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以,在荆湖大军首次讨伐广南时,自己也随军参战。结果南军大败,公子楼仓皇败退。看见众人惊慌失措,只顾逃命的样子,自己只觉得好笑。算了,反正都要死,不如就把命留在这里吧。广南,虽然天气热了点,可真是一个好地方。自己迎着龙家军,拍马冲了上去。
然后,就遇到了他。
平时的他,确实是很温柔的,可与敌人作战时,他却如寒冰般冷酷。他本来是一身素白,可杀人太多,全身上下如用血洗过一般,赤红一片。自己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所以迎上去,准备丧身于他手。
果然,他太厉害,自己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就招架不住,被他打于马下。然而,他没有下毒手,只冷冷道:“我不杀女人,你自己逃命去吧。”
可自己一心求死,怎会就此离开,上马,和他再打过,结果又被他打下马;再上马,再打,再被打下马,一连重复了三次。他有些生气了:“你为什么要不肯放弃,你真的不怜惜自己的性命么?”
自己本来不想答话,但不知怎地,话语却脱口而出:“性命?这有什么好珍惜的?反正我生下来就被诅咒的,注定要受折磨,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是么?”他显然被这话触动了,“哪个人生下来就是要被诅咒,哪个人生下来就是要被折磨?人活着,不是为了被折磨,不是为了被侮辱,不是为了被轻视,如果有人只想屈辱你,那你就要反抗!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只要你肯努力,幸福也一定会到来的。”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发怒可以如此漂亮,他的双眼如浴火凤凰,金黄灿烂。他把自己捉了回营。在晚上,却又带着她来到野外,看那天上星辰,听那松风波涛,最后看朝霞日出。在那红日的那一刻,自己看到他的身体,亲耳听到他的话语。
——原来他的身世是如此可怕,这些年来他所受的屈辱,与自己的“莺兮”身分相比,实在有过之无不及。既然他能活得这般好,那自己也应该获得幸福啊……
——他又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这些话,或者,自己之前说的话,着实触动了他的心弦啊……
第二章 春色到人家
如流水细流,芸儿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了芷容,只是略去了龙雪皇身世和身体的秘密。方芷容心中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芸儿何等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笑着道:“芷容妹妹,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罗嗦说这些么?在梅关时,当初少主也曾尽力开解过你么?难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许多相似之处么?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了。”
方芷容仔细想了想,失声道:“难道少主也同样经历过同等事情,在我们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芸儿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些对,有些不对。不过,以后你就明白了。不管少主现在如何风光,他的内心痛苦,却是无人可以知道。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他怎样对你,希望你都能好好留在他的身边,不断安慰他,让他得到真正的幸福啊!”
“我……”芷容羞得连话说不完整,但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是的……”
“那就好,你知道么?其实他很腼腆和害羞的,尤其在女子面前。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服侍他的情形……”
“不要说了,”芷容突然生气地道,随即醒悟过来:“啊,对不起。我……”一时却说不下去。
“你不要误会,唉,其实我早非处子之身,按理和少主好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他不愿随随便便和我乱来的……那时我刚回心转意,而他身边也无人照料,于是我就负责服侍他。那天深夜,他叫了我进房。当然我想,既成他的贴身侍婢,当然要做侍寝之类的事情,被他叫进房中那一刻,心中还是感到羞愧的。谁知呢……”
芸儿故意顿了一顿,见芷容还是一副紧张入迷的样子,不禁偷笑起来。这一笑,反牵动她的伤势,无法再说下去。待她喘过气来,却已经过了差不多一顿饭时间。她不想芷容继续焦急下去,喝了她送来的一杯水后,又继续说下去。
“那天夜里,我走进房间,却发现他穿得整整齐齐,在灯下抱卷攻读。他告诉我,这几天战事紧张,他苦思破敌之道,需彻夜博览群书,以求良法;但日间要训练新军已是十分辛苦,夜间自无精神熬夜,经常不觉间睡着。他请我在旁提醒,一旦发现他入睡,就要立即把他唤醒。”
“啊……”芷容不禁叫出声来,她早知道龙雪皇平时是异常地认真和努力,却也想下到会刻苦到这个程度。难怪他会战无不胜。那些羡慕他的人,又有几个会知道他的付出呢?
