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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弟弟在电话那头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
“全是你平时惯出来的,”弟弟说,“你一忍再忍,一让再让。让到最后,你是什么都没有了。”
弟弟这样的话重复不止一次了,范淑芬听了也只能叹气。开始弟弟这样说的时候,她心里是不服气的。她怎么惯他了?她并没有惯他。可是,现在她慢慢相信了。如果她开始就对他抓得紧一些,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这个世界上的夫妻很多,并不都是像他们一样的。如果说他是有钱后才变坏的,那她宁愿过原来的穷日子。话再说回来,这个世界上有钱的男人也不止他周建明一个,况且,他也还算不上真正的有钱人,人家也未见得就和他一样。难道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千万富翁、亿万富翁都不要老婆了?说到底,还是他这个人本质有问题。他想变坏,谁也拦不住。
“我好几次看到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弟弟说。
“他是不是提出和你离婚了?”弟弟问。
“你也就别指望他了。他要铁定心不和你过日子了,你拦也拦不住。再说,你们这样有什么意思?一点夫妻的情分也没有了。你拿他当男人,他还把你当老婆吗?”弟弟问。
“那个女的什么样子?”她问。
什么样子?她弟弟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这还用问?问了又有什么意思?自然是比较年轻,也比较漂亮,比较妖娆。否则,一个有钱的男人也不会看上。有钱的男人需要什么,她应该是清楚的。有钱男人不可能找一个黄瓜脸。
“他今天上午又和我吵了一架。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回家了。”范淑芬说。
“你说的就是那个姓马的小婊子!”她说。
“你见过?”
“我见过一次的,也不知是从哪勾搭上的!”她说。
“你说这些女人怎么这样不要脸?”她问。
这跟要脸不要脸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有人买,就有人卖。有求,就有供。有不要脸的男人,才会有不要脸的女人。或者说,有不完美的婚姻,才会有不完美的丈夫或是妻子。男人天生就是一个不守本分的动物,你让一个整天在社会上闯荡,有点能力的男人遵守婚姻契约,是非常困难的。说穿了,男女之间,就是那么一回事。这些年,他是亲眼所见自己的姐姐是如何老下去的。所以说,女人到底还是悲哀的。不管她多有钱,不管她穿得怎么好,她还是止不住地要老。而容颜一老,对女人来说,就是资本的丧失。
“其实这种事你也要睁一眼闭一眼。”他这样多次安慰她。
“我已经对他够宽大了。”她说。是的,她觉得她已经非常宽容了。可是,他现在不仅是在外面胡来的问题,而是提出分手。
“那你想怎么办?”他问。
“你帮我找到他们。我要把那个婊子撕了!”她咬牙切齿地说。
高兴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床上,两眼盯着电视。
丁小燕在卫生间里。
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响。
室内的灯光柔和。
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电视节目。他翻到了一个法国时装台,里面都是模特在表演。模特们身上的衣服真是薄如蝉翼。透明的。更有一些女模特是裸着上身的,可以看到她们漂亮的乳房。但是,高兴没有多看,他怕丁小燕一会从卫生间里出来。虽然他们是这样的一种关系,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有一个好印象。
他不想让她明白他是一个浪荡的好色之徒。
装成一个正经的男人有时还是必要的。
他重新换了一个台,是当地电视台的文体频道,正在播一个香港的古装武侠剧。忽然,他看到了上面滚动的广告字幕:
本人今天在火车站附近乘坐一辆红色出租,不慎遗失了一只黑包,内有重要的证件和资料,若有捡到者,本人当重金酬谢。电话:138□□998899高先生。
“哎,小燕,快看!”他叫道。
“怎么啦?”她双手还在滴着水就出来了。
她在里面洗衣服。
字幕又滚动了一遍。
“说不定一会就有人打电话了。”高兴说。
“不可能的。不可能还来的。”她说。
现在,丁小燕已经不像下午那样极度沮丧了,好像恢复过来一些。她也明白了,既然东西已经丢了,再沮丧也没用。如果有什么后果,它已经不以她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了,该发生就发生吧。她只能去正面对待它。说不定,事情也还是有可能侥幸的,——拿到包里东西的人,只对钱财感兴趣,而把那些属于她个人秘密的东西(比如信件和照片)扔进阴沟里,永远地躺在这个城市黑暗的地下,潮湿、发霉、腐烂,最后和泥土完全地融合。而且,高兴也再三表示,他要给她买上新的MP3啊什么的。
其实,钱是小事,关键是他有这份心,她就还是高兴的。再说,除了那只MP3是全新的(是她丈夫送给她的,她喜欢像年轻小姑娘那样,听点流行音乐),银行卡上并没有多少钱(一张上大概有两千多块,另一张是刚开的户头,上面只有一块钱)。
吃晚饭的时候,丁小燕接了一个电话,是她丈夫打来的。他关心地问她怎么样,她说挺好的。她问孩子的情况,他在电话里大概也说了让她放心之类的话。夫妻间,反正就是这样一些客气的话。简单,但必须。她没有说自己东西遗失的事。说了也无益,她想。本来她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再重复一遍,只让她的心情更糟糕。
丁小燕洗好了衣服,坐回到了床上。
“躺下吧。”高兴说。
她好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躺到了他的臂弯里。
他撩起她的垂下来的头发,吻她。
他想重新唤回她的热情。
