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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一脸愧色道:「任人唯亲的那个亲字说的自是我,纵子行凶当是姚立志。」
阮宝华点头道:「姚立志与杨云飞狼狈为奸,在太原为非作歹,奸淫不少良家女子,民愤极大,屡次犯案,皆被爱子情切的姚大人和杨同德给压下去了。」
杨飞道:「原来您早有耳闻,怪不得不肯将小梅许配给他。」
他知称表妹实在太过刺耳,便随口想了个称呼。
阮宝华道:「我只此一女,若所嫁非人,教我于心何安?」顿了一顿,岔开话题问:「你和我那外甥女到底如何结缘?可否说来听听?」
杨飞老脸微红,想了一想,将经过说了个大概,连后来的误会也一一告之,其间无赖之处自然略过不提。
阮宝华听得好笑不已,叹道:「看来我那外甥女对你是喜恶参半,你若不多加努力,这门亲事恐怕悬得紧吶!」
杨飞满怀信心道:「此去梅花山庄,我们定能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阮宝华微微一笑,举目远眺,手指前方道:「再过两个时辰,船至临汾,略作停留,然后舟行二十余里,到了候马,你便和我女儿下船,前往梅花山庄,我和其他人仍旧乘船,顺流而下,到洛阳去隐居。」
杨飞愕然道:「那舅舅您呢?为何不去梅花山庄暂避一时?」
阮宝华深刻缅怀道:「梅花山庄传女不传男,自我周岁离开那里,便不可能再回去了。」
「您都不能进去?」杨飞惊道:「那我岂非更加不能?」
阮宝华望着他,大有深意道:「那要看我那外甥女是不是真的想嫁给你了。」
杨飞一脸默然,想起那五年之约,抚着腰际的蝉翼剑,不禁头皮发麻。
一路风平浪静,未有变故,眼见离太原愈来愈远,杨飞提起的心儿也一丝一丝放了下来,在船尾遥对太原,默默祈祷:希望姚柳青在天有灵,不要责怪自己弃她不管,逃之夭夭,更希望清风能做做好事,让姚柳青入土为安。
路过临汾之时,他本欲下船拜会韩先生,告之白向天之事,转念一想,自己的东西都被李梦柔那妖女偷去了,见了韩先生反而说不清楚,他心有此念,便即作罢。
到了候马,用过午膳,杨飞与阮忆梅还有她的贴身婢女红儿,离舟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与众人挥泪道别之后,一路南去。
过了午时,天际又降大雪,寒风劲袭,不时从窗缝灌入,冻得阮忆梅二女缩成一团。
杨飞内功深厚,倒是不惧,他与二女相对而坐,耐不住寂寞,刚说了两句话,见得红儿那警惕的眼神,大感无趣,便沉默下来。
途中积雪,车行不便,驶得甚缓,直到傍晚时分,一行总算抵达杨飞心中的圣地──梅花山庄。
梅花山庄实至名归,座落群山之间,南面是大片的梅林。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万物皆枯,可那株株腊梅在寒风中巍然不动,含苞待放,好似庄内的女主人一般,向世人展示着她的傲骨。
经过通传,一名少女出来引领众人驶往庄内。
孰料到了里面,阮忆梅主婢二女径自进了内庄,而杨飞和那车夫却被留在山庄西侧的宾馆,并告之曰庄内没有男子,不便进入。
那座宾馆听起好似规模宏伟,其实只有三间平房,连厨房合起来也只有十来个房间,加之庄内很少来男宾,宾馆极少修饬,仅由一名少女隔日清扫,一眼望去,颇显破败。
宾馆和内庄隔了一道高墙,难窥究竟,连晚膳也是从一扇自内锁得极紧的铁门送来,杨飞遭受诸般冷遇,大感气闷,想起在船上阮宝华的那番话,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梅云清真的心生悔意,不认他这个未婚夫了?还是她不在庄内,属下擅自作主?