“当时的我也愣住了,想不到他对我要求是如此的简单。看着他灯下时而凝神苦思,时而细览兵书,那副专注模样,直教人心驰神醉。日后他威名渐隆,也就更认真学习。他一年到头倒是少有时间能安稳睡觉的:不是在挑灯夜读兵书,就是埋头改阅宗卷,每天睡不上两个时辰,但在外人面前却总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方芷容无言,过了一会才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我明白的。”
芸儿欣慰地点了点头,忽然又嘻嘻笑道:“妹妹啊,你可知道,少主他唱儿歌也很在行哩。”
方芷容吓了一跳道:“不会吧?他……”想着龙雪皇平时玉树临风,洒脱俊朗,实在无法想象他唱着儿歌的样子。
“起初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这次我受了伤,我才知道呢!”芸儿闭上眼睛,回想起当天的情形。
那日自己受了重伤,几乎连马坐不住了,是他冲了上来,让自己与他同乘一骑。他一手舞戟,一手紧紧抱着自己,就这般在千军万马中厮杀着。
伤口很疼,自己几乎撑不住了,可在朦胧之中,在敌兵的惨叫声中,还是听到他安慰自己的声音:“不要紧,我们很快就会出去了。”虽然最后自己受不住马匹的颠簸,还是晕了过去,可是躺在他怀中的那种温暖感觉,至今还是难忘的。
醒来时,发觉自己竟躺在他的床上,而他在旁认真地看着。自己挣扎着要起身,却怎么也没有力气起来,反而触动伤口,痛得冷汗直冒,连贴身的亵衣也湿透了。
看见自己如此,他立即就着急起来,赶忙示意自己不要乱动,然后坐在床边,紧握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有些粗糙,该是经常紧握兵器的结果罢,但很是暖和。他静静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当时的自己可是又欢喜又激动,胸口不断起伏,良久才平复下来。
这时,他又轻轻哼起歌儿来,歌声很是柔和悦耳,尽管听不清字句,但自己却觉得十分舒服,犹如自身躺在一大盆热水中,暖暖的、柔柔的,眼皮逐渐沉重,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去。
醒来时,发觉他仍在身旁坐着,看他双目紧闭的样子,显然也已睡着。手心很是暖和,仔细一瞧,原来他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难得他可以熟睡,就不要惊动他吧,自己不敢乱动,只默默地望着他的面容。
他的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额上有几缕乱发垂下,让他看来格外的疲惫,俊美异常的脸上隐约着多年风尘,给人一种遗世之感。如此年轻英俊、雄才大略的霸主,睡觉时却像个孩子,显得如此无依、如此孤独……
待自己再次醒来,发觉天已大白,他亦已经离开。营外喊杀连天,显然他在外督战罢。在旁守候的女兵端来小米粥,并偷偷告诉她,这粥可是他亲自下厨做的。当时的自己,除了感动之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就是他了……希望,芷容会带给他真正的幸福,不用再自我折磨下去吧。
“他的儿歌唱得可好听呢!有机会,我叫他唱给妹妹你听吧。”听着芸儿那微弱而不失愉快的话语,眼睛有时还调皮地眨了眨,芷容心想:看来芸儿天性也是单纯而活泼,平时的那种忧伤神情,不过是“莺兮”带给她的余痛而已。
她突然想起一事,惊道:“啊,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吧?”
“是的……少主还在外面等呢!”
