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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向塞纳河,河畔的左岸,是巴黎最富人文气息的地区,有美丽的咖啡馆、画廊和美术馆。
左岸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地区,每次来到巴黎,她总会找时间在河畔漫步,然后挑一间最静谧的咖啡馆坐下,悠闲地看人,感受异国的气氛。但,再度当空姐快半年了,即便因工作关系来到巴黎很多次,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勇气再度重访左岸,更不想再踏入那间古典的咖啡店。
只因那是他初遇她的地方,在那间咖啡馆,她这一生最难忘的男人走进了她的生厶叩中。
一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厘清鹰荻翔带给她的究竟是什么?是伤痛,是心碎,还是魂萦梦牵的爱恋?
一年了,她总以为自己可以遗忘他,可以忘记那段回忆,但有关他的种种,却像是永不熄灭的生命之火般,悄悄地在她心底燃烧著。白天时,她可以用忙碌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可每当午夜梦回时,他的脸庞、他的声音,总会在她脑中不断地盘旋,啃蚀她的心,清楚地提醒她——她无法忘记他!
他,始终栖息在她心底。
不该是这样的!她下意识地摇头,告诉自己——蓝珀懿,一切都结束了!早在你离开西雅图的那一刻,你跟他之间的所有恩怨,就通通都结束了!
一年前的那个深夜,她被鹰荻翔的话语伤到体无完肤,一颗心顿时裂为无数碎片。
你敢说你没有费尽心思地讨好我的家人吗?你以为笼络我的双亲后,就可以得到更优渥的待遇,要是一个不小心弄假成真,顺利嫁入鹰家的话,甚至还可以当个人人艳羡的富家少奶奶,不是吗?
就因为一只鹰母硬塞给她的银镯,他竟对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心死了的她绝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没有流泪,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到天明,待天色微露出曙光后,她便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他买给她的东西,悄悄地离开鹰家,离开西雅图。
也完全走出他的世界。
回到台湾后,她疯狂地工作,白天晚上都身兼数职,以忙碌来填满自己的生活,也按月把钱寄去给鹰荻翔。虽然她没有能力一口气还完一百万,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积欠他一毛钱。不管再怎么辛苦,她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钱还给他。
这样她就可以告诉自己:结束了!她与鹰荻翔之间再无任何瓜葛,没有债务关系、没有情感羁绊,什么,都没有了。
沉重的经济压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所幸在纽约念书的小妹及时传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因为她的表现非常杰出,因此获得了一位纽约的艺术家所提供的奖学金,对方将全额赞助她在纽约的学费和生活费,让她可以专心地在音乐的领域上发展。
这个好消息给予她们极大的帮助,小妹从此可以心无旁骛地钻研音乐;而她不但可以早日把积欠鹰荻翔的一百万还清,也不用再担心小妹的就学问题了。
六个月后,珀懿在网路上得知法商“寰宇航空”正在招募空姐,由于她已经可以淡忘那次乱流造成的阴影,也逐渐克服了对飞机的恐惧症,因此鼓起勇气前去考试。很幸运地,她被录取了,再度成为一名空服员。
她又穿上空姐的制服,乘著飞机到世界上的各个角落,拖著行李箱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可以再度得到这份工作,她非常的珍惜。她不怕辛苦、不怕累,也不怕飞长途线,工作敬业又认真,永远笑脸迎人,因此,现在的她已经成为“寰宇航空”最受欢迎的空姐,常常有乘客直接写信到总公司赞扬她。
对于外界的赞许,她总是淡淡一笑,因为她认为自己只是做好分内的工作罢了。目前的她只想过著简单的生活,只想牢牢地守住这颗残破的心,再也下让任何人伤害它。
交通车拐了个弯,往郊区前进,一旁的梅蒂细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小声地问道:“珀懿,你……你还在想他,对不对?”
