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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心上人这副表现,程怀宝可有点急了,他眼珠一转,以比方才更加热情至肉麻的笑容道:“园主莫非忘了咱们在襄阳时的那个赌约?怎能这么问?就算小月不答应我,你也应该将她绑了送给我才是,所谓愿赌服输……哎呀!痛啊!”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无赖终于闭嘴,一脸哀怨至极的神情,回头看向韩笑月。
原来,听了程怀宝这张大嘴巴里竟然冒出对师尊如此不敬的话,可把韩笑月气坏了也急坏了,韩大美人再顾不得什么紧张羞涩与矜持,秀眉微蹙间,伸出两只纤纤玉指,重重的在程怀宝的后腰上拧了一把。
程怀宝可不在乎是在什么人的面前,龇着牙咧着嘴,一脸痛苦哀怨的对韩笑月道:“小月,你拧我做什么?很痛的。”
在自己最尊敬的师尊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韩笑月又羞又恼,粉首几乎快要缩进胸脯了,从侧面望去,那张绝美的脸蛋已然仿佛大红缎子一般。
望着从来都是镇静若水的爱徒此时小儿女般的行为,谭菲雅哪还会看不出端倪,自己的徒弟是真正陷了进去,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律情园最出色的两名弟子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便宜了这两个小子。
谭菲雅虽然心中在叹息,外表却没露出丝毫痕迹,不理耍宝的程怀宝,转头对无名道:“你们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无名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道:“我们要同那些陷害我们的人斗到底。”
无名的回答显然超出了谭菲雅的预料,明眸之中现出一丝惊异之色,秀眉微蹙道:“你可知道你们面对的敌人是谁吗?”
无名道:“知道。”
在无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谭菲雅不禁将目光投向徐文卿。
徐文卿心中微微一叹,轻声将白天在小谷时众人商议过的话条理分明的重述了一遍。
当听到无名已做了魔门新主时,谭菲雅的明眸中禁不住现出一丝极度震惊的光芒,任她智慧通天,又怎能料到事情会有如此离奇的发展。
待徐文卿将一切说完,屋中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小无邪熟睡时发出的细微鼾声,四双眼眸紧皆盯视着谭菲雅,等待着她的决定。
蓦然听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谭菲雅凤目微闭,沉思半晌,当一双明眸再次张开时,两道刺目精芒闪现,径直射在无名的脸上:“你们想怎样?再次挑起一场正魔之战吗?”声音表情是罕有的严肃,一股令人慑服的无形威压倏然间充斥于客厅之中。
无名与程怀宝皆是胆大包天之人,混不在意,无名刚待开口,那边厢程怀宝已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轻松道:“师父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兄弟可是受害的人呐,怎么是我们挑起正魔之战?这么大个一口黑锅,我们俩身体单薄,可着实背不动。”
从未见过园主露出这等严厉表情,徐、韩二女心中皆紧张的紧,哪想到程怀宝还能如此调笑,不禁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偏偏此时又不能发作,只得憋在心里,盼园主莫要因此更加盛怒。
无名的脸色有些阴沉,紫眸中闪烁着妖异的紫芒,直直的盯视着谭菲雅的明眸道:“我们不想挑起纷争,但若有人一心想要我们死,我们也决不会束手就擒。”
“你们为何不肯暂时隐居一段时日,待风声过去了再行设法。”谭菲雅并未因程怀宝的调侃与无名的顶撞恼怒,声音中多了一丝无奈。
随着无名重重的一哼,自他身上爆发出一股暴烈煞气,声音冷似玄冰道:“我们没做错什么,为何要隐居?就因为所谓的正道认为我们错了吗?他们凭什么?”
眼见无名即将发飚,生怕心爱的人与自己师门闹僵,徐文卿慌不迭在后面轻轻拉了无名的衣袖一下。
无名话音才顿,那边程怀宝立刻接道:“他们凭什么?还不是凭着胳膊比人粗,拳头比人大,人马比人多,嗓门也比人高。师父大人,小宝说的对吗?”
