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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的女儿 [俄]普希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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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坚决地说,“没有他们,照样干!”
  我们约好在要塞边上的干草垛后面决斗,时间是明日早晨七点到八点。我们交谈着,表面很友好,以免伊凡。伊格纳季奇一时得意,泄露了天机。“早该如此啦!”他喜形于色地对我说,“好的争吵不如坏的和平,虽然面子不好看,但确保身体安康。”
  “什么,伊凡。伊格纳季奇,”司令夫人赶忙追问。这时她正在屋里摆纸牌卜卦,“我没听清。”
  伊凡。伊格纳季奇看到我不悦的神色,同时又记起了自己的诺言,他有些慌神,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希瓦卜林走上前来给他解围。“伊凡。伊格纳季奇是表扬我们和解了。”
  “可谁跟你吵架了,我的少爷?”
  “我跟彼得。安德列伊奇大闹了一场。”
  “为什么?”
  “只是小事一碟,为了一首诗。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
  “还好意思吵架,为了一首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是这样:前不久彼得。安德列伊奇写了一首诗,今天他当着我的面吟起来,我便也哼了一首心爱的歌。上尉的女儿呀!
  请别在半夜里出宅游荡!……
  我们就争吵起来,彼得。安德列伊奇起初发火了,后来他却想通了,各有各的自由,随他爱唱什么歌。事情就这样完了。“希瓦卜林真不要脸,差点把我气得半死。但是除了我,谁也听不懂他的话里一语双关,至少谁也没有在意。大伙的谈话从歌词扯到诗人。司令指出,文人无行,并且他们都是酒鬼,无可救药。他劝我诗不要再写了,因为写诗妨碍公务,并且决不会有好下场。希瓦卜林在座,我感到难以忍受。不久我就向司令和他全家告别。回到家,我抽出佩剑看了看,试了试它的锋刃,然后才躺下睡觉,吩咐沙威里奇明早六点来钟唤醒我。
  第二天,约定的时间,我站在草垛后等我的对手。不久他便到了。“我们可能会被发觉。”他对我说,“得赶快才行。”
  我们把军服脱掉,只穿坎肩,拔剑出鞘。正在这时,突然从草垛后面冒出伊凡。伊格纳季奇,还有几个老兵。他要我们去见司令。我们只得倒霉地听从。士兵们把我们围攻了。我们只得跟随伊凡。伊格纳季奇向要塞走去。他走在前头,雄赳赳,神气十足。我们走进司令的房子。伊凡。伊格纳季奇把门打开,郑重其事地报告:“到!”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迎着我们走过来。“哎呀!我的两位少爷,你们干了什么好事?象话吗?为了什么?在咱们要塞里竟然要杀人!伊凡。库兹米奇!马上禁闭他们!彼得。安德列伊奇!亚历克赛。伊凡内奇!把你们的剑交出来,交出来!巴拉莎!拿这两把剑到仓库里去封存起来。彼得。安德列伊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你不害臊?亚历克赛。伊凡内奇倒不要管他。他本来就因为杀人罪从近卫军里被赶了出来,他连上帝也不相信。可你呢,你为什么也要走这条道?”
  伊凡。库兹米奇完全同意他老伴的意见,他宣布说:“你听我说,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把真理说出了。在军事刑法典里决斗是正式禁止的。”
  这时巴拉莎把两把剑从我们身上取下来,送交仓库。我忍不住笑。希瓦卜林却板起脸,一本正经。“我虽然极为尊重您,”他对上尉夫人冷冷地说,“但我不能不指出,您审判我们完全是管闲事。把这个案子交给伊凡。库兹米奇去办吧!这是他分内的事。““嘿,我的少爷!”司令夫人据理力争,“难道丈夫和妻子不是同心同德的天生一对吗?伊凡。库兹米奇!你为什么发呆?马上把他们两个分别关禁闭,看看能不能驱除他们身上的傻劲,再请盖拉西姆神父做一场宗教惩戒法事,好让他们乞求上帝饶恕,当众忏悔。”
  伊凡。库兹米奇不知道怎么决定才好。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脸色苍白。一场风波逐渐平息。司令夫人气消了,强迫我们亲吻。巴拉莎又把剑交还给我们。从司令那里走出来,表面上我们已经和解如初。伊凡。伊格纳季奇把我们送出来。“您怎么不害臊?”我气愤地对他说,“对我您已经发过誓了,可又向司令去汇报。”
  “有眼!
