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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他这话一出口,前面的绯绡就猛然回头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在暗示他闭嘴。
而与此同时,前面那个引路的老妪,似乎也听到了王子进的话,手一抖,油灯里的油就泼出去几滴。
火光摇曳了两下,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口井啊,公子!”老妪朝他笑了笑,一扫方才的和蔼慈祥,只见恐慌不安,“一口枯了的井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只是一口枯井吗?
王子进听到答复,看了看枯井,又看了看绯绡坚定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挪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那口井里,似乎有什么人?
正透过这如水的夜色,这缠绵的春风,盯盯的注视着他?
6
是夜静寂无声,只有山风肆虐,时而轻叩门板。
王子进一个人躺在灰尘密布的房间里,只觉得极其无聊。方才绯绡的眼神,那个老妪莫名其妙的恐慌,分明在暗示些什么。
他无心睡眠,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轻轻的推开木窗,眺望着无边的夜色。
银色的月华倾泄流淌,庭院中的长草随风飘摇,一个漆黑而浓重的黑影,又赫然的闯入了他的眼帘。
圆圆的,粗糙的轮廓,确实是寻常人家惯见的井台。
只是这个井台,似乎有生命一般,平添了一丝凄凉的味道,静静的呆立在长风荒草中,似有无尽的心事要诉说,却苦于没有口舌,欲语还休。
他正愣愣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突然听到木门发出几声艰涩的清响,似乎有什么人推门而入。
王子进吃了一惊,诧异的回头望去,只见绯绡正斜倚在门口,眼角带笑的望着他,一头长发漆黑如墨,一身白衣赛雪欺霜,宛如一副上好的写意山水。
黑是黑,白是白,轻轻淡淡的,就挥洒出不尽的风流。
“原来是你!”王子进拍了拍胸口,“这般不声不响的,可吓死我啦!”
绯绡却不答话,脚步像是猫一般轻捷,无声无息的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就关上了残破的木窗,隔断了月华流水。
“你这是干吗?”王子进见状不快,“我夜不能寐,连看看窗外的风景也不行吗?”
绯绡听了轻轻一笑,盯盯的望着他道,“子进,有些风景,不是说看就能看的。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只为了一时兴起的好奇,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子进见他语气凝重,不由提心吊胆,“到底什么样的风景,是不能看的?”
“比如这个!”绯绡伸手指了指窗外,灰白的窗纸上映出张牙舞爪的树木的影子,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
“其实方才一直没有与你说,从看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绯绡望着朦胧的月光,似是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哦,但是你为了吃鸡,不还是勇往直前的单刀直入,完全没有半分犹疑!”
“也不算是吧,活了这么久,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能有那么一点点兴奋的感觉,让我能够知道自己还活着!”绯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王子进听罢朝他挤眉弄眼,“哪里悲哀?君不见,这世上有多少人羡慕你的不老不死?想想这世上千变万化的鸡的吃法,你就没有时间悲春伤秋了!”
绯绡听到这里,仰头大笑,发出爽朗清脆的笑声,似乎心中抑郁一扫而空。
不由抚掌笑道,“子进,子进,你真是我的知己!你说得没错,人之一生,无分长短,只要得己所求,便是此生无憾!”
“然也,然也!”王子进也跟着心情大好,“所以我王子进一生,便要阅尽天下春色,看遍世间佳人,哪怕真的命中带煞,活不到而立,也不会有一丝懊悔!”
“对了!说到命中带煞,我是有事要嘱咐你!”绯绡说着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迅速的褪却,神秘兮兮的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进来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个村子里有一张蛛网?”
王子进看着他的脸色,狠狠的点了点头。
“所以,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叫什么名字!”绯绡红唇微启,居然吐出了这样奇怪的一句话。
“为什么?”他越发一头雾水,“所以你才替我改了名字?”
“对!只要不被别人知道你的真名,我们就能离开这个村庄!”
绯绡说罢,一脸狡黠的朝他摆了摆手,脚步轻巧的走出了房门,只留下他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黑暗中,完全摸不到头绪。
不大一会儿,隔壁的房间里,就传来悠扬而清冷的笛声,丝丝入耳,让人听了说不尽的受用。
王子进知是绯绡不擅言词,正以笛声安抚自己恐惧的心态。
竟慢慢的心绪平稳,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只余下一缕如泣如诉的轻歌慢引,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在清冷的夜风中消逝。
愁似无边新月,淡淡挂在天际!
7
哪想这一觉睡去,竟像是悬崖失足,一头载入一个迷蒙的梦境之中。
梦里有黄叶缤纷,秋霜清冷,似乎瞬间换了天地,把热闹的暮春换成了凄冷的深秋。
院落还是那个院落,景物却已大大不同。
王子进迷迷蒙蒙的望着周遭弥漫的夜雾,踏着松软的黄叶,往浓雾的深处走去。
前面似乎有一口井,厚实的井台由青砖砌成,井水里清波荡漾。不必拘一捧井水入喉,只是这样趴在井沿上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清澈的甘甜。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直起身子,从井沿旁抬起头,望着周围的茅舍俨然,枫叶似火,更加确定了是自己和绯绡投宿的那户人家无疑。
可是这井?不是枯井吗?怎么会有这么生机昂然的一波碧水?
