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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火灭。一个自信心极强的人,平时又有好胜的脾气,这样的失败,他的神经上的刺激的确是很难受的了。
可是案情的发展,真像秋云变幻地一般难测。五分钟后,胡秋帆又带了消息回来。许志公主仆二人,在昨天午后审过一次,当夜已给在市政厅里当工程师的他的哥哥许志新保了出去。他虽有嫌疑,却查不出有犯罪的行为,却像是什么人移尸图害。因为据那仆人徐德兴证明,二十二夜里志公没有出门,在十点半他送牛奶进去对,志公仍在书室中工作。但博样做和那不知谁人的约会却在九时。他分明是因着那约会而被害的,何见与许志公无关。并且从汽车的痕迹和足印上着想,更足证是外来的人干的。此外志公所供的因着模范教养院图样的急迫,不得不漏夜工作,也已经证实。故而他的保释,原已不成题。
这个消息还不算出人意外。许志公的行动既有证明,显然也是案中的被害人之一,只有那失欢的玉芙才忍心指控他。不料胡秋帆的消息刚才说完,忽而发生一种滑稽的景象,使我们都莫名其妙。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案子的主线党握在这个丑角手里!
一个便衣警士押送一个穿短衣的黑脸男子走进来。那人手里却提着几串长锭。这是旧社会中用丧的礼物。警所里没有死人,这人为什么送长锭来?但姚国英一看见,似乎已经会意。他先立起来问那押送的警士。
警士报告说;“深长,昨天你吩咐我们,如果有嫌疑的人,立即拘来。今天早晨,我和严幅仍守在傅家门口。半点忡现这个人送锭往傅家去。那傅家的老妈子恰在门口,立即指认他就是前天下午送信给祥鳞的人。因此我就把他拘得来了。
姚国英连连点头,应遵:“你办得很好。但这长锭怎么也一块儿带了来?”他的眉毛慢紧了
警士发髻地道:“我叫他把这捞什子留下来,他偏偏死也不肯放手;
那短衣人大声说:“我到傅家去用丧,你们为什么把我拘来?我犯了什么罪呀?
霍桑喜出望外似地点点头、他的神气突然报作,向我丢了一个眼色,似告诉我这个人的发现实在非常重要。
他抢着向那被拘的人说:“你果真没有犯罪。我们叫你来问几句话罢了。你昨天不是送信给过博样做的吗?
那人直认道:“是的,我给王先生送信去的。难道送错了?
霍桑温婉和声问道:“这王先生是谁?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赛马场里的职员,是我们的老主顾。我是菜馆里的伙计,名叫俞阿土。我给他送信,昨天也不是第一次。
“不错,我们知道的。但你可知昨天的信为着什么事?
“那也不用瞒得。老实说罢,王先生向傅少爷借钱。
“借多少?
“八十元。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
“那是一张便条,并没有信封,我也认得几个字。王先生也曾亲口向我说过。
霍桑抬头向姚国英瞧瞧,姚国英也向他回瞧了一下。我觉得他们俩的眼光一交换之间,明明暗示这个线索又岔到别的路上去了。因为这个人的说话如果实在,所送的一定是另一封信,不是我们意想中的那张紫信笺了。
霍桑继续问道:“你当真瞧见那封信?”
俞阿土辩道:“我说过了。不是信,是一张白纸的字条。我还看见傅少爷瞧过以后立即撕碎的。
霍桑又问:“‘那末,王先生向傅祥鳞借的八十块钱,可是你当场带回去的?
俞阿土摇头道,“不是。他晚上自己带得去的。”这句话一出,室中的五个人都惊动出神。原来傅祥鳞在被害一夜的行踪有了着落哩!霍桑的眼球,虽也闪闪地乱转,但仍保持他的镇静。
他又问道,“唉,他自己带交王先生的?前夜里他在几点钟至你们那里的?
俞阿土道,“在晚饭以前。他在我们聚乐园里吃夜饭的。
霍桑乘机冒问道:“可是在赛马场附近的聚乐园?
胡秋帆忽插嘴道,“是的,我知道。那是一爿卖酒菜而兼卖菜的铺子,就在铁路的北面。
霍桑点点头,又向俞阿土道,“傅先生到聚乐园时,一定还在下雨以前。可不是?