  我没有去汇报呀!“他回答,”都是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从我口里套出去的。她没有通知司令,都是她一手布置的。不过谢天谢地!这件事总算了结了。“说了这话他便回家去了。只剩下我和希瓦卜林单独在一起。“咱们的这桩公案岂能就此了结?”我对他说。“当然。”希瓦卜林回答,“你将用你的鲜血来偿付你对我的欺侮。不过,看起来,我们会被监视。这几天,我们还得装装傻才行。再见!”我们装做没事人一样分了手。回到司令那里,我象平常一样,走到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身旁坐下。伊凡。库兹米奇不在家,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正忙着家务。我们小声交谈着。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含情脉脉地对我说,大家都因为我跟希瓦卜林吵架感到不安。“一听到你们要用剑厮杀,我真吓坏了。”她说,“男人多古怪啊!
  为了一句话,为了一句过一个礼拜就会忘记的话,他们就准备大砍大杀,准备牺牲生命、良心和亲人的安稳,那些亲人……不过我相信,不是您挑起吵架的。大概,要怪亚历克赛。伊凡内奇。““为什么您那样想呢,玛利亚。伊凡诺夫娜?”
  “是那么回事……他总爱嘲笑别人!
  这个人我不喜欢,我很反感他。可也真怪,如果他也不喜欢我,我会难过的。这件事让我很烦恼。““您觉得他喜欢您吗,玛利亚。伊凡诺夫娜?”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羞得满脸通红,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我猜,他喜欢我。”
  “您为什么那样想?”
  “因为他向我求婚。”
  “求婚?什么时候?他向您求婚?”
  “去年,您来这儿两个月前。”
  “您是不是拒绝了他?”
  “您是看见的。亚历克赛。伊凡内奇当然是个聪明人,门第也好,又有产业。只是,我想,将来要戴着凤冠,当着大家的面跟他亲吻……那多丢人啦!什么福气也不用提了!”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的一番话使我开了眼界,向我说明了许多东西。为什么希瓦卜林一个劲地挖苦她,我终于明白了。大概他也看出了我跟她互相爱慕,因此一心想把我们拆散。他说的那些引起我跟他吵架的话,现在我觉得更加卑鄙,那岂止是粗俗淫秽的嘲笑,而简直是精心炮制的诽谤。我极其希望惩罚这个胆敢血口喷人的下流坯,那种心情越来越强烈了,我急不可耐地等待方便的机会。我没有等多长时间。第二天,我坐下来写一首哀诗,当我正咬着笔杆寻思韵笔的时候,希瓦卜林敲了敲我的小窗。我把笔放下,取下佩剑便出去见他。“为什么要拖延下去呢?”希瓦卜林对我说,“现在我们没有人监视。咱们上河边去,那儿没有谁会妨碍我们。”
  我们出发了,谁都不作声。沿着一条陡峻的小道往下走,我们来到了河边,停下来,抽出佩剑。希瓦卜林剑术比我熟练,但我比他气力大,也更勇敢,当过兵的波普勒先生曾教了我几手击剑术,这回可派上用场了。希瓦卜林没有料到我居然是个如此可怕的对手。有好久我们两人都不能互相伤害对方。到后来,我看出,希瓦卜林渐渐不支,我开始凶猛地向他进攻,几乎把他逼到河里去。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唤我的名字。我转脸一望,但见顺着山间小路沙威里奇向我跑过来……正在这一刹那间,有一剑刺中我的胸膛——右肩偏下的地方。我倒下了,失去知觉。
  第五章爱情
  唉!姑娘,俊美的姑娘!
  你小小芳龄,姑娘,可不要嫁人。姑娘,问问你的父母双亲,父亲、母亲骨肉最亲!
