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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香味虽不甚浓郁,却充满了一股优雅、迷人的神秘气息,让闻之者恍若置身外一个落英缤纷的梦幻中。
“这里是……”望着那座蓝色的高墙,尔书雅忍不住轻声问道。
“你不必知道。”这回,仇愬的回答相当冷绝,但他的眼眸却在同样望向那座蓝色高墙之时,难得地流露出一股一闪而逝、气韵动人的异样神采。
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可这个眼神,尔书雅望见了,并在望见的同时,心底升起一股连自己都无法言说的惊诧与震撼。
那院里,究竟住着什么人,竟能让向来如寒冰般的仇愬,一瞬间化为秋水?
是女子吧……
因为只有女子,才会住在拥有那种温柔、优雅的芬芳宅院里,也才会让一座万年冰山,流露出那样罕见的铁汉柔情。
“看,这就是天都里最神秘的诡媚夫人住处。”
“何止神秘而已,要知道整个天都里有多少达官贵人想尽方法欲一睹佳人风采,却全都不得其门而入。”
路人们好奇又钦羡的叨叨絮语,恰也证实了尔书雅心中所思。
这宅内所住的,果然是名女子呢!
而这名被人所称颂的“诡媚夫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她一定很美、很聪慧吧!她一定很特殊、很高贵吧!
她一定懂得很多,一定说起话来知书达礼、笑容优雅,绝不会像自己这样幼稚、傻气吧!
“前面便是天都最热闹的四方街,我们走路进去。”
怀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古怪酸涩与复杂思绪,尔书雅一路上静默无声,直到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时,才惊觉自己的纤腰不知何时竟被人轻轻握住,并且在她双脚落地后,又倏地离开。
他,抱她下车?
望着前面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尔书雅愣了愣后,才赶忙追上前去。
“快看,那是不是仇左相?”
“老天,今日天要下红雨了是不?仇左相竟会离开他的书房来四方街走街?”
“想当然一定是来视察民情的嘛!否则日理万机的仇左相哪有空跟我们一样在这儿瞎转乱逛。”
听着四周不断传来的议论声,尔书雅只能默默地跟在仇愬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她的眼眸,却不停四处张望着,毕竟现今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诧异与充满惊奇。
因为这天都,真的与她曾经听过、与她想像中的天都完全不一样!
她由过去鬼族长老口中认识的天都,是一个布满鬼族鲜血,却又盈满鬼族思念与眷恋的矛盾之地;她由文牒上认识的天都,处处充满了尔虞我诈、利己排他的政治斗争。
但此刻,从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她看到的却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无论是东勒族、西清族,抑或是鬼族…
…是谁,改变了那个天都,令它成为一个如此乱中有序、生气盎然的活力之都?
是假象吗?
但若只是假象,这些人的神情如何能这般自然而生动……
“饿了吗?”当尔书雅望着那形形色色的人们,脑中思绪那样混乱之时,仇愬那句突如其来的话,令她蓦地一愣。而她未及停下的脚步,更让她的鼻尖直接撞至他坚实的后背上。
“嗯!”轻摸着鼻尖,尔书雅下意识地点点头。
听到尔书雅的回答后,仇愬也不管身旁有多少人用着古怪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迳自便领着她向不远处的一间饭馆走去。
“仇……仇左相!”
当仇愬与尔书雅两人来至饭馆的二楼后,里头的人在惊吓之余,几乎全自动地挤至左半部,将右半部整个空了出来。
望着这奇特的景象,尔书稚又是讶异、又是有趣,但她只是一语不发地随着仇愬坐至窗旁,然后望着店老板惶惶恐恐地上来问候,望着仇愬信口点着菜,望着桌上像变戏法般地出现了五、六道简单却精致的小菜。
这些菜,原来是这里点的啊!
看着那些其实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色,尔书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平常仇愬吃东西吃得相当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平淡,但当他因公外出之时,聋哑婆婆端进来与她同吃的饭菜,便会比平常半盛许多,并且每一道,都是她喜欢的!
但那应该只是她与聋哑婆婆之间的小秘密啊!仇愬为何会知道呢?
