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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的声音,轻如棉絮,说不出的悦耳动听,但陆鸿却只觉得心中一炸,连眼皮都跟着跳了一跳。
当身穿儒衫的高挑女子挑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来。
作男装打扮的庄姜还是那般美艳动人,但那种美却只令陆鸿感到惊心动魄。
贤文馆文里明珠庄姜,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鸿早知道庄姜带着玉部和兵部的高手已先一步到了戏城,但却想不到她居然没有进内城,而是在外城这个路边的小酒馆里,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碰到她。
自从在流萤山与她交过手后在陆鸿心中这个女魔头就成了最棘手的对手之一,心中对她的忌惮比冯妖妖尤甚。
在这个地方不期而遇,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出手。
而当帘子挑起来的时候,陆鸿又见到了几张熟面孔,玉娇奴,酒蠹儿,斩红郎,酒色财气四使赫然有三人在列,只有财使元宝不知去向。
酒使酒蠹儿喝的醉醺醺的,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色使玉娇奴还是那么美艳,妩媚撩人,一眼荡魂,陆鸿不敢去看她。
而气使斩红郎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这时正以一种野兽般的目光盯着他,如果不是庄姜在侧恐怕他早已经出手了。
财神阁酒色财气四使名震天下,入阁以来无一败绩,但炼器宗一战气使斩红郎居然败在了一个小辈手里,虽然陆鸿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剑,非是一般的小辈,但他遭受的奚落,嘲笑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是以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把这个小子千刀万剐以卸心头之恨。
三使,庄姜,无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他都不见得能应付,更何况是四个人?
陆鸿已感到坐立不安了,虽不致两股战战,但心里已经在想脱身之法。
庄姜却好似浑没有察觉到他的内心,背着手缓缓走来,撩起长长的下装落了座,知道接下来要讲的话不是这里的食客们能听的,便使了个眼色让三使将小酒馆里的时刻全部都逐了出去,关了门,连老板都一起撵进厨房里,她这才缓缓道:“与少君结缘的苏小姐自是死了,少正冶曾杀七魔,屠六仙,并摘下了他们的器官融在自己体内,他的体内有仙心三颗,魔心四颗,所以大多数时候是魔性主导着他,尤其当他开启杀戮时,五心共震,魔血积于血脉,就算是神仙来也唤不回他的神性的,而那晚,苏烟儿的凤冠霞帔和苏家人,林家人身上流出的血彻底激发了他的魔性,苏烟儿也死于那一晚”,
“现在,人们口中那个喜欢《行香子》的苏小姐当然不是那个死去的苏小姐,而是知晓少君的过去,想讨他欢心的千面狐夏纱”,
第七百一十三章 谁知真与幻?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感人的故事。
但陆鸿却没有一点儿心思去听这个故事,只因为讲故事的人实在是太过危险。
而在她背后还有三个同样危险的人物。
相比之下在丙字名人榜上排名第一,号称天下第一剑的陆鸿简直就成了砧板上的鱼,羊圈里的羔羊,似乎随时都会丧命于屠夫之手。
所以他虽然面上一派从容,实际上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可惜庄姜却好像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焦急和忌惮,呷了一口茶便淡淡地道:“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有些东西永远也分不出真伪了,当年的苏小姐对少正冶未必就没有感情,只是生在苏家,身不由己;现在的少正冶心里也未必就没有夏纱,只是他很早以前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自溺其中,不愿醒来”,
“你听说过织梦术吗?”,
“织。。。织梦术?”,
陆鸿怔了一怔,心中忌惮虽在,却点了点头,道:“六丁六甲门的求道术,脱胎于幻术,但却强于幻术”,
云雀曾在六丁六甲门学过艺,也学过这门织梦术,陆鸿曾听他提起过织梦术。
梦虚无缥缈,难辨幻与真。
而人的一生也一分为二,一半在睡梦中,一半在红尘里,所以人既然能在人世间少年意气,挥斥方遒,为什么便不能在梦中平安喜乐,安稳一生?
