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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主-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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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往虚空一抓,有丝线被拉断的声音。

    他摊开手,一片虚无。

    “元气丝?”季寥微微沉吟。他刚才有抓住一条丝线的实质感觉,跟四季山庄那一世修炼过的元气丝有些相似,但这丝线显然妙用更多。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季寥耳边又响起童谣,让他心头生出莫名的波澜。

    他追踪溯源,很快到了昨天那石桥边,这时候一个普普通通的孩童正在唱童谣。

    季寥凭空乍现,那孩童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似乎因为他突然出现,被吓到了。

    季寥看见是个孩子,虽有所警惕,却还是道:“别哭,我是僧人,不是坏人。”

    他走近小孩,打算安慰他。

    小孩子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季寥心头一凛,轰轰轰,小孩子居然爆炸成一团血雾。

    这时候石桥上人来人往,爆炸的威力一旦展开,必定会伤到许多无辜。

    季寥目光微冷,电光火石间,他拍出一道玄妙的轨迹。

    元佛三限归元。

    只见那爆开的血雾在一层气劲覆盖下,十分迅速的缩小,最后凝聚在季寥掌心里。

    血雾里有清幽的光芒闪烁,那是一颗灵魂。

    季寥轻轻一叹,念起往生咒,身上发出阳和的气息,将里面的灵魂渡化。快速念完往生咒后,季寥幽幽道:“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别这么倒霉了。”

    血雾被净化为一团青光,之后绕着季寥转了一圈。青光里似乎有个小孩正向他作揖行礼,很快便消散了。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根本无人注意到。

    他昨夜遇见那样的事情后,自然会有警惕。木偶娃娃偷进聂小娘子的住处,立时被他察觉,这才有了他及时拦阻的一幕。

    从他发现木偶到将其捏碎,再之后出去追踪那个幕后人物,可谓一口气都没喘,实是展现出了他这一世最高的修行水平。结果仍是没有将对方追踪到。

    这一次的对手看来颇有些棘手。

    季寥目光落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低声道:“你最好不要让我碰见,否则可不会有这次一样幸运了。”

    府衙外的大街两旁种满了梧桐,因自古都有凤栖梧桐的传闻,于是便被很早以前的一位江州知府将这条街命名为凤栖街。

    如今入秋,梧桐叶落,早有勤快的百姓将家门前的梧桐叶和污秽扫到一处堆着。

    数只绿油油的苍蝇拍打翅膀在污秽的梧桐叶堆上盘旋,还试图钻进缝隙里,寻找**的食物。

    这时候叶堆突然分开,从里面钻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但她没有被污垢沾染的地方,却是粉嫩雪白。

    趁着只有几只苍蝇注意,小女孩浑身一抖,那些污垢尽皆落去。登时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粉嫩小姑娘,她扎着两条辫子,一脸天真。

    不一会便钻进人群中。

    “爷爷,我要吃糖葫芦。”

    一个正在街上叫卖糖葫芦的老人被小女孩叫住。

    “一文钱一串哦。”老人看着小女孩,笑吟吟道。

    “可我没钱。”

    老人微笑道:“那你回去让你家大人来给你买。”

    他话音刚落,手里就不由自主摘下一串又红又大的冰糖葫芦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张开小口将糖衣咬破,一脸满足。

    老人很是奇怪,小女孩虽然可爱,但自己也没想白送她一串糖葫芦啊。只是片刻疑惑,他便发现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府衙外背后一座房屋的屋顶上,小女孩正对着糖葫芦舔。

    她又看向学宫方向,小腿无意识荡漾着,嘴角露出跟木偶娃娃一样的诡异笑容。

    明明是大白天,可她周围,却鬼气森森。

    …………

    府学宫里,上课的钟声响起。

    今天第一堂课,正是季寥的课。

    他走进学堂时,二十四位生员一个不少的安坐在课堂里。

    季寥微笑道:“今天没有人逃课,你们很幸运。”

    生员一脸疑惑。

    季寥道:“上次忘了说,若是有人逃课,这门课肯定就不能过了。”

    生员们都暗自腹诽,你这是故意不说。

    他们又松了口气,还好今天来了,否则一定得后悔死。毕竟上一堂课,他们要是走了,这门课便一定会过,因为季寥承诺了的。

    接下来季寥道:“上一次我讲了金刚经的法会因由,你们当时都很疑惑,那一段不足百字的经文为何会是金刚经的因由。我也让你们下去想了,现在有谁想明白了么?”

