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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苦笑，“你说的不错。”
****************
“师兄，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做什么？”少年打着呵欠，半眯的眼模模糊糊的。
睡至半夜突然发现同屋的师兄不在，江宁随意披了件外衣便出来了。夜风很凉，冰冰的吹进他衣袍里，顿时把他的睡意全吹走了。
冻的一哆嗦，赶紧挨着师兄坐下。
青年替他将外衣掖了掖好，却没有说话。
“师兄？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在梦游吧？”
“江宁，我……有些事……仍然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以后自然会通的。”少年不耐烦的摆摆手，抬眼见到青年的神色，不由愣了一愣，笑道，“师兄，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钻牛角尖？”
青年的脸上有些微的迷茫，不知为何，居然让他觉得此情此景……很忧伤……
“我在想……我若一辈子清修，到头来能得到什么？是不是就和几位师叔一样……”
就这么过了百年，然后默默死去。
江宁看了他半晌，才开口，“师兄，我以为修道之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疑惑的。”因为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
“不，我只是难以理解。我阅览众多古籍，因而略通星象之术。江宁，你可知，天上星辰皆有轨迹，你所见的星空，看似繁乱，其实每一颗星星都有它既定的轨道，永不会改变。”
这个……当然知道。江宁眨了眨眼。
“如此，是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已有定数，难以更改呢？”
青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脸上的神情莫名难辨，“那是不是，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违抗命运？”
江宁收敛了笑意，低声道，“师兄，我不知你在迷茫什么，我只知，所谓命运根本是无稽之谈，我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江宁。”
青年忽然抬头，目光牢牢的盯着他，“你是此间异数，本就不在因果论中。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他的眼神有些灼人，江宁第一次在师兄眼中感觉到那样的威迫感，他一字一字道，“你说，琼华派会被天火所焚陨落大地。”
江宁有些记不清那晚师兄最后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那夜师兄的眼神太让人心惊。
那种眼神，莫名让他觉得，异常沉重。
师兄……想做什么……
第十六章
他缓缓俯下身，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慢慢牵起一抹笑容，“师兄……又见到你了……真好……”
玄震已经说不出话来，瞳孔已然失去焦距，神色更是迅速灰败下去。
与双剑灵力激荡中四散的火焰消失殆尽，只有一团火光飘忽中落到崇显手中，火苗退去，只剩下一根火红色的羽毛。
崇显抬头看了看，剑阵已毁去大半，妖界也脱离束缚而去。他眼神微微一闪，复低下头，凝视着玄震。
玄震眼中微有一丝光亮掠过，唇微微翕合，似乎想说什么，忽然又咳出一口血，勉强露出的一点笑容僵在脸上。
忽然间，玄震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快的让人来不及反映，已是白骨森然，甚至还在一点一点消逝。
“大师兄！”顷刻，夙汐怀中竟然只余下了一件染血的长袍。她惊的霍然抬头。身前居高临下的青袍人一脸淡漠，只静静地看着。
明明是仿佛局外人般俯视着，夙汐却莫名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悲伤。
来自青袍人。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眸犹如深渊，透着无尽的哀伤。
他缓缓弯下腰，竟然抓起一把沙土，握在手中。
“师兄，我送你一程。”
衣袍声响，青袍人直起身，转过头，大踏步的离去了。
步步离开的背影仿佛沾了水的墨画渐渐化开，模糊，然后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重光！”
青阳走到兀自怔立的重光身边，脸色沉重，“掌门师兄他……”
*** *** ***
这场人妖大战，终究以两败俱伤告终。
此一役琼华派伤亡过百，其中掌门太清真人、掌门首徒玄震战死。此战后，琼华派很长时间都笼罩在低迷的气氛中。青阳、重光暂时执掌琼华。
宗炼捧着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剑，闭了闭眼，仍是觉得胸中窒息，他半生心血，竟然如此被毁去了。
苦笑，“我以为这把剑已是……罢了，玄霄和夙玉如何了？”
青阳，“……夙玉身受重伤……怕是难以长久了……至于玄霄……”他和重光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失却望舒，他受到羲和反噬，恐怕很危险了。”
宗炼沉沉的叹气。
青阳、重光没有久待，他们二人如今处理门中大小事务，忙的□乏术。
仅仅两日后，
“长老！长老！！”
“什么事？”
夙汐不安道，“天青师兄和夙玉师妹都不见啦！”
重光忽然觉得心里一沉，青阳恰在此时进殿，顿时大惊，“什么？”