六丁六甲门的弟子能用织梦术编织种种诱惑磨砺自己的心性,以求证道长生,但世上坚定不移,一心求道的人毕竟是少数,而对芸芸众生来说,红尘路难,在梦境中求片刻安稳又有何不可?
少正冶并非庸碌之人,但证道也非其所愿,所以对织梦术的运用的更为极端。
“很多人都以为少君是个疯子,在苏烟儿死后便精神失常”,
“不是的,他只是用织梦术修改了自己的记忆,他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编织自己的梦,梦中,他是苏家的座上宾,拯救苏家,掌有高唐镜的英雄,苏小姐的心上人,当然也会娶苏小姐为妻”,
“起初,对织梦术他只是浅尝辄止,但梦之一物,于梦中越是快乐,醒来后就越是肝肠寸断,反差之大,纵然是少君也无法承受,所以他越来越沉溺于梦中,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现在,他中毒已深,已经没有人能叫醒他了”,
“你看,这座城的主人疯疯癫癫,分不清真与幻,而这座城的人却乐的逢场作戏,哄他开心,戏城这个名字是不是相得益彰”,
不用他说,陆鸿只一进入外城就感受到了那种虚实难分的感觉,整座城都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现在他终于知道这种感觉的根源在哪里。
但多了这些了解并没有让他心安,相反,现在的他比刚才还要坐立难安。
“你似乎知道的很多”,
陆鸿道。
虽然心中忐忑,但他却不能立刻离开。
而且关于这座城和少正冶身上的种种谜题也吸引着他,让他不愿就走。
庄姜笑道:“少君是我的朋友,我对他的了解当然要多一些”,
“朋友?”,
陆鸿目中一动,手指也颤了一颤。
“当然是朋友”,庄姜道:“少君文治赫赫,武功盖世,是我生平仅见的大才,与我又同属财神阁,我们不是朋友难道还会是敌人吗?”,
陆鸿久久无语,一时间竟怔然无言。
面对冯妖妖时,但有难题,他总是心思百转,但面对庄姜时他却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实在想不出她这玩的是哪一出。
“前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良久,他才讷讷地问道。
庄姜淡淡一笑,道:“你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万一犯了少君的忌讳,你死了自是没什么可惜,但打搅了少君的兴致要流的可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血了,所以,作为朋友,我不想你让他在大喜的日子里给他添乱”,
她这么说陆鸿只觉得更加心乱如麻,只能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此,有劳庄先生费心了,在下还有些事,不能陪庄先生久坐,这就告辞了”,
“何必这么着急?”,
庄姜道:“我告诉了这么多,你总也该告诉我一些消息,不是吗?”,
“庄先生想知道什么?”,
陆鸿的心本就一直悬着,这时见她言行举止越发高深莫测,心中自是更加警惕。
庄姜却丝毫也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缓缓地道:“大胜关,魔师的行动还顺利么?”,
“魔师。。。。。。”,
陆鸿更觉吊轨。
庄姜与魔师同属财神阁,此次行动彼此间自然有所往来,怎么她竟会向自己询问魔师的事?
