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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王百合跟老娘言语一声,回家休息。
等女儿离开,房东阿姨孙易向张怕道谢。张怕说客气了,又问有没吃早饭。
孙易说吃过了,又说没什么大事,自己能行,你要是有事情就回去忙。
反正就是住院室说的那一些话,张怕在医院守到中午,王百合拿脸盆、毛巾、肥皂那些东西回来,也是带了饭。
二人一交接,张怕回家对付口饭,搬一箱子书出门,继续卖书生涯。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张大先生的经营理念,这个下午,他和那堆卖不出去的书出现在市一技校门口,可惜时光荏苒,空耗蹉跎岁月,下午四点半又原样带箱子回家。略一收拾,赶去医院。
路上找银行取一千块钱,去医院第一件事是交房租。张怕点出七百块钱:“先交俩月的,要是住院钱不够,告诉我一声。”
王百合说谢谢,说问过医生,如果这两天状态不错,大后天能出院。又说:“我妈现在挺好的,自己能动能去厕所,晚上不用陪床。”
张怕跟阿姨说会儿话,告辞离开。
骑车往回走的时候接到胖子电话,说是大虎烤肉,赶紧的。张怕说就到。
人来的很齐,不光有昨天出现的七、八个人,常在一起瞎混的差不多都来了,一共十三个男的,另外还有四个女的以家属身份出现。
坐好后,乌龟问胖子:“没喊大猫?”
“喊个屁,一天抠搜的。”六子问胖子:“昨天晚上喊他没?”
“打电话没接。”胖子回道。
“喝酒吧,费劲。”乌龟总结道。
十七个人凑一起,这顿酒有的喝了,有聊天的有划拳的还有骂人的,反正乱热闹。
大虎走过来喊:“小点声,你们在这一坐,谁还敢进来?说你呢,把衣服穿上。”
这帮家伙,一半有文身,六子跟老孟是满背龙。
这玩意是有讲究的,龙这种神物,你背在身上,要看能不能抗得起来。尤其不能过肩,一条龙压在肩上,得有多大担当?不过还说,要是龙在腰上就是它背着你。
更讲究的是关公,是否拿刀,是否骑马,是否开眼都有讲究。用迷信的说法是,纹龙和关公,如果背不起来或是没纹好,会有血光之灾。
3 标题有自己的故事
小六光着上身吹牛皮,听到大虎说话,回声知道了,往身上套衣服。
娘炮忽然站起来说话:“静一静,炮爷有话要说。”娘炮不娘,是这群人里最帅的一个。
跟着大声宣布:“老子明天报名好声音,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
胖子说:“你唱歌不是跑调么?”
“我跑你个脑袋,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当啦啦队去。”娘炮举起啤酒说:“我先干了。”说完对瓶吹。
张怕琢磨琢磨:“你这水平都去参加比赛了,我是不是更应该参加。”
“你也快停,说正经的,站前台球城打比赛,第一名奖金一万,还可以代表省城跟其它城市的高手再比一次,第二次赢了给五万,哥哥要去大杀四方,你们谁探路?”胖子说道。
“屁,报名费多钱?”六子拿个肉串问道。
“一人一百,五局三胜,八强以后打七局,有想去的没?”
胖子刚说完话,道边开过来两辆路虎,正停在烤肉店前,车门打开,下来个瘦子,大大咧咧走过来说话:“大虎。”
大虎走过来没说话,板着脸看瘦子。
瘦子冷笑一声:“听好了,我弟弟昨天在这吃烤肉跟人打架,手机丢了,你是地主,要么把那几个小子叫出来,要么赔个手机。”
“你们打你们的,关我什么事?”大虎说道。
“不关你事也行,把打人那几个小子喊出来,总听人说你是幸福里一虎,有这个力度么?”瘦子说的很嚣张。
大虎冷笑一声:“恕我眼拙,您哪位啊?”
瘦子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笑了一下:“不用管我是谁,话扔在这,要么交人,要么交手机,给你两天时间,后天这个时候我还过来,如果没有满意答案,那就先说声对不住了。”说完轻蔑一笑,转身上车,两辆路虎快速开走。
看两辆车开走,大虎走到胖子身边问话:“你们四个,谁干的?”