俞阿土点了点头。
霍桑续问道:“他在几点钟离去的?
“在大雨停后方才回去。几点钟却记不清楚。
“当下雨的时候,他可曾中途出去过一次?
“没有。
“譬如在那夜九点钟时,他也不曾出去过吗?
“也没有。他一直在我们那里。
陆樵竺也似按耐不住的样子,问道:“他既然在大雨以前到的,雨停后方才回去,这里面有几个钟头。他在干些什么事?”
俞阿土向他斜乜了一下,答道:“他们只谈谈说说罢了。
霍桑道:“这不用问他。我知道。他们在那里聚赌。
那俞河上忽把空着的一只手乱摇着,似要回辩。
霍桑又道:“你不用赖。我知道每逢星期六和星期B,傅先生总要来赌的。还有那王先生,张先生,赵先生,也都是在一起的。我还知道他们的输赢很大,总是三千五千罗!”
俞阿土忽脱口辩道:“没有这么大!先生,没有!他们至多不过几百元上下。
这句话是霍桑虚冒的效果,但霍桑似乎并不注意在钱的多寡问题上。
他又郑重地问道:“阿主,你倒很老实.我问你,前晚雨停了以后,傅先生从聚乐园回家,有几个人一同走的?
俞阿土说;“我记得他是一个人回去的。因为他虽穿套鞋,没有带伞,怕再要下雨,故而雨点一停,他先自定了。
“傅先生走了以后,别的人可也就散场吗?
“不。他们住得近些,还继续赌下去。散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
霍桑问到这里,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已经得到了某种紧要关节。他立起身来,整一整他的那条蓝地白星的领带。
他向着秋帆国英樵竺三个人说:“好了,这条路你们去进行罢。我此刻要向另一方面进行,时机很急迫,不能够耽搁哩。”他点一点头,便急急地走出办公室去。
胡秋帆和陆樵竺都现着失望的神气,大家都迷惘地静默无语。我也很觉纳闷。因为霍桑临去时并不和我说明往哪里去,也不向我招呼。我当然很想跟他同去。但当着这几个人的面,又不便拉住了要求。
姚国英很凑趣,立起身来说:“聚乐园一方面,让我去调查罢。”他又回头瞧我。“包先生,你如果有兴,请陪我一同去走走。
我当然从命,就跟着他同往聚乐园去。
我们在那小菜馆里探听了一会,又到赛马场中去见那傅祥鳞的赌友王良才和朱元生,才知道每星期目的晚上,他们总在聚乐园里赌扑克。因为有几个在上海做事的朋友,星期六休假回来,便会集了吃吃赌赌,算是一种正当消遣。他们一起有七八个人,输赢并不算大,至多一二百元的出进;但因着怕有几个不守法的警士去要索陋规,故而都保守秘密。姚国英问起傅祥鳞被杀的事,他们全不知情;只说祥鳞的脾气不好,难免和人结怨。他们说傅祥鳞对于许志公的感情更坏。所以据王良才的意见,这次他既死在许志公的门前,说不定就是许志公谋杀的。我们问不出端倪,便把那聚赌几个人的姓名地址录了下来。重新回到警所里去。
我们在路上的时候,姚国英向我说道:“我起先还觉得因赌钱的输赢而出于谋害,也是可能的事。现在又难说了。因为这些赌友都是有职业的,木像有什么赌棍在内;并且他们的输赢又不大,也不致于闹出这种把戏。
我答道:“输赢既然不大,死者的袋中,何必有那张三千元的期票?
“这期票也许另有用途。因为他们说的赌金不大,这话一定可信。我们但瞧傅祥赋日记上记着的数目,至多不出百元,不是一个明证吗?
“那末你想这期票他究竟做什么用的?
“这个还解释不出,还待我们去努力发掘。”他顿了一下,又皱眉说:“这一来,我们先前的好几种谁想都已有些摇动了!
我问道:“你的见解怎么样?
姚国英低着头说;“傅祥鳞明明是从赌场里出来以后才被杀的。他从家里出来,一直到聚乐园,直到雨停后回家;可见从七点到十一点,他始终在聚乐园里。霍先生所怀疑的他的寄顿地点。此刻也已有了着落。那末,我们先前假定他是被那封紫色的信引出去的,这推想岂非落空?还有那张约会的紫色信笺又怎么样解释?他可是接信以后不曾去践约吗?或者这张信笺的来历,还有其他隐藏的秘密呢?
