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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心听他口气,大而无当,心中本已不悦,再加上父亲的名字忽被牵涉在内,不禁又惊又怒,他扬声道:“不听不听,黄狗放屁!”
那庄主大吼一声,缓步上前,举掌欲下。
董其心住命关头,也顾不得了,暗中吸了一口气。
在这剑拔弓张的~刹,室中空气紧张之极——
忽然,一声尖叫,划破沉寂的空气。
“爹爹——”
在主一怔,董其心从床上翻起,往室外跑去。
小玲拦在门口,董其心一把把她推开,小玲哭喊道:“其心!”
她返身要追出去,庄主怒喝道:“让他去!”
小玲一怔,董其心已跑出屋子去了。
她懊悔了,因为她的激动已过去了,当她一听到董其心中毒了的时候,她虽然不知道是如何中毒的,但她直觉地猜到毒从口入。
但是董其心一切的饮食,全在她密切安排之下的,她觉得对不起他,尤其因为下毒者是她的父亲!
她向母亲哭诉了,但是母亲也没办法,因为“南中五毒”同时使用,连她也不知道解法呀!那独门解药只能暂缓一时,每一个月都要服一包。
她激动极了——人在冲动的时候,最能显出真情,于是,她平日的矜持失去了,她竟当着她父亲的面喊出董其心的名字!
庄主阵子中浮起一股异样的光芒道:“此子不但禀赋非凡,而且——”说着一顿道:“高深不可度测!”
小玲的母亲出现在门口,冷冷地道:“哀焚琴煮鹤之心,妇人之仁耳!”
庄主冷然不语。
小玲木然地立住门口,泪珠含在双目中。
庄主冷酷的脸上,浮起一股萧杀之气,他喃喃地道:“我到要盘盘他的海底。”
他的目光注射向窗外漆黑的大地。
董其心伤心地奔着。他心中不停地响着:南中五毒!每月一服!
他想起了相依为命的父亲,武当山上的伊芙道姑,家乡中的小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明日黄花了。
他不甘心终生被人所制。他愤怒极了,但是,他心口又疼痛起来。
他盲目地奔跑了一阵,冲动了情绪平淡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究竟是在庄子里还是庄子外呢?
他放缓了脚步,在林子中游荡着。
月儿害羞地躲在乌云中,像一个新寡文君,娇姿美容全淹没在一方块黑纱之中,令人心伤。
星光一闪一闪,像是在嘲笑着董其心。
董其心漫无目的地闲走着,心中纷乱已极。
忽然,他止步不前。
原来在前面不远的一株大树下,凝立着一个人。
那太低声道:“可是小娃子?”
董其心大喜,原来正是那个废去一臂的唐瞎子,他如见故人般地道:“唐大叔——”
瞎子走上前,摸住董其心道:“我耳朵还好,听出是你的脚步声,要不然我暗器就要先发制人了。”
董其心觉得他话中带着一番温情,听在心中暖暖的。
他告诉唐瞎子丐帮已经救了姜六侠,唐瞎子哈哈笑道:“真是老天有限。我才一走出,便碰了上萧五爷等人,我就叫他们快来支援……”
唐瞎子一摸董其心的脉息,骇然大叫,惊道:“你上了谁的当?”
董其心黯然道:“姓庄的。”
唐瞎子又遭:“是什么毒?”
董其心道:“南中五毒,据说是无药可救。”
瞎子忽然大咧咧地道:“哼!天下哪有救不得的毒?别听那姓庄的三八胡吹!”
董其心见他说得肯定,不觉有了一线生机,低声道:“即使能解只怕也只有姓在的有解药——”
唐瞎子摇摇头道:“小娃子,让我也来气气那性压的王八蛋。”
他把鼻子往空中嗅了嗅,面上忽露狂喜之色道:“你看左边是否有株杨树。”
董其心道:“是呀——”
瞎子道:“你再看杨树下是否有株三叶的小草。”
董其心莫名所以凑近了一看,道:“有一棵,但你怎么知道的。”
唐瞎子道:“用鼻子呀!”