事实上,他们的情绪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鼻梁,嘴唇,然后就固定地停留在了嘴唇上。她的嘴唇开始是犹豫的,慢慢地,也开始恢复了活力,就像一个已经从冬眠中逐渐苏醒的虫子。这虫子是雌性的,绵柔的,得到了温暖以后,也开始回咬了。
就在他们咬得慢慢有了味道的时候,体内的温度正在上升,却听到走廊那边有脚步声和男女的浪笑声传来。
他们暂时停止了咬吻,安静下来。
可是脚步声和浪笑声越来越近,好像正朝这边走来。
高兴一下就坐了起来,跳下床,走到门外,贴近猫眼,向外张望。
他怎么会这么好奇?丁小燕感觉高兴有点不可思议。他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顽皮的,让人生厌的男孩子。作为一个机关里的处长,他应该很成熟才对。况且,他也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了。他是应该非常成熟稳重才对。她当初决定和他好,就是看重了他的成熟和老练。她喜欢成熟而老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让人放心,有安全感。
高兴的成熟和老练与自己的丈夫是不一样的。
两人不一样的,一个在机关,一个在企业。
丁小燕喜欢高兴,相信他在仕途上会有前途。平时听他的谈吐,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根据他的表现,他还有可能往上升。也许,将来有一天,提为副厅级干部还是很有可能的。事实上,丁小燕也明白,他成功了,她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但是她还是希望他能成功。他成功了她也高兴。她希望自己看中的男人,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杰出男士。
高兴还有一点让丁小燕高兴的是,他的性能力。丁小燕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会那样的厉害,毕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呀。反正,自己的丈夫从来也没有像他这样过。是高兴,让她感觉那种难以言说的性冲击。是的,完全是一种冲击。像她在电影中看到的那种核试验,看起来是无声的,慢慢地,升腾。可是,片刻之后它一下子就扩张成一个巨大的蘑菇云,遮天蔽日。震心位置,所有的建筑物都坍塌了,化为齑粉。而周边的枯枝落叶,全被爆炸产生的风波吹得瞬间没了踪影。
是的,他们的做爱就有这种感觉。
高兴做爱也不是有多猛烈。至少,丁小燕没有感觉有多么的猛烈。他甚至可以说是稳重的,不紧不慢,但是,他持久,而且有极好的耐力。她在他的撞击下,内心的温度一点点地在上升。这种上升的速度并不快。他一边做,一边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一边说,一边爱抚着她。他的语言是幽默的,他的爱抚是古怪的,奇特的。她在他的爱抚下,感觉心跳一点点地加快,呼吸急促,内心里有某种东西正在发酵、膨胀。而他却还保持着不变的速度和节律,有条不紊。她看着他,看到他如做俯卧撑一样有力的姿势,宽阔的胸脯和肌肉结实的胳膊。她喜欢看他,而越看,眼神也就越迷离。在那样的冲撞中,她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从远处驶来的火车,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她晕眩。
晕眩中,她感觉自己在摇晃着,就如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晃啊晃啊,突然,一个巨大的浪头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她被完全地湮没了。一座重重的大山颓然地倒在了她身上。
心里有东西升了起来。
那就是核爆之后,升起来的蘑菇云。
“一个男的,脖子上吊着一个女人。那个女的打扮得像个妓一样!”高兴一脸的喜色,转回来对她说。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说。
“烫了一头金黄的头发,那个女的。那个男的年纪蛮大的,可以做她父亲了。”他说,“一看那种关系就不正常。”
“和我们一样?”丁小燕说。
高兴没有接话,他装成没有介意的样子,走到了窗边,拨开窗帘,向外张望了一下。
外面是黑漆漆的。
“我看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会有大雨。刚才我们走在外面,天气就蛮闷的,有点不正常。”他说。
“下吧,”丁小燕说,“下一下有好处。”
“反正明天我也不出去了。”她说。
她也走到了窗边,透过窗帘向外看。这里不在城市的中心,建筑物少,而且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宾馆有十七层高,所以,可以看到广阔的漆黑的天际。
天际黑沉沉的。
猛地,黑暗的天空西方划过了一道闪电。
那道闪电在很远处,可是,他们却感到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五
时间往回倒一下,回到当天下午——
凡三在那个下午看到了丁小燕包里的所有东西。
一只MP3。口香糖。一件没有拆封的丝袜和一件同样没有拆封的内裤。一本漂亮精致的通讯录(羊皮封套里还插着一张身份证、一张工商行的牡丹卡和农行的金穗卡)。一枝细细的好像是名牌签字笔。口红,指甲剪,圆镜子,还有各种不知干什么用的非常细小的毛刷一样的东西。照片。信件。等等。
身份证显示的是一个外地人,C市的,年轻女性,丁小燕。
他翻看了照片和信件。
照片看来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共有五张,上面都是同一个女人,年轻妩媚,看上去非常漂亮。凡三看出来了,她实际上就是身份证上的这个女性。她摆出各种姿态,有在好像是什么政府大院前的,也有在室里的(家里),还有好像是在公园里。
漂亮,漂亮的女人。他想。漂亮就是女人最大的资本。有了资本,就能挣钱。这是一个经济时代。
三封信,是写在不同的纸质上的。有办公用纸,也有像是中学女生用的那种花花绿绿的信笺。很显然,信是写给一个男的,没有明确的称谓,开头只用一个“G”来代替。“G”是什么意思?高、郜、龚、耿、巩、古、关、管……不,也许是哥,对,哥哥的意思。
