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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床上靠在床头细细阅读着薄册,踌躇了一阵后打开了瓶子,将里面一只仅有米粒大小的黑虫倒在左手手心上,又将食指咬破,指尖处立即有血珠涌了出来。
手心那黑物闻到血腥,忙蠕动着身躯向连城的指尖爬去,到了伤口处吸了几口鲜血,似是意犹未尽,竟然从伤口的破损处拼命朝皮肤里钻。连城蹙起眉,别过目光不看,一阵剧痛后再朝指尖看去,那只黑物已经不见了。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左手臂血管往上爬动,知道是那黑物进了自己体内。他吸了口气,强忍着那种痛楚,不多时感觉到那黑物爬到了心口处,突觉心口一阵剧痛,额上汗珠顿时滚滚而落。
他痛得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呻吟。这样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感觉那疼痛渐缓。这时忽听见窗外传来悠悠琴声,寂静的夜里,格外空灵悱恻,悠扬婉转。
连城有些诧异,他藏好薄册,正欲下床探视,又听见歌声响起:
……
微云缀素衣,淡月纤,人初见。
回眸秋水寒,落蕊任凋零。
柳絮轻如雪,东风起,情难觅。
转瞬红颜老,青衫独飘摇。
……
那歌声忽而低沉,忽而清越,夹杂着几丝淡淡的苍凉,连城靠在床头听得入神,连心口的疼痛也忘了。恍然间忆及那日黄昏,斜晖脉脉,残月初现,落英缤纷如雨,漫天红霞如火。有少年在自己身后曼声轻吟:……灿灿木槿,日新于思;夕坠朝开,我心则夷。
下床走到窗前透过朦胧的碧纱向外望去,园里杨花柳絮,漫天作雪纷飞。淡淡月色下,一人坐在树下轻抚瑶琴,目光清澈如水。看见连城,那人停下手中动作,抱琴缓缓起身,望着连城的目光深深,不知几许。
两人隔着碧纱默然相视了片刻,楚江开口道:“我明日一早便会离开京城,今夜是特来向你辞行的。”
连城心口一窒,“要走就走,何必多言?”
楚江轻叹一声,“……转瞬红颜老,青衫独飘摇……今日与君一别,它日重逢或已两鬓斑白,你又何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连城见他神情怅然,右手摩娑着窗棂的一角踌躇了片刻,这才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楚江进了屋子,左手抱琴,右手却拿着一把纤如细丝的碧草。见连城面露疑惑之色,他将手中的草稍举高扬了扬,“这是净月草,据说有安神催眠之效,平常不易见到,刚才来这里的路上凑巧看见一束,想着你最近或许为了边疆战况烦心而不能安眠,所以顺手采了带来。”
一瞥间看见桌上有只淡绿色细颈瓷瓶,他便走过去将草插入瓶中,空气里立即弥漫着一种清新的香气。
连城不发一言的靠在床柱上,面无表情的望着楚江的动作。楚江放下手中的琴,靠在桌沿斜睨着连城含笑道:“我很快便如你所愿离开京城,你该高兴才是。若是你继续露出这种表情,我会以为你不舍得我走呢。”
连城冷哼了一声,坐在了床上,“我高兴与否,何必要作给人看?”
“……也是,不过每次见你你都是同一副冰冷的表情,难道做皇子真有这么痛苦么?若真如此,倒不如抛下荣华富贵,求一个自在逍遥。”他若有深意的凝视着连城。
连城漠然瞥了他一眼,道:“人生有太多无奈,若非身在其间,根本不能懂得,你又何必要费心猜度他人幸福与否?”
“我从不猜度他人,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快乐。”楚江起身缓缓走近,到了床边深深看着他,“皇位对你真有那么重要?”
连城抬起眼睫静静望着他,“……我做皇帝,海颜人将是获益者,难道你对此有异议么?”
楚江摇摇头,在连城身边坐了下来,“连城,你这样累么?”
