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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非常仔细,甚么地方应该修理、怎样修理,他都有指示。
戴先生在北平,每天中午在什锦花园,召集重要干部,举行午餐汇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商讨肃奸工作。他来来去去,席不暇暖。最后一次来北平,已是二月底。
“家才!你看!你的脾气还是这样不好。你在陕坝,同傅宜生没有搞好,同美国人也没有搞好。”戴先生最后一次来北平,第一次午餐汇报,吃完午饭,不谈工作,先来数说我。这一次,他是从重庆来,很显然,潘其武打了我的小报告,说了我的坏话。
“我的脾气的确不好。”我说:“不过戴先生说的话,也对,也不对。”
“怎么讲?”戴先生听我这样说,好象听不懂,表示很奇怪的样子。
“我同傅长官没有搞好,的确是事实。不过,如果同他搞好,就不要给戴先生工作了。至于你说我同美国人没有处好,全非事实。我同美国人相处得并不坏,我对他们,说一不二,他们服服帖帖。我并没有给戴先生丢脸,也没有给中国人丢脸。戴先生不能听了潘其武不确实的报告,用来批评同志。”戴先生知道傅宜生想攫取中美班,我不让他攫取,当然搞不好。所以,戴先生对于潘其武的小报告不能不信,又不能全信,一回到北平,就抖出来。最出乎他意料以外的,我居然知道是潘其武说了我的坏话。
“潘其武很好呀!”戴先生并没有否认他听了潘其武的话,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潘其武是官僚,戴先生不相信,问问大家。”我一面说,一面用手指着在座的同志,那天参加午餐汇报的,有二十六七人。戴先生并没有问大家,因为他知道我说话负责,不会说假话。
“潘其武工作,常常工作到夜里三点钟。”
“请问戴先生!”我紧接着说:“一个人是不是可以不睡觉?如果一个人不能不睡觉,那么他夜里不睡觉,就得白天来睡。戴先生认为半夜三更给你写一个报告,就是工作努力,我还可以夜里四点钟给戴先生写报告呢!”
参加汇报的人,有好几个人同潘其武的关系很好,负有给潘其武通消息的任务,倪超凡就是其中的一个。今天我这一席揭穿潘其武作伪的话,他很快就会知道。潘其武的器量窄狭,私心很重,本来对我成见很深,知道了我当着二十几位同志的面,对戴先生说他是官僚,揭发他的虚伪真面目,他会把我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恨入骨髓,遇机报复,我已种下杀身之祸的原因了。
毛郑交恶殃及池鱼
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改组成国防部保密局以后,郑介民先生任局长,毛人凤先生任副局长。当时介民先生负责军调部三人小组政府方面代表,保密局实际工作由毛人凤先生主持。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十一月中旬,我从美国考察回来,已内定我为北平站站长,从十二月生效,所以,十一月底我就回到北平。
三十七年三月开完国民大会,毛人凤先生升为保密局局长,徐志道兄任副局长,主任秘书由黄天迈兄换成潘其武。介民先生虽然已经离开保密局,可是毛郑交恶却开始了。交恶的原因,据说起因于两家太太不睦,实际毛人凤先生自卑感在作祟,造成错觉,惧怕介民先生对同志们的影响力量,对他不利,怕影响他的领导权,拼命攻击介民先生。
郑介民先生为人和气忠厚,人望很高,军统局的同志们没有不尊敬他的。他帮助戴先生工作,始终如一,是人所共知的。大概毛局长害怕同志们信仰介民先生,为保持他的统制力量,必须摧毁介民先生在同志们心理上的偶像作用吧?其实介民先生并不留恋这种工作,无意同毛局长竞争。我从来没有听见介民先生攻击毛人凤先生,说过他半句坏话。相反的,我每次去南京,总是听到毛局长毫不留情地攻击介民先生。
就我所知,介民先生至少帮过毛人凤先生两次大忙,现在他却恩将仇报。
二十八年我在兰州,春天戴先生来了,只带了一位副官,所有电报必须在兰州的同志们翻译,王孔安兄主持其事,我专译戴先生的亲译电报。有一份介民先生给戴先生的亲译电报,报告领袖召见的经过。领袖告诉他汪精卫和敌人勾结情形,要他去越南,进行阻止。电报最后说:
“戴副局长不在重庆,你又离开,军统局由谁负责?”领袖问我。
“毛人凤同志。”我说。
“毛人凤怎么样?”领袖又问。
“忠实可靠。”我回答。
从领袖和介民先生的对话中,我们知道,介民先生曾以“忠实可靠”四字,向领袖推介毛人凤。这四个字多么有分量,他应该衷诚的感谢才对。介民先生的电报稿子,我想他一定看见过,他应当相信的。