    他目视众人。

    聂小娘子举手道:“我明白了。”

    一众生员都不免好奇往她看去,他们都不认识这个聂同窗。只是听说她可能是学正大人的亲戚,学正大人还特意拨了一间学宫的房子给她住,那可是一个小院。

    即使成绩最好的廪生,都没有人能有单独住这么好房间的待遇。

    季寥笑问道:“你说说看。”

第24章 伽蓝

    聂小娘子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这一段文字,其实说的就是佛陀在展现他的佛法,这自然也是佛陀设金刚发会的因由。

    而佛陀展现了什么佛法,便在每一句话的内容当中。如是我闻在佛经里本意便是阿难尊者耳根发光,‘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这是佛陀通身放光。至于什么是放光,回想一下庙里佛陀和菩萨的画像,自然便知道那是什么了,但凡神圣,周身自有其光明,这也叫慧光……”

    聂小娘子侃侃而谈,几无停顿。听得众生员大为意外,他们下去自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有些道理也想到过,但绝无聂小娘子说的这样透彻。如今聂小娘子比了悸禅师更像高僧大德。

    季寥含笑听着她说完,随后才道:“她说的本也是我想说的。”

    他面上虽然含笑,心里却颇是意外,按理说聂小娘子不该对佛法有如此透彻的理解。

    这一堂课的内容也由聂小娘子说的差不多了,季寥并无要补充的。他很是随意地宣布下课,却又将聂小娘子单独留下。

    大家都走后,聂小娘子一脸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季寥悠悠道:“我很好奇那段对金刚经的理解,究竟是谁教你的。”

    聂小娘子道:“没有谁教我,我自己想明白的。”

    “不见得吧。”季寥凝眸看向她。

    聂小娘子道:“就许你聪明,不许我有慧根?”

    季寥见她神色并无异常,心道:“难道真是她自己开悟的。”

    “季寥,快问她在何时何地想明白的?”慕青突然道。

    季寥心道:“你看出什么了?”

    “你快问。”

    季寥便依照慕青的话询问聂小娘子。

    聂小娘子迟疑了一下,便道:“昨天我去伽蓝寺游玩时,突然间想明白的。”

    “伽蓝寺?”季寥得到答案后,便转身离开。

    “喂,你还没告诉我早上那木偶娃娃哪里有问题了。”

    聂小娘子追了出去,却连季寥的背影都没看到。

    …………

    伽蓝寺和兰若寺一样都是很大众的名字,而季寥面前这座伽蓝寺与其说是寺庙,不若说是一尊佛塔加几间不能遮风挡雨的破屋子,和兰若寺这远近闻名的佛堂根本没法比。

    “地方已经到了,你快说急着要我来这里干什么?”季寥笑问道。

    望着被不知多少年风雨侵蚀的佛塔,慕青悠然道:“大约是两千年前,还是三千年,我遇到了一个和尚。”

    季寥道:“然后呢?”

    慕青露出追忆的神色,她道:“我杀了他。”

    季寥嘴角一抽,说道:“这果然是你的作风。”

    慕青淡淡道:“他没有喜欢过我,但我也杀了他。”

    季寥问道:“为什么?”

