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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太郎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
“贤吉,你……你……”
我们若是不在场的话,他大概会扑上前去致贤吉于死地。但就在这个时候,贤吉的样子渐渐地显得有点不对劲儿起来,他那快要咬出血来的唇角急促地喘着气,胸口那里一起一伏,嘴唇的一角淌出鲜血,颇着苍白的面颊落在白色的衬衣上。他那瘦小的身体,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然而他的右手仍然指着麟太郎的胸部。
石狩检察官离开座位,抱起贤吉。
“中毒……”
他一边说着这短短的两个字,一边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吉野警部补。吉野立即站起身来。
“千鹤井麟太郎,作为千鹤井家谋杀案的凶手你被捕了。”
麟太郎好象瘫丁一般地坐了下来,抱抱双臂,闭上了眼睛。他好象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端起手边的茶碗一饮而尽。
尽管吉野警部补说他已被捕,但他却站不起身来,膝盖和手痉挛不止。
他呼吸急促,双眼紧闹,右手紧紧地抓住桌布。身子渐渐歪斜,脸色苍白,手拽着桌布,身子离开椅子滚落在地板上面。
我们三人感慨无量地看着他的尸体。他这是自食其果。
吉野警部补捡起掉在麟太郎脚边的一个纸包,用鼻子稍稍闻了一下,交给了石特检察官。
“是氰化钾……”
这几乎是他们二人同时说出的。
“千鹤井家的谋杀事件至此结束了。吉野君,由于一时的疏忽大意,没能将罪犯交到你手里,实属遗憾。不过,这样的人迟早要进精神病院的。”
“即便我们逮捕丁他,能否将他送上绞刑架还是有疑问呢!他只依靠他自己的力量。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理论崩溃的时候,只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他对自己的力量失去信心的时候,他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那么,贤吉是怎么死的呢?”
“大概是有人害怕贤吉后来说出事实的真相,所以在吃午饭的时候下了一两个小时以后发生效力的毒药。真是阴险可怕的人!这样的坏人,在我的漫长的检察官的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名门的后裔,会出现我们想象不到的可怕人物啊!”
我们静静地站在两具尸体面前。这时,仿佛是因为胜利而发出的千鹤井绯纱子的哈哈大笑声,伴随着远雷的轰鸣声传到了我们耳中。那笑声宛似为这次千鹤井家的谋杀事件吹奏的结果曲,久久地回荡在我们的耳际……
能面杀人事件: 十二、千鹤井家的崩溃
石狩弘之的手记
柳光—的手记至此结束了。他在千鹤井家谋杀事件结束后的第三天,将这份手记交给了我。当天夜里我通宵未睡,一口气看完了它。因为有两三个问题我要问问他,所以第二天下午一上班,我就离开检察署到千鹤井家拜访他。他计划在千鹤井一家的葬礼结束以前,仍然继续住在千鹤井家。
那天,低垂的乌云笼罩着山脉和海洋。周围的空气纹丝不动,我的脸上和手上,感到暖融融的,好象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秋天就要来到了,避暑的客人也快要告别这里的海水浴场,这里不久又将恢复寂寞渔村的面貌。我的脚步也象庇垂乌云般的沉重。
我来到千鹤井家的门口说明来意后,一身就见柳君前来相迎。
“石狩先生,你来得太好啦,请进!”
柳君满面愁容。我一边脱鞋一边问道:
“听说绯纱子小姐的情况不太好?”
“是的,从前天晚上起病情急剧恶化,山本先生也很担心,恐怕不久人世了。”
柳君的眼神里,充满难以言状的忧虑。
“那么。让我先看望看望绯纱子小姐吧。”
我们走上二楼,轻轻地推开了排纱子的房门,绯纱子安详地睡在家上。但是,这两三天的工夫,她的颇面变得异常难看,简直证人认不出来了。她双眼凹陷,面颊消瘦,长长的睫毛令人心酸。她呼吸急促,虚汗浸湿了双鬓。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她的前额。尽管绯纱子的母亲千鹤井香代子度过了十年监禁生活,她们母子的年龄相差30岁,此时此地,使我感到香代子的面影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柳君,今天我取掉检窘官的头衔,作为一个普通的人,令尊的好友石狩弘之和你进行一次交谈,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频频点头。
“石狩先生,解开了千鹤井家埋藏至今的秘密,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得到您胜似父母的照顾,非常感谢!对您我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事情。”
“是吗?那太好了。我看了你的手记很受感动。这份手记表达了超越文字以外的内容。你没有丝毫的虚伪之处,我觉得你的写法很正确。但是,有些地方有省略之处。我很想知道你省略部分的真实情况。
“首先,我想和你两个人再作一次密室实验。般若能面、气球和绳子,我都准备好了。对不起,柳君,你去实验室给这个气球充上氢气好吗?”
