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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我宁愿死掉!”我发疯似的说,“也不愿让她嫁给希瓦卜林!”
“哦,哦!”老头说,“现在我明白了。看起来,你爱上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啊!
那又当别论了。我可怜的小伙子!
不过,我还是不能给你一连兵和五十名哥萨克。那种远征是不明智的。我不能冒然承担责任。“我垂下头,绝望了。猛然,我脑子里一闪念: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正如旧时小说家之所言。
第十一章叛匪的寨子
狮子本性凶残,但那时吃饱了。“干吗你钻进我巢穴里来了?”——它客客气气地问道。苏马罗可夫我离开将军,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住所。沙威里奇一见面就象往常一样罗罗嗦嗦劝我道:“少爷!
你总喜欢跟醉醺醺的强盗算老账。这是老爷干的事吗?万一有个不测,那才划不来哩!
要是跟土耳其人或者瑞典人交手,那倒有情可原。可现在你跟这帮人斗,说起来都丢人!“我打断他的话,问他:“我总共还有多少钱?”
“有的是,”
他不加思索地回答,“那帮骗子翻箱倒柜,可我还是把钱藏起来了。”说了这话,他便从袋子里拖出一条长褡裢,里面装满了银币。“好了,沙威里奇!”我对他说,“你就给我一半,剩下的归你。我要到白山炮台去。”
“彼得。安德列伊奇少爷!”我那好心的管教人嗓门颤抖地说,“你得敬畏上帝呀!现在,条条道路都被强盗堵死了,你怎么能走呢?你不顾死活,但也得可怜可怜你父母呀!你要上哪儿去?去干吗?再等几天吧!援兵一到,抓走了强盗,到那时,东西南北由你去闯。“
但我决心已定。“不必多说了,”我对老头说,“我要去,不能不去。你不要伤心,沙威里奇!上帝慈爱,或许我们还能再见面。你记住,不要老是责怪自己,切莫舍不得花钱,要用的东西尽管买,别嫌贵。这点钱我送给你。假如过了三天我还不回来……”
“你这是干吗,少爷?”沙威里奇打断我的话说。“要我放你一个人去,你做梦也甭想!如果你硬要去,你骑马,我走路,也要跟着你,我不能扔下你不管。离开你,让我一个人坐在这石头城里发呆吗?
莫非我发疯了?
随你咋想,少爷!
反正我不离开你。“
我知道,跟沙威里奇争执是没有用的,我便要他去打点行装准备上路。过了半小时,我便骑上我那匹好马出发了,沙威里奇骑了一匹骨瘦如柴的拐腿马,那是围城中的一个居民不要钱白送给他的,因为没有粮秣喂养它。我们到了城门口,哨兵放行。我们便出了奥伦堡城。天黑了。我的路程要经过贝尔达村寨,那是普加乔夫的行辕。一条笔直的大道被积雪覆盖,但辽阔的雪原上到处都是天天奔驰的马匹留下的蹄迹。我放开马快跑。沙威里奇很难追上,落在后面老远,不断地叫:“慢点,少爷!看在上帝的份上,慢点!
我这匹该死的老马赶不上你那匹长腿的魔鬼。性急干吗?
又不是去喝喜酒,说不定还得挨一刀,走着瞧……
彼得。安德列伊奇!
少爷!
……别害死我了!
……天老爷!