第二件事情:戴先生殉职不到一个月,徐为彬兄来到北平,汉三兄要我问问他,是不是负有甚么任务。我请为彬兄在中山公园古柏树下吃茶,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第三者。下面是我们的谈话:
“为彬兄!你这一次来北平,是来玩玩的吗?”我询问他。
“不是!”为彬兄说:“我是代表来看介民先生的。”
“代表!”我惊奇地说,不知道他是甚么代表。
“是的,我是代表张毅夫、李肖白……他们来的。你知道毛人凤的太太贪污不法吗?她和重庆航检所长吴茂先等勾结起来,大干黄金买卖。譬如重庆的黄金便宜,上海的黄金贵,他们就由重庆买上黄金,飞机运到上海出卖,一转手,大发其财。又高价卖飞机黑票,生意兴隆。我们革命革到现在,让他们这样搞,成吗?重庆航检所长已经被张毅夫关起来。我代表他们,请介民先生报告领袖,否则,大家都不要干了,革甚么鬼命!”
如果介民先生把这件事情报告了领袖,毛人凤先生一定吃不消。但是以后并没有甚么动静,可见介民先生没有报告领袖。毛人凤先生应当清楚,介民先生没有对他下过毒手,张毅夫、徐为彬对他如何,不应当和介民先生扯在一起。现在他做了局长,对于一位离职的旧局长,攻击不遗余力,道义上实在说不下去。毛人凤先生和郑介民先生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位戴雨农先生,现在闹分裂,兄弟阋墙,仇快亲痛,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
我最后一次去南京,毛局长把我当做亲信,对我说:“郑介民岂有此理,他想出卖团体,向领袖建议,把交警改编为一个军,由吉章简任军长。”
交警总局有交警十八个总队,每一个总队的兵力超过一个团,火力超过一个师。一个军顶多辖三个师,吉章简为甚么不干十八个总队的总局长,而要干一个军长呢?介民先生又为甚么做这种建议呢?在情理上,都不会有这种荒谬的事情。我说:“毛先生!你比戴先生如何?以戴先生那样了不起,都离不开介民先生,而要用他,你为甚么就不能容忍他呢?”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完全是为他着想。可是毛局长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非常难看,笑容消失了。他再没有说甚么,我告辞出来,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在他的下意识中,我是站在郑介民一边,我已潜伏下杀身之祸,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后来我才知道,凡是顺从着毛局长骂郑介民的,他就认定是亲信,否则,就认定是“郑派”了。周伟龙想干交警局长,毛人凤又想把吉章简赶走,于是,周伟龙跟着毛人凤大骂郑介民,就成了毛局长的亲信,和潘其武三个人跑到戴先生灵前,磕了头,拜为把兄弟。不久,吉章简被打倒,周伟龙做了交警总局长。周伟龙眼里哪里瞧得起毛人凤,做了局长就不买帐了。结果,周伟龙还是被他的把兄弟宰了。死的是不是冤哉枉也!他死前在牢里和我碰过头。
毛人凤的政治戏法
三十七年三月行宪国民大会开第一次大会于南京国民大会堂。毛人凤先生曾经玩了一次政治戏法,玩得非常高明、非常成功,得到领袖的信任,从此身价百倍,巩固了他的政治地位。事隔三十年了,至今回想起来,犹觉毛人凤先生玩政治,确有一套,可叹为观止。
山西出席代表一百一十六人,我是我们交城县选出的代表,也出席了大会。代表有五人没有出席,傅作义和王应尊(胡宗南的师长)因有军事任务请假,孔祥熙在国外,也请假。
赵召南和吕存恭不知何故没有报到。代表团由梁化之兄率领,行动非常一致,为他省所不及。当时副总统竞选非常激烈,情况空前。参加竞选的有于右任、孙科、莫德惠、李宗仁、程潜五人,拉票积极,各显神通。阎百川先生对山西代表曾做交代,共产党叛乱,国家艰难,选举副总统,希望代表们尊重总裁的意见,总裁要谁担任副总统,山西的票子就投给谁。阎百川先生老成谋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措施,应当让总裁知道,于是,我报告了保密局,立刻就变成了毛局长的政治资本。
毛局长造了一本九百多人的名册,呈报领袖,说这本册子是保密局控制的代表。虽不到总人数的五分之二,确实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问题是毛局长是不是真能控制这九百多人?保密局的同志当选为国大代表的,还不到一百人,而这些人当选为代表,都是凭个人的关系,保密局对任何人并没有帮过任何忙。所以,保密局的同志,毛局长也未必能控制,怎么能控制九百多人呢?