感觉到从楚江身上传来的热度,连城不动声色将身体挪远了些。再一想两人并肩坐在床上似乎有些暧昧,于是干脆起了身。
楚江忙伸手拉住他,连城深呼吸了一口,平静的向他道:“放手。”
楚江起身抓住他的肩,深沉的目光中带着些痛楚与挣扎,“你究竟要躲避我到何时?”他手上一紧,便将连城拉进自己怀里,又毫不犹豫吻住了连城的唇。
连城稍稍吃了一惊,便开始挣扎。或许是因为适才心口痛耗费了他大半的力气,感觉楚江搂着自己的手象铁箍一样紧,根本无力挣脱出他的怀抱。他努力了一阵,便索性放弃挣扎,靠在他怀里不动了。
唇舌交缠间头脑渐渐有些晕厥,连城闭上眼睛,陌生的情欲在体内点燃,渐成燎原之势,让他感到吃惊而羞耻。意乱情迷中一个声音让他立即推开楚江,另一个声音却说就放纵这一次,天人交战间他望向楚江,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甚是复杂难解,心里突然被千丝万缕纠结住一般,既无法解开,也不想去解开。
楚江摘下连城头上的皇子发冠,乌黑的长发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连城迷惑的凝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眼中得到什么答案,薄唇轻轻颤动了一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当衣衫从肩头滑落时他轻轻颤栗了一下,忙别过目光哑声道:“吹灭蜡烛。”
楚江静静瞥了他一眼,一回头吹灭了几案上的蜡烛。静谧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碧纱为黑暗的房间送上些许微光,黑暗中楚江看见连城眼中的挣扎与慌乱,他心里闪过不忍,却又有更澎湃的情潮席卷过来,湮没了那淡淡的怜惜。
进入的瞬间看见连城墨黑的眼瞳紧缩了一下,随即便浮现出一层雾光,楚江别开他带着痛意与坚忍的目光,俯身在他身上亲吻着。此时的他心里也是纷乱无比,恍惚间似乎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冷冷的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这感觉有些荒谬,也有些疯狂。
留意到楚江闪躲的目光,沉浸在欲望深渊中的连城感觉有些心痛,可是在情潮吞噬之下不管是身上还是心上的痛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就算知道这样或许意味着毁灭,却被一股大力牵引着,让他挣脱不得。
迷茫间他有些绝望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到无法修复的地步,生命、尊严、感情——无一不是千疮百孔。到底是在作茧自缚,还是在玩火自焚,他已无力去思考,一切都顺着命运巨轮不受控制的向前滚动着。
恍惚中听见楚江的一声声低唤,“连城,连城……”
那带着蛊惑的声音让连城情不自禁睁开眼睛,对上的正是两泓碧幽的深潭,潭水在清冷的月色下轻轻摇曳着,让他意识渐渐迷蒙。疲惫间心神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了那潭水中,被接二连三的漩涡吞噬进去,感觉身体里突然空了,恍惚间自己飘在了空中。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突然明白过来,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一子错,满盘输——那一刹那他的心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句。
(二十三)
醒来时眼前是无边的黑暗,感觉自己似乎正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连城动了动身子,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待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上都被拴上了细长的链子,链子另一端固定在墙上的铁钩上,有大锁锁住接口。
看见墙壁上有几个小窗口,他移步走了过去,窗外是沉沉的夜空,塔下是万丈悬崖绝壁。又到其余几个窗口朝下看了看,夜色里梅花树林黑影婆娑,远处的山脚下灯火通明,正是他住了一年多的皇子府——原来他正身处山顶白塔的某一层里。
这时忽听见头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一个声音道:“你为何不杀了那人?若非是他,我们怎会分离这么久?”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后才道:“紫桥,楼下好象有声音,我去看看就回。”
之后“咚咚咚”几声下楼梯的声音响起,连城回身望去,看见楼梯拐角处走出一人,宝蓝色的衣衫,目如寒星,俊美无俦 ——那是自己在镜子里看了一年多的面容,然而此时却显得格外陌生。
连城下意识低头检视着自己的身体——没错,这才是那具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身体。
那人面色一派沉静, “君连城,久违了。”他淡淡道,语气中略带着些嘲讽之意。
连城抬起头蔑视一笑,“楚临渊,你我怎么能算是久违了呢?”
