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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鬟说的含含糊糊,周老夫人向前走几步在床边坐下来,床上的周老太爷似是睁开了眼睛,周老夫人让丁香拿盏灯过来,“照着,我看看。”
丁香将灯凑了过去。
周老夫人拂开挡着的幔帐俯身去看。
周老太爷果然睁着眼睛,却不见有别的异样。
丁香道:“老太爷定是被吵醒了。”郎中治了那么长时间,老太爷的病都不见有起色……怎么会在深更半夜里突然起身,八成两个丫鬟看错了。
周老太爷嘴蠕动着像是有话要说。
周老夫人看着那哆嗦的嘴唇,慢慢俯身凑过去,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牢牢地卡住了她的脖子。
那手如枯枝般仿佛能勒进她的皮肉。周老夫人只觉得翻腾的气血一下子都涌上来。身边传来丁香大喊大叫的声音,“快……老太爷……您快放开老夫人……”
周老太爷瞪大的眼睛里面满是红血丝,直勾勾地看着周老夫人,目眦欲裂。手上更是用尽了力气,嘴巴大大地张开不停地往外喷着热气,苦臭的草药味儿直喷向周老夫人脸上。周老夫人只觉得那气息又凉又腻,和那紧紧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毒妇……”那声音变着腔调,嘶哑又扭曲。
整个屋里立即乱起来。
丫鬟想要拉开周老太爷的手却又不敢用力,周老夫人和周老太爷厮打着,周老太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那双手就是不肯放开。整个人也随着周老夫人的身体坐了起来,灯光下面目狰狞如同鬼魅,丫鬟吓得流了眼泪,周老夫人拼命地挣扎,长长的指甲抠进周老太爷的手背里。眼睛死死地看向身边的丁香。
丁香浑身出了冷汗,终于鼓起力气去掰周老太爷的手。
婆子也跟上前来。
下人们在床边挤成一团,喊着、叫着、伸手拉扯着。周老夫人正觉得头就要炸开,周老太爷的手松开了,整个人也瘫了下去。
丫鬟忙上前搀扶起周老夫人,周老夫人脚下一软顿时从床上摔在地上。
申妈妈听到消息赶过来,见到这种情形怔愣了片刻,忙打发人去请郎中,“快……快……别耽搁了。”
……
第二天天不亮第三进院子就传出话来。
周十九梳洗完。坐在琳怡床边,两个人听了昨晚的事。
白芍道:“郎中进府的时候老太爷已经昏厥过去,老夫人还好,只是伤了喉咙声音嘶哑。”
琳怡看向周十九,“郡王爷该去看看老太爷。”昨晚没有人来禀告,现在知晓了总要去问问。
周十九颌首。“我过去瞧瞧,”说着去摸琳怡的手,觉得琳怡掌心暖和这才松开,抬起头看着琳怡缓缓一笑,“一会儿让人拿了帖子请御医过来给叔叔、婶婶诊治。”
琳怡知晓周十九的意思,上次她怀了身孕周老夫人何尝不是大张旗鼓地喊了郎中和御医来看。
周十九在政途上似是胸襟开阔,可有时候却十分小气,不过论起睚眦必报,正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周十九看过周老太爷、周老夫人径直上朝去了,巩妈妈仔细将消息打听了一遍悄悄回琳怡。
“听说是昨晚老太爷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将值夜的丫鬟吓了一跳,这才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端灯过去查看,这时候老太爷伸出手来掐住了老夫人的脖子,还骂老夫人是毒妇。”
琳怡拿起茶盅来喝枣茶,“值夜的丫鬟怎么说?老太爷怎么会突然坐起来?”