毛人凤先生事先做了一次很有益的调查工作,他要求每一位和保密局有关系的代表,把个人能够影响、投票支持中央希望选出的副总统的代表姓名,报告备查。他所造的名册,就是根据这些报告编造的。他既然知道山西的一百一十一张票子,一致支持中央希望选出的副总统,于是列入他控制的名册内,呈报领袖,并没有把阎百川先生的指示,据实报告,实为遗憾。
当时领袖未必注意这一本名册,可是,到了选举副总统的时候,没有一个候选人的票子能够当选,很显然的,李宗仁的票子要比孙科的多,中央就非常紧张了,一票也势在必争,何况九百多票呢?事情就那么凑巧,山西代表的选票都投入第八票箱,当第八票箱开出的票子都是孙科的时候,毛局长的名册就起作用了。从第八票箱开票的结果,证实了毛局长控制的名册是真实的,引起了领袖重视,表示欣慰。
副总统选举结果,李宗仁当选了,领袖非常生气,这真是国家的大不幸,不到一年,大陆就断送在李宗仁的手里。据说,选举完毕,领袖曾召见陈立夫先生,责备他说:“你身负组织责任,对选举票都控制不了,还不如毛人凤。”
副总统选举完毕,保密局曾招待山西全体代表,以酬谢被利用之功。但毛局长向领袖报告,他能够控制山西代表,完全是李广和的力量。山西代表一致投孙科的票,那是阎百川先生的明智指示,梁化之兄领导有方。说李广和能够控制山西代表,真是天晓得。哪一个山西人不知道李广和的老婆刘秋芳是毛人凤先生的情妇,狗屁倒灶,李广和明明是个活乌龟,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说山西代表控制在一个活乌龟手里,那对山西代表真是无上的侮辱。
李广和做和平运动
李广和与刘秋芳这一双男女,在我的一生坎坷中,关系实在太大了,我的《入狱记》中,不能不特立两章,加以叙述。李广和,山西襄垣县人,住过太原的外国文言学校,他哥哥李德和办过盐务,因此李家在地方上颇有势力。李广和豪强霸道,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豪劣绅。抗日战争蔓延到山西,他不敢待在家里,跑到武汉。因为他是天主教徒,雷鸣远神父把他推荐给委员长,委员长批交戴雨农先生运用。李广和表面看来,笨头笨脑,说起话来,好象很老实,实际他能把没有的说成有的,还会使人深信不疑。他向戴先生说,他在华北能联络游击武力,于是以军事特派员名义,派到北平工作。
二十八年夏天,我回华北视察工作,经周世光兄介绍,我才认识了他。世光告诉我:“李广和以军事特派员来北平联络游击武力,实际上连个鬼都联络不上。他向戴先生乱吹牛,结果一筹莫展,无法交代。不过他很胆大,所以要他做北平区的行动组组长。”无论如何,一个人敢在敌区工作,总是值得赞佩的,我对李广和也不例外。九月间,天津失事,区长曾澈被捕,北平的环境也非常险恶,我一再阻止周世光兄进行行动工作,以策安全。我又告诉李广和不要轻举妄动,有甚么计划,希望他先告诉我,再考虑进行与否。
实际上,周世光和李广和瞒着我,正在进行他们的计划,一定要开枪,结果出了纰漏。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周世光、李广和及其他同志多人被日本宪兵队捉去,牵连到西什库的天主教堂和辅仁大学,很多天主教的神父和教友因而被捕。