对,这问题果真很困脑筋!上夜里霍桑急于要解释紫信笺的疑问,可见这信笺的调关系全案的枢纽。他此刻出去,也就是从这一条路进行罢?我自然没法解答姚国英的疑问,只有等霍桑回来以后,这个闷葫芦才有打破的希望工
我们回到警所以后,霍桑仍没有回来。陆樵竺经历了一次滑稽的失败,心中还不干休,他怂恿着胡秋帆立即凭嫌疑的名义将汪玉芙拘来,同时再在伊的家里切实地搜查一下,似乎依旧想贯彻他的推想。胡秋帆却并不赞同。
他推托着道,“我们且等霍桑先生回来了再说。假使伊确有嫌疑,我们自然可以把伊拘来。
这几个人对于案子的进行,都已无形地停顿,全案的重量已集中在霍桑的一身。可是等到中饭时分,霍桑还不见回来,我不禁疑讶起来。他假使真个去见玉芙,要证明那一张紫色信笺,也用不到这许多时候。他莫非到上海方面去进行了吗?
到了十二点一刻,上海的杨宝兴寄来了一封快信,那是给霍桑的。我记得霍桑昨天打电报去托他侦查,这是他的回信,说不定有重要的消息。此刻霍桑既然不在,我就代替他拆了开来。果真不出所料,确是杨宝兴的侦查的报告。这报告非常详细,足见宝兴办事的机敏。他亲自到九亩地五十号去调查过,遇见一个姓金的女子。他利用了种种的方法,探明了一段小小的恋史。
这女子今年十九岁,两年前在上海和傅祥鳞认识,发生过关系,并且彼此曾有过婚约。那女子看不透祥鳞的本性,以为祥鳞真心爱伊,耐着性等待。因为祥鳞推托着他的婶母的阻难,故而一时不能正式订婚,那女子也深信不疑。直到伊听得他和汪玉芙定婚的消息,方才觉得受了他的欺骗。伊起先曾写信给他,责问他的薄幸毁约,祥鳞都置之不理。因此到了本月十八的那天,伊曾亲自赶到江湾和他交涉。交涉的结果,祥鳞又利用着甜言蜜语把伊软化了。他允许给伊三千元的意资,以便了结这一重公案。他还约定下星期二,亲自把款子送到上海去。
我们瞧完了这一封信。姚国英便说:“现在那一张三千元的期票也有了着落哩。那是祥鳞准备用它了却一件风流公案的。”
陆樵竺的眼珠转了一转,仿佛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他接口退:“不错。不过你的推想却破坏了。这姓金女子的说话如果完全实在,可见伊和祥鳞的纠葛已经和平了结。那末你先前的假定不是也不能成立了吗?”
姚国英也负气似地答道:“是的。但我现在希望你的推想到底能够实现!”
当这舌辩的空气又将开始紧张的当儿,忽又来了一个解围的救星。我偶一回头,陡见霍桑大踏步地从外面进来。他的两眼闪闪有光,额角上也缀着几点汗珠;他的那件青黑呢外衣的肩部,染了不少从墙壁上擦下来的石灰;青灰呢帽的边缘上面也冒着几缕蜘网的丝儿。他到过什么地方去,才会有这种景象?他的腋下还挨着一个新闻纸的纸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先向胡秋帆说道:“胡区长,你快去再拍一个电报,叫汪镇武不要回来了。现在军事的工作进行得非常紧急。假使白白地叫他来回,不但耽误了他的革命工作,你也许还要受处分哩!”
我们四个人的神情,都到了最高度的紧张。大家都眼睁睁瞧着霍桑,却没有一个开口。室中静默了一会,胡秋帆才首先发问。
“这样说,这案子的真相你已经完全查明了?是吗?”
霍桑点了点头,便把他腋下的纸包放在湖秋机的写字桌上,接着他又缓缓地把纸包打开。他一边答道:“正是。凶手在这里了!你们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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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意外的结局
霍桑好像抄袭了上一天隆樵望做过的文章。他也像幻术家一般地变起戏法来了。他说“凶手在这里”,就是指那纸包说的。凶手怎么会包在纸包裹呢?等到他的戏法变出来后,大家更觉诧异出神。纸包中是一双半新旧的黑级皮皮鞋!