说着又道:“你摘下我右边那株梧桐的一片叶子,在左后方地上有个蛇穴。你在穴口控一块泥土来。”
董其心照着做了。
唐瞎子道:“统统给我。”
董其心给了他。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大难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地上,他盘腿而坐东拣一块,西取一点,不时还放在鼻子前闻闻,每找到一物,他都情不自禁地干笑出声。
弄了半天,他把诸物都放在手中,双手一合,暗暗运功,只见他双掌之中,飘出阵阵白烟,他笑道:“好了!这叫作百毒不禁丸,包管药到病除!”
董其心见他挂出了一颗黑黑的丸药,心中倒有十分不信,他想天下至毒之物岂有如此易解之理?
瞎子知他不信,苦笑道:“你猜我为何盲目?”
董其心道:“不知。”
瞎子沉声道:“便是中了这‘南中五毒”。”
董其心一惊,唐瞎子又道:“当时我功力来纯,若是现在,嘿嘿,天下还有毒物能责得倒我解毒大王唐瞎子么?唉,只是太迟了一点……”
董其心又是感激又是感动,他服了那黑丸药,果真觉得中气流畅,但是全身生热,片时大汗淋漓。
瞎子道:“你是不是出汗了。”
董其心道:“是!”
唐君像道:“你举起右手五指看看,是否各出一色之汗。”
董其心一瞧,竟是红黄蓝白黑五色之汗,不禁大惊。唐君律道:“这就是南中五毒了,等到五汗出尽,便是毒解之潮,你只管回去假装并未解毒,骗骗那姓庄的,今后也让他知道天下能人奇土之多。”
唐瞎子说完慢慢去了。董其心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叫道:“当年是谁暗害唐大叔的?”
唐瞎子呆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字说道:“董无公!”
七步干戈第六章 其心扬威
第六章 其心扬威
其心完全迷惑了,他睁大了眼睛瞪着这个双目全瞎的奇人,喃喃地道:“董——无——公?董——无——公?”
唐君律切齿地道:“小老弟,你年纪小小一定不会知道董公的,这个人像鬼魅一般在武林中造成了一片腥风血雨,许多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被他举手投足之间便废去住命,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些武林高手,当年……”
其心的心中猛烈震动,使得他的手脚都颤抖起来,唐君律虽然没有眼睛,但是却如没有睛一般,立刻问道:“你怎么啦?怕冷么?是了,方才你出了一身大汗——”
他说着把身上又破又脏的大袍脱了下来,给其心披上。其心默默地望着唐君徐,他那深埋的情感忽然开始激动起来,这虽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却给其心无比的感动,这些日子的流浪,其心骤然被一个人关切地嘘寒问暖,他幼小的心灵中仿佛又回到了家中。
那件又脏又破的大衫,被在其心的身上,尘土味中夹着浓浓的汗酸昧,但是其心却只觉得无比的芬芬与温暖……
唐君橡怎会料到其心的情绪有那么大的变动,他继续说道:“当年,董无公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无故一连毁去好多武林高手,又忽然如同鬼键一般消失武林之外,少林寺的第一高增不死和尚秉着悲天悯人之心,留下遗嘱只身到长城头上寻那董无公决战,却是寻不见董无公的影子,说来真令人难以相信,地煞董无公真的就像轻烟一般消失了……”
其心听得胸中热血澎湃,他眼前浮起父亲那苍老文弱的情景,慈祥的笑容,说什么也不可能与那些血淋淋的事实连在一起。
他忍不住脱口道:“我不相信——”
唐君校奇道:“你不相信什么?”
其心一凛,连忙改口道:“我、我不相信那……董无公的武功那么厉害……”
唐君像长叹了一口气道:“以我唐某来说,也算得是终生浸淫武学的了,只是……只是那地煞的武功,委实如同天神一般,依我看来,少林不死和尚那年幸亏没有找到董无公,否则——”
其心道:“否则怎么?”
唐君橡道:“否则纵然不死和尚佛门神功盖世,只怕仍将死在查无公之剑下!”