没给谭菲雅答话的机会,程怀宝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眸中精光四射道:“可是如此一来,公理何在?道义何在?只因为三教五门实力雄厚,便能指鹿为马,将白的硬说成黑的吗?那么正道凭什么称之为正道,与魔门又有何不同?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老子偏要用自己这颗脑袋去试试,三教五门是不是无坚不摧的金刚钻?”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韩笑月望向程怀宝的星眸中,却无法自制的闪烁着动人的莹彩,这才是真正令她心动,值得她付出一片真心的男人,一个无畏无惧的当世奇男子。
虽然语气粗俗了一点……
迎着无名坚定的目光与程怀宝挑衅的目光,谭菲雅微叹一声,玉首轻摇道:“江湖已然够乱了,再多出你们两个来,岂非更要大乱?”
无名冷然道:“江湖已然乱了,黑不是黑,白不是白,三教五门不分良莠好坏,只知道拚命扩充地盘,收罗地方帮派,即使没有陆天祺的暗中作梗,内讧也是迟早的事。”
谭菲雅又何尝不晓得无名所说的这些,近几年来她一直在为这事心烦,奈何情势已然失控,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扩充律青园的实力,以备大乱来临之日,能渡过这场浩劫。
“你们想怎样?”同样的一句话,却已没有了方才的那番威势。
程怀宝邪邪一笑道:“既然江湖已然没有了公理道义,完全凭借实力说话,说不得咱们也只有搏上一场。将相本无种!弄好了说不准咱们还真能火中取栗,弄个江湖至尊玩一玩。”
听了程怀宝的狂妄之言,在谭菲雅的那双明眸之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彩。
第一百零二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1)
近几年来,江湖形势日益严峻,谭菲雅在思索,面对可见的未来那场江湖浩劫,律青园该如何行事。
自魔门败亡后,三教五门的联盟名存实亡。
玄青观、圣人谷与圆守寺这正道三根擎天巨柱开始渐行渐远,再不复当年之精诚团结。
至逍遥子仙去,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三教五门间原本的关系出现了一种微妙而又危险的变化。
三教五门内部原有的派系盟约更加紧密,如玄青观与柳叶派,圆守寺与清禅寺,而本是同律青园相扶相持的玉扇宫,却与圣人谷走的越来越近。
圣人谷、双刀门再加上一个玉扇宫,实力空前强大,圣人谷的威势已然隐有凌驾于玄青观之上之势。
律青园本就是三教五门中实力最弱的一派,再加上现时这等势单力孤的窘境,实可说已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稍有不慎,便可能成为未来那场江湖大劫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摆在律青园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抱三教的大腿,背倚大树好乘凉,但如此一来律青园便不可避免的被绑在了别人野心的战车之上,即使不愿参与正道内斗,也已身不由己。
另一条路是独立自主,保持超然的中立身份,但很可能会因此成为野心势力的眼中钉,因为实力最弱而被人抢先攻击。
近几年来,玄青观与圣人谷皆数此派人前来游说,希望拉拢律青园加入两方阵营,谭菲雅一直在犹豫矛盾中,她既不愿成为那些因一己的野心而欲挑起一场浩劫的枭雄人物的帮凶,更不想看到律青园的毁灭。
程怀宝的话虽然狂妄,但却让谭菲雅在隐约之间看到了一丝未来的希望。
明眸望向程怀宝,谭菲雅淡然问道:“小宝想要律青园助你们兄弟争霸江湖?”