“吃吧!”在众人好奇又惊诧的目光中,仇愬旁若无人地迳自夹菜、喝茶。
而原本饭馆二楼的小戏台则在中断一会儿后,经由店老板七手八脚的暗示后,又开始继续演出。
刚开始,由于仇愬的存在,演员们的言行举止都有些拘束,但半晌后,那些懂得察言观色的老江湖们在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耐的神色后,索性放了开去的使出浑身解数尽情逗笑起来。
从未曾见过江湖艺人演出的尔书雅,原本也只是本分地低头吃饭,可半晌后,她拿着筷子的手却愈动愈慢、愈动愈慢,小脸也不自觉地望向小戏台,整个人陷入江湖艺人编织出的逗趣情境中。
突然,江湖艺人的一个动作,令整个饭馆像炸了锅似的笑了开来,连尔书雅都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啊!”在发现自己笑得太过放肆,而仇愬不知为何竟低下头去时,尔书雅低呼了一声后,也连忙低下头来,心中忐忑不安。
浑身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尔书雅再无心聆听台上的演出,只是忧心仲仲地悄悄由长睫毛下注视着身旁仇愬,深怕自己的行为惹恼了他。
但一会儿后,尔书雅却发现,他好像没有生气,而且还似乎……在笑?
是的,仇愬真的在笑!
尽管他的笑容那样轻浅,还故意低下头来不想让人看见,但是尔书雅还是望见了,望见了他向来冷冽的俊美冷庞上,那抹不可思议的梦幻笑容,以及那永远像凝结了千年的寒冰,如今却像冰雪化开般盈盈闪着波光的深邃眼眸……
望着那个笑容,尔书雅整个人呆住了。
六年了,她知道他不耐烦时会不自觉的挑动左眉,她知道他烦躁时会不自觉的勾起手指置于唇上,她知道他陷于苦思中时会来回地将前发缭乱。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过,他竟会笑,并且笑起来的模样,竟是如此的稚气、腼腆、迷人……
“吃饭。”正当尔书雅痴傻地望着那个笑容时,突然,她的耳旁传来一声轻之又轻的低语。
“喔!”脸蓦地一红,尔书雅慌乱地将视线转回,再不敢看仇愬一眼。
虽不看了,但她的心却不知为何,跳动得那样急促,急促得连她的呼吸,也跟着不顺畅了起来。
她的眼眸,虽不敢再直视仇愬,却又不由自主地轻轻随着他那在桌上夹菜、喝茶的大手缓缓而动。
在尔书雅的缭乱思绪中,小戏台上的节目也在众人的哄笑与掌声中结束了。
就在台上演员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躬身谢幕之时,突然,一声大吼由楼梯口传来。
“仇愬,纳命来!”
蓦地一愣,尔书雅倏地抬起头,望见了一道黑影与一阵寒光直扑仇愬而来。
“有刺客啊!”
当那名黑衣人扑向仇愬时,饭馆内那群挤在左上角的客人们立刻跑的跑、逃的逃。
但他们却没有走远,反倒全集中在饭馆对街那家酒肆的一楼里抬眼观望。
来人的身手很是迅捷,并且凶猛,仇愬却依然坐在二楼靠窗的座位上,脸色变也没变一下,只是淡然自若地举起他拿着筷子的右手。
利客手中的剑招相当凌厉,但无论如何凌厉,却全被仇愬手中的那双筷子轻易拆解掉。
“你……”眼见自己不仅攻击无效,最后手中长剑还被仇愬那双筷子架着动弹不得,刺客涨红着脸,急促地喘息着。
“滚。”筷子随意往前一挥,仇愬将刺客整个人挥跌至楼梯口后淡淡说。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没想到自己竟会败得如此狼狈,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的刺客跟跄爬起身,狠狠咆哮着。
刺客的咆哮声中充满着不甘与恨意,但仇愬却依然望都没望一眼,只是迳自换了一双筷子继续用饭。
不过,仇愬虽没开口,可一旁的观众却早议论纷纷了起来。
“真是的,傻子才会问他为什么来!这全天都、全勒琅国的人都明白,跟仇左相不对盘的人早排到飞来山山脚下了。”
“唉!这年头居然有人敢来刺杀仇左相,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在造总管面前大吼大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这个无耻的卑鄙小人!”望着仇愬那相应不理的淡然模样,刺客益发地愤怒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将苏拉藏于府中,怎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依然没理会刺客的大呼小叫,不过这回,仇愬倒是转头望向了饭馆对街那家酒肆二楼里,一名缓缓起身的白衣男子。“造总管,你家十九爷看戏也该看够了吧?”