这孩子不要命了!“
不久,贝尔达寨子里的灯火隐约在望。我们进了峡谷,那是山寨的天然屏障。沙威里奇紧紧跟随,他怨天尤人,絮絮叨叨不闭嘴。我一心想偷偷地绕过寨子,但是,昏暗中眼前突然冒出四条汉子,手持棍棒。那是普加乔夫行辕的前哨。叫我们停住。我不知道口令,心想不声不响溜过去。但他们一下子就围住了我。其中的一个一把抓住我的马笼头。我抽出军刀,一刀砍在他头上,他的皮帽子救了他的命,他摇晃了几下,松开马笼头。另外几个慌忙跑开。我趁此机会,使劲踢马,飞奔开去。渐深的暗夜本可以使我摆脱一切危险,可我猛然间回头一望,沙威里奇不见了。这倒霉的老头骑着那匹拐腿马不可能逃脱那几个强盗。怎么办?我等了他几分钟,我估计他被抓住了,于是我调转马头回去找他。我向峡谷驰去,听到远处吵吵嚷嚷,又听到沙威里奇的声音。我疾驰而去,立刻又回到几分钟前阻挡我的那几个农民中间。沙威里奇正在那儿。他们把他拉下马,动手将他捆绑。见到我,他们很高兴,大叫着扑将过来,一下子把我拉下马。其中的一个,看来是个为首的,向我们宣布,要立刻解押我们去见皇上。他继续说道:“看我们的皇上怎么处置:立刻把你们吊死还是等到明天早上。”我毫无反抗之意,沙威里奇也学我的样。几个哨兵便押着我们走了,得意洋洋。穿过峡谷,我们进了寨子。家家都已掌灯,到处是喧嚣和吆喝之声。我见到街上人群拥挤,但昏暗中没有人注意我是奥伦堡的军官。我们被径直解押到一栋坐落在十字路口的农舍里。大门口搁了几只装酒的大木桶和两尊大炮。“这儿就是行宫。“一个农民说,”我们马上去通报。“他进去了。我瞥了沙威里奇一眼,老头儿划着十字,耐心地做他的祷告。我等了老半天。终于,那个农民出来了,对我说:”进去!皇上命令把军官押进去。“我进了农舍,也就是农民所说的行宫。房间里点了两支蜡烛,墙上糊了蜡黄的壁纸。不过,桌椅板凳、吊在绳子上的洗脸盆、挂在钉子上的手巾、屋角的锅架、搁碗盏的宽大的锅台,这一切都是通常农家的摆设。普加乔夫威严地坐在圣像下面,身穿火红长袍,头戴高皮帽,手叉腰。他旁边站着他的几位主要助手,毕恭毕敬的样子。看得出,关于抓来一个奥伦堡军官的通报激起了这些造反者强烈的好奇心,他们定然洋洋自得,准备处置我这个阶下囚了。普加乔夫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装出的威风凛凛的样子一下子收敛起来了。“啊哈,是你这位大人!”他说,活跃起来,“怎么啦?上帝干吗把你送到这儿来了?”我回答,因为有点私人的事情要办,打算从这儿经过,而他的人把我拦住了。“什么私人事情呢?”
他问我。我不知怎样回答。普加乔夫以为我不愿当着众人的面向他解释,转向他的同伴,要他们出去一下。大家都听从他的话,只有两个人没有动弹。“你就当着他们的面大胆说吧!”普加乔夫对我说,“什么事我也不瞒过他们。”我低着头瞟了他们一眼——冒充的皇帝的两名心腹。一个是老态龙钟、弯腰驼背的老头,蓄一大把白胡子,除了一条斜挎在灰色长袍上面的蓝色绶带以外,没有任何招眼之处。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另一位。那是个彪形大汉,身材魁梧,肩宽体肥,四十五岁上下。一部浓密的大胡子火红,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大鼻头没有鼻孔,额头和脸膛上红斑点点,——这一切赋予他那大麻脸以不可名状的神情。他穿着红衬衫、吉尔吉斯长袍和哥萨克肥大的灯笼裤。我后来得知,第一位是在逃的伍长别洛波罗多夫。第二位就是阿方纳西。索柯洛夫(绰号赫罗普沙)
,他是个流刑犯,三次从西伯利亚矿山逃跑。虽则我这时忧心忡忡,但我偶然厕身的这个场合还是使我浮想联翩。但是,普加乔夫打断了我的思路,问我道:“说吧!你离开奥伦堡为了什么事?”
一个离奇的念头掠过我的脑子:我觉得,天公作美,第二次将我引至普加乔夫面前,这便使得我有机会把我的计划付诸实施了。我决定见机行事,来不及仔细考虑,我就下定了决心,回答普加乔夫说:“我要到白山炮台去搭救一个孤女,她正受人欺负。”
普加乔夫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我的人有谁胆敢欺凌孤女?”他提高嗓门说,“哪怕他三头六臂,也休想逃脱老子的手心!说,是谁?”
“希瓦卜林。”我回答,“他抓了你在神父家里见过的那个生病的姑娘,逼她嫁给他。”
“看老子来教训教训这个希瓦卜林。”
普加乔夫威严地说,“得让他知道,在我手下他竟敢无法无天地欺凌百姓,看他有什么好下场。老子要绞死他。”
“我来插一句,”赫罗普沙说,他嗓子沙哑,“你匆匆忙忙任命希瓦卜林当要塞指挥官,现在又匆匆忙忙要绞死他。你任命一个贵族当官,已经得罪了哥萨克。今日一听谗言又要杀,你会吓跑贵族的。”
“贵族无须可怜,也不值得同情!”挎蓝绶带的老人说,“杀掉希瓦卜林倒不错,不过,也应该好好审问这位军官先生:他来干什么?如果他不承认你是皇上,那么,他干吗来求你召冤?如果他承认你是皇上,那么,他干吗时至今日还在奥伦堡城里跟你的仇人共坐一条板凳?