  姑娘!你要学点儿小聪明,头脑冷静,没有嫁妆别嫁人。民歌如果你找个人比我强,忘掉我,如果你找个人比我差,记住我。民歌醒过来以后,有好一会儿我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躺在床上,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感觉全身无力。沙威里奇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支蜡烛。还有一个人正轻轻地解开我胸膛和肩膀上的绷带。我的头脑渐渐清醒了。我想起了决斗并猜到我受伤了。这时,房门咿呀一响。“什么?他怎么了?”一声耳语,我听了轻轻战栗。“还是老样子,”沙威里奇回答,叹了口气,“还是昏迷不清,这是第五天了。“
  我想转过头去,但是我不能动。“我在哪儿?谁在这儿?”我费力说出这话。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走到我床边,向我俯下身子。“好些了吗?您觉得怎么样?”她问。“谢天谢地!”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她。“是您?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
  告诉我……“我没有气力再说下去,不得不沉默。沙威里奇一声哎叹,喜形于色。”醒过来了!醒过来了!“他连连地说,”上帝大发慈悲!
  主啊!唉,彼得。安德列伊奇少爷,你真把我吓死!真不容易呀!五天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把他的话打断。”别跟他多说话,沙威里奇!“她说,“他体力还很虚弱哩!”
  她走出去,把房门轻轻掩上。我心潮起伏。看起来,我是躺在司令家里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时常进来照顾我。我想要问沙威里奇许多话,但老头儿直摇头,把自己的耳朵捂住。我只得颓丧地把眼睛闭上,接着便昏昏欲睡。睡醒了,我便叫沙威里奇,他不在,我见到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就在我眼前。她用天使般的声音向我问候。我无法表达那会儿激荡我心胸的柔情蜜意。我把她的手抓住,拿它紧贴我的腮帮,爱怜的眼泪滴在她手上。玛莎并没有抽开……
  突然,她用嘴唇吻了吻我的面颊,我感到了火热的、青春的一吻。顿时我浑身生热。“我亲爱的好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我对她说,“做我的妻子吧!请你赐予我这个幸福!”
  她若有所思。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要保持安静。”她说完,抽回了她的手,“您的危险期还没有过去。伤口还可能会破裂。千万保重身体,至少为了我。”她说着这话就走开了。留下我独自陶醉在欣喜之中。幸福使我复活了。她将是我的了!
  她爱我!
  我的每一个毛孔充塞着这个念头。自从这以后,我的身体便逐渐康复。团里的一个理发师给我治疗,因为要塞里没有别的医生。谢天谢地,他并没有卖弄聪明。青春和天生的体质加速了我的康复过程。司令一家子为我劳累。玛利亚。伊凡诺夫娜一步也没有离开我。很显然,碰到第一个机会,我便重提上次没言明的衷情。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更加耐心听我诉说。她没有任何忸怩作态,坦然承认她永远爱我,并且说,她父母也当然乐意她获得这种幸福。“但是,你得好好想一想,”她补充说,“从你的父母那方面想想,是否有什么障碍?”
  我想了想。对母亲的慈爱,我没有丝毫怀疑。但是,我是知道父亲的脾气和思想方式的。我觉得,我的爱情不大会打动他的心,他将把它看成年轻人的胡闹。我赤诚地向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挑明这一情况,然而,终于决定给父亲写一封信,竭力写得诚挚感人,恳求父母的祝福。我把信拿给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看了,她觉得这封信很有说服力,感人至深,完全肯定它能奏效,因为她完全信赖青春与爱情,整个儿都把自己心灵沉醉于似水柔情之中去了。康复之后的头几天我便跟希瓦卜林和解了。伊凡。库兹米奇训责我决斗,对我说:“唉!彼得。安德列伊奇!我本当抓你关禁闭,但惩罚你已经受够了。但亚历克赛却关进粮仓里监押着,他的佩剑由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封存起来。得让他好好反省和忏悔。“我太幸运了,因此不愿记仇。我为希瓦卜林求情,而心地慈善的司令征得夫人的同意之后,便释放了他。希瓦卜林到了我这儿,对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他深表遗憾。他承认,全是他的过错,请我把过去的一切忘掉。