“师兄？”重光立刻看向他。青阳脸色凝重道，“我刚去了宗炼师兄那里，他说昨日夙玉去他那里拿走了望舒剑。”
“云天青呢……他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满意，不过还是发了~远目……以后再修吧
第十七章
云天青其实也有些茫然，但他已经离开了琼华派，而且没有打算再回去了。也完全不想考虑长老们会怎么想。
他没想到的是，夙玉居然会来找他，同他一起下山。
那……玄霄师兄呢？那天以后，他就没见过玄霄师兄，只知道玄霄师兄似乎也受了伤。
“不，玄霄师兄他……一心向道，我不愿让儿女私情拖累他。”即使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师兄他，何曾懂得世间的感情。
夙玉苦笑，“我也不忍见他日日忍受焚身之苦，天青师兄，你要去寻找传说中的阴阳紫阙对不对？我同你一起去。”
云天青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心下微微一声叹息。果真世事难料！但已然如此，他亦决心，倾尽一生去守护身边的人，那样外柔内刚的性子，值得他怜惜。
玄霄师兄……也许，此生不见了……
一语成谶。
**************
宗炼犹豫道，“夙瑶那孩子并不合适……”
青阳和重光无奈道，“也别无他法了，掌门之位不可空缺太久。”
三日后，夙瑶继任第二十五代掌门人。
玄震战死，云天青夙玉失踪，而玄霄……从大战后起便一直在后山禁地中……
洞壁结满寒冰，石室里满目的银白色，少年伫立其中，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冷，他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散了，乌发凌乱的披散下来，白玉般的面容此刻竟微微扭曲，额头密密的出了晶亮的汗。肺腑中如同灼烧般的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的呻吟出声，死死咬牙忍住了。羲和孤零零的落在地上，火红色的光芒明明灭灭。
窸窣的脚步声渐近，他猛然睁开眼，怒吼一声，“滚！”袍袖挥动间带起的热浪把人直打出洞口。噼啪的声响，食盒摔了一地。那名弟子脸色惨白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逃出去了。
他重又闭上眼，粗重的喘息着。
滴答，有冰融化成水滴落的声音。
“玄霄！为何将给你送饭的弟子打成重伤？！ ”夙瑶带着微怒出现。她已是本派掌门，口气自然不同。
玄霄冷冷看她一眼，哼了一声。
“你！你这样让我如何向同门交代，本派禁地之中养了一只会伤人的怪物吗？！ ”
“我是怪物？！”他瞳孔骤缩，眼眸似乎染上一抹血红。
“你说的没错！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囚在这里，自然比不上你做了掌门，风光无限！”微微掀动的唇，满是讥讽。
当三位长老面色凝重的出现，玄霄反而吐出一口浊气。“你们待如何？”
夙瑶冷冷道，“玄霄，你如今走火入魔、丧失清明，我只有与三位长老合力，将你封入玄冰之中！”
走火入魔，丧失清明？哈、可笑、真是可笑！
他一直在笑，玄霄往日少有笑容，然而这一日，他笑的让几位长老都微微变色。斜瞥见银白色的洞壁上映着的面容，眸光中几有疯狂之意，让人心惊！
走火入魔又如何？！比之苟延残喘，玄霄此生也绝不愿那般狼狈让人耻笑！
作者有话要说：恩，我果然没什么逻辑性，爱写哪写哪。。。
第十八章
原本是不信走火入魔之说的，然而，却亲眼见到心性大异的玄霄。
笑的那般张狂，微微扭曲的面容透出疯狂的神色。他体内的炎流极不稳定，周身都环绕着那股时强时弱，暴躁不安的气息。无奈与现任掌门夙瑶一起，将玄霄冰封于后山禁地之中，三人因此都愧疚难安。
冰封玄霄之后，宗炼伤势愈发重了。青阳、重光已有隐退之意。数年后，宗炼去世。青阳、重光卸去长老职务，隐居清风涧。
银白色的世界，寂静的死气沉沉。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封在冰中多久了。
厌倦了眼前的颜色，他一直闭着眼，仿佛陷入了沉睡。
当悄无声息的人影靠近的时候，他似乎毫无所觉。直到感觉气息已到了身前，才缓缓睁开眼。
眼底像冻结了寒冰，且毫无生气。当一袭青袍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几不可察的流光微微一闪。
黯淡的青色，似乎从不曾改变。然而如今却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萧索的意味，那人带着浅笑的眉目依旧，只是静静迎视他的目光时，会有种不同。那里面，仿佛已经有什么难以遮掩，难以完美承载的东西流溢出来。
那人，也无心再去隐藏和掩饰什么了吧。
青袍人亦将冰中人打量一遍，轻轻笑着说，“一别数年，君可安好？”
玄霄收回目光，吐字，“很好。”
崇显勾了勾嘴角，掀袍坐在了地上。那股懒洋洋又有些不羁的气质又发散出来，没心没肺，像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什么牵挂都没有。乍见面时的疲倦和忧郁疑似幻觉。
玄霄突然问了一句，“这些年，你都去了何处？”
崇显怔了一怔，立刻又笑起来，“也没去什么地方，不过大醉了一场罢了！”他坦然的模样，似毫不介怀。
却蓦地笑容一敛，面无表情地看着玄霄，“我说过……我不是好人吧？”
玄霄默了片刻，恍惚想起多年前，对方是说过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突然明白什么，又突然有了更大的疑惑。所以他没有开口。
对方继续说，“我不会有任何愧疚，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我不会因此为你做什么……”
感觉到一束火烧般的目光直射在自己脸上，崇显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脸，笑了，“很生气吗？”
