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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望地站在那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其实他才是最无辜，是我的受害者。
我蠕了蠕嘴唇想说什么，颈后猛然袭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身体软下去。
“先带她离开再说。”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一个声音这样说。
五十二
头隐隐作痛，身体像漂浮在水面，我朦胧中有了些意识，但却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耳畔有空灵的‘嗡嗡’声，还有熟悉的人声。
“怎么还没醒？小裁，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清扬的声音一贯轻沉，让人只是听声音就能猜到他脸的表情。
“会吗？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另一个声音冷冷的，似笑非笑，是……小裁。
我抽动手指抓住被单一角，努力而缓慢撬开眼睛。
“醒了？”清扬微皱眉头的脸舒展地笑了一下，一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手指来回摩挲在少了尾指而显得突兀的地方。
“恩。”我挣扎着将手缩回，掖在被下，无力地点头。
“这是哪里？”我避开他受伤的眼神，不自然的四下环顾。
“我家。”小裁靠在一旁没什么表情的开口。
我眼光疑惑的看向清扬，他随即点头。
“你放心，这里是湛家的地方，没人敢找你麻烦，范流银也不会想到你在这里……”
我扶住额头吃力地掀开棉被：“我要回去了。”
“林慧，别走……”他突然慌乱地再次抓住我的手，我背对着他眼眶一红，怎么都不忍再甩开。
我手指的冰冷和他的温暖慢慢融合，那异样的互相渗透让我们小心翼翼，不敢有分毫的动弹。
良久，他抓着我对靠在门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湛裁说道：“小裁，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和林慧有话要说。”
小裁冷笑了一声：“你们久别重逢，我当然会识趣的走开。”
说完他转身离开，门被狠狠地摔在一边。
我木然的望着门口，右脚已经迈出一步，但左脚却无法动弹，我还是没办法就这样的丢下他一走了之，至少，至少……
“不要走好吗？”他说，紧握着我的手心冒着水气，我很熟悉，那是害怕失去的冷汗。
我的心瞬间酸涨而苦涩：“其实你跟我都明白，我们……不可能了。“横在我们中间的阻碍太多。
“我不明白，什么叫我们不可能，不管是徐晖的死还是敏琳，都只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他声音沙哑地说着。
“……”我无言以对，到底该怎么办，似乎无论放弃谁都是错，无论选择谁还是错。
“林慧，你知道吗，十年前得知你在范家自杀了的那一刻，我有多恨自己？说好了不分开的，因为我丢下了你，所以我遭到报应，也许那时死了……反倒好……”
“清……扬……”我哽咽着抓住他的手掌，反过来，手腕上是一道道难以磨灭的伤痕。
“监狱里的日子太难熬了，被打是常事，我还吃过别人吐了口水的剩饭……呵……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手指颤抖着爬上他有着伤痕的眼角，在心里对自己说：林慧，你不能这么自私，他为你背负了十年的痛苦，你不能在此刻离开他，绝对不能，可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叫我。
“你不用觉得内疚……”他叹了口气，拿下我的手淡淡的笑了笑：“过去的那些……我本不该再提，我就要离开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你。”
“离开？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还会关心吗？”
他冷漠的恻过身去，光打在他俊秀的脸上，冰冷而又脆弱。我知道这不是他的心里话，他只是倔强的强忍住悲伤，说着冷漠而伤人的话。
“你希望……我不再关心你吗？”我的声音隐隐哽咽，眼前有些模糊了．
“……如果没有意外，两天后的飞机……去泰国……”仿佛没听到我的声音，他眼神空洞的看着我，说。
五十三
“……如果没有意外，两天后的飞机……去泰国……”他看了我一眼，说。
我看着他的侧影，想要挽留，可是话到嘴边却截然相反：“很好啊……那里……风景很美……”
“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他继续说。
眼泪在这句话之后溢出。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去哪里都无所谓，就算不为了黑曜会的苦苦相逼，我也早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他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看向我：“只是我一直放心不下你，这两年黑曜会的人处心积虑的想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湛家在黑道的势力雄厚，足以和黑曜会抗衡，我想我今天也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黑曜会不容小觑，徐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相反的……他只是在等待机会……”
我知道，可是我在犹豫什么？
“林慧……跟我走吧，就算是范流银也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更何况我不想看你被他关在一个精致的笼子，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么？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他执念的看着我，黑色的眼珠微亮而发灰，宽大手掌猛地收紧，手心烫得发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时间好象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情景和现在好像，他拉着我说我们再也不要分开，然后我们不顾一切的逃……可现在我犹豫了……
“你会跟我走吗？”见我久久不语，他的声音颤抖了。
“……”我不知道。
“你会跟我走的，是不是？”灰色的目光逐渐绝望的黯淡下来。