他望着我的脸沉默了一身儿,随即接过气球,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我仍然站在那里注视着绯纱子的睡脸。不知不觉之间,我的双眼淌下了泪水。
“石狩先生,准备好了,我们去吧。”
我跟在他的后面走出房间。我们走进邻室,他和上次一样将般若的一个犄角插进钥匙孔,接着想将套枉另一个犄角上的绳子放在窗子外边。
“等一等,柳君,请你将绳子从隔壁房间最近的那扇窗户引向窗外。”
他听了我这话,身子一哆嗦,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但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照我的意见做了。气球拉着绳子高高地飘扬在上空。
“石狩先生,一切准备停当,我到三楼去拉绳子,你在这里看着。”
也许是我神经过敏,我觉得他说话有气无力。
“等一下,我也一块儿去。”
我们俩一起走出房间,他小心地将房门关上,想上楼梯到三楼去。我按住他的肩膀说道:
“柳君,不要上楼,我们到绯纱子小姐的房间里去。”
他默不作声地听从了我。当我们来到绯纱子的床前时,我不慌不忙地说道;
“柳君,当我问到第一次谋杀时女鬼手里是拿着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你的表情可有点不大自然。当时我曾对吉野君他们说过‘女鬼般若是拿着什么东西出来的呢?’这样的话,你听到了吧?这在你的手记里边是有记载的。可是,当时你好象没有听懂我说话的意思。现在我说给你听吧。女鬼确实是拿着小道具出来的。亳无疑问,这个小道具是在谋杀中使用过的。
“在能乐和歌舞伎的演出中,女鬼手里一定拿着击钟槌出宋。你知道击钟槌吗?就是敲钟,钲等用的丁字形的木槌。女鬼在这次谋杀中出现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拿着这种击钟槌的。就是说,凶手巧妙地利用了击钟槌。然而,他用的不是真正的击钟槌。而是一种代用品。你看,在这个房间的墙上不是挂着一登山用的冰镐吗?正好它也是丁字形的。而在这次谋杀案件中,它变成了一种小道具。”
我不慌不忙地指给他墙上挂着的冰镐。他回过头来一看.脸色突然变得我从未见过的那样苍白。
“请你取下那个冰镐,打开窗户,用冰镐将拴在气球上的绳子拉过来。你拉呀,对,就这样拉。绳子帔气球带出了宙外。你再用冰镐敲一敲旋转窗。窗子关上了吧?好啦,把冰镐挂回墙上吧。我们去看看旁边房间助门锁上了没有。”
他完全象机器人一般照我的话行动。我先走出房间,推了推隔壁的房门,怎幺也推不开。门确实从里边锁上了。我看了看他微笑着说道:
“柳君,这个特技根精彩。你的绝对不变的物理法则,在女鬼的妖术面前也不灵了。
密室构成的理论,也出现了疵漏。”
柳君的身体,象发疟子般的哆哆嗦嗦打战。
“你断定凶手是麟太郎的唯一理由,是只有三楼的人才能做成这个密室。而且只有麟太郎一个人身在三楼。但是,刚才的实验证明,在现场旁边的房间里也能够做成这个密室。那么,拉绳子的人到底是谁呢,柳君,我们再到那间空屋子里去看看吧。”
我们走进放钢琴的那间空屋子。我在颓丧至极的柳君面前,翻开他的手记说道:
“柳君,你是这样写的:‘我拿起信函走出室外……微品又到贤吉的屋子里呆了大约5分钟就出来了。’这里有精采的省略。你写的全是真的,没有虚假。你没写‘接过信函’,而是写的‘拿起信函’,这很真实。但是,在那5分钟的时间里的行动,却只字来提。
“对第二个惨剧的说明也是这样。你是这样写的:‘将高木彬光的话小声告诉了他。
’但是你告诉他的内容,却只字末提。
“另外,高木君对洋二郎叮嘱了什么呢?高木君说:‘除我和柳君以外,不论是谁说什么话,你都不能相信。’能够使洋二郎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个小时到亭子那里去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他在亭子那里千什么了呢?你是这样写的:‘我立即跑出餐厅来到院子里向亭子那边张望。’但是,在亭子那里干了什么,你又省略了……至于将手表的时针拨到需要的时间,然后在岩石上敲一敲使表停住不走,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还有一点……第三个惨剧的记事中你这样写道;‘给她盖上毛毯,大约过了10分钟以后,我就下楼去了。’那么,在这大约10分钟里,你在二楼干什么呢?还有,你在手记里写道:‘当我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有二个窗户我没能关上。’是因为窗户的划头坏了而没能关上呢?还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没能关上呢?