珀懿一愣,默默地看著窗外的雪景,没有回答。如果可以,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完全忘记那段记忆,可以完全忘却那个人。
但,在巴黎,在这个两人初识的城市里,她实在无法否认自己的心头始终烙印著那人的身影。
离开西雅图回台湾后,她跟梅蒂取得了联系。一开始,她并不愿提及自己到西雅图的内情,后来是在一个伤心得暍醉了的夜里,她才向好友吐露心声,娓娓诉说那段悲伤的记忆,诉说那段把她伤到体无完肤,却无法遗忘掉的感情。
梅蒂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提起那个男人,可是,我觉得你……很不快乐,你好像一直试图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珀懿,我不忍心见到你这个样子,既然放不下他,为何不去找他呢?去把误会解释清楚吧!既然爱他,为何要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而分开呢?你应该去告诉鹰荻翔,你不是他想像中的拜金女郎,你看上的是他那个人,而不是富可敌国的‘鹰氏’。”
珀懿只是淡淡地摇头。“不需要。”
何必多言呢?早在她踏出鹰家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怎么会不需要?”梅蒂好焦急。“唉哟,我真会被你气死!你就是这样,活像个闷葫芦似的,即使受了气也不肯辩解,把所有的委屈都往肚里吞。我要你去找鹰荻翔,并不是希望你们两个一定要复合,但是我不允许他继续误会你,认为你是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
看著好友落寞的神色,梅蒂越说越激动。“你都被他伤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他在巴黎的咖啡馆里所听到的那些话通通是我乱说的,又不是你说的!而且那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他凭什么因那些片面之词就对你妄下定论,认为你是个唯利是图,心底没有感情,只有金钱的女人?”
“真的不需要。这没有意义。”珀懿喃喃地重复。告诉他真相又怎么样?他们两人已经不可能再相逢了,就像两条永不会交集的平行线……
“珀懿,你不能这么消极!”梅蒂好气,她舍不得看她如此委屈自己,更不想看到好友一直这么落落寡欢的样子。她很清楚,解铃还需系铃人。珀懿嘴巴上说不想再见到鹰荻翔,可其实她的心底却写满了他的名字,她压根儿无法忘记他。
珀懿勉强挤出笑容,拍拍好友的手。“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我真的不想再提起任何跟‘那个人’有关的事了。对了,我下个礼拜会回台湾一趟,顺便多休几天假,你要不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过来?”她刻意转变话题。
“珀懿……”梅蒂嘟起嘴,还想再劝她,但看到她坚决的神色,知道再多说也是枉然。唉,好吧,这件事只好慢慢来了。
“那你就帮我多带几包牛肉干过来吧!吃遍了世界各地的山珍海味,我发现半夜肚子饿时,最想吃的还是台湾的牛肉干呢!嘻嘻,一想到就口水直流!”
“好,没问题,我一定替你多扛几包回来,撑死你!”珀憨笑应著,水瞳迷惘地看著窗外。
她好久没休假了,这半年来拚命地飞长途线,帮别人代班争取加班费,她都快忘了躺在汐止老家晒太阳的滋味了。
回家也好。下意识地搓搓微冷的双手,冬天的巴黎真的太冷了,而且让她特别感伤。她很想家,很想回到一个温暖的地方,藉以忘掉心底的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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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台北
“好舒服喔~~我睡了好久喔,睡到骨头都快散了……”伸了个懒腰后,珀懿懒洋洋地走出房间。为了调时差,她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
“姊,你睡饱啦?”正在客厅看书的大妹蓝羽懿笑问:“你不冷吗?这两天台北气温下降不少,多穿件外套吧!”今天是星期天,她不用上课也不用打工,因此可以悠闲地待在家里看书。
“我不冶。”珀懿走到阳台前晒太阳,舒服地眯起眼睛。“唉,这种冷跟欧洲那种冰天雪地的冶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管怎么说,台湾真是舒服多了,毕竟是自己的家。”
她转头问著。“咦?爸呢?还在睡午觉吗?”
羽懿答道:“应该快醒了。对了,大姊,我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喔,我已经帮老爸申请到一个外佣来家里看护他,下个月初就会来报到了,真好!你不知道目前政府限制外劳进口人数,很难请到外佣呢!”
珀懿关心地问:“爸身体还好吧?高血压和痛风控制得怎么样?”