突然，他松开手，眼神冰冷地看着我，一步一步后退着喃喃低语：“你不会跟我走了……不会跟我走了……”
“对不起。”我深吸了口气，迎着他的眼睛，一直没有勇气对他说拒绝的话，可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得像哭：“林慧，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对我说‘对不起’，好象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一样……那么可怕……让我觉得浑身发冷……”他捂着眼睛背过身去，肩膀抽搐似的颤着，我鼻子发酸，我知道他在哭，除了范流银，我再次让一个男人为我哭得如此伤心。
我咬着嘴唇，流泪着，一字一句的说：“我爱过你，很爱很爱……”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可是现在不再爱了，是吗？”他悲恸的笑着的声音几乎让我痛哭的冲动，我觉得自己正在失去什么，轻松之后是无法弥补的自责和后悔。
我该转身离开的，我该回去了，范流银还在等我，可是我却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走向他，向那个清瘦的身影冲了过去，从背后用尽全力抱住他。
“林慧？”他不确定的叫我，想转过身来。
我双手拼命的用力环住他，不让他转身：“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跟你走，一起离开这里去泰国……”我把头埋在他腰间，眼泪濡湿了他的衣服，不要再说任何话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看，也不敢想，因为我害怕任何轻微的动弹都会影响我，让我改变主意，再次伤害他……
夕阳退去，夜幕降临，我们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彼此。直到他沉沉睡去，我轻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也许担心是担心我会随时离开，他连睡觉都皱着眉头。我默了半晌，翻身看向另一边，心绪如一团乱麻。
之后的一天他都忙着出国的事情，我的身份证和护照很快就办好了，当然，名字身份都是假的。
“曾雪……曾雪……”我反复念着护照上的名字，感觉陌生又怪异。
“名字有点俗气吧？我起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他把护照和身份证收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笑：“不会，挺好听的。”抛弃身份背井离乡，叫什么名字根本就不重要了。
后来我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当年他在监狱里遇到了黑道湛家的湛桥，也就是小裁的二叔，并在无意中帮过他，得到湛桥的欣赏，两人成了莫逆之交。湛桥出狱后，通过家族势力将他救了出来，所以这些年他也就留在了湛家为湛桥卖命。如果不是黑曜会因为报复他而处处找湛家麻烦，他也不会这么急着离开。
五十四
白天的时候，小裁来看过我，但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看我的眼神复杂又怪异，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结果站了半晌也没开口，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我低沉的问：“你爱风哥吗？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心里所有的感情都没有了，只剩下内疚和赎罪。
我的沉默让他不死心的继续追问：“跟他走你不后悔？”。
“恩。”我很轻的应了一声，仿佛在回答自己，是害怕动摇的默认。
跟清扬一起离开似乎是我最好的结局，如果我在此刻抛弃他，也许我会真真的成为一个罪人。至于是否后悔？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是面对敏琳……我感到无地自容，因为该跟风清扬离开的人本该是她。
此刻她还强颜欢笑的为他整理着衣服。
“厚衣服都不用带了，泰国天气热……衬衣要多带些……”她一边整理一说，我站在一旁，没敢告诉她，其实我们什么都不带。
房间外面突然有些喧闹，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安的向外张望：“敏琳，外面好吵？你知道是……”
我还想说下去，却突然被她打断。
“林慧姐，你说是白色这件好看还是蓝色这件好看？”她笑着手里举着两件男式衬衣问我。
“敏琳……”我担忧的看着她，她的笑看起来很空洞。
还没待我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恩，还是蓝色这件看起来清爽，清扬穿蓝色最好看了，你说是不是？”她抬起头思考似的对我说，我刚刚说的话她根本都充耳未闻！
“敏琳，你先坐下来，我们谈谈……”我把手放在她肩上，她越是勉强自己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就越内疚。
她一惊，飞快的弹开我的手：“不……林慧姐，我没事，真的……”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眼泪却全在眼眶里打转，手里抓着那件蓝色的衬衣，头埋在里面，整个身体在我面前微微颤抖。
我默默的坐在她身旁，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想起在盛华学院的日子，一直都是她在安慰我。
我想，也许安静对她来说比我的话来得更重要，我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外面好吵，我出去看看……”
打开门很轻很轻的走出去，刚走出几步，抬眼便看见清扬疾步朝我走来：“进去，不要出来。”
说完，他脸色阴沉的把我往里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黑曜会的……”我忐忑不安的问他，被他推着，重心不稳的向后退。
他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脸色阴晴不定，眼神中有强烈的不安，我有不详的预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与我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方寸大乱，以致于推我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轻重，手抓得我肩膀隐隐生痛。
“慧慧！”
我浑身一震，这个声音……