要不要把他送进刑讯室?
要不要在刑讯室立刻把火烧旺?我觉得,这位小少爷是奥伦堡司令官派来的密探。“我感到这老贼的逻辑是颠扑不破的。我竟落进了谁的掌心?想到这儿,我凉透脊背。普加乔夫看出我惊慌了。“怎么样,大人?”他对我说,挤眉弄眼。“看起来,我的大元帅说的倒是实情。有何见教?”
普加乔夫的开玩笑的口吻恢复了我的勇气。我心平气和地回答说,我如今处在他的权力之下,他可以任意摆布我。“好!”
普加乔夫说,“现在你说说,你们城里的情况如何?”
“谢天谢地!”我回答,“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普加乔夫反问道,“老百姓都要饿死了!”
这个冒充的皇帝说的是实话。但我得忠实于自己的宣誓,便撒谎说,那都是谣言,奥伦堡城内有各种足够的储备。“你看!”老头抓住话柄进逼一步,“他当面撒谎。逃出来的难民都异口同声说,奥伦堡城里正闹饥荒和瘟疫,那儿在吃死人,有得死人吃还算有运。而这位少爷却硬说:储备充足。如果你要吊死希瓦卜林,那么,也得把这个年轻人吊死在同一个绞架上,免得他们两个争风吃醋。”
这该死的老头的几句话,看来使普加乔夫动摇了。幸好,赫罗普沙站出来反对自己的同伴。
了,纳乌梅奇!”他对老头说,“你就知道杀人、绞死人。充什么好汉?看起来,你的良智丧尽了。你自己快进棺材了,却偏偏要害死别人。你良心上的血债还嫌少吗?”
“你真会讨好卖乖呀!”别洛波罗多夫反唇相讥,“你这副慈善心肠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不错,我也有罪,”赫罗普沙回答,“这只手(说到这里他捏紧铁骨铮铮的老拳,卷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粗壮膀子)
,这只手杀过人,流了不少基督徒的血。可我杀的是仇人,不是客人。老子杀人,是在大道上,密林中,不是在屋子里,火炉边。老子杀人,使的是板斧和铁锤,从来不象长舌妇那样进谗言搞暗害。“老头子坐不住了,转过身,口吐几个轻视的字眼:“破鼻子囚犯!……”
“你嘀咕什么?
老不死的家伙!“赫罗普沙狂吼起来,”看老子也来撕破你的鼻子!等着!时候一到,上帝慈悲,也得让你尝尝烧红的铁钳的滋味……眼下你得小心,别惹得老子动手来揪掉你的胡子!““我的两位虎将!”普加乔夫庄严地发话了,“别吵了!
要是奥伦堡那群恶狗在同一个绞架下面踢腿断气,那倒不错。不过,要是咱们的公狗互相咬起来,那就糟了。好了!你们讲和吧!“赫罗普沙和别洛波罗多夫不吭声,互相怒目而视。我看到要赶快岔开话题了,否则,其结果对我会很不利。因此,我满脸堆笑,转脸对普加乔夫说:“啊!