他还没有理清头绪,却听后面又有“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梦中还会出现第二个人!
他吃了一惊,急忙向身后看去。
这一看,不由呆立在原地,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银白月光之下,金黄落叶之中,站着一个柳眉秀目,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少女。眉宇之间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正睁着剪水双瞳,盯盯的注视着他。
“那、那个……”王子进万万没有想到,这深山之中竟有如此佳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报不出来。
少女的衣服虽然是粗布制成,但是却没有掩盖她半分风韵,倒衬得她色如春花,灵动秀美。
“咯咯咯……”她见了王子进的呆像,忍俊不止,用手掩着嘴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你这书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这么见不得世面?”
“小、小生是从汴京过来的,不巧迷路,才在宝地借宿一宿。跟我同来的还有一位公子,你应该见过,就是那个长得极俊俏的……”他一边流汗,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哪知越想在佳人面前留下印象,就越是不知所云。
“算了,算了!”那个少女似乎没有念过几天书,大大方方的往井沿上一坐,“听你文驺驺的说话可真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就算是认识了!”
“这……”王子进听到这里,想到绯绡的提醒,隐隐竟觉得有些不妙。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吗?真是个呆子,读书都读傻了!”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似乎见到了极好玩的事情,“我叫莲生,不要忘了哦,以后我就叫你‘呆子’吧!与你相得益彰!”
王子进见这少女一笑起来更是明媚无边,梨窝深深,粉面桃腮,似乎连他的七魂都给勾走了六魄。
顿时把绯绡的询询叮嘱完全都抛到了脑后,整了整衣服,像是个谦谦君子一样,一揖到底。
“小生江淮人氏,姓王,名子进!”
“哦?”那个叫莲生的少女听到这里,秀美一挑,“你不是姓胡,名莫知吗?难道竟是个假名字?”
王子进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一冷。
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坐在井沿上,悠闲的荡着双脚,云淡风清的少女,竟像是见到了地狱的恶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是绯绡瞎掰的,当时除了那个方姓老人,明明没有第二个人在场。
“这有什么奇怪,我听到了啊!”少女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
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她当时就躲在门后也说不定?
王子进听到这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笑着问道,“呵呵,那个名字是我那个朋友信口胡说的,不知道小姐是在哪里听到的?”
“就在这里啊?所有过路的人的对话,我都能听得到!”她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自己坐着的那口井。
“在哪里?”王子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口井里,不信你往下看,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如果浸在水里,更能感觉到天地万物的呼吸!”少女说着从井沿上轻巧的跃下来,朝他开心的招着手,示意他过来。
他只觉得意识懵懵懂懂,明明心中恐惧万分,却像受到了蛊惑,慢慢走到了那口井的井沿前。
壮起胆子往下看去。
只见方才还清澈平静的井水,此时正一荡一荡,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再定睛一看,不由面色惨白,发出“哇??”的一声尖叫,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井里面,随着涟漪扩散的,是一缕缕漆黑的长发!
如丝如絮,缠缠绵绵,几乎要充斥了整口深井!
8
王子进惊出一身冷汗,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却是那间简陋的茅屋。只见破败家什漆黑的暗影,哪里有什么少女,又哪里有什么恐怖的深井?
但是被这可怕的梦一吓,他是再也睡不成了,缩在被子里盯着被山风吹得“咯吱”作响的木窗,直至天明。
而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绯绡就神清气爽的跑过来敲门,一见他坐在床边,立刻瞪圆了眼睛。
“子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你会起这么早!”
“唉……”王子进望着他神采奕奕的气色,伸手按了按发胀的脑袋,摇头叹道,“绯绡,我永远都搞不懂,为什么你每天都这么精神呢?”
“呵呵呵!”绯绡大概意识到王子进是在夸他,得意的捋了捋雪白的衣襟,“心无红尘俗事,自然一夜好眠!”
红尘俗事吗?自己身为一个凡夫俗子,不知几时才能真正远离这滚滚红尘。
哪知他正要出言赞许绯绡的心镜澄明,不染片尘,突然就听到绯绡开心的欢呼了一声,“子进,这户人家的大娘好像在用鸡汤熬粥,我先走一步!”