“没呢!正等着往下看呢!”未待那白衣男子开口,一个充满揶揄的清润嗓音却由酒肆一角落传来。
“仇左相,抱歉打扰您用饭了。”被称为“造总管”的白衣男子对仇愬微微一笑、领了领首后,缓缓让开身,“十九爷。”
“叫什么叫,我还没看够呢!”就见造总管身后一名贵气十足的男子头抬也没抬,一边夹着花生米,一边还不耐烦地轻哼一声,“多什么事啊!要是你不站起来,我一定能看到那个姓仇的家伙使出他的独门绝活“天杀绝命腿”来!”
“天都城九门副提督芮十九爷。”在十九爷的嘟嚷声中,造总管脸上依然带着那抹恍若天生的似笑非笑,口中又一次地唤着,“麻烦您了。”
“烦人……去、去、去!”听到造总管那令人发毛的“敬语”,十九爷伸起拿筷子的右手向身后挥了挥,“几个人把那不长眼的家伙押到大牢里去,对了,先别捂上他的嘴,我还想多听听我们的仇左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十九爷的话才刚落下,几名便装军士不知由何处倏地飞至饭馆二楼,一把架住那名刺客,动作迅速地向外拖去。
“仇愬,你这个踩着尸体往上爬的阴险走狗,快将我的苏拉还给我……”
“啧啧!真想不到那个姓仇的除了冷血、孤僻、不近人情之外,还有强抢豪夺的嗜好呢!”
“仇左相,您说这刺客该如何处置?”丝毫不搭理身旁那傲娇王爷的喃喃自语,造总管迳自向对街的仇愬搭起话来。
“你家十九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仇愬的回答依然那样淡漠。
“喂!跟那个姓仇的废什么话啊!你家主子是我还是他啊?”十九爷没好气的说。
“仇左相,怕只怕我家十九爷的处理会不合您意。”
“我只是个文职宰相,天都的卫戍是你家十九爷的工作,我无权也不想过问。”
“喂!到底谁才是十九爷啊!”十九爷一脸气呼呼的。
“我明白了,仇左相,那我就不打扰您用饭了。”
当造总管的声音才刚落下,未及转身,他身后便传来一阵翻桌声。
“喂!小二,你们这酒是怎么同事啊?一点酒味都没有,有什么脸叫酒啊!还不快去不二家给我提瓶“清心醉”来!”
第四章
那日归来后,已三日了。
这三天里,仇愬表面上虽看似与平日无异,但尔书雅却明白祸事已生。
因为“苏拉”一名既出,还是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之中,那么这个消息现在必已传追天都的各个角落,甚至李东锦的耳中!
尽管外族人或许不明白,但李东锦是鬼族之人,必定了解“苏拉”所代表的意义,一当他确认自己真在仇愬之处,那仇愬未来处境之凶险可想而知。
尔书雅知道,现在的仇愬一定正在想办法处理这件事,只是他究竟要如何处理?
直接处理掉她?抑或是处理掉那名刺客哥哥?
是的,她认识那名刺客,因为他正是自小照顾她至十四岁的扔娘,张姆妈,那大了她三岁,与她可说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
虽说是青梅竹马,可由于自己的“苏拉”身分,因此他与自己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再不多,也是她至今唯一的“朋友”,更是张姆妈唯一的儿子。
尔书雅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要来刺杀仇愬,可她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因她而死,尽管他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但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之际,她又如何能开口询问仇愬,并要求仇愬保住他的命。
而今夜,又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竟让仇愬难得地在夜间突然外出,至今未曾归来。
他,还会回来吗?