可转念一想,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她怎会不在庄中?搞不好连放自己进来也是看了阮忆梅的面子,若是自己独自前来,多半会吃闭门羹,被拒之庄外。
杨飞胡思乱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伊人虽仅一墙之隔,却似远在天涯,难以相见。
次日清晨,那车夫告辞离去,杨飞更是孤单,住在馆内,不住唉声叹气,早膳时对前来送饭的少女还算好言好语,到了中午已经殊不客气,及得晚膳,更是拍桌摔碗,大发脾气。
可是任他如何大呼小叫,那少女仍是面带微笑,收搭好碗筷,便即离去。
年终末岁,正是家人团聚之时,听到庄内的欢声笑语,杨飞形只影单,自叹自艾,往地窖取了一大坛烈酒,喝了个一醉方休。
~第二章 梅庄探幽~
屋内漆黑一片,满地狼藉,杨飞正和衣而卧,呼呼大睡。
门忽吱呀一声自外推开,寒风袭入,杨飞打了个哆嗦,蜷缩一团。
一条娇俏的身影飘然行入,轻轻反手关门,她倚在门际,有若星辰的美目微微闭上,高耸的胸口不住起伏,泪水不受控制的悄然滑流。
神秘女子正是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她缓缓行到床侧,毫不介怀杨飞身上的熏人酒臭,俯身凑近,深情凝视。
「天啊,你真的还活着?」梅云清伸出颤抖的玉手,轻抚杨飞的脸颊,珠泪更是不住滑下,落到杨飞手背之上。
杨飞右手一颤,忽然一把将她玉手抓住,喃喃唤道:「云清!」
梅云清娇躯剧震,还道他已醒转,大惊之下,抽手疾退,身形有如鬼魅,隐入黑暗之中。
可过了半晌,杨飞再无动静,梅云清方知适才他在说梦话,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回身温柔的脱去他的布靴,盖好锦被,随即离去。
「云清,云清!」杨飞梦到梅云清离他而去,与别人成亲,顿时心如刀割,噩梦惊醒,只觉头痛欲裂,全身尽是冷汗,他咕哝一声爬了起来,以冷水洗面,稍解宿醉,呆立半晌,忽然下定决心:既然你们不允我进去,我也只好不客气暗闯了,待见到心上人,问她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杨飞这些日子走惯夜路,自然不在乎这严寒雪夜,望望那堵高墙,一提真气,飞掠而入,落在地上,正欲站起,足下一轻,忽然陷落,迎头还有一张大网罩来。
他大惊失色,若被逮住,也是颜面扫地,羞于见到梅云清,心念电转,含胸收腹,内息急转,凭空藉力,陡的左移丈许,脱出罗网范围之外,踉踉跄跄地落在实地。
看着那个大坑,还未来得及捏把冷汗,风声忽起,一左一右,飞来两根巨木,若是打实,必成肉泥。
杨飞身形飘退,堪堪避过巨木,再闻一阵箭矢破空之声,箭势如电,数支钉入巨木之上,箭羽仍不停颤动,可见力道之强。
杨飞使出浑身解数,总算险之又险的避过箭雨,听得远方女子吶喊之声,哪敢久留,朝灯火稀疏之处落荒而逃。
他早闻梅花山庄精通机关消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此小处,可见匠心:那大坑罗网只是警告,来人若是乖乖就伏,后面的机关自然不会发动,否则若真要他狗命,那时万箭齐发,他必定难逃一死。
过得半晌,数名女子持剑赶来,见得此景,一女奇道:「是何人进入梅林闯到庄内?」
外面那片梅林由梅花山庄第一代庄主梅可音所建,梅可音一代女杰,不但武功卓绝,机关布阵亦是一流,庄前梅林暗合奇门五行,伏羲八卦,其中玄妙之处,便是精通此道中人,亦难一窥究竟,更何况五十载来梅花山庄苦心经营,每每研制出一件精巧机关,必先在林内布置,故而自建庄以来,还从未有人强闯得逞。
此女如此一说,余人皆知闯者何人,再说她们早接孙姨命令,只须巡视,不可节外生枝,多生事端,在虚张了一番声势之后,渐渐散去。
杨飞当然不知其中变故,还道自己轻功卓绝,故能逃脱追捕,心中颇感得意,他知道庄内布满机关,又不明路径,只好瞎猫抓死耗子,全凭运道,东躲西藏的寻找心上人住处,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正在别人掌控之中。
梅花山庄与明水山庄一南一北,并着武林,建庄之时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山庄依山傍水,庄内林木幽深,遍植各色花卉,楼台亭榭,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穿梭其间,景致堪称一绝,虽在寒冬减色不少,仍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时值深更半夜,杨飞又唯恐再着了道,当然无心欣赏,一路偷偷摸摸,经过几次误闯,摸到一片竹林之前。
林中深处,似乎隐约传来一缕琴音,杨飞站在林前心中莫名悸动,不由自主踏足入内。
甫入竹林,眼前一亮,景致倏变,原本白雪压枝的枯竹突然变得翠绿葱郁起来,林内春意盎然,杨飞难以置信的揉揉双眼,又一掐大腿,剧痛之下,方知自己清醒之极。