巩妈妈低声道:“金钏和银钏正说大太太的事,金钏看到幔帐里的影子吓了一跳,以为是大太太的鬼魅,银钏就感觉到手腕被人捉住,两个丫鬟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老太爷。”
老太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平日里吃喝都是撬开嘴来喂,谁能想到会忽然能坐起来,还伸手来拉人,怪不得两个丫鬟吓得大叫。
老太爷骂老夫人是毒妇,大约和两个丫鬟谈论甄氏有关。这下子定要闹的人尽皆知,老夫人和甄氏的事是脱不开干系了。
巩妈妈道:“您没瞧见,老夫人将老太爷的手就抓的血肉模糊。”
能让一个久病之人如此,可见老太爷狠老夫人入骨,若是老太爷在世说不得老夫人早就做了下堂妻。
琳怡看向巩妈妈,“妈妈让人去趟祖宅,将老太爷、老夫人病了的事说给二太太。”
巩妈妈一怔,“老夫人定会让人去祖宅知会……”
琳怡笑道:“那不一样,二太太是老夫人的儿媳,也是我的嫂子,我们过去说一声没什么坏处。”
巩妈妈下去安排,巩二媳妇来给琳怡梳头发。
一会儿功夫御医去给老太爷、老夫人诊脉。
待到御医开了方子,巩妈妈来禀告,“老太爷是痰壅气逆之症,很是凶险,要及时诊治才好。老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御医只开了安神的药剂,”说着顿了顿,“申妈妈还追出来问老夫人是不是要安心将养。”
申妈妈是想要御医将老夫人的病说得重些,老夫人若是病的重些不但让人心生同情还好向外交代。
琳怡道:“向御医说无论老太爷要用什么药我们都想法子凑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丧(上)
御医开出药方,要用到内务府送来的秘药,有些府里凑不起来,琳怡让人将药方送给周十九,“问问郡王爷能不能想法子去和内务府要来网游之独战江湖。”
过了一会儿二太太郭氏从老宅赶过来。
郭氏大大的肚子将身上的衣服高高顶起来,从前细嫩的脸上长满了黑斑,如同糊了一脸的风沙没有洗干净似的,让两个丫鬟搀扶着慢慢走路,先进了第二进院子。
见到东暖阁里的琳怡,郭氏上前行礼。
琳怡忙让巩妈妈将郭氏扶起来。
郭氏一脸焦急,“御医怎么说。”
琳怡看向巩妈妈,巩妈妈就将御医的原话说了一遍。
郭氏抿起嘴唇,半晌才道:“那要怎么办才好。”
郭氏是问她整件事的解决法子,琳怡故意只提病症。
琳怡让人添了手炉给郭氏,“让人将药方给郡王爷送去了,家里凑不齐的药好向内务府要来。”
郭氏没有惊讶安静地颌首,“我和元贵说过了,元贵想要进府床前侍奉。”
周元贵侍奉是好事,她也不能阻拦,琳怡点头道:“我让人将第三进院子的西园子收拾出来。”
郭氏忙摆手,“不用,不用,只要住在老太爷房里就是了。”
周元贵夫妻看起来是一心想要孝顺长辈,不像周元景和大太太只算计着捞好处。
郭氏和琳怡说到这里就起身,“我去老太爷、老夫人屋里战神大魔导全文阅读。”
郭氏一句也没有提大太太甄氏的事,这就是聪明的人,能避开就避开。
巩妈妈将郭氏送出去。
郭氏才走一会儿,第三进院子里就传出消息,“老太爷的嘴歪了,御医说是中风的征兆,已经让人喂了药,过一会儿御医还要施针。”
中风。老太爷已经病成这样。再中风岂不是雪上加霜,就算治的及时也不一定能撑过去。
琳怡看向巩妈妈,“我还是去看看,让人抬肩舆来送我过去。”
巩妈妈有些担心。“这……万一出了差错可怎么好,再说那边乱成一团,郡王妃真过去就怕照应不到。”
琳怡摇头,“没事,我的身子好多了,御医开药之前我还下床走动,养了这么多天还不如从前不成?”
巩妈妈担心。白芍也觉得不妥。
琳怡道:“多带几个人在身边,有什么事都能拦下。”
巩妈妈看劝不过,这才让人去准备肩舆,白芍带着橘红、玲珑两个将琳怡的氅衣拿出来服侍琳怡穿好。
片刻功夫肩舆已经到了门口,巩妈妈干脆指挥婆子抬进来,然后搀扶着琳怡坐上去。
“稳着些、慢点走。”巩妈妈跟着嘱咐。
橘红几个也是一脸紧张。
两个院子离的不远,只要过了月亮门走抄手走廊很快就到了,郭氏和申妈妈听说琳怡要过来一早就等在门口。
巩妈妈张罗着将琳怡的肩舆抬到了屋子里才停下。又问了御医有没有有碍胎气的药物,然后扶着琳怡去了内室看老太爷。
老太爷半睁着眼睛,目光涣散。张大嘴巴偶尔“呜呜”两声,瘦骨嶙峋的身体陷在床铺中一下也动弹不得,难怪丫鬟看到老太爷起身会以为是鬼魅,病成这样怎么可能自己坐起来。
巩妈妈拿来软座让琳怡坐下。
“怎么样?”琳怡问御医,“有没有好转?”