“怎么……可能……会生气……”玄霄的声音极低，嘶哑。
狂暴的炎流似乎全冲上了脑中，他听见骨节噼啪的声响，眼前的景象都变成了火红色。几乎无法思考，意识和视线都模糊起来，却有一股强烈的渴望撕碎一切的冲动充斥整个身体。
黯青的影子就站在身前，却隔了厚厚的冰层，他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不想去看。
只想毁灭！毁灭一切！
怎么可能会生气……已经恨的快失去理智了啊！
那人说，不会有任何愧疚，不会觉得做错，甚至……不会因此而做什么……
无法控制的怒气，无法控制的恨意！
玄霄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如此失控。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他会这么恨？
…………
崇显的眼神渐渐变得惊讶，玄霄的双眸充斥血色，几乎被杀意控制的人居然还能凭借自身意志压抑体内的狂躁，压抑住暴虐的情绪。
然后迅速的，出乎意料的，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安静下来的玄霄，仿佛连看一眼对方都不愿，闭着眼，没有声息的样子。
不愿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短短一瞬，他已虚弱的连睁眼都疲倦。
第十九章
“太师叔……”重光欲上前，却被青阳伸手拦住。
青阳的目光里满是不赞同。他一愣，没有再迈步。
“琼华禁地，何人擅闯？……是你？！！”夙瑶惊怒，“两位长老！！还不把此人拿下！胆敢毁我琼华几代心血，害死掌门！罪不容诛！”
“夙瑶，住手！”
“两位长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违抗掌门之命么？！”
“闭嘴！”重光陡然大喝，夙瑶被呵斥的呆了一呆，满脸不可思议，随即前所未有的愤怒让她几乎失去理智！“重光！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么！！！”
青阳眼见这一幕，几乎有些无可奈何，正要说什么，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
那声叹息轻的好像风微微吹过，却使一切都静谧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诚然，如何才能够制天命而用之？”青袍人摇了摇头，“我所做的，其实没有改变什么？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诸事皆有缘法，万物已循因缘……”
夙瑶听罢冷笑，“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何来天命？”
崇显懒洋洋瞥了她一眼，笑容讥诮。分外刺眼，夙瑶死死咬牙，恨不能扑身上去。“青阳，速速放开本座！”
青阳只是苦笑一声。
他哪里敢放，若是动起手来，他自己最多退在一边，两不相帮，重光却是一定会担上以下犯上的罪名。因为那人……
“你……你怎会变成如此？”重光有些焦虑，这种情绪让他不知所措。他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人。
崇显看向他，微微一笑，“无妨，不过是代价罢了。应该幸好，这样的代价我还付的起。”他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淡淡道，“今日，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贵派。”
“你敢！！！”
崇显的脚步顿了顿，“你说我敢不敢？！”又觉得接受这样的挑衅有些可笑，他再不犹豫，转身离开了。
青阳无奈的面对暴怒的夙瑶，“掌门，莫要妄想对他出手了，那日的情形你忘了吗？吾派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夙瑶冷冷地撇了两人一眼，扭头冲进了禁地洞穴。
“玄霄！”
闭目的玄霄良久才开口，“一派之主，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少废话，那个人是不是来找你的？！他找你做什么？！难道想把你救出去！”夙瑶气极，连一贯的修养都不顾了。
玄霄倏然睁开眼，“救我？哈哈哈哈……”他大笑，笑得不可抑止，眼里是浓浓的嘲讽，“可笑，夙瑶掌门，这样可笑的话你竟也说的出来？凭你也配做琼华掌门！”
“你……”夙瑶狠狠地瞪他，“你最好清楚，没有人能够救你！”说完，振袖离开。
玄霄冷冷的看着，抿紧了唇。
随后出现的重光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重光长老，你有何指教？”
重光避开对方嘲弄的目光，问道，“你可知……太师叔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什么叫他变成这样了？又干我何事？”
“你感觉不出来么？太师叔他……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爱写啥写啥。。。
第二十章
普通人么？ 他本来……就只是普通人啊……
“普通人就应该回到普通人的世界，不是么？”
“你想说什么？”无怀淡淡的问。
崇显仔细的看着他的脸，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点点好奇的神色来。连对自己的冒失行为的不悦都没有。好像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啊，比重光更彻底。果然是……面瘫啊。于是再次肯定。
而且是个了不得的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