他忘步向前,呆立半晌,景色忽又再变,林内百花齐放,芳香扑鼻,间中还传来鸟儿振翅鸣叫之声,令他几疑身处盛夏。
琴音渐渐淡去,天地尽暗,景色终于回复原状,杨飞咬了咬牙,大步深入竹林。
这竹林看似不大,却是阡陌纵横,犬牙交叉,难辨去路,杨飞在里面东兜西转,逛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寻到一幢林间竹舍。
夜色虽深,门缝仍有灯火透出,杨飞心中直觉此处必是梅云清所居之处,狂喜之下,发足奔入。
「铮!」琴音陡发,突然急骤起来,宛若千军万马相互厮杀,每响一声,杨飞心头便狂跳一下,数十声之后,已被震得耳鼓发麻,胸口气血翻涌,扣在门上的右手不觉缩回,向后退了数步,暂避其锋。
他强运内息,苦苦抵抗琴音,待舍中人一曲奏罢,终于松了口气,高声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你是何人?」声音温婉,娇柔动人,正是梅云清,杨飞听在耳中,那声云清几欲冲口而出。
他情知心上人对自己颇有怨怼,是以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报上姓名道:「在下杨飞,拜见小姐。」
「杨飞?」梅云清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忽然问道:「你是上次在玉湖的男子吗?」
杨飞忙道:「是啊!」心中大奇:以前梅云清绝口不提此事,此次提起,难道是要跟他重算旧帐?
梅云清缓缓道:「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杨飞好不容易来到此处,听到心上人的声音,此刻便是杀了他也不肯离去的。
他赔笑道:「你定是对我有些误会,待你明白过来,定会原谅我的。」
梅云清依然毫无感情地道:「我与你既无干系,何来原谅之说,你快走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杨飞死皮赖脸道:「你若是不原谅我,我死也不走。」
梅云清怒道:「你这人为何如此无赖?跟你说了我不想见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杨飞笑嘻嘻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见我,我便不走。」
梅云清显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你愿在那里待着就由得你,看你能够站到何时?」
杨飞笑道:「我站到天荒地老,天崩地裂,直到你亲自开门。」
梅云清哼道:「外面风大雪大,你别站着给冻死了。」
「多谢你的关心!」杨飞忝不知耻,情意绵绵,肉麻兮兮道:「若是见不到你,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梅云清道了一声,「由得你!」便再无声息。
杨飞打定主意,要以诚意感动梅云清,不见伊人,誓不罢休!
他站在门外,任由大雪覆体,寒风吹袭,我自巍然不动,不到半个时辰,已冻得手脚冰凉,全身瑟瑟发抖,还好他在绝谷与苏花语苦修天香密诀,御寒颇有心得,将丹田真气一点点散入七经八脉,然后再缓缓拢合,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手脚再无凉意。
杨飞这一静立入定,运功拒寒,正合武学清心静气,无意无为之道,对炼化他体内白向天所剩无几的内力颇有助益。
转眼已是清晨,天色放晴,万丈晨光遍射银装素裹的大地,显得格外明艳。
时值大年初一,若在别处,正是人如潮涌,热闹非凡之时。
可在这幽静的竹林,万物静籁,时而可闻积雪压枝而折的脆响,林中竹舍门前不远,忽然多出一个雪人,那雪人足有一人高,形容肖似,维妙维肖,若是不知情之人,定会以为是哪个顽童精心所筑。
那雪人正是在此站了一夜的杨飞,阳光自雪缝透入,照在他双目之上,不觉惊醒,他长啸一声,振臂一挥,震开积雪,练了练拳脚,只觉通体舒泰,说不出的写意。
仍有不少雪水自杨飞襟口透入,他初时兀自不觉,时间一长,只觉内衣粘在肌肤之上,当真说不出的难受。
杨飞顾不上许多,敲响房门,大声道:「云清,云清,快开门啊。」
喊了半天,房内仍无动静,杨飞心中不耐,用力一推,那门竟自开了,原来里面没有上栓。他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梅云清不闸门栓,分明有意让自己进去,可自己还磨到现在,真是笨蛋之极,若自己趁昨晚进去,说不得还可一亲芳泽,现在恐怕已无机会。
竹舍有门无窗,里面漆黑一片,若非借着门缝透入的光华,几难视物。
舍内正堂中央几上摆着一具古琴,旁边香炉早熄,想来梅云清昨晚便是在这里弹琴。
这竹舍甚是狭小,除了正堂,里面只有一间书房,再进去便是居室,与堂堂一庄之主的身分实在不符。
「云清,云清!」杨飞轻轻唤着,径自摸到内室,心想她若还在榻上熟睡,岂非妙哉?