我差点忘记向你道谢了,幸亏你送的那匹马和那件皮大衣,不然我就到不了城里,半路上早就冻死了。“
我的计谋果然奏效。普加乔夫快活起来。“以怨报怨,以德报德嘛!”他说,挤眉弄眼,“现在告诉我,希瓦卜林欺侮的那个姑娘,跟你有啥关系?莫不是你这后生有了恋情,是不是?嘿嘿!”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回答,看到气氛变好,没有必要再隐瞒了。“你的未婚妻!”普加乔夫大声说,“干吗不早说?好!我们来为你办喜事,痛痛快快喝顿喜酒!”说完,他转过脸对别洛波罗多夫说:“听着,大元帅!我与这位大人是老朋友了。让我们坐下来吃顿晚饭,早晨比晚上头脑清醒。明日再看看,他的事该咋办。”
我本想谢绝他的好意,可有什么办法呢?两名年轻的姑娘,房东的女儿动手给桌子铺上台布,端上面包、鱼汤、几壶葡萄酒和啤酒,就这样,我便第二次跟普加乔夫以及他可怕的同伴们共进晚餐了。我不得已而目睹着这一席酒宴一直延持到深夜。终于,同席的人都醉了。普加乔夫颓然坐在圈椅里,开始打瞌睡了。他的同伴们一个个站起身,示意我离开他。我跟随他们一同走出去。遵照赫罗普沙的命令,卫兵把我带到审讯室的小房子里。我发现沙威里奇也在那儿,卫兵把我们两人反锁在里头。我的管教人因目睹发生的一切而惊魂未定,因而没有问我一句话。他躺在黑暗里,不断唉声叹气,终于打鼾了。而我则思绪万千,通宵不曾合眼。早晨,普加乔夫派人来叫我。我去见他。他的大门口停了一辆三匹马拉的暖篷雪橇。街上聚集了一堆人。我在门厅里碰见普加乔夫。他一身旅行装束,穿了皮大衣,戴顶吉尔吉斯高皮帽。昨夜那几个同伴围绕着他,毕恭毕敬,跟昨夜我见到的神色判然两样。普加乔夫愉快地跟我打招呼并且邀我和他一道坐进雪橇。我们坐了进去。“去白山炮台!”普加乔夫对那个站在一旁准备赶车的宽肩膀的鞑靼人说。我的心嘣嘣直跳。马跑起来,铃儿丁当响,雪橇在飞驰……
“等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一看,沙威里奇正迎面跑来。普加乔夫叫车夫停下。“彼得。安德烈伊奇少爷!”我的管教人叫道,“别扔下我!别把我这老头子丢弃在这帮骗……”
“呵!老家伙!”普加乔夫对他说,“又遇到了你。好,坐上车台去吧!”
“谢谢,皇上!谢谢,亲爱的父王!”沙威里奇说,爬上车台,“上帝保佑你长命百岁,因为你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嫌弃。我要一辈子为你祈祷上帝。我再也不提那件兔皮袄子了。”
他又提兔皮袄子,很可能惹得普加乔夫最终会大发雷霆。幸好,这位冒充的皇帝没有听见,或者故意不打理这不识时务的暗示。马儿飞奔,街上,百姓肃立两旁,脱帽致敬。普加乔夫向两边点头致意。过了一会儿,我们便出了寨子,顺着光滑的大道疾驰而去。不难想象我当时有什么样的感受。再过几小时,我就要跟那个我原以为永远失去了的姑娘见面了。我想象我们重逢的那一刻的情景……我也想着我身边的这个人,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他手里,由于机缘古怪的巧合我与他神秘地联结在一起。我想起他动辄杀人和嗜血成性的行为,而现在他居然挺身而出去搭救我心爱的姑娘。普加乔夫还不知道,她就是米龙诺夫上尉的女儿。怀恨在心的希瓦卜林肯定会向他揭发。普加乔夫也可能通过其他途径了解真情……到那时,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又将怎么样呢?我浑身一阵寒噤,连头发也竖起来了……
普加乔夫打断我的思路,猝然问道:“你在想什么,大人?”
“怎么能不想呢?”我回答,“我是个军官和贵族,昨日还跟你打仗,可今日却跟你同坐一辆雪橇,而我一生的幸福全都仰靠你了。”
“怎么?”普加乔夫问,“你害怕了?”
我回答,我既然承蒙他赦免过一次,今后我不但希望他宽谅,甚至还指望他援助。“你对了,上帝有灵,你这一招做对了!”冒充的皇帝说,“你看,我的孩子们都斜着眼睛瞧你。那老头子今日还坚持说你是奸贼,说是应该拷问你,吊死你,但我不答应。”他压低嗓门说,以防沙威里奇和那个鞑靼人听见:“我记得你那一杯酒和那件兔皮袄子。你看,我可并非你们那边的人所说的那样是个杀人成性的人。”
我记起了攻占白山炮台的情景,但觉得不必跟他争辨,因而没有回答一个字。“奥伦堡城里怎样议论我?”普加乔夫沉默一会儿以后问我。“对!他们说,你这个人不大好对付,没得说的,你已经扬名天下了。“
这位冒充的皇帝脸上显出洋洋自得之色。“对!”他快活地说,“我所向披靡。你们奥伦堡城内的人可知道尤吉耶沃战役吗?打死你们三十个将军,俘虏四支军队。你想想,普鲁士国王能够跟我较量吗?”
这强盗自吹自擂,我听了不禁好笑。“你自己这样想吗?”我对他说,“你能够打败腓特烈大帝吗?”
“打败费多尔。费多洛维奇吗?
不在话下!
我打败了你们的那批将军,而他又是他们手下败将。直到如今,我总是旗开得胜。走着瞧,还有好戏看,我要进攻莫斯科。““你想攻占莫斯科?”
冒充的皇帝想了想,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