“……”
“……”
待芷容匆忙跑出内帐时,龙雪皇正在中军案上批阅宗卷。方芷容见到他如此,方才松了口气。
龙雪皇见芷容回来,笑了笑,撤去宗卷,吩咐士兵上饭菜,并不询问她和芸儿交谈的内容。他们的菜肴并不丰富,只有一些咸鱼、白菜和一些腊肉。方芷容心想:少主能以身作则,和士兵同甘共苦,这真是难得。
却听龙雪皇笑着解释道:“芷容,真是抱歉。今天请你委屈一下。近日因我们要躲藏起来,伙头军不敢补充新鲜肉菜。所以今晚只能将就吃着。明天再补回吧。”
芷容道:“不,这样很好,少主您能和士兵同甘共苦,芷容很是感动。难怪人家都誓死追随您。”
龙雪皇摇头道:“今天饭菜我是不得已为之,并非有意和士兵同甘共苦。试想一下,倘若连我也吃这样的饭菜,那么其它将军怎么办,难道也要吃这些东西么?喜享乐,恶艰苦,乃人之常情。我不能强制其它将军一起受苦。我吃好一点,那么他们就敢吃上比较好的饭菜。其实,要真的关心士兵,就要多想出一些好主意,让他们多打胜仗、避免无谓的损失就好,像吃饭这样的小事情,实在不能说明什么啊。”
方芷容叹服。帐外一名传令兵禀报道:“营外来了一队人马,他们自称是南朝文天籁将军派来,给少主和方将军送来酒席的。”
龙雪皇听后,笑着对方芷容道:“这位文天籁将军好厉害,居然会算到你我没有好酒好菜下饭,专程送来酒菜,果真了得。”
方芷容面色一红,心想:文天籁为人细心谨慎,可一旦要关心爱护他人,就难免过火。他既然送来酒席,不但料到龙家军中没有好酒好菜,而且更算到我会和龙雪皇一起吃饭,他,这样做是为了……
方芷容没有想下去,这时龙雪皇已经吩咐士兵把营门打开,让南军把酒席送进来。送进中军帐的酒席甚是丰富。
那是鄂州出名的荆楚鱼席,即是以鱼为主料,禽、蛋、肉、奶、蔬、果、菌、笋等为辅组成的宴席。那鱼席花样百出,美伦美焕。光一尾鳜鱼就变幻出松鼠、金狮、葡萄、凤梨等图案和鱼丸、鱼糕、鱼片、鱼丝、鱼、鱼粥等菜式,不仅“形变”而且“味变”,使整个鱼席异彩纷呈。
其中又以清蒸武昌鱼最为出色。选用两斤左右一条的武昌鱼,辅以火腿、冬菇、冬笋和鸡汤等清蒸以后,再在鱼上缀以红、黄、绿各色菜丝,看上去五彩缤纷,举筷一尝,肥美细嫩,汤质鲜香,回味长久。龙雪皇和方芷容都吃得十分开心。
待手下把桌子收拾干净后,龙雪皇和方芷容一起巡营。这时天已尽墨,一轮冰盘自山中升起,却又害羞不已,在云间若隐若现,未肯尽展风姿。偶尔投下几绺月华,将山间河边都染上一层银装。那恢复平时生活的鄂州点起万千华灯,把半边天空映得明亮。
偶尔传来城墙上士兵的梆子声,清脆悦耳。士兵们虽然已经进入帐篷中,但日间的胜利都令他们兴奋不已,在帐中笑着说着听着日间的大战。整个大营一副祥和欢庆的气氛。
方芷容和龙雪皇在营中慢慢地走,他们并没有带上什么随从,也没有骑马。龙雪皇今晚巡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经常走进帐篷里和士兵谈话。他只是和方芷容在营中闲逛,那些哨兵仿佛接到命令似的,在老远看见龙、方两人,就急急离开。
两人说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并没有怎样倾心交谈,但不知不觉间一种异样的情感在他们的心中回荡。
他们边走边谈,不觉已走到寨门,龙雪皇想了想,却又带着芷容出寨,在外巡视。
离开大营,天地间仿佛一下子变得静谧,晚风习习,轻轻送来花草木叶的清香,那香竟带点甜味。河边远远吹来的霰雾,袅袅如缕,丝丝如烟,湿气在青草上凝成露水,将泥土都润得软如凉绵。
方芷容但觉自己虽在数万人的军营旁,却与龙雪皇像情侣般漫步在无人的街头,自有一番莫名的情调。
忽然,龙雪皇停了下来,方芷容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收步不及,上半身直向前扑,恰好龙雪皇转过身,结果方芷容这下就扑入他的怀里。方芷容“啊”一声,玉面生春,在龙雪皇怀里挣扎,想离开他的身子。
不料一下用力过猛,龙雪皇马步又稳,方芷容推不动他,自己就要反向跌在地上。龙雪皇眼捷手快,一把捉住她皓雪般的玉腕,方芷容才没有倒在地上。
说来奇怪,两人也非第一次身体接触。但不知为何,这次两人都面红耳热。他们均知此处离军营不远,实在不宜过于亲热。然而,有一种恣意的温柔从中回荡着。两人相互凝视,看着对方眼里的自己,仿佛进入一帘寂寞的幽梦,朦胧凄美,却又不可捉摸;又如读了一句典雅的古诗,平和悠远,内含无尽的滋味。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他还捉住她的双手。