而他回来后,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
“怎么还没睡?”
一个人缩坐在大床一角,心中惴惴不安的一直等到五时,尔书稚的耳旁终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嗓音。
“我……”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叮得几乎跳起来的尔书雅,嗫嚅地说着,“我……”
“没事就快睡。”凝望着大床上尔书雅那双不断微微抖颤着的纤纤玉足一眼后,仇愬便像往常般坐在书案后开始批阅文牒。
仇愬的声音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闻着他身上那股极不寻常的浓浓酒气,望着他那紧绷得不能再紧绷,恍若承载着怒气、痛意与种种复杂情绪的背影,明知自己不该多言,但尔书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否则向来冷静自持的他,怎会一身酒气,还让他的情绪如此明显地由他的肢体上表露出来。
“你不必知道。”而果然,仇愬什么也没有多说。
听到这个回答后,尔书雅也只能静静地躺下,然后望着墙上那个影子,望着那个影子批阅文牒的手,在火光中颤抖……
“过来。”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尔书雅听得仇愬如此说:“没睡着就来帮我更衣。”
静静走下床,尔书雅走至仇愬身旁,替他脱下外袄,然后闻到一股更浓的酒味,以及与那酒味夹杂在一起的、她曾在天都一座蓝色高墙外闻过的那阵迷人淡淡花香。
望着几片掉落在地面上的黄色花瓣,尔书雅手中的动作停住了。
原来他……去那儿了……
那么他今天的反常,全是因为“她”了……
“唔……”正当尔书雅心中升起一股没来由的酸涩之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捉住,而后一个唇,毫无预警地便覆盖住她的。
这个吻,有些粗暴,有些狂肆,与往常的他完全不同。
“不……不要……”心中一痛,尔书雅不自觉地别过了脸,三年来第一回,如此明白抗拒着仇愬对自己的“玩弄”
“不要?”感觉身前向来柔顺的尔书雅不仅强力地别过脸去,还不断用手擦拭着她的唇,仇愬的眼眸忽地一黯,“你今晚彻夜不睡是在想谁?”
“我……我没有在想谁。”恍若心事被看穿般地小脸一白,尔书雅颤抖着声音说着。
“没有?”望着尔书雅那双根本不懂掩饰的惊惶眸子,仇愬冷冷一笑,“我看你是在想着“他”来救你吧!”
“他?”尔书雅愣了愣,缓缓转过脸望向仇愬,脸色更加惨白了,“你……你不要伤害他。”
“不要伤害他?”仇愬眼眸一眯,一把握住尔书雅的小脸,“你果然认识他。”
“我……他……”望着仇愬那冷酷又严厉至极的眼眸,尔书雅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说,他是你的谁?”紧紧凝视着尔书雅的小脸,仇愬的右颊微微跳动着。
“他是我奶娘……张姆妈的儿子……我自小唯一的……朋友……”小脸整个被仇愬没有克制的大掌握痛了,尔书雅颤抖地说道。
“朋友?”听到这话后,仇愬的笑容更冷绝了,然后在冷绝的笑容中,望着不断向墙角退去的尔书雅,“果真是个好朋友,好到为了夺回你,不惜前来刺杀我。”
“他不是个坏人……”完全不明白今日的仇愬为何会如此狂暴,尔书雅眼中吻着泪,一步步退着,直到完全无路可退,“你能不能……”
“他当然不是坏人。”望着尔书雅仓皇无助的小脸,仇愬的眼底闪动着一抹寒光,然后在寒光中,一把扭碎了她身上的衣衫,“因为我才是。”
“你……你不要……”用手遮住自己那根本遮掩不住的丰盈双乳,望着眼前这个眼中布满红丝、她几乎不认识的男人,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要这样……”
上苍,这是向来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仇愬吗?
是,他是不会对她笑、不会对她和颜悦色,但他的眼中,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凌厉的怒火,而且举动也不会如此粗暴。
过去的她,虽然是他的玩物,可他逗弄着她时,总带着一份促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