心中虽然满是疑惑,口中却仍是答道:“顺利,魔师的行动。。。很顺利”,
大概回答的太过敷衍,不仅庄姜揶揄一笑,连里间的玉娇奴也禁不住吃吃一笑,道:“陆公子现在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怎么在庄先生面前就像是绵羊一般?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呢”,
陆鸿不禁老脸一红。
只是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把陆鸿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这个地方是荒丘戏城,少正冶的地方,不是中州,纵然是财神阁在与少正冶撕破脸皮之前也绝不敢在这里胡乱杀人。
刚才乍一见到庄姜和三使,他的压力空前巨大,兼之庄姜种种反常的举动,竟让他方寸大乱,这时想清了其中的一切关窍许多细节也渐渐明朗起来,再看庄姜时压力已不像先前那般巨大。
只是对于她们消息之灵通仍是十分忌惮。
他笑道:“我出道才不过寥寥几年,所谓一宗之主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庄先生却是盛名在外近二十年,陆鸿自当执晚辈之礼”,
见他忽然间容光焕发,与方才的样子截然不同,庄姜自是有几分意外,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地道:“如此便好,请陆公子。。。。。。”,
“夫君,是你吗?”,
她话未说完,酒馆外忽然传来一个极其妩媚的女子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陆鸿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阵狂喜,急忙站起身揭开了帘子。
“小曼”,
。。。。。。
第七百一十四章驸马
掀开帘子就看到晏小曼抱着小狐狸盈盈地立在那里,妩媚风姿一如既往。
蓝色裙装拖在地上,头上挽了个倾髻,比以前更多了几分贵气。
嫁为人妇后她身上青春妩媚未改,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直如盛开的玫瑰一般,纵然是陆鸿见了也觉心中怦然一动,上前几步就握住了她的手。
抬眼却看见还有三人护在晏小曼身侧,一个是他认识的冰泓,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几缕短须,长有狐耳,显然也是狐妖,最后一个却是个文绉绉的儒生,看起来也已经年近四十的样子。
“小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这么兴师动众的样子”,
晏小曼吃吃笑道:“呆子,夏纱姐姐大婚,我当然要来的”,
陆鸿这才想起她和夏纱的这层关系来,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早知道便写一封家书约她一起来了,哪里用得着之前这么提心吊胆的?
“他们么,当然是保护我的,这里虽然是姐夫的地方,寻常人不敢造次,但保不住有人胆大包天敢在光天化日里行凶杀人呢?”,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但这番指桑骂槐任谁也听得出是在说庄姜等人。
陆鸿对庄姜是忌惮到了骨子里,但晏小曼却是不怕的,她是青丘国小国主,金枝玉叶,自小就骄横惯了,庄姜,财神阁云云在陆鸿眼中看来如同庞然大物,但在她眼中却什么也不是,要是真撕破了脸皮大不了青丘国和北海狐族及九黎一族联手,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大战,看谁能斗得过谁。
偏偏当日在流萤山庄姜把晏小曼给惹恼了,以晏小曼的性子又岂会忍气吞声。
而庄姜号称文里明珠,有的是一肚子的锦绣文章,阴谋诡计,但只有对陆鸿这样的人这些才能用得上,对上晏小曼这种胡搅蛮缠,只随着自己性子来的就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因此庄姜也不与她计较,笑了一笑道:“小国主言重了,再过几天就是少君大喜的日子了,这个时候来到戏城的都是少君的朋友,怎会有人生事?”,
不说别的,光凭晏小曼“姐夫”两个字在这荒丘戏城就绝没有人敢动她。
庄姜自然也不会因小失大。
晏小曼道:“你或许不会,但你手下的人可保不准,喏,你看他的眼神这么凶”,
她说着指向斩红郎。
斩红郎现在的眼神的确好像是要吃人一般。
但庄姜只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他便恨恨地低下头去,并且再也不敢抬起来。
庄姜道:“小国主可以放心,我手下的人我还管得住”,
“那就好”,
晏小曼道:“那现在,如果你们的话说完了,我可要带他走了哦”,
说着挽起陆鸿的胳膊。
“小国主请便”,
晏小曼便笑盈盈挽着陆鸿的手走了。
那文绉绉的儒生却扫了几人一眼,不客气道:“城主大婚在即,这几日戏城全城戒备,但凡敢闹事的一律严惩不贷,几位还请小心点”,
庄姜登时大怒。
晏小曼是青丘国小国主,金枝玉叶,青丘国历来与北海,涂妖山两地的狐妖交好,又有九黎族庇护,有了这层关系就算是财神阁想要动她也要三思而行,她身为财神阁左右手受她一点气也没什么,但这腐儒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如此放肆。
待要反驳时那儒生却已经走了。
她自然不知道那文绉绉,硬邦邦的儒生离开这里后三步并两步就追上了陆鸿和晏小曼,在晏小曼和陆鸿面前他脸上那副呆板的神情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小国主,这位就是驸马吗?早就听闻驸马是丙字名人榜上的第一人,天下第一剑客,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和小国主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他明着是夸陆鸿,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八个字却显是将晏小曼也捎带上了。
晏小曼最喜欢听的话就是个陆鸿般配云云,当下满心欢喜,笑道:“刘总管,你也听说过夫君的名号吗?”,
驸马?刘总管?