良久,还是龙雪皇先醒悟过来,轻轻放开她的手,带着歉意地道:“对不起,芷容。刚才我失礼了。现在天色已经很晚,我送你回鄂州吧。”
方芷容见他放开自己的手,不知怎地,竟然觉得有点失望。听到龙雪皇要送她回鄂州时,她刚想说自己要留在军营里。但转念一想,自己还要回去准备运箭事宜,而且让望晴孤身一人留在屋子里也不大好,自己出城时没有交待过会在外过夜,相信她一定会很担心的。
于是就点点头,轻声道:“谢谢少主。”面上却是一红。
龙雪皇静静一笑,带方芷容来到辕门。这时早有士兵把马匹带来。龙冰兰倚在辕门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龙雪皇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帐休息。龙方两人上马,带着二十余骑,就向鄂州奔去。
那龙冰兰仍呆立当场,容色冷冷若飞。满地月华,人月相映,皓质之感,凛凛而来。
马疾蹄香,轻快的马蹄踏上了路边的野花,不觉意地沾上了几点花香,微微地、羞羞地、徐徐地、悄悄地,渗入每个人的心中。
在清丽的月色下,在幽幽的花香中,望着他那飘飞的白袍,方芷容感到一丝的微醉。她明明知道龙家大营与鄂州城相距不远,但内心还是盼望着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永远不会停下来。
但梦始终会醒的,当逶迤的鄂州城墙出现在方芷容的视野中时,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拍马赶过龙雪皇的马头,要叫鄂州北门守军开门。
“她今晚一定回来的。”站在鄂州城头上的文天籁喃喃自语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期待着龙雪皇援军的出现,也一直害怕着龙雪皇援军的出现。因为他明白,只要他一回来,那么她就要走了,离去了,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尽管不止一次地责备自己,为何要这么想,倘若龙雪皇真的不出现,鄂州上下数十万军民的性命都将不保。自己怎么会这样鸡肠鼠肚呢?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可是,一想到她那直垂腰间的如瀑长发,文天籁就砰然心动。在这些日子的并肩战斗中,他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境,尽管这个梦常常会醒来,而且会痛得入心入骨。
但他不悔,因为他触摸了她的欢乐,感受了她的忧愁,见识了她的聪慧,体味了她的善良,一颦一笑间带着无尽的风姿,如仙似画。
能与她一起共守鄂州,共同为这座繁华的大城而战斗,文天籁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好像大家有着不尽的话语交谈,好像大家已经有了共患难的交情;他们已经近在这咫尺了,可就在这咫尺间,他却又感觉到无尽的距离,仿佛她就在河的那边亭亭立着,自己在河里拚命地游,但怎么也游不到她那里去。
他终于还是来了,她也走了。顿时间,文天籁一片茫然。听到鸟儿的叫声,他觉得那就是她的声音;看见鲜花的盛放,他觉得那就是她的笑颜;看见杨柳的摇曳,他觉得那就是她的秀发……总之,只要一看到美丽的东西,他就想到她,他就会思潮如水,久久不得安定。
文天籁继续想着她。他想她走了,应该会在龙家大营吃饭,那里有没有她喜欢的饭菜呢?龙家军潜伏了那么久,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补充什么鲜鱼活肉吧?让她吃那些腌制的菜么,她可不喜欢。
于是,他吩咐大开城门,让百姓恢复平时的生活,并让城中最出名的酒楼订作一桌上等的鱼席,然后派人送去营里。
他又想,她回龙家大营了,究竟会不会回来?应该会的。龙雪皇不是大量使用车连弩么,那么耗箭量会很大吧,光靠他军中的箭是不够的。一定要来鄂州这里拿箭,这个任务由她执行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她会回来的。
入夜后,城门会重新关上。龙家大营离北门最近,她会在那里叫门的。我要去那里,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