“你一直没有说瞎话,这从你回答我们的问话中也看得出来。当吉野君问你8点20分和9点20分,第一个惨剧的现场有没有什么两样时,你是这样回答的:‘我出来的时侯, 通风口的旋转窗是开着的,而在发现尸体的时候,却是关着的。另外,我出来的时候,地板上没有般若能面。’”
“事实正象你说的那样。柳君,般若能面确实没有掉在地板上可是能面放在哪里,你却没有谈到。那时候,能面的一个犄角插在门钥匙把上的孔里,整个能面倒悬在空中来着吧?
“对你的正确而简洁的妙笔,我不得不表示敬佩。你的这种笔法,恐怕是从****
**女士的杰作《****》中学来的吧?
“但是,柳君,你可不能过分相信自己的力量呀!最早指出这次事件的凶手,就是解开了这次事件之谜的是柳君自己的人——高木彬光君。
“你的手记中,有一个地方是致命的失策。
“就是关于洋二郎去海滨旅馆拜访高木君时的记事,你是这样写的:‘他(高木)用速记文字写了:凶手是千鹤井洋二郎。’但是,在这前后高木君并没有将这几个速记文字念给你听。这就充分说明了你是具有速记文字的知识的。这就是你失败的地方。
“麟太郎说你指使贤吉和你一同犯罪,是正确的。你为了制造你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明,指使贤吉向海滨旅馆打了电话。这当然没有什幺困难。进入青春期声带发生变化的孩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象大人的声音。两人没见过面,又是在电话里说话,当然不容易听出破绽。是你用速记文字写出了电话的内容交给贤吉,贤吉在电话里照看念的。
“不是偷听电话将电话内容速记下来的,而是在电话里念了速记的内容。
“不过,那份速记文字不知怎的掉在了楼梯上,这对你可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一个才14岁的孩子时事情的轻重不甚理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看到那份速写文字落到了高木君的手里,一定感到愕然吧?但是,这份东西没有落到警察手中,对你来说,可能还看到一线光明。深知高水君性格的你,表面上故意叫他将速记文字交给警察,实际上是促使他采取相反的行动。高水君果然是按照你心中希望的那样行动的,你因而担就放心了吧?但是,高木君却特别认真。他在没有说明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去访问了警察署的朋友,请朋友检查了速记文字纸片上的指纹。你所怕的大概也是这个吧?恐怕是你在杀人的时候戴着手套行动,而在写字的时候摘下了手套吧?