其心觉得再谈下去,他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连忙错开话题道:“这姓庄的老家伙向我下了这绝毒,在他以为我是只有俯首听命了,这一下我可要反过来戏弄他一番。”
唐君像仰天笑道:“南中五毒确是世上罕见奇毒,只是老天长了眼,刚好让你碰上我唐瞎子,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其心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略一思索,已略略猜到唐君橡忽然在这庄院附近出现的原因,他仰首问道:“唐大叔你又回到这里来,可是……可是发现了什么?””
唐君律双眉一皱道:“不错,我发现了我那血海深仇的大仇人,他……他的踪迹出现在这附近……”
其心道:“啊——
唐君像道:“我那仇人一身武功惊世骇俗,他那份凶暴嗜杀若狂的德行更是在武林之中找不出第二个来,武林中英雄豪杰任你名满天下,却也不敢把惹此人——”
其心道:“唐大叔你也惧他几分么?”
唐君律道:“惧他么?我唐瞎子即使明知必将死在他掌下,也不会畏惧干地啊!”
其心道:“那人比唐大叔厉害么?”
唐君律默然点了点头,他叹息道:“我那仇人天生神力,昔年他大闹武当之时,武当拿教周道长施出武当无敌三快剑方才将他阻于纯阳现外,我唐君校的功力岂能与武当掌教相比?”
其心喃喃道:“那……那……”
唐君像拍了拍其心的肩膀大笑道:“我虽打他不过,只是他若碰上了我,只须一个照面,唐某必能叫他命丧五步之内!”
其心亲眼见过唐瞎子的暗器绝技,那委实是神乎其神,天下无双,更加上唐家的毒药,那绝不是吹牛说大话!
其心想了一想道:“唐大叔,你的仇人究竟是谁呢?”
唐君律道:“那就是南海——”
其心接着道:“——豹人?”
唐君律惊道:“你怎会知道?”
其心压低了嗓子,一字一字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豹人已经毙命了!”
唐君律面上神色大变,他一把抓住其心的肩膀,喝道:“你……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么?”
其心沉声道:“我亲眼看见的!”
唐君律双手猛颤,一双瞎眼中忽然流下眼泪来,他喃喃地道:“豹人……豹人……我永远无法亲手宰你了,你为什么死得那么快?”
其心把自己所见青饱怪人掌毙南海豹人的经过简述了一遍,唐君律面上露出无比凛然的神色,他沉思地说道:“那青袍怪客一个照面便将南海豹人掌毙了,那岂不成了神仙?世上难道真有这等高手?”
其心虽然是个有城府的孩子,但是到了这时仍是忍不住了,他大声问道:“唐大叔你可知道什么是天剑令……”
他话尚未说完,猛然背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唐瞎子,你还没有死么?”
其心大吃一惊,连忙回头一看,只见那个独臂的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十步之外。
那独臂人狠狠地瞪着其心,冷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是在装驴!”
其心心中暗道完了,自己方才喊唐大叔以及一切对话只怕都被这人听去了。
唐君律却是文风不动,他依然背对着那独臂蒙面人。蒙面人冷笑道:“唐瞎子,今日是你末日!”
唐君核依然不动,独臂人猛然向前一跨步——
而就在他一步跨出的一刹那,唐君校比旋风还快地转过身来,他单臂一挥,口中喝道:“躺下!”
独臂人一声闷哼,竟是躲无可躲,应声倒在地上,其心快步奔上前去,只见蒙面人胸腹之间七根金光闪闪的金针成一个北斗之形打在身上,伸手一摸脉门,竟然已经死去!
唐君律闭目金针绝技虽是名满天下,却也无人敢信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这独臂人一身功力惊人,竟在他一挥手之下,便丧命毒针之下,那实是骇人听闻的事了!
唐君像沉声道:“追魂北斗!没想到南海豹人没有尝到,倒让你先尝了!”