“楚临渊?……你不是一直叫我楚江的么?”楚临渊冷笑一声,“若非梨白帮我恢复记忆,我或许要做一辈子那个叫楚江的海颜奴了……君连城,你从皇子又变回到那个下贱的海颜奴,一定不太习惯罢。”
连城面色稍稍有些惨白,“谁告诉你移魂的方法?也是梨白么?”
“自然是他。用身体交合之法换魂——据梨白说这是浮香教最邪恶的法术,你又是如何会的?”楚临渊上前一步伸手捏住连城的下巴,冷声道:“前年冬月在海颜郡,大雪纷飞中你忽然昏倒在我的马前,如今看来也是你故意的罢……”
“放手!”连城用力甩开他的禁制,冷喝道:“拿开你的脏手!”
“放手?”楚临渊见他面露厌恶之色,心里一堵,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还装什么清高?在海颜时你千方百计勾引我,连春药都不惜用上了——荡妇也比你更知道廉耻。”
连城心口一窒,片刻后突然讥诮一笑,“也不知谁更不知廉耻,对着自己的身体居然也能发情。”
“你……我才不是……”楚临渊气结,想要解释,终是没有开口。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连城忽然岔开了话题。
楚临渊一怔,“你倒是镇定……哼!火璃蝶蛹就寄生在你的心脏里,你早迟总是要死的。”
“……你说什么?”连城忍不住吃了一惊。
“你苦心找了这么久的火璃蝶蛹其实就寄生在你的心脏里……这点恐怕你连做梦也没想到罢。”
连城沉默了一阵,许久后涩声幽幽道:“……真是天意弄人。”
“你做这一切为的是什么?南楚的江山么?”楚临渊目光灼灼盯着他。
“对,南楚的江山,海颜的百姓,更为我爹能含笑九泉……”连城恨声道,“就算我爹真杀了人,他一人之过与数万海颜人何干?二十年来他东躲西藏,因为怕被人认出,甚至自毁容貌,他去世后我几乎每夜都梦见他血流满面的样子……可怜他一生饱受良心煎熬,弥留之际还惦着海颜,不肯咽气,所以我才发誓要救出海颜人……”
“可是你失败了。”楚临渊打断他。
“没有,我没有完全失败。”连城挑衅地看着他,“记得那张写在白绢上的契约书么?那上面可是明白写着如你能登上皇位,你会让海颜人复国,与海颜永为友邦。那契约书上不仅有你的印签,还有你的指印——当然都是我印上去的。”
楚临渊眯起眼打量着他,“你留了这一手,难道你料到会有失败的一天?”
连城神情突然有了一丝波动,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世事难料,自然要做多手准备。”忽然诡秘一笑,“其实我做的准备还不止这些。”
楚临渊看了他一阵,“几日前东城巷子里那群蒙面人是你派来杀我的么?”
连城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之色,正欲说话,这时听见塔顶有人喊了一声,“临渊,你为何还不上来?”
“即刻便来。”楚临渊扬声朝塔顶喊了一声,之后目光复杂地盯了连城一阵,便转身上楼去了。
许久楚临渊仍然没有下来,连城突然想到白塔夜里时常发出的哭声,难道就是塔顶那人么?这一年多来他多次试图进塔察看二十年前的案发现场,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听见塔顶有人,好奇之下便扶着楼梯悄悄往上爬,好在那铁链足够长,让他可以一直走到塔顶楼梯拐角处。
站在拐角处的楼梯上朝上望去,远远看见塔顶层中央处一个紫衣人侧身站在一道青色的光柱里,而楚临渊正站在光柱外向那人解释着什么。待看清那紫衣人的长相,连城不由大吃了一惊,还以为看到了另一个楚临渊。只是那紫衣人更苍白清瘦一些,也似乎比楚临渊年纪小了一两岁。
突然忆及那日书房里楚江曾问自己是否有孪生兄弟,难道说那时他便已经见过这紫衣少年了么?他又到底是如何破解了门口的幻术呢?