胖子摇摇头:“为一部手机,至于搞这么大阵仗么?还两辆路虎,手机才多钱?”
大虎问:“手机在你这?”
胖子犹豫一下说道:“是,我拣的。”
“你要不想让我惹麻烦,把手机还回去。”
“还个屁,跟老子动手……”胖子很嚣张。
张怕打断道:“快闭嘴吧,知道那两辆路虎是谁的么?”
“管是谁的。”土匪说:“不服就干。”
“行了,别吹牛皮了,上次你吹牛,把老牛吹进去了,还得一年才出来,你倒是在家享福。”胖子回嘴道。
大虎看看这一群普通人眼中的垃圾青年,扔下句话:“不管你们想怎么办,后天晚上必须来。”说完离开。
六子问胖子:“老肥,怎么办?”
胖子问张怕:“路虎是谁的?”
张怕晃晃手机:“查了下牌照,九龙地产的。”
“靠。”胖子骂上一句,起身去找大虎,把手机留下。回来喊话:“aa制,每人三十,赶紧的。”
“a你个脑袋,你就请了能死啊?”土匪说道。
胖子咬咬牙,跟张怕说:“明儿陪我去台球城,老子要赚一万。”
张怕直接拒绝:“爱找谁找谁去,我得干活。”
“你那破活儿就别干了,一天天的也不见个钱。”胖子问:“今天卖几本?”
张怕比画出好大一个圆圈,代表零。
“你是真二啊。”胖子说:“当初自费出书,我就反对,你不听,一万六砸出去了,换回一堆破书垫床,哪年能赚回来?”
“你懂个屁,我这是追求。”张怕起身道:“你们吃,我回去干活。”
那是说走就走,蹬个自行车回家编故事。
每天零点以后睡是多年来好不容易养成的不良习惯,这一夜又是如此。
早上起床下楼看看,大门紧锁,王百合应该还在医院。溜达到街口,这里有馄饨摊,还有早点铺子,三块钱可以吃饱。
没吃几口,看到前面有人吵架。古人云:有热闹不看多无聊。张怕几口喝掉粥,拿俩包子过去看热闹。
一小姑娘站着不动,木呆呆的,身上背个书包。地上坐个老太太,死死抓着自行车,大喊撞人了什么什么的。
张怕一看,认识,幸福里几大名人之一,因为碰瓷已经四次关进派出所,最严重一次得罪一官员家属,被送进看守所。
不过这一家也算有本事,妈混蛋,爹混蛋,儿子更混蛋,混蛋到连胖子那一群垃圾都不待见。
张怕往后站,躲在人群后面左右看,没发现老太太的家人。
掂量掂量包子,到底舍不得。
距离没多远是垃圾箱,把包子塞嘴里,过去翻垃圾,居然发现到奇门兵器罐头瓶子。赶忙拿出来,再溜达回看热闹的地方。
小姑娘有些晕了,表情有些委屈,更多是激动,明明不是我撞的,为什么非要扯着我?可是又吵不过坐在地上的恶女人。正不知所措,就听啪的一声,一个很大的罐头瓶子砸到地上的女人头上,碎落一地。
力度很过瘾,砸到头上都碎了。老太太啊了一声往后倒。
张怕心底在呐喊:快跑啊,快跑!
小姑娘反应不过来,傻在当场。张怕很郁闷,缺乏战斗经验的温室花朵就是不行,这要是换成王百合……郁闷个天的,提她干嘛?
天外飞罐头瓶子,很多人顺着瓶子飞来的方向往后看。张怕鬼机灵一个,丢出瓶子的时候就往侧面挪了两步,此时同样往那个方向看,看的特别认真。
假装看上一会儿,再扭头看小姑娘。
傻孩子还在那站着,老太太倒在地上闭着眼睛**。
老太太向来是团队作业,现在她倒在地上,按道理说,帮手该马上出现才对。张怕转身往回看。
还是没看到人,心说:丫头啊,这是最后机会,再不跑可就跑不掉了。
可怎么才能让小姑娘赶紧跑呢?