然而其心此时却为另一件事惊震住了,那独臂人在未倒他身死前的一刹那,曾经力图躲闪过那突然飞至的金针,于是其心看见他用左脚的脚跟钉立地上,右脚与右臂旋空转了九十度,同时身躯猛向后翻——
其心几乎呆痴了,他喃喃地道:“……左脚支地,右腿右臂上旋,身形后仰……怎么他会这个身法?那……不可能呀……”
他充满疑问的心中又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而这时候,管目神隋唐君津走过来道:“小兄弟,我得走了,你可以好好戏耍这可恶的庄主一番了。”
其心这才道:“唐大叔……我已知道那暗算你的人——”
唐君律双眉直竖,沉声道:“谁?”
其心道:“就是庄人仪!”
他把自己曾在庄院中发现黄白蓝三剑的尸体遗物以及所见所闻告诉了唐君橡,唐君擦面色陡然变得充满杀气,他对着在院的高墙,狠声道:“庄人仪原来果然是你暗算于我,你先借黄白蓝三人伤了我,抢了我的东西,再出手害了三剑,哈哈哈,你的人多,进了院里老唐斗你不过,哈哈哈,待我把黄白蓝三剑的死因去告诉那红花双剑熊党飞,那时候,可就有你乐的了。”
其心微微一笑,唐君律拍了拍其心的肩膀道:“我走了。”
其心回过头来,唐君律的身形已在数丈之外,他从浓密的树枝中轻松地穿行而过,好似眼睛一点也不曾坏了一般。
其心望着地宽阔的背影,微微地道:“这真是一个奇人!”
他低头望了望地上那独臂蒙面人的尸身,连忙离开这墙角,悄然走回庄院去了。
其心像是拣回了一条命,此时庄主以为他中了南中五毒,每月都要按时服药,绝不会防范于他,他要离开这危险的庄院,真是易如反掌的了,但是正因为这样,其心反倒决心不走了。
他沿着内墙走过去,心中疑云阵阵,一直走到了一棵大树下,这才发觉大树下坐了一个人。
他吃了一惊,定目一看,只见树下坐着一个剑眉虎目的大汉,坐在那儿就如半截铁塔一般。
其心正想走开.不料那大汉已经招呼道:“喂,小哥儿,你过来——”
其心只得走了过去。大汉凝视着其心,过了好半晌才道:“小哥儿,你在这庄中有多久了?”
其心道:“半个多月。”
那大汉道:“那么小哥儿,你会武么?”
其心摇头道:“不会。”
那大汉想了一会道:“你是怎么样进入这在院来的?”
真心道:“杜老公瞧我在荒野中流浪得可怜,这才把我收督在庄院之中。”
大汉咦了一声,似乎更不能相信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音道:“告诉我,你真不会武么?”
其心心中怦然而跳,他摇头道:“我真不会。”
那大汉双目中忽然露出无比的怒火,遥望着院南那边庄主的房屋,咬牙切齿地道:“好个庄人仪,你真是没有人性的了!”
其心不禁大感奇怪,便茫然望着那大汉,只见那大汉冷哼了一声道:“孩子无辜,你竟也下毒手,他妈的,只要我马回回三寸气在,这个仇是非报不可的!”
其心听了心里吃了一惊,他听说庄中来了西北道上第一条好汉马回回,不料就是眼前这个大汉。
马回回望着其心,眼睛中流露出哀悯的神色,终于忍不住说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已中了天下剧毒?”
其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马回回吃了一惊道:“你知道?你可知你中的是什么毒?”
其心道:“南中五毒。”
马回回见他说得轻松,以为必是这孩子年幼,不知天高地厚,想到这里,不禁益发同情其心,他伸手握住其心的小手道:“孩子,你不知道南中五毒天下无人能解,你年纪还小,你……这一生是……完了!”
其心见马回回激动得咬牙切齿,心中忽然大受感动,他几乎想告诉马回回自己已经得救,但是这马回回只是头一次相见,如何能把秘密告诉他,一念及此.其心立刻对马回回道:“只是我中毒已深,再也无法挽救的了。”
马回回道:“目下这庄院中形势十分险恶,你还是尽量多留点神——唉,南中五毒……”
其心默然走开了,他回到自己的屋外,随手拣起一柄扫帚,在屋前胡乱扫几下子。
这时,屋角人影一晃,小玲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其心只装作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