,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尽管探马说他还在和帅英旗对峙,但兵不厌诈,他能及时在此现身便可看出他非凡之处!之前他迟迟不肯出现,为的就是要等候最佳时机啊!平时堤围我们有大量兵马保护,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在我们决意决堤之时,由于堤上能容纳的人数不多,自然也不可能有重兵保护,那时是破坏咱们堤围的最佳时机!龙雪皇果然就选择了这个时机。好厉害的用兵之道,俺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结果就这样被他轻易破了。”
“嘿!”
霍全忠心中一震,他知晓战如风素来自负,很少推崇敌将。尽管他也曾说过,任何敌人都不能轻视,毕竟用兵打仗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