    慕青道:“他自找的。这和尚佛法修为极高,若是跟我斗法,我未必能稳胜他。但他是个好人,见到我后,说我心有戾气,便对我说讲佛法,我听得很不耐烦,就道:你既然慈悲为怀,那就别说那么多,我心中怨气极大,你要是真的想渡化我,便给我打几下,使我发泄怨气。没想到这和尚还真同意了。”

    “这倒是一位真正有慈悲心的高僧。”季寥没有嘲笑对方的迂腐,反而生出敬意,当然如果换作是他,肯定是选择打死慕青,一了百了。

    “他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接不住我三掌,但我每打他一掌,心里便多出一些东西,直到第三掌后,他受了不治之伤,我也有种豁然开悟的感觉。那时我便明白了,他是将自己一生修行的感悟,通过这种接触来传递给我。佛门专门有一个术语来形容这种手段。”

    “醍醐灌顶?”季寥脱口道。

    “不错,从某种意义而言,这种手段根本教人无法抵御,因为这就跟春风春雨出现,万物不会拒绝它们的滋养一般,都是同一个道理。”

    “但他还是没能改变你。”

    “错了,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杀人。”

    “可你为何又变回来了。”

    “哼。”慕青显然不想多说。

    季寥暗道:“这莫非是她另一件痛处。”

    他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聂小娘子也受到了醍醐灌顶?”

    慕青道:“**不离十,醍醐灌顶等于旁人毫无阻碍获得另一个人的修行体悟,而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但它也是以牺牲一人而成全一人的形式存在的。那小姑娘显然是误打误撞下开启了醍醐灌顶的仪式,但她终归没把握住机缘,只得了一点皮毛。我让你快点来,便是因为不确定这仪式开启后,会不会被其他人抢占先机,更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导致那感悟在仪式开启后逐渐消散,届时什么都得不到。”

    她微微一顿,继续道:“快点进去吧,看看这机缘究竟能不能落到我们手上。”

    季寥道:“你就如此确定,那感悟对我们有帮助?”

    “佛本是道,而佛魔的差别,更只是在一念之间,我虽然不喜秃驴,但也得承认佛门之法着实有其独到之处。那个裴石便极有见识,知道佛法对他很有帮助。如果你不帮他,我可以断定他必然会打上那烂陀寺的主意。”

    季寥道:“别废话了,你找到那感悟在何处了么?”

    “应该是在佛塔里。”

    季寥缓缓点头,走近佛塔,看到青苔石阶上留下的一串足印,正是聂小娘子留下的,看来她昨天确实进了佛塔。

    不过这里香火不旺盛,人迹罕至,她一个人敢来,胆子也够大的。

    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却是一个老僧在扫地。

    季寥看向他,那老僧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我这一生都在等你。”

    说完,老僧就一扫帚打过来,这一下实是无比玄妙,季寥半分抵挡不得,结结实实挨了一扫帚,飞身进了佛塔,再抬头时,并非在黑暗的佛塔里,眼中所见,竟是一望无垠的水波。

第25章 湖水

    季寥低头看了看脚下,只是一小片由河沙淤泥堆积起来的沙洲。人说巴掌大的地方,便是立锥之地,他现在足下这片沙洲就很好诠释了这个词。

    四顾茫茫,他想要提气轻身飞纵,却发现身上没有元气和法力。

    季寥亦不惊慌,他心下立时做出判断,这非是真实世界。

    远处有人划船过来,很快就靠近了他。

    船夫衣着朴素,是个光头。

    他道:“大师,你是哪个寺庙的?”

    季寥道:“雷音寺来的。”

    船夫一愣,说道:“哪个雷音寺。”

    季寥喝道:“你说是哪个雷音寺?”他发出滚滚雷音,差点把船只掀翻。

    这雷音呼吸法经过季寥多年改善,已经成为他的本能,哪怕这不是真实世界,季寥一样可以用出来。他回答雷音寺可谓滴水不漏,因为雷音寺便在灵山,人人心中皆有灵山,差别在于有的人能见到,有的人不能见到。

    灵山既在心中,雷音寺自然也在心中。

    船夫等滚滚雷音停歇,才叹了口气道:“你这些话从哪里学来的?”

    季寥淡然注视着船夫,说道:“本就是胡扯,哪里用得着学。”

    船夫似乎没有预料到季寥会这样回答,他过了一会才问道:“你要到哪里去,我送你。”

    季寥微笑道:“我哪也不去。”

    船夫道:“这里只有我一只船,你不上船,便真走不了了。”

    季寥道:“不上。”

    船夫轻轻一叹,划着船离开了。

    季寥盘膝坐下,欣赏周围的湖波。

    水光淼淼,白云悠然湖面,仿佛其中有无穷乐趣,深深吸引着他。

    此刻他身边也无慕青,甚是清静。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此处有多寂寞,季寥只是默然处之。忽然那船夫又划着船来,他道:“大师,我送你上岸吧。”

    季寥瞧着他道:“岸在何处?”