陆鸿目光动了动,道:“这位是。。。。。。”,
“他是苏府的大管家,刘文曲,也掌管戏城外城的事物,这里的人都叫他刘总管,他可是文曲星下凡呢”,
原来他就是那个“媚上”的刘总管,陆鸿笑了一笑。
刘文曲却弓着身子笑了一笑,道:“小国主过奖了,小的不过识得几个字而已,哪里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当初小的文不成,武不就,一路流亡到戏城,如果不是夫人看小的可怜,将小的收留在府中,小的不定已经被埋在哪座坟头了,这些年来城主又栽培小的,给了小的一份出人头地的机会,这份恩情,小的就是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啊”,
这个人话倒是说得好听,陆鸿心道,难怪会成为苏府的大管家。
晏小曼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好”,
刘文曲笑道:“驸马的名号小的早就如雷贯耳了,咱们城主最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小国主应早带驸马来戏城的,苏府必奉驸马和小国主为座上宾”,
他继续回答晏小曼的话。
身为苏府的管家,耳聪目明是少不了的,知道自家城主最疼的就是这位夫人,而这位夫人早在涂妖山之劫后就没什么亲人了,晏小曼是她为数不多的小姐妹,她又是青丘国小国主,地位尊贵,自然对她极尽巴结之能事。
难得他一番谄媚的话说的恰到好处,既不肉麻也不让人反感,陆鸿倒也乐的听上一听。
不多久便到了内城门口。
晏小曼叮嘱道:“夫君,待会到了苏府要叫苏夫人,可不要失礼”,
陆鸿已听酒馆的张老板讲过这里的忌讳,知道内城管的更为严谨,当下点了点头。
抬起头,看见内城那高高矗立的大门时心里却没来由的一动,随即心跳加速,只感丝丝阴邪之气自门缝里透出,化作阴风迎面而来。
这扇门后面。。。。。。好像关着什么邪秽的东西。
第七百一十五章阴兵
荒丘戏城外城家家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景象,了解这座城过往历史的人或许会觉得吊诡,但对不知情的人来说这座城确是繁华鼎盛,让人留恋。
而内城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陆鸿只一靠近就感阴气逼人。
“轰隆”,
墨绿色的大门打开了,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一队巡逻的士兵远远的走来,迎面亦有几道人影,两方人等眼看着就要撞到一起了,他们明明都看得见,但却没有人避让,就这么相互穿行了过去,然后,两方人等越去越远。
陆鸿瞳孔一缩,只觉心中一跳,大白天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冷汗也流了下来。
不一刻,那一队巡逻的士兵便在他眼前消失了。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陆鸿也没看出他们是怎样消失的。
“驸马,小国主,请”,
刘文曲自是看出了他的惊骇,但却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三步并作走到前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远远的吊在他们身后。
晏小曼则握着他的手进入内城,待刘文曲落在身后近十步远的时候才小声道:“夫君,你刚才看到的不是人,是鬼”,
陆鸿本就惊骇,这时听她这么说更是觉得白日里见了鬼一般,当即便环住了她的腰身道:“好啊,连你也来吓唬我”,
“咯咯,别闹,人家可没有吓你”,
晏小曼被她弄得麻麻的,痒痒的,忙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道:“夫君,我没有骗你,戏城之所以有内城和外城之分就是因为这里被打通的阴阳两界”,
“打通的阴阳两界?”,
晏小曼道:“如果夫君有阴阳眼,就能看见这里四处行走的幽灵和阴间的情形了”,
说话间耳边又响起轻微的铃声,像是赶尸人手里摇的铃铛,身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