程怀宝嘻嘻一笑,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那不是成心要害律青园。我们只想园主能够置身事外,莫要与我们为敌就行。”
谭菲雅又将目光看向无名。
无名紫眸中紫电连闪,令人不敢直视,声音中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霸道:“园主以前曾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无名却以为只要有足够的信心与恒心,智慧与实力,总有一天,这个江湖会因我而改变。”
无名坚定而又霸气十足的话音方落,四人尽皆动容,程怀宝还好一些,毕竟他是最了解无名的人,三位律青园的大姐小姐可就不同了,她们怎的也无法将现在这个一身霸气慑人的无名同以前那个单纯的仿佛一张白纸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江湖果然是个大染缸,即使单纯若水的无名也无法避免被染了颜色。”这是三女心**同的想法。
徐文卿忽然生出一丝彷徨,在汉中双尊盟时,她曾经是多么的希望无名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威震江湖的一代豪侠,然而目睹此时无名的惊人变化,她反而又觉得无名还是保持原本的赤子之心才是最好的。
因为现在的无名令她心中有一股可怕的陌生感觉。
无名显然还不晓得自己的话给别人造成了怎样的震撼,纳闷的看了看四人脸上相同的震惊神情,奇怪道:“你们为何这么看我?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原本妖异紫电连闪,令人望而生畏的紫眸此时却换上了一抹单纯的迷茫之色,才一句话的工夫,无名便又变回了四人熟悉的那个人。
四人不约而同生出方才那个一身霸气冲天的无名不过是他们的幻觉这等古怪想法。
时而高深莫测,时而又单纯质朴,这两种天差地远的气质几乎同时出现在无名身上,着实令人无法适应。
程怀宝当先醒过神来,击掌叫好道:“木头说得没错,那句江湖因我而改变说得尤其的好,小宝佩服得五体投地。”
谭菲雅望向无名的明眸中闪过一丝痛惜,经历了何等的磨难才能将纯净如水的无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想象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滋味决不好受。
秀眉微蹙间,谭菲雅道:“无名你也想争霸江湖吗?”
无名摇摇头,抱着小无邪的手微微加了一点力道,沉声道:“我只想光明正大的活着,让姐姐与我们的小无邪过上他们喜欢的日子。谁阻止我,谁就是我的敌人,江湖阻止我,我就去改变江湖。”
徐文卿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动,轻轻唤了一声弟弟,柔荑微微颤抖着,紧紧地握住了无名的铁手。
这才是她深爱着的人,她心爱的弟弟没有变,仍是那个简单至不能再简单的男人,所不同的是他长大了,变得成熟了也更有责任感了。
在无名的眸中,谭菲雅没有发现丝毫造作与虚伪,与以往见到时一般的清澈纯净,若硬要找出其中的变化,大概就是这双虎眸中多了一份成熟的坚定与责任。
“告诉我你们的打算与计划。”当说出这话时,谭菲雅发觉,自己已然被这两个她所欣赏的小子说动了。
说了这么多,两兄弟等的就是谭菲雅这句话,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奋之色。
夜,在几人的一番密议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中间唯一的插曲是小无邪尿了他爹一身。
为了徐文卿与韩笑月,也为了整个律青园的安危,谭菲雅终于做出了最为大胆的一个决定。
因为无名与程怀宝所说的,令她看到了能令律青园在江湖大劫之中得保全身的希望。
清晨,山林间的茫茫雾色之中,两个人影靠坐在一处山石之下。
程怀宝望着律青园的方向狠狠地看了一眼,才对一边兀自处于失神状态的无名道:“木头你也真够狠心的,就那么一拳把徐大姐打昏了,一点不晓得怜香惜玉。”
无名并未搭理程怀宝,永远挺拔的身躯罕有的靠坐在巨石下,一双紫眸没有焦点的望向头顶的青天,仿佛此刻他的魂魄已然脱离了身体,飞向了数十里外的律青园。
程怀宝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舍不得他的小月月,学着无名的样,将脑袋靠在身后的巨石上,望着天空发呆。
许久之后……
无名悠悠的道:“小宝,人长大了为何要面对这么多生死离别,这么多令人难受的事情?人们辛苦的活着,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为了活着而活着吗?人们活在世上,除了生存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没想到无名会忽然问出如此问题,程怀宝怔了一下,沉思许久才认真道:“我认为人活着就是为了吃喝玩乐,为了赚到更多的钱财,玩上更漂亮的美人,能将天下人都踩在脚底下供我驱策鱼肉才是最好。”
无名怔怔的望着程怀宝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半晌才奇怪道:“小宝的意思是说你想当皇帝?”