“还好。”羽懿点头。“我一直很注意老爸的健康,他吃的食物我都有严格把关。虽然老爸说他一个人在家就可以,不要人陪,不过我常常上课到很晚才回家,只剩他一个人在家,我真的很不放心,所以就去申请外劳了。你都不晓得,申请的手续和条件好繁琐又好严苛喔!幸好我遇到一个好心人帮忙,才能顺利请到有看护经验的外佣。”
“那就好。”珀懿很欣慰。坦白说,她也很不放心年迈的老父独自一人在家。
她走到藤椅上坐下,眼尖地看到放在角落的一台袖珍型电暖气,惊喜地道:“咦,羽懿,你去哪里买到这个牌子的电暖气的?它是德国生产的,台湾目前并没有进口啊!上个月我在德国逛街时有看到,本来想说要买一台给爸爸的,不过一忙却给忘记了。真好,你居然已经买了。”
“还买了两台呢!”羽懿笑道:“一台摆在客厅,一台放在老爸的房间里。·只要天气太冷,我都二十四小时开著,以免气温骤降,害老爸心血管病变。听说这个牌子的电暖气品质最好,不但体积小巧不占空间,而且品质非常稳定,真可惜台湾还没有代理商引进。”
“那你是怎么买到的?”珀懿很疑惑。
“嗯……”羽懿神秘一笑。“是一个朋友帮我买的啊,就是那位帮我申请到外佣的好心人嘛!”
看到妹妹灿烂的笑容,珀懿也笑了。“你的表情很奇怪喔!是谁这么好心啊?一天到晚帮忙你,根本就是在对你献殷勤嘛!说,是不是你男朋友?”
“才不是我男朋友呢!是——”羽懿赶紧捣住嘴巴,免得说溜嘴。“唉呀!反正是一个很关心我们家的人,你不要乱猜啦!”
妹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管懿更加好奇。“是你男朋友也没关系啊,姊又没说你不准交男朋友,干么这么紧张?这个人到底是谁啊?常常来我们家吗?”她暗忖,一定是妹妹的追求者,才会如此勤快。
“嗯……”羽懿还是神秘兮兮地微笑。“应该是吧,你这趟不是可以多留几天吗?我相信你应该有机会可以常常看到他的。对了,他好像跟老爸约好三点要过来找他下棋,应该快到了。”
“连老爸也认识他?”珀懿啧啧称奇。“嘿,你男朋友连老爸的心都收服了,真是不简单耶!看来,他来我们家真是来得很勤喔!”老爸是个很严肃的人,有时候不说话的表情连女儿们都很怕,更遑论外人了。
羽懿笑得更加甜美。“对!他是常常来我们家,也很关心家里的每一个人。就说老爸吧,你也知道咱们老爸有多么别扭害羞,很难跟外人打成一片。可是他呀,却凭著无比的耐心和诚意,让老爸大受感动。现在老爸最喜欢他来家里下棋、聊天了,两人好像忘年之交,一聊就可以聊好久呢!我觉得老爸多了这个新朋友后,整个人开心多了,精神也更好。”
“真的吗?”珀懿更加好奇了。“真想见见这个人。”
“你一定会见到的。”羽懿小心地控制眼底的期待。呵,也许姊姊看到他时会很错愕,甚至会发飙,但她还是非常渴望能让两人见面。
这时,门铃响了,蓝父笑容满面地由睡房里走出来。“呵呵,那小子来了是不是?羽懿啊,快去开门,我等那小子等很久了,这回一定要拉他下棋下到三更半夜,杀他个片甲不留不可!”
“好,我去开门。”羽懿笑著走向大门。
珀懿则去搀扶父亲。“爸,您走慢点。冶不冶?我去帮您拿件外套。”
“呵呵,我不冶。”以往很严肃的蓝父此刻却精神奕奕,笑呵呵的。“女儿啊,快去把棋盘拿过来,我今天绝对要让那小子俯首称臣,叫我第一名!”
看见老爸兴奋的表情,珀懿更加疑惑了。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谁有这个能耐让生性内敛的老爸如此喜欢他呢?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在父亲脸上看到如此雀跃的神情了。
“爸,您等的人来喽!我去帮你们泡茶,还是老样子,一壶冻顶鸟龙、几碟卤味小菜,还有芥末花生,对不对?”