五十五
难道……心猛然漏跳一拍，我忍不住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看去……什么都没有……我颓然的放下脚尖。
“慧慧！”
这声音，我浑身一震，……是他！
“快进去！”他发狠的把我往房间里揉，全身上下因凌厉而僵硬，他的动作太快，我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推了进去。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门被猛的摔上前，他对我说。
我靠着那扇禁闭的门，抱着双膝无力的缓缓滑下去，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门外的争吵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单薄的门不断的承受着猛烈的敲打和撞击，“我知道你在里面……”他说。
水气迷了眼睛，一眨，涩涩的水珠便掉了下来。
“清扬，让我跟他谈谈吧。”靠着那扇冰凉的门，哽咽着，很轻很轻的说，但我知道，他们都能听见。
清扬没有说话，范流银也没有说话，门外一片静寂。
“跟我回去好不好……”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贴着门传过来。
风清扬马上就冷笑了一声：“范流银，你这十年是不是白过了？想得倒天真……你觉得你和我之间她会选谁？”
心底泛起一阵阵寒意，他自信满满的声音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物品似的，被人抢来抢去，谁抢到了就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范流银充耳未闻，贴着门，用恳求的声音又说：“慧慧，你离开后我好担心你，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范流银，你死了这条心！林慧不会跟你回去的！”范流银的无动于衷让他愤怒，声音都气得发抖了。
‘砰’，他一拳砸在门上，紧跟着又是一声，那人倒在地上……
“你有什么资格带她走，当年要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会很幸福！”是谁……在哽咽？
“我没有资格……”那人冷寒的笑：“不要忘了，对于我来说，是你抢走了她……”
好倦，我扣着门困难的站起来，手刚搭在门把上，未旋，一直默默不语的敏琳突然走了过来，把手按在我手上，对我摇头。
“不要阻止我……求你了……”我哭着说。
她愣了一下，把手放开。
我决然拉开门，范流银俊美又憔悴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动了动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
“慧慧，我来接你了……”他努力的对我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手伸到了我面前。
“……”我不能跟你回去了，你知不知道，范流银。
他的手悬在空中，不肯放下来，几乎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好想哭，好想把手放在他手里，然而清扬却突然从另一边紧紧抓住我……抓住我想要伸向他的手。
“我已经把她让给你一次了，这次我不会再放开她……”
他恍若未闻：“慧慧，我们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准备……请贴还没写，一直放在那里等你……你的亲人虽少，可是该请还是要请……”
“……”
“你想去哪里渡蜜月？……欧洲还是东南亚……只要你喜欢……我都听你的……”
“唔……”我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我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风清扬悲愤的挡在了我面前，痛心疾首的冲他大吼：“范流银……不要再逼她了！你看看她的样子，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我摇摇欲坠的哭着，眼前渐渐暗下去。
“慧慧！”
我听到他在叫我，听起来那么让人心痛，我想爬起来，把手放在他手心里，扶平他紧撇的眉头，他皱眉头的模样好难看……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一片暗淡的浓黑。屋子里挤满了人，全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清扬、敏琳、小裁，还有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的表情冷静的陌生男子。
“我……怎么了？”我问，一觉醒来力气全无，心像被掏空了似的，只分明记得范流银来过。
“姐，你刚刚哭得昏过去了。”小裁皱着眉头说。
表情冷静的男子一直没说话，
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风，既然事情到了这地步，我看你们还是提前离开好了……我帮你们定了明早的飞机，虽然晚上离开比较安全，不过这样一来，黑曜会的也想不到你们会早上离开。”
“还是湛大哥想得周到，明天天不亮我们就走。”清扬握着我的手说。
听着他们的话，我内心再无波澜，仿佛他们在安排的不是我的人生，而是一个陌生人。
男人打量着我，随后冲我温和的笑了笑：“常常听风说你，今日百闻不如一见。”
“谢谢……”我微微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感谢他，如果不是他，风清扬也许不会活着，所以我感谢他。
我望着浓黑的夜，陷入沉默，心像被人用匕首剖开一个洞，寒风不停的往里灌，空空荡荡的，又阴又冷。
“你们出去好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无言的看了我片刻，叹了口气，最后体贴的为我拉上被子：“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搭机。”
一行人表情凝重的走到门口，我突然幽幽的开口：“敏琳，你留下来好吗？”
外面是寂静的黑夜，我不动的凝视着窗外，玻璃上映着我苍白的脸，还有敏琳娇小的身影。
“明天……你和他走吧，我在机场等你，然后……我会离开。”
她摇头：“你不能这么对他……”
我微惊，回过头，她笔直的站立着望着窗外。
“……他爱你，从未间断过，只有你才能安慰他伤痕累累的心，林慧姐，我拜托你，不要在此时抛弃他，这个打击他承受不起……他没你想象的坚强……”
她……一时间，我被她她感动得想流泪，比起我，她更值得清扬去爱，因为只有正真爱一个人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