程怀宝点点头,理所当然道:“除了你这根木头,这世上的人又有几个不想当皇帝的?我想当皇帝有什么可奇怪的。”
听了程怀宝的话,无名的脑袋里面更加混乱了。
他所接触的人中,或好名或好利或好财或好色,皆因之而有了人生的目标与梦想,其中更是以他的好兄弟程怀宝为最,几乎囊括了人所能拥有的所有**。
可是他自己呢?
名利财色之于他,没有任何意义,根本无法令他生出哪怕一丁点的拥有**。
人们从学会思考那一天起,便有了烦恼。
思考是人们一切烦恼的源头。
而无名也没能逃脱这一定理。
“我人生的目标是什么?我的梦想又是什么?”
无名的脑海中不停的问着自己这两个问题,并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眼见无名又自钻入了牛角尖,程怀宝无奈的摇摇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也用得着这么费脑筋?
一抹习惯的邪笑挂在脸上,程怀宝调侃道:“木头你的人生目标我知道。”
无名疑惑的望向程怀宝,显然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程怀宝不紧不慢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算不算木头的人生目标。”
“老婆孩子……热炕头?”无名慢慢的重复着程怀宝的话。
程怀宝已然开始悄没声响的挪动屁股准备逃跑了,等无名琢磨过来自己是在逗他,想来迎接他的便是硬如玄铁的一对铁拳了。
无名紫眸中精光一闪,右手方抬,早已有备的程怀宝身形一闪,已然飞出一丈开外。
无名一愣,随即好笑道:“我是要夸小宝聪明,为我解了疑惑,你跑什么?没错,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说着话,这傻小子紧握的双拳用力挥了挥,一副想通了什么重大人生哲理而兴奋异常的模样。
“嗄?”程怀宝彻底绝倒,哑口无言的他再也无法分辨,现在的无名到底是傻还是不傻。
终于确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无名开心异常,甚至连与心爱的佳人及儿子分离所引起的惆怅皆因之而烟消云散。
自此后,无名多了一个习惯,每当他对未来产生迷茫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喃喃的念起自己的人生目标:“老婆孩子热炕头。”
以之激励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2)
圣人谷坐落在东岳泰山之中,原本叫做秦王谷,相传始皇赢政巡游泰山之时曾在此谷中设下宫帐安寝,由此得名。
隋朝初年,一少年书生为避雨,无意间在谷中一处隐秘山洞中发现了儒家秘不可测的宝典《圣贤武典》,三十年后神功有成的书生出道江湖,成就不败之威名,遂开宗立派于秦王谷,改号圣人谷。
这一日,圣人谷中来了数位贵客,这些贵客神秘得紧,由秘道入谷,谷中除了三五人外其余弟子根本便不知晓。
圣言堂。
圣人谷谷主儒林狂士姜伯钊的居所,敞阔明亮的屋中坐了四个人。
身居主位的自然是姜伯钊,年过七旬的他外表却给人不过五十的感觉,细眉方脸,眉目看着儒雅,但双目炯炯,额角饱满,却在这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袭紫色儒袍,腰间别着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在他身侧作陪的是一身藏蓝儒衫的圣人谷副谷主无情秀士肖坚。
能让这两位大人物亲自接待的客人,自然也是同样的大人物。
一个是脸上带着一条丑恶刀疤的双刀门门主断魂刀秦胜,另一个是玉扇宫的宫主一扇绝尘潘天俦。
姜伯钊面上现出一个儒雅笑容,从容的端起茶壶为三人的茶杯倒满,随着一股清新沁人的茶香,随意道:“这是今春的极品洞庭碧螺春,秦贤弟与潘贤弟尝尝。”
秦胜与潘天俦虽然是五门之主,但比起姜伯钊这等三教巨擎,身份上还要差了半筹,两人双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品过之后皆道:“唇齿留香,果是好茶。”
姜伯钊淡然道:“近来二位贤弟可曾发觉,江湖上有什么异常?”
秦、潘二人面上同现思索神情,秦胜道:“近来江湖上安静得很,但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潘天俦也道:“玄青观与圣人谷皆无任何动作,上个月我派到律青园说项的人又被谭菲雅搪塞回来,她还是那句话,她要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