    船夫支支吾吾,居然没答上来,他便道:“大师,你说岸在何处,说出来,我就送你去。”

    季寥笑道:“我身下难道不是岸。”

    船夫立时道:“此岸非彼岸。”

    季寥悠悠道:“你这话倒是说出了道理,但还是被道理绑住了,来来来,我给你松松筋骨。”

    他说话间,一只手快如闪电,居然抢过船夫的木浆,提起木浆就把船夫打落在水里。

    季寥打完之后,便道:“你还能说出道理么?”

    船夫喝了几口水,刚吐出来要说话。

    季寥又是一木浆打在他身上,他又一头栽进水里。

    船夫过了一会,才将头冒出水面,这次他没有说话了,只是猛然点着头。

    季寥便没有动作,等他爬上船。

    那船也奇怪,明明没有系缆,却不随波逐流离去。

    船夫再次上船后,说道:“大师,我实在没有可教你的,这万顷湖波你可自用,我自去了。”

    他明明上了船,又猛地一头扎进湖波里。

    这一次再也没有浮起来。

    季寥注目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教了我,原来成道的成还有成全之意,你是要成全我。”

    之前他们的机锋问答,实际上是船夫在讲自己的道,可季寥有坚定不移之心,没有被船夫左右。

    船夫讲无可讲,便牺牲自己的最后一点存留的执念,来证明季寥坚持自己是对的。

    过了一会,季寥默然一叹,说道:“你成全了我,我终归也要成全别人,是吗。”

    “可我也不想成全别人。”季寥自问自答道。

    湖波静谧,小船凝定。

    季寥瞧着万顷湖波良久,轻轻道:“这水波便是你的法意吧,我没什么可答谢你的,便让它在世间生生不息,也算你仍在世间,未曾离去了。”

    季寥双手合十,身上发出光。

    此前聂小娘子讲的慧光,大抵便是如此了。

    季寥从船夫那里坚定开悟之心,现在又用这份开悟,要留存这本该由他驱使的法意,也就是万顷湖波。

    如果他肯接受的话,可以说便可以毫无阻碍修行到登仙之境,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只是他终归不用别人成全自己,也不要成全别人。

    流水哗哗响起,季寥静默盘坐着。

    渐渐地他身下沙洲扩大,并且不断拔高。

    这时候江州府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原本伽蓝寺所处的荒野,竟缓缓形成水泊,原本的草成了水藻,小虫变成了虾,大虫变成了鱼,偶有一些人家被湖水卷入,亦各自飘荡起来,最终靠岸,成了临水而建的民居。

    万顷湖波幽然荡漾,中间有一座孤峰耸立,四面环水,隐约可见佛塔掩映在山林中。

    佛塔崭新,尽是青砖。

    季寥盘坐在佛塔旁边,不远处有一扫地僧人寂然入灭。

    他只对季寥说了一句“我这一生都在等你”,便再无别的话了。

    季寥瞧着寂灭的扫地僧,心下了然,他见到自己到来,便已经心意圆满。自己来是他的愿,愿即成,便身死如灯灭。

    佛塔中飞出慕青,她气道:“你居然没有接受那传承。”

    季寥缓缓点头。

    “你疯了?这很可能是某位菩萨或者古佛留存的传承,你只要接受了,咱们多半能轻易臻至世间巅峰,摆脱现在的状态。”

    慕青一进佛塔就被镇压了,她立时就清楚,这可能是一场旷世难遇的机缘,而且很显然这次机缘的主角便是季寥,因为那神秘的扫地老僧便说了“他一辈子都在等季寥。”

    慕青虽然不知道季寥接受了什么样的传承,但很容易猜出这传承的级别定是无可想象的。她和季寥现在是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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