他心怀不轨,举目望去,忽然一呆,内间榻上熟睡不正是他魂牵梦萦的梅云清吗?
杨飞美梦成真,心中虽然激动,却晓得不可惊扰玉人,蹑手蹑脚行到榻旁,细细端详她一别数月、美貌如昔的如花娇靥。
榻上梅云清面容平静,脸色略显苍白,杨飞轻轻拢起她额头滑落的青丝,顺着尖直挺拔的鼻梁,望向她紧抿的红唇,心中按捺不住,差点俯身吻下,最后却搧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了两声,毕竟若让心上人得知此事,自己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杨飞坐了老半天,梅云清仍毫无所觉,对于一个江湖绝顶高手而言,几乎没有可能,杨飞不觉疑惑起来:难不成梅云清碍于矜持,不好意思出口原谅,只好装睡,等着自己上来轻薄。
杨飞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既是美人默允,那可就不能客气了。
他心中雀跃,起身搓搓双手,倒了杯茶漱了漱口,抖擞精神,轻轻唤着:「云清,我的好宝贝,你的亲亲老公我来了。」老实不客气,俯身扑上。
不过他扑归扑,对着心上人,到底不似对清风之流那般粗鲁,行动之间,极尽温柔之能。
亲热了半晌,玉人仍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杨飞心想你不好意思也不至于不配合一下吧,心中着恼之下,大手探入被中。
「啊!」杨飞一声惊叫,却非梅云清反抗所致,而是梅云清根本,根本……
杨飞伸出颤抖的右手,缓缓探到榻上仍一动不动的梅云清鼻端,这已是他几日来第二次对女子如此了。
气息全无!杨飞又把了把脉门,亦是一般无二,毫无动静。
杨飞仍不死心,再三确认,梅云清全身冰凉,显然死去已久,他初时还道天寒之故,抱着一个死人亲热了老半天。
「云清!」杨飞血色褪尽,扑到梅云清身上,号啕大哭,几天前姚柳青自尽身亡对他已是一次沉重打击,而这次梅云清的死更令他痛不欲生。
杨飞哭天抢地,泪洒竹舍,拔出半截飞花剑,架在颈中,似欲自尽,大有为心上人殉情的架式,若是清风诸女见了,少不得暗暗惊异。
不过他架着断剑,咬牙切齿老半天,还是无此狗胆结束自己,最后锵铛一声,断剑落地,他也随之颓然倒在床头。
杨飞守着梅云清的尸首,痴坐良久,神智也逐渐清醒过来:昨晚梅云清还话语平静,有嗔有怒,毫无寻死之意,为何现在便香消玉殒?难道她明知自己命不久矣,故意拿话激他?还是她根本就是被自己活活气死?
杨飞心中苦笑:后面那种死法太没可能,若真是如此,自己宁愿再不见她,只要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度过此生。
杨飞抚着心上人露出被外的玉手,正自暗暗垂泪,掌心忽然探到她一缕若有若无的脉息。
难道她压根没死?杨飞心头狂喜,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只玉手,耐着性子,细细再探:没错,仍有脉息,只是每次跳动间隙足有数十息之长,而且又实在太过微弱,令人难以察觉。
杨飞哪敢犹豫,右手贴在梅云清背心命门,右手贴在胸口膻中,重重吻在伊人毫无血色的玉唇之上,渡入天香真气。
他此次倒不是存心占便宜,而是此乃他最拿手的救人方法,尤其是救女子的方法。
天香真气虽与杨飞的紫气神功格格不入,对女子却是相得益彰,毫无阻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