珀懿转过头,看到妹妹领著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客厅。因为逆光的关系,一开始,她看得并不真切。来人一直接近她,一股熟悉的气息也慢慢逼近。终于,她看到对方了,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也嗅到那股最熟悉的气味。
瞬间,珀懿的眼眸无法动弹,脑海中的影像自动停格,成为一片空白,她甚至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她完全傻住了。
许久、许久后,珀懿才听到自己发出了非常火爆的大吼声——
“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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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你干么拉我进来?”
羽懿硬把姊姊拉入房中,关上门,但珀懿却气呼呼地甩开她的手,想往外冲。
“姊,你不许出去!”羽懿反应很快地挡在房门口,皱眉道:“你干么这么凶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好可怕,活像个凶神恶煞似的。人家是老爸的客人耶,你怎么可以这么大声地问人家‘你来做什么’?这样很没礼貌耶!”
“我像凶神恶煞?”管懿气得双手胡乱挥舞,咬牙切齿地骂著。“对!我这个样子很恐怖,活像个杀人犯!但那又怎么样?这是我家耶!他来做什么?他凭什么走进我家,还接触我的家人?他到底存什么心?”
怒火在胸口翻腾,珀懿的小脸气红了。她作梦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自己家里看到他,一个她最最不想见到的男人——鹰荻翔!
羽懿平静地道:“他没有存什么坏心眼,他只是喜欢你,所以很自然而然地想接近你的家人,想融入你的生活圈罢了。”
“不许说他喜欢我!”珀懿愤怒地反驳。“他根本就是一个不懂感情,也不懂爱的自大狂!为什么他会来我们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羽懿,你说他常常来陪老爸下棋?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乱!她真的没料到会跟鹰获翔重逢,而且还是以这么让她措手不及的方式。
羽懿回答。“大约半年前,你刚考上‘寰宇航空’,又去当空姐的时候开始的。那时鹰大哥突然来我们家,一开始,他就坦白地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他说他很混帐地伤害了你,让你伤心地远走他乡。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明白当时你才刚展开新的人生,不愿被他打扰。所以,他没有直接出现在你面前,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接近你——慢慢地融入你的生活圈里,照顾你的家人。”
羽懿微微叹息。“一开始,我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尤其听到他曾那样伤害过你,我更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可是,慢慢地,我真的被鹰大哥感动了。他总是风雨无阻地来我们家陪伴老爸,陪他下棋、听老爸话当年,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老爸,不是在敷衍他老人家,也看得出老爸一天比一天还喜欢他,而且总是像个小孩子似地期待著他的来访。”
看著姊姊,羽懿缓缓地道:“还有上个月,老爸突然身体不适,血压飙高需要住院,但那时偏偏遇上流感的高峰期,医院一床难求。偏偏你在国外飞,小妹也在纽约念书,我找不到人商量,一个人急得团团转。后来恐惧无措的我只好在三更半夜时打电话给鹰大哥,结果他马上赶来帮我处理,不但帮老爸争取到病床,还一直怪我为何不早点跟他说?”
珀懿不再怒吼,仅是沉默地听著。半年前?也就是说,她刚刚离开台湾去当空姐时,鹰获翔就开始接近她的家人了?这半年来她几乎没休什么假,就算有一、两天的假期,也因为时间紧迫而没有回来台北,所以她完全不知情。
表情依旧冶漠,但有一股热热的情潮却悄悄地撞击她的胸口。她很意外,那么骄傲的鹰荻翔居然会向妹妹坦承他的错误,甚至费尽心思地讨好她的家人?她知道他很忙很忙,身为跨国集团的总裁,他永远有处理不完的公事,但他却愿意拨出大把的时间去陪伴一个老人,只因那人是她的父亲……
不过,那又怎么样?想起在西雅图的伤痛,珀懿不禁咬著下唇,冶冶地说:“他不必假惺惺地做这些,反正,我跟他已经是陌生人了。早在他否定我人格的同时,就一并否定掉我对他的感情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突然闯入我的家?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在我的感情世界里来去自如?”
正因为爱他,所以被他伤得太深太深了!一直到现在,她还是可以清晰地忆起那股心弦被撕裂的痛楚。他的无情、他冷酷而羞辱的话语,全都历历在目,叫她如何遗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