王子进只觉眼前一花,白影一闪,门前已经是空落落的一片,早就不见了绯绡的人影。
他见状不由气结,什么心无红尘俗事?什么心境卓而不群。
明明是为了鸡粥起了大早,居然还有脸跑过来冠冕堂皇的教育他?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顶着发青的脸色,讪讪的一个人走出了后院的茅屋,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往前院走去。
院子里草长莺飞,野花点点,在清晨的灿烂光晖下,呈现出一片生机昂然,万物争春的热闹景色。
他踏着枯草走在小路上,只觉得微风拂面,送来哪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嘴角边不由荡漾起一丝向往的微笑。
如果不是那井里的东西太可怕,其间有枫叶如火,有美人如花,未尝不是一个旖旎的好梦。
他想着想着,像是受到了牵引一样,视线不自觉的飘香了院子里的那口枯井。
井台高高,青石累累,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井口被人用一块巨大的石板压住。
王子进愣愣的望着那口井出了一会儿神,仿佛见到昨夜那个美丽的少女,依旧娇俏的坐在井沿上,朝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他的灵魂似乎受到了旖旎梦境的蛊惑,无限怀恋的走到了那口枯井前,看着石缝里的点点青苔,不由心生疑惑。
如果有青苔的话,这定然不是一口枯井,但是为什么要用石板封住井口?
清晨的阳光明亮而璀璨,完全不似昨晚的阴郁可怕。
王子进一时好奇心大起,拍了拍巴掌,把折扇往腰间一别,伸手就去搬那沉重的石板。
石板粗糙而冰冷,而且比想像中更加沉重,他卯足力气,足足推了三四次,才终于挪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一股清冷的潮意,从黑暗的窄缝里传来,似乎能看到里面荡漾的井水。
他刚刚要继续推下去,就突然觉得腕上一紧,一只冰冷而坚硬的手,已经牢牢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急忙向上看去,只见绯绡一身白衣,身披晨光,正眼含责备的望着他。
“那、那个……”王子进顿时像是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只是想看看,井里面到底有什么,不是把你的话当成耳边风……”
“算了!”绯绡却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清澈的笑容,“我只是过来叫你,桌上的饭菜就要凉了!”
王子进只好理了理衣服,朝他抱歉的笑了一下,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快步往前院走去。
而与此同时,那沉重的石板下,那狭窄的缝隙里,正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是游蛇一样,沿着青石砌成的井沿,弯弯蜒蜒的流泄出来。
如果仔细看去,可以看出,那是一缕长长的黑发。
满浸着井水的潮意。
9
一顿早饭吃得压抑又沉重。
昨晚方姓的老头似乎身体不爽,一直躲在屋子里不愿见人。而那个老妇人,却只知埋头吃饭,连一个字也不说。
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绯绡闲聊,可惜绯绡见了鸡就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对王子进的话充耳不闻,确实做到了他口中的“心无凡尘俗事”!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难熬的饭,王子进和绯绡起身作揖,准备告辞。
哪想那个老妇人只顾低头收拾东西,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多谢老人家款待,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王子进硬着头皮刚刚说了一半,就见那老妪回过头,用浑浊的眼睛,盯盯的看着他。
“反正你们还会回来的,又何须作别……”她说着竟然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只是因为嘴里没有几颗牙齿,衬着她那皱巴巴的老脸,平添了几分恐怖。
王子进刚刚要跟她分辩几句,旁边的绯绡就扯了扯他的袖管,“子进,多说无益,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只好摇了摇头,跟在绯绡身后,走出了这户奇怪人家的大门。
周围是茂密的山林,随着春天的微风,发出“沙沙”的清响。
王子进只觉得身上极其难过,恨不得撅个洞钻到地底。
因为他们一走到田间的小路上,就又有许多村民围拢过来,他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是站在道路的两边,用探询的眼神,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绯绡……”王子进在这如刀似剑的目光中,似乎身上都被戳了无数个窟窿,“他们这里什么毛病?怎么都这样看人?”
“呵呵呵!”绯绡倒是毫不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不礼貌的注视,“你要是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年,未曾走出去一步,估计比他们的眼光还要凌厉几分!”
“啊?昨晚那老头说的竟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还要试试才知道!”绯绡说着朝他眨了眨眼睛,一甩扇子,潇洒万分的走出村庄,沿着崎岖的小路,往浓翠的深山中走去。
王子进只见他白衣如雪,飘逸出尘,几乎要被周围深深浅浅的绿色淹没,急忙提着袍角,大呼小叫的就追了上去。
山路边青草繁茂,野花缤纷,完全看不出任何异状。
两人脚步轻快,转眼就翻过了一个小小的山头,临风而望,一条笔直的官道就在脚下,隐约可见过路的马车匆匆而过。
“绯绡,你看!”王子进见状心中狂喜,大呼小叫的道,“什么走不出去的村庄,都是骗人的,官道不就在这座山的下面?”
绯绡却默不作声,一撩衣摆,加快脚步走向山下。
漆黑的长发随风飘扬飞舞,遮住了大半边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而王子进的心中早就被喜悦充斥,根本没有意识到好友的沉默,一路哼着歌,踏着碧绿的青草,走入了浓翠墨绿的树荫深处。
哪想越走道路越崎岖,最后周围矮树丛丛,几乎到了寸步难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