我生来就不爱记仇,真心实意宽恕了他跟我的争吵以及他加给我的伤害。我觉得,他之所以进行诽谤是因为自尊心受损害和求爱被拒绝而感到恼火的结果。我便宽宏大量地宽恕了我的这位情敌。不久我彻底痊愈了,能迁回我的宿舍。我焦急地等候我寄出的信的回音。我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竭力压制不祥的预感。对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和她丈夫我还没有表白,但我相信,我的求婚他们是不会惊奇的。不管是我还是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在他们前面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我们事先就坚信他们一定会同意。终于,一天早上,沙威里奇走进我房间,手里拿了一封信。我接过来,手发颤。信封上的地址告诉我,是我父亲的手迹。这使我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妙,因为以往都是母亲给我写信,而父亲只在信后附几笔。我久久不敢把信封拆开,仔细端详那端端正正的手迹:”寄奥伦堡省白山炮台。彼得。安德列伊奇。格里尼约夫我儿亲拆。“我力图从字体入手揣摩父亲写这封信时的情绪。终于我把信拆开,看了前头几行字我就颓唐了,事情告吹!信的内容如下:
  我儿彼得:
  你的信于本月十五日收到,你请求我们做父母的给你祝福并同意你跟米龙诺夫之女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结婚。我不会给你祝福,你的婚姻也不同意,不但如此,我还要好好教训你!你行为不端,我要把你当成顽童一样进行管教,尽管你已经获得军官的衔头。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证实,你完全不适合腰悬佩剑,为了报效祖国此剑赏赐你,并不是为了让你跟象你一样的混蛋决斗。我将立即写信给安德列。卡尔洛维奇,请求他将你调离白山炮台,发落到更边远的地方去,如此或能可驱除你愚妄之念。你母亲得知你决斗并受伤之后,忧心以至病倒,现已卧病在床。你还有什么脸面?我只得祷告上帝但求你知错就改,虽然我不敢指望我主如此之大恩大德。你的父亲安。格。
  读完这封信,我感慨万千。父亲严辞训斥,对我毫无情面,伤透了我的心。他谈到玛利亚。伊凡诺夫娜不屑一顾的口气,我觉得是恶毒的和不公正的。调离我出白山炮台的念头使我畏惧。但母亲生病的消息最令我痛心。我恼恨沙威里奇,决斗的事,我猜定必然是他告知我父母的。我在小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在他面前突然站住,狠狠地瞪着他,说道:“看来,你害我还嫌不够!
  我受伤,几乎一个月挣扎在死亡线上,都多亏了你呀!现在,你又想害死我母亲!“沙威里奇吓得面如土色。“做做好事,少爷!”他说,差点儿没哭出来,“您这是什么意思?你受伤,怎么怪我?上帝作证,那时我跑过去,恨不得用胸膛掩护你,挡住亚历克赛。伊凡内奇刺过来的剑。我该死,年老体衰不中用了。但我对你母亲没做什么坏事啊!““没做什么坏事?”我回答,“谁叫你写信去告密?
  难道派你到我身边当密探了吗?“
  “我?
  写信告密?“沙威里奇回答,老泪纵横,”苍天有眼!
  那么,请你读读老爷写给我的这封信吧!你会看到,我是怎么告密的。“他当即从兜里拿出一封信,我看到下面这样的话:
  你这老狗!真不知耻,你违背我严厉的命令,不向我报告我儿子彼得。安得列耶维奇的近况,以致有劳外人向我告知他的胡作非为。你就是是这样履行自己的职务,遵从主人的意志吗?我要把你这老狗送去牧猪,以惩罚你隐瞒真相和放纵少爷罪。我指令你收此信后马上写信报告我,他的健康状况怎样,是否如别人写信告知的那样真正康复,伤口在何部位,是否好治疗。
  在我面前沙威里奇显然是有理的,而我却冤枉了他,对他用责骂和怀疑进行凌辱。我请他原谅,但老头儿极为伤心。“我得到了什么好下场,”他连连说,“我为主人效忠,得到了什么好处!
  又是老狗,又是猪倌,又是使你受伤的罪魁祸首!
  不对!彼得。安德列伊奇少爷!别怪我,全都要怪那杀千刀的法国佬。他教你舞弄铁杵和蹦蹦跳跳,使出这一手似乎真能挡住恶棍似的。偏要雇一个法国佬,枉花了那么多钱!“不过,谁是那个自愿效劳向我父亲报告我的行为的人呢?如此看来,此人并不太希望我好。而伊凡。库兹米奇并不以为报告我的决斗是他份内的职责。我想不通,感到迷惑。终于我怀疑到了希瓦卜林。他是唯一的可因告密而得利的人,因为告密的结果很可能是把我远远调离要塞并从而使司令一家跟我断绝关系。我去找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要把一切情况告诉她。她在台阶上迎接我。“您怎么啦?”她一见到我就说,“你一脸苍白!”
  “全完了!”我回答,交给她我父亲的信。也轮到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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