御医摇头,“老太爷的旧疾本就耗气血,如今又发急症……只能尽力而为,能拖一日是一日,若是撑过来年春天,说不得还能平稳下来。”
琳怡又看向老太爷。床边的丫鬟不停地拿帕子擦拭老太爷嘴角流下的涎水。
御医接着道:“府里也该有些准备,老太爷身边离不开人了,不如请府里的郎中留在屋里,有不好的情形也好提前知会。”
琳怡颌首,吩咐巩妈妈,“就照御医说的办。将从前给老太爷看脉的郎中请进府,”说完又转头问御医,“老夫人的病如何?”
御医低头道:“不碍事,要好好将养,不要过度操劳。”
哪家的长辈不是要这样养着。
琳怡和郭氏一起去东暖阁里看了老夫人。
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难看,正要起身去看老太爷,申妈妈在旁边劝着,“就算过去看也要等一等,御医说这药吃了安稳两个时辰才能动呢。”
老夫人发髻有些散乱,脸上没有半点修饰,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郭氏也上前劝说,琳怡坐下来,“婶娘先歇着,叔父那边有御医照应。”
老夫人眼泪沿着脸上深深的褶皱流下来,眼睛里满是悲伤,“你们不该拦着,就让我们一起去了也好,若是他先走了,我活着也是受罪罢了,”说着起身下地,“我留在屋里就能安生不成?倒不如就到他床前去。”
那边郭氏和申妈妈仍旧苦口婆心地相劝,琳怡不说话被巩妈妈和橘红两个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护着。
老夫人最终还是起身去了内室。
老太爷神志不清,分不出身边是谁,任老夫人如何说话,都没有半点反应。就是因此申妈妈才敢上老夫人上前,否则众目睽睽之下演出昨晚那一场,老夫人真是没有了脸面。
巩妈妈怕琳怡吃不消,上前道:“不如咱们回去吧,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
琳怡又走到老太爷床前看了看,老太爷的气息仿佛又弱了些,老夫人紧紧攥着老太爷的手,“这手好像暖和了些,是不是好转了?”
十分盼望老太爷的病会有起色的样子。
琳怡走到隔间的贵妃榻上半躺下来,让橘红,“将我要吃的药和汤都送来这边。”现在不是能走的时候。
虽然周十九没怎么在她面前提起周老太爷,她却很清楚周老太爷在周十九心中的位置,关键时刻她不能撒手不闻不问。
琳怡仔细嘱咐巩妈妈,“让婆子仔细看着,有什么不对就遣人去衙门里寻郡王爷回来,老太爷对郡王爷有养育之恩,郡王爷定要尽这个孝道。”
巩妈妈明白了琳怡的意思,“郡王妃是顾着郡王爷才会如此,奴婢还没有郡王妃看得清楚。”
巩妈妈是一心顾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就万事她为先,生怕在老夫人屋里她有了闪失,“郡王妃过来,老夫人早该安排出一间暖阁让郡王妃歇着。”
“妈妈不放心,就让胡桃在屋里守着,剩下的丫头都过来伺候就是。”这里虽是老太爷、老夫人住的,可也是康郡王府,无论老夫人安不安排,她都有留下来的权利,再说老夫人现在自保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这些。
除了换了个地方,身边用的都是自己的亲信,琳怡倒觉得很安心,吃过药过了一会儿又喝了补益的汤。
琳怡接过白芍递过来的手炉,巩妈妈就赶过来,“恐怕是不好了。”
琳怡撑起身子,“让人去寻郡王爷回来。”
巩妈妈颌首,“奴婢这就去。”
安排好了人去通禀,巩妈妈安抚琳怡,“您放心,肯定来得及,家里还有保命的药丸,已经喂着吃了。”
这几年老太爷前前后后有几次危险,都吃了保命的药,因此那药丸别人吃了有用,老太爷却未必。
琳怡让巩妈妈扶着起身去了老太爷床前。
老夫人坐在那里片刻不离。
琳怡看向郭氏,郭氏为难地摇头。
现在不是推诿的时候,难不成老夫人为了挽回昨晚的名声,连老太爷的装殓衣服也不肯拿出来?