日本军阀的侵略战争,整整打了两年,他们已经深深地了解,愈打愈没有办法。汪兆铭的傀儡组织虽然成立,对于结束战争,丝毫不起作用。真要进行和平,必须以重庆为对手才有效。李广和被捕后,自称是中将军事特派员,一个中将在日本人眼中分量很大,认定是一块可以利用的好材料。于是,把他释放,要他回重庆进行和平运动。日本人说:“我们不要再打了,共产党才是我们的真正敌人,日华合作,对付共产党吧!你回重庆进行和平运动,三个月回来,我们就把全部逮捕的人都释放。”
李广和是一个不知轻重深浅的人,知识简陋,深信日本军阀的说法,真的以和平使者的姿态,二十九年(一九四○)夏天回到重庆。不过他不但见不到委员长和戴先生,连军统局的重要干部也接不上头,无法传达日本军阀的和平愿望。我听说他回来,去中央饭店看他,他满腹牢骚,大谈和平。我知道他已入魔,中了日本人的毒,警告他说:“你不要胡说八道,相信日本人的鬼话。他们打不下去,才想和平。我们的抗战国策是绝不中途妥协,抗战一开始,委员长就宣布过。中途妥协,等于投降。这是我们不能动摇的国策,谁主张中途妥协,谁就是汉奸,以后不要再提。”他才不敢再侈谈和平。
那时重庆的生活非常艰苦,洗个澡都不是容易的,中央饭店有澡堂,李广和愿意请客洗澡,我把毛人凤、李肖白、徐业道、徐人骥等约到中央饭店洗澡,李广和才和他们见面,接上头,李广和在重庆到处活动,看到孔庸之先生,大谈敌区情形。孔先生听来,觉得非常新鲜,认为李广和了不起。
六月二十四日雷鸣远神父病逝歌乐山中央医院,李广和想干华北督导团主任,要我保荐他。我告诉他,我不能。华北督导团系天主教的团体,只有于斌主教向戴先生推荐,才能生效。李广和对钻营这门学问,真有一手,第三天中午,他就请我和于斌主教在一家西餐馆吃饭。
“我向戴先生推荐李先生任华北督导团主任,成吗?”席间于主教问我。
“华北督导团是天主教的团体,戴先生非常尊重于主教的意见。不论于主教推荐谁,我想他都会同意的。”
十一月我赴太行山工作,离开重庆的那天早上,李广和到汽车站送行。那时不时兴这一套,他是唯一的送行者。我到达陵川后不久,史择言同志从后方来,才知道李广和已发表为华北督导团主任,而且孔庸之先生派他为山西主任赈灾委员。
三十二年(一九四三)一月,我离开太行山,回到西安,听说李广和已经在重庆被关起来。他哥哥李德和拿着一本十行纸写的书稿,字写得好,文章也不差,详细叙述李广和到北平和敌华北派遣军接洽的经过,还有到南京和汪精卫伪组织联络的情形。系李广和口述,李德和笔记的。
“李先生!”我看过以后,对李德和说:“我劝你把这本东西收藏起来,留给子孙们看吧!不要再给人家看。令弟是华北督导团的主任、山西主任赈灾委员,是政府的官员,私自去和敌人、伪组织接头,那是通敌,杀头也不冤枉。你的这本自白书是自己宣布自己的罪状,还让人家看吗?”
原来李广和不管其他赈灾委员,带上赈款,跑到第二战区,把钱交给阎百川先生,他就到北平、南京活动去了。委员长知道,非常生气。他从敌区回来,自以为劳苦功高,才由李德和写下这本杰作。李广和一到重庆,就被关起来。他从北平回来,带着刘秋芳到西安,把她留在三原李德和家里。刘秋芳不过二十岁,系北平的舞女,行动随便,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