一定是的,凡三想。
信写得很麻辣。
妈的!感情那么炽热。他草草地看完了第二封信,就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这肯定是一种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这年头真他妈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想。突然间,他就决定,不必马上把这东西交出去。是什么样的男人赢得了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的心呢?让他们急吧!他想。东西他是决不会要的,但他也不想把这些东西迅速交出去。太便宜他们了,他想。
这样一想,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小小的快意。
下午凡三刚拉了三个客人,就接到老婆的电话,老婆让他到学校去,说儿子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来了,让家长去一趟学校。看来,儿子又犯错误了。
儿子让他们操不完的心。
人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的家庭条件显然不好,但儿子却一点也不懂事。父母们努力挣钱,他就应该好好读书,可是他的成绩一天都没有好过。打小就没有好过。大概还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次小测验,得到了一百分,后来就再也没有过。那个一百分可能是他一生里惟一的一个一百分,后来就一直是中下等水平。
儿子一直是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像谁。可是他老婆就说像他。“就像你,”老婆说这话的时候还咬着牙。怎么就像他?他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他们还不认识呢,她凭什么断言就像他?或者,她的意思是说儿子长大了,和他现在这样子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反正,每天他也是按时上课下课。凡三不是不管孩子,他也教育他,要求他好好学习。他在说的时候,儿子好像也在听。但是他一般不作反应。不作反应有两种情况:一,是他听进去了,而且决心以后会好好地按照父亲的要求去做,努力学习,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二,他根本就没有听,如秋风过耳。而根据种种迹象判断,儿子是后一种。
凡三和学校的老师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了。不同的年级,不同的学校。从一、二年级开始,他的耳朵里就充满了老师们对他儿子的各种批评。他对老师也是恨得牙痒痒的:既然我们已经交了学费了,孩子交到了学校,你老师就应该有责任。“我们家长并不是不管,”他多次重复这一观点,“我们也管。如果不管我们有责任,可是我们管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学校就要做更多的工作。”
但老师们却根本不理他这一套,一套充足的理论把他驳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例数儿子在学校的种种“罪行”,比如和人打架,破坏公物,不尊重老师,不遵守纪律,等等。每一条“罪行”都足以让人恨得牙痒。可是,你能拿他怎么办?他也已经长大了呀,又不能打他。
儿子长大了。
现在,儿子的个子快赶上他高了,只是还不像他这样壮实。
这一天会有的,他想。等儿子和他一样了,他也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那时候,想管也管不了啦!
“我还有生意要做呢,你就不能去?这种事情怎么总是我?”他说。这种事情,其实应该是老婆去。可是,老婆不去。老婆因为身体不好,早早下岗在家,但是她却从此爱上了麻将。她两天没有麻将简直就不能活。
凡三和老婆的关系不好。不,也不能叫不好。普通人家都这样的。他们居住的那一片的人家,所有的夫妻关系都差不多,大家合力过日子。他们吵,也打,但他们照常过。他们理解的生活,其实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老凡心里是十二个的不愿意,但他还是赶到了学校。
在一个偌大的办公室里,儿子低头站着。看到他进去,一下子六七个老师的目光全射向了他。
马羚那天总感觉有人盯着她。
她感觉不开心。
她不开心并不是因为有人盯她,相反,她喜欢男人们看她。她常常会为那些男人甚至是有些放肆地盯她,而感到暗暗地得意。她不开心是因为周建明那么迟才到,让她空等了好久。她给他打电话时她已经在街上了,她先逛了一会湖南路商场,看中了两件非常漂亮的衣服,挺贵的。她当时没有买。她要等到下午,然后带着周建明一起来。有钱的男人必须为漂亮的女人买单。她是他的女人,他当然有义务为她买单。
谁想,接连逛了两三个商场,周建明也还没有到。她再打电话,他推说一会就到。她能听到电话里的吵闹声。她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男人的事情,她不管。她只管他对她是不是好,能给她多少的好处。外面的太阳好得很,晴空万里。城市里,真的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大街上一片灿烂,到处是人,熙来攘往。她后来索性去了很有名的莎莎美容院,去做一次面膜护肤。
马羚年轻,娇艳。因为年轻、娇艳,所以,也就成了她最好的资本。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如果有心要利用这样的资本,那她就可以随心所欲了,自己想活得多么快活,就会有多快活。她做到了。
因为,她“傍”上了大款。
大款当然就是周建明。
马羚要比周建明整整小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