一转眼,看见张老四牵着狗出来吃早点。
张老四喜欢狗,养了两只大黑狗,也不知道是啥品种,看着巨凶。
张怕赶忙走过去逗狗,那狗是真凶,其中一只嗷地一声朝张怕扑来,把张老四带个趔趄。
张老四先骂狗,再骂张怕:“找死啊?别说没警告你,咬死不负责。”
“你才找死,老江太太在那面碰瓷,不看看去?”张怕又冲狗大喊大叫,狗很配合,冲着他反叫回来。
张老四怒了:“滚远点儿,再不滚,我放狗了。”
张怕鄙视道:“吓唬谁?有本事你放。”
“我靠。”张老四作势放狗,张怕忙往外跑,他便是哈哈大笑:“德行。”又说:“来,你牵着,我看看怎么回事。”说着话拍了两只狗几巴掌,让它们老实点。
张怕过去接过狗链子,冲狗发牢骚:“老子喂你们吃那么多火腿肠,还是见一次咬一次,不认识啊?”
两只大狗完全不理会他说什么,站住了看张老四往那面走。
张怕拽拽狗链子,牵到马路上。
很多人看热闹,靠马路中间这块人少。张怕站在人群后面忽然大喊:“有狗。”
两只大黑狗狗视眈眈地往前看,前面几个人吓得赶忙逃跑。可小姑娘还是没动,张怕又喊一声:“赶紧闪啊,这狗咬人。”
站在中间的小姑娘完全傻了,被两只狗吓住,双手炸开,啊啊啊的大叫,可就是不跑开。
张怕无奈到没有办法,这孩子得多死心眼?
张老四几步跑过来,啪的打张怕一巴掌,再抢过狗链子:“你要死啊?”拽狗往回跑。
张怕假装躲避张老四的攻击,一步跑到小姑娘身边,又假装回头看狗,冲小姑娘小声说话:“赶紧跑。”
狗被拽走,小姑娘也不叫了,正心神不定的大喘气。听到这句话,眼睛看张怕一下,又愣了一下,忽然推自行车往外跑。
张怕往马路中间一跳,好象是不愿意沾惹麻烦,口中说话:“诶,怎么跑了?”
这句话等于是又提醒一遍,可小姑娘却是因此停步,回头看他。
这都什么智商啊?张怕又无奈了,马上低头蹲下,你爱咋咋的,老子实在管不了。
小姑娘也算果决,既然决定逃跑,略一犹豫之后,推车跑过马路,跨上自行车猛蹬。
张怕一直蹲着看,等小姑娘不见影子,才叹气道:“三十六秒,唉,现在的孩子啊。”在感慨逃跑速度太慢。
小姑娘跑了,这边的江老太太似乎是恢复过来一些,慢慢坐起来,瞪着眼睛左右看。
那一罐头瓶子砸的真结实,老太太半边脸蛋都是血。张怕就换个方向专心蹲着看她。
没一会儿,江老太太的儿子来了,一米七的身高,也不是特别壮,但就是能耍无赖,动不动光膀子让人砍,口里喊着:“杀我啊,杀我啊。”
幸福里一直没能拆迁,老江家三口人起了部分作用。用市领导的话说,刁民,幸福里全是刁民。
在很多地方,强拆会有用,也会成功,在这里绝对没戏。别的地方是钉子户占少数,这里的钉子户不要太多,起码三分之一多。
这么多的钉子户,除非发生自然灾害,否则绝对没人肯接盘。
江老太太的儿子叫江真,真是埋汰了这个真字,打小就混蛋,现在四十多岁,变成老混蛋。
江真不问老娘伤势,先左右看,找被碰瓷那人,可没找到,才回身问老娘:“人呢?”
4 会想起什么写什么
看到这里,张怕起身回家,热闹到此结束,该撤了。
刚走到门口,身后有出租车停下,下来俩黑丝女孩。长的还可以,胜在敢穿,简单形容就是穿很少,很性感。
王百合家二楼有三个出租屋,这俩妹子住最大一间,房租四百九,每人交二百四十五。
看到张怕,左边圆脸妹子笑嘻嘻打招呼:“作家,给我写本书呗。”
张怕回话:“用哪只笔写?”
“作家真流氓。”另一个瘦脸妹子接话,然后大步上楼,带过一阵香风。
圆脸妹子丢个媚眼:“哪只笔都行,随便你写。”笑着回去房间。
张怕瘪了瘪嘴,唉,学坏了,怎么能变得这么鄙俗?