“当高木君发现这张纸片上的指纹,和你留在旅馆的威士忌酒杯上的指纹一样的时候,不禁为之愕然。而且,更使他感到意外的是纸片上还有贤吉的指纹。
“在你的手记里,把高木君描写得简直象是一个大笨蛋。我看这需要修改一下。人无完人,—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可能犯错误。就说你吧,耍不是你自己把你的行动逐一地记录下来的话,恐怕这一案件的侦破也不会如此顺利。
“然而,可能是你在大冈病院的行动使他受到了感动。另外,他可能对你犯罪的动机有些了解,并抱有同情。他不忍心亲手把自己的挚友交给警察。高木君只对我一个人谈了你的详情,委托我对你酌情处理。
“高木君说了句‘我将忘却一切’,就和这一案件断绝了关系。柳君,你应该感谢高水君。即使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友情仍然放射着绚丽的光茫。
“他交给你的速记文字,不是原件,是另写的,他还叮嘱我观察你的反应。可是,你没注意真伪的问题。速记文不是文字,而是图画。鉴定速记文字笔迹的真假,对专家来说都很困准,这反而意味着容易模仿。
“你虽然没有注意到纸片的真伪,但你不能不考虑到高木君可能对我或警察谈起这件事。因为你怕检查出贤吉的指纹,所以你决心把高木君交给你的那张纸片烧掉,再重新制作一张新的纸片。现在让我们再回到你的手记上来。你是这样写的:'我又去邻室的书房里取出夹着高木彬光存放在我这里的那张纸片的纸夹子,做了最后的准备,就走出了书房,’在这里你也决没有说谎,但是‘最后的准备’意味着什么呢?这点你也巧妙地省略了。
“但这又是你致命的失败。你住抹杀了不能有的东西的同时,也失去了不能没有的东西。贤吉的指纹,不能叫别人发现。因为这张纸片是你从高木君手里接过来的,上边当然有你的指纹。然而,那张纸片上为什么检查不出交给你纸片的高木君的指纹呢?这充分说明是你制作的第三张纸片。
“高本君伪造的那张速记文字纸片是没有了。可是用高木君交给我的第一张速记文字纸片和你交给我的第三张速记文字纸片作证据,我就可以将你作为千鹤井家谋杀事件的真正凶手对你进行起诉。”
我的话至此结束了。柳君的双目早已热泪盈眶。我站起身来用疲劳的双眼悠闹地眺望着海上的白浪。
片划之后,我又坐了下来继续说道:
“柳君,我是对你抱有善意进行工作的,这你也明白吧?我今天不是作为检察官,而是作为私人石狩弘之前来造访的。我没有做过以法徇私的错事,但这次我只能打破这个戒律了。
“你犯罪的动机打动了我的心。你的手记里的想隐瞒也隐瞒不住的对麟太郎的憎恶和对绯纱子的爱怜,实在是凄恻动人。你说给我听听吧。你的动机大概是为了报仇吧?”
他的眼里闪耀着晶莹的泪花。
“是的,石狩先生,你说对了。我是在对法律无法惩罚的那种罪行进行报仇。”
“他们也许能够逃越了人间的法律制裁,但终于没有能够逃避上天的制裁。你在不知不觉之间代行了天意。我想问问那首《贝笛》诗的作者是谁,那首诗是你作的吧?”
“是的,是我从中国托朋友将那首诗带给绯纱子的。我在战争期间得知千鹤井壮一郎先生的死因,不禁感到愕然。同时对香代子夫人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理由,也产生了怀疑。
这是一种可怕的想象。我咬牙切齿地想,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要……我在梦境里出现过几次报仇的幻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成了我的夙愿。我于是写了一首隐藏着报仇力法的隐诗送给了绯纱子。”
“不过,那首诗同时也象征着你和绯纱子之间的相思的关系吧?绯纱子小姐的秘密当时你知道吗?”
“知道,她当时在没有任何性知识的情况下被麟太郎奸污了。就那么一次,竟然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这是连我也没有料到的。”
“是这样啊,果然没出我所料。后来,当你回到千鹤井家看到绯纱子发疯的情况以后,就爆发了激愤和复仇的念头.是这样吧?”
“是这样。对千鹤井家人们的愤怒,已经超过了我能够忍耐的限度。我要为壮一郎先生、香代子夫人和绯纱子小姐报仇。我本打算用他们杀害先生的同样的方法杀死他们三个人并嫁祸于麟太郎,同时把夫人从精神病院里救出来。我想,一个自己不动手而惜别人的手杀人、把精神正常的人送进精神病院监禁达十年之久、又使一个天真的少女发疯的罪犯,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