陆樵竺忽抢到前面,大声喊道:“对!这真是像凶手的皮鞋!还是湿的!唉!——我有图样在这里。我来对一对!”
他用他的颤动的手指,忙着从日记中取出那张继印图来,又把皮鞋在纸上印了一印。其余的人眼光都毫不霎动地瞧着他。
他又呼道:“当真!完全相同!霍先生,这双鞋子你从哪里拿来的?”
霍桑仍淡淡地作简语答道:“许志公家里。”他顿了一顿,又补充说:“他的屋子本已给他镇上的叔叔下了锁。我破了窗门进去,方始搜寻出来。”
胡秋帆惊问道:“凶手是许志公吗?还是一
霍桑接确道。“正是他。——不过现在你们且耐一下子,我还没有功夫解释。“你们如果要听一篇动人的故事,还是少停等许志公自己来说。现在快派几个弟兄到他的屋子左右和火车站上去守候着。我料他不久就要回镇哩。
霍桑的揭露给予一般人——连我也在内——重大的刺激,显然都出乎意外。可是事情本身的转变,又循环又出乎霍桑的意料之外。那派出去守候的警上,还没有出门,许志公的老仆徐德兴,忽汗流喘息地奔了进来,且哭且诉他向我们报告。
“哎哟!先生,我主人也被人谋杀哩!
这一种惊耗给予我们的惊奇,我简直找不出形容的词句。霍桑更觉吃惊。他辛辛苦苦发掘出来的真相——也许还只一种推想——因着徐德兴的一句说话又几乎根本破坏了!
他急忙问道:“被谁谋死的?
徐德兴带着哭声答道:“我不知道。
“那末,他死在哪里呀?
“他被人在肚子上刺了一刀,还没有死。此刻他在上海公济医院里。他只剩一口气了,特地叫我来通知你们。他还有话向你们说哩。
霍桑在手表上瞧了一瞧,说道:“一点零五分。一点十五分不是有一班火车经过吗?包朗,快!把我们的皮包取出来!国英兄,你也赶快些!
我自然不会犹豫,立即奔到后面的卧室里去,急忙把皮包收拾好了。等到回出来时,已是一点十分。霍桑和姚国英已在警所门前等候,一见我提了皮包走出,便和胡秋帆陆樵竺挥一挥手,拔步向车站赶去。
我们到车站时,已经一点十七分钟,恰巧火车脱班,还没有到站。到了一点二十一分钟,我们方才上车。从江湾到上海,原只有几分钟的耽搁。不过这几分钟的时间,那像捱过好几年,我实在再按耐不住。
我低声问道:“霍桑,你想他是被什么人刺杀的?
霍桑低沉了头,脸部的肌肉显得紧板板地,除了他的内心的紧张,别的丝毫没有表示。他并不回答,但摇了摇头。
我又问:“你想这一著会不会影响你方才发表的推想?
霍桑略略抬了头,答道:“我自信我的话不是推想,是事实,我想不见得会受影响。不过这一著真是我所意料不到的。现在你不必多问。我但希望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还没有气绝。那时你的疑团总可以有个解释。”
我们雇了汽车赶到公济医院的门口,已是一点五十五分,一进门口,遇见一个穿白衣的值日医生。
霍桑问道:“对不起,有一个刀伤的病人,叫许志公,在哪里?”
那医生点点头,应道:“唔,在三层楼上。但刚才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我和姚国英的脚步都突然停止了。我觉得我的心房跳动也似得到了“立定”的口令,霎时间仿佛停了活动。那医生说完了话,毫无表情地掉头便去。霍桑呆住了无从再问,但他仍不失望。他咬着嘴唇,目灼灼地向医生的背形瞧了一瞧。
他向着我们说:“不。他的说话不像是负责的。快!我们赶快上去,也许还有希望!”
他首先向那宽大的楼梯奔去。我和姚国英一见他这个模样,已死的希望重新又复活转来,也紧倦地跟随着霍桑。那楼梯的级度虽高,我们却一步三级,仍觉得轻松异常。走到第三层楼梯脚时,忽见有两个穿白衣服的男侍役,抬着一只太平床。从三层楼下来。床上躺着一个病人,全身用白单被盖着,但露着两只男子的脚,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