回房间开电脑编故事,没写多一会儿,胖子推门进来:“走啊。”
张怕说:“真去?”
“废话,昨天晚上吃了我八百多,得去赢点儿。”胖子说的很气愤。
张怕笑着摇头:“你牛,十七个人才吃八百多。”
“快九百了。”胖子说:“先报个名,看看能不能打杆儿,赢点儿是点儿。”
打杆儿就是打黑八,带彩的。
张怕哼笑一声:“大哥,你行么?”
“靠,要不咱俩打?不欺负你,让你后捡俩球,一杆儿二十。”胖子很嚣张。
张怕说不去,得出去卖书。
“你不会把书带着?拿去台球厅卖,别人打杆儿是打钱,你打书,赢一把,让别人买本书……我靠,太聪明了,就我这脑子应该经商。”
张怕琢磨琢磨:“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上哪找打的比我还臭的?”
“我相信你,你一直是幸福里的传说,孟庭伟的弟弟。”胖子说的很认真。
张怕又是琢磨琢磨,觉得是个可行的办法,于是带上二十本书跟胖子去市里。
只是他一定要骑车,胖子坐公交,俩人分路而行,在站前台球城碰头。
台球城的全名是第一台球,占了大厦两层楼,第一层是散台,第二层是会员制。散台是十二块钱一小时。
一上楼就能看到明显的比赛宣传画,奖金一万元还是很吸引人的。胖子冲张怕伸手:“一百块。”
“我又不报名。”张怕抱着箱子摇头。
“相信我,你向来运气好,一直蒙挺准,这次也不例外。”胖子鼓惑道。
张怕思考思考:“就五十,你帮我出五十,不然不报。”
胖子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再再深吸口气:“五十也行。”
“我以为你要憋死呢。”张怕放下箱子,拿出五十块钱给他。
然后就是报名呗,去吧台登记姓名、身份证,再给张收据,上面写个号码,报名完毕。
张怕抱着箱子跟胖子往里走:“是不是来早了?”大上午的,没多少人打球。
“是有点儿早。”胖子往最里面走。
那张台子对面沙发坐三个女孩,还有俩女孩靠台球桌站着,当中是三个小青年在打扑克牌,就是抽扑克牌选号,打台球赌博。
胖子兴致勃勃往前走,张怕叹气道:“不许惹事。”
“靠,看看不行?”胖子眼中只有女孩,走到近处专心看美女。
张怕抱箱子过去,扫眼打球的三小子,隐约有点不好感觉。仔细再看一眼,我去,冤家路竟然能窄到这个地步?拽胖子一下,小声说:“快走。”
胖子回话:“走什么啊?服务员,开这张台子。”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打球的三个小子看过来,跟着是不敢相信的再看一眼,马上不打球了,笑着围过来:“胖子,真巧啊。”
胖子这才有闲心看男人,一看之下,再看之下,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
张怕要气死了,这个完蛋玩意,你那么肥跑个屁?老子抱着二、三十斤怎么跑?
如果没有书,张怕一定跑的比谁都快,可问题是有书。这些书不仅是书,还是他的梦想。叹口气放下箱子,随手抓根球杆,本地话是枪。
三个小子看他一眼,为首一个喊:“追。”扔下他不管,一起追胖子。
没办法,张怕只好跟着跑出去。
二打三,好好发挥还是有胜算的。
可没想到胖子跑贼快,就这么会时间,人没了。仨小子追到楼下,硬是没看到人,一转头看见张怕,马上围过来。
张怕叹口气,书还在上面,想了又想,宁肯挨顿打也不能丢了书,何况未必不能一对三。抡下手中枪:“别过来啊,我可没和你们打架。”
“前天晚上不是挺嚣张么?说我是白痴?”为首一小子左臂虚抬,猛往前冲。
这是老手啊。再看那俩家伙,同样空着手围上来,张怕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回台球厅,到底是惦着二十本书,回来后绕着球桌转。
也算灵巧,三个人追他自己,硬是没打中几下,倒是把服务员折腾过来,大声喝止:“干什么呢?打架出去,不然报警了。”
仨小子停步不追,守住往外走的通道,看着张怕直笑:“小子,算你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