这时听见那紫衣少年问楚临渊:“那人害我们分离了一年多,他又是杀母仇人之子,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楚临渊踌躇了一下才回答说:“外面的事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得多,每一步都须小心行事,总之此事我自有分寸。”
紫衣少年面露不悦之色,“你总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是个废物么?”
“当然不是。”楚临渊稍稍靠近了光柱一些,却始终没有碰触那光柱,他柔声向那少年道:“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又怎会是废物?”
少年面色稍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临渊,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么?”他眼中渐渐露出凄惶之色,“这一年多我在这里好孤单,几乎发了疯。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若非我被困在这光柱里,或许我早就自杀了……”
“傻瓜!”楚临渊急急打断他,“我怎会不要你?以后再不许胡思乱想了。”
少年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忽然道:“那你发誓陪我一辈子。”
“这……”
见楚临渊似乎有些迟疑,少年瞬间变了脸色,白着脸颤声道:“你不愿意?难道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楚临渊身躯一震,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发誓……我楚临渊愿陪紫桥一生一世,若有违背,叫我……”
“行了!”少年忙出声制止了他,见他不解地望着自己,便朝他展颜一笑,道:“我信你,那些个毒誓就不要说了。”
听到这里,躲在暗处的连城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茫然间走回下一层,靠在柱子上发了会儿呆。想到木槿花下楚临渊对他的一见钟情,他突然有些想笑,一直以为那是楚临渊对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容貌的一种本能反应,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叫紫桥的少年。
回想起添香楼与楚临渊重逢后的种种,感觉世间似乎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了。一瞬间许多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感觉心力交瘁,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他伸手探入衣襟,缓缓移到心口处,“火璃蝶在这里么?”
他冷笑一声,“如果我将心挖出来,是否一切就结束了?”这样想着,手指一用力,便抠进了肉里。感觉有血顺着手指流出,在胸膛上蜿蜒着,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痛,又或者是早痛到了麻木。
一寸寸探入,呼吸越来越困难,嘴唇也已经咬破。想到父子二人十多年的颠沛流离,想到父亲临死时苍凉的眼神,想到一年来自己的苦苦挣扎……到如今这一切均成了徒劳,只落得满身污秽,身心俱伤,既然这人世已再无可恋之处,又何苦苟延残喘、惹人笑柄?
想到这里他加大了手指的力度,终于摸到了自己搏动着的心脏。
(二十四)
窒息间,突然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腕,将插在心口的的手指硬生生拽了出来,带起一溜血雾。君连城茫然抬头,黑暗中一双黑亮的眸子正紧紧盯着自己,盛怒之下暗藏着许多不明的情绪。
“你疯了么?”楚临渊暗哑着嗓子沉声道。
连城愣愣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楚临渊怔怔望着他不言不语,任由他歇斯底里。
笑了一阵连城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下巴,盯着楚临渊挑衅道:“火璃蝶与天书之事已传遍天下,边疆告急,人心惶惶,为何不爽快些挖出我的心去取天书?难道想慢慢羞辱我么?”
下巴突然被楚临渊捏住,顿时说不出话来,努力抬起头,正看见他目光中怒气翻腾,“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楚临渊哑声道,一把甩开连城。
连城摔倒在地,“那就快点!”他粗喘着气打断他,“你还磨蹭什么?”
“啪”一声连城挨了一记耳光,有液体顺着嘴角缓缓流下。他举起被铁链拴着的右手擦了擦唇角,怒目瞪视着楚临渊。
楚临渊沉声道:“你也忒地天真,你以为战火就那么容易平息的么?如今就算有本天书别人也未必信,况且火璃蝶仍在在蝶蛹中,谁又知晓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