“婶娘,”琳怡低声道,“要不要将叔父的衣衫拿出来换上。”
周老夫人红着眼睛,嗓子沙哑,“没事的,多少次都挺过来了,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申妈妈躬身道:“还是拿出来吧,有些准备总是好的。”
这话如同戳到周老夫人伤心处,哽咽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点头。
申妈妈松口气立即让人去安排。
大家在床边守了一会儿,巩妈妈低声在琳怡耳边道:“郡王爷进宫去了,桐宁在宫外候着,只要郡王爷出宫就会回府里。”
琳怡听着这话看向床上的老太爷,但愿如大家想的那样,老太爷还能多撑几日。
内室的帘子一掀,周元贵快走几步跪在床前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老夫人几乎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来紧紧地捏着儿子的肩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去……去看看板子挂里子没有。”
周元贵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床上的周老太爷整个人却是一动,眼睛睁大了些。
大家看到这种情景,怕是回光返照,都静静地往床上看着不敢挪动半步。
老夫人忙拉扯元贵,“快……快跟你父亲说话,快……快说。”
周元贵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太爷的灰白的脸色仿佛转好了些,眼睛茫然地四处看着。
老夫人先喊了一声,“周兆佑,你看看,儿子在你身边呢,你有什么要说的快和儿子说吧!”
周元贵被老夫人推上前,跪坐在脚踏上,哆哆嗦嗦握住老太爷的手,正好将老夫人挡在身后。
琳怡看了眼老夫人,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到了这步田地,连临终也不敢再上前说话,老夫人是输到底了尚不自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丧(下)
    周元贵觉得头顶被母亲按的生疼,一下子就磕在床边,耳边更是母亲催促的声音,“快……快……快啊辛亥大英雄!”
    周元贵心里只想默默地这样看着父亲,就这样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父亲多少年重病在床,他心中对这一幕早已经想过无数次,可是真的发生了却只是四目相对什么都说不出来。母亲大张旗鼓地喊叫,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抵触,怎么也张不开嘴。
    老太爷看着周元贵,仿佛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只是将颤巍巍的手指轻合上握了周元贵两下,周元贵的眼泪这时候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也哽咽地说出声,“父亲……您别……您别……您还没看到孙子呢……”
    琳怡眼看着周元贵哭得瘫坐在一旁,周老太爷眼角也流出眼泪来,努力地想张开嘴说话,喉咙里只发出难听的声音,这样坚持了一会儿,周老太爷脸上浮起一片红潮来。
    申妈妈伸手去拉老夫人,老夫人悲声道:“快去拿衣服来,让元贵给老太爷换上吧!”
    琳怡和郭氏退到一旁,下人们打来水给周老太爷简单擦洗,周元贵服侍着将衣服穿好。
    琳怡不停地看向门口,周十九还没有赶回来。
    衣服都穿妥当,地下婆子们将床安设停当,琳怡和郭氏铺了被褥。
    床上的周老太爷“哼”了两声,琳怡看向巩妈妈,巩妈妈立即上前搀扶了琳怡到床边,周老太爷眼见气息十分微弱。眼睛却还在不停地寻着。
    周元贵悲声道:“父亲,您是在找大哥?大哥出城了不在京里,您别寻他了。”
    周老太爷听了这话眼睛微闭,却还在寻看着床边众人。琳怡走上前,低声道:“老太爷您是不是在找周元澈?”
    周老太爷的目光停滞了,周元贵转头看琳怡。琳怡点点头,周元贵忙起身退后几步让琳怡上前。
    周元贵这样一退,立即感觉到胳膊生疼,转头一看周老夫人狠狠地拧在他臂膀上。周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