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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里,泪流不止。
仿佛回到从前的孤儿院中,菁菁默默流泪。
沈世陨软禁了菁菁,只有在法国的西贤偶尔来看她。
时间一长,菁菁也冷静了下来,她后来也回国了好几次,可是邵棕禹,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仰山道的别墅还在,如今也只是人去楼空,据说银行拍卖过好几次,可是都无人问津。
菁菁进不去了,只能在铁门边站一会,风一吹,头晕晕沉沉,仿佛生出幻觉,只听到里面有人叫她,仿佛是邵秦明佳,还有另一个男子的笑声,可不是棕禹么。菁菁一转头,夕阳下,铁门镀出一层温和的霞光。她突然想起邵秦明佳说——
人生总有些生离与死别。
不觉潸然泪下。
第十二章
棕禹站在母亲邵秦明佳的墓碑前,这已是母亲死后的第五年。
有一年,棕禹到墓园去祭拜母亲,见上面搁着一束小雏菊。黄色的小花在风中瑟瑟而动。棕禹想起,母亲出殡那日,菁菁也是拿了一束小雏菊,抛在母亲的棺盖之上,棕禹见它一寸一寸被泥土掩盖。那天墓碑旁的花犹新鲜,棕禹追出墓园,见一辆私家车驶出墓园。棕禹喊道:“菁菁!”却眼睁睁见车子却绝尘而去。
会是菁菁吗?棕禹出了一会神,有人打电话给他,棕禹接起电话:“元杰……我马上就回去……”
棕禹认识元杰是在入狱一年之后。沈元杰因与人斗殴被拘留六个月,大约是因为年轻,对于被拘留这件事,元杰只觉得好笑。他对棕禹说:“我妈早晚都说我会进来,果然进来了。”他嘻嘻哈哈地笑。棕禹没有说话,这一年以来,他更沉默了。
元杰认识棕禹,电视里见过他,也听妈妈和菁菁说起过。
“我叫沈元杰。”他先自我介绍。棕禹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元杰虽是第一次见到棕禹,但是早有一种亲切感。
母亲总说邵先生是沈家的恩人。元杰记得。元杰说:“我认识你,你就是……”元杰本来想说,棕禹是收养菁菁的恩人。棕禹却突然打断了他,他不想有人再提起从前的事情,仿佛从前那个邵棕禹已随母亲的离世和菁菁的离去而消失了。
从这个男人深遂而坚定的目光内,元杰突然看到一种他与过去的绝决,元杰仿佛能明白他的心情,元杰从此之后,总是避免提到从前的事情。
棕禹与元杰是同一天出狱的。
铁门哐铛地在身后关上。元杰问:“你要去哪里?”棕禹不知道。仰山道的别墅是回不去了,母亲不在,菁菁亦不在。元杰很义气地说:“我朋友那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如果你不嫌弃,我带你去。”
去之前,棕禹先去了一次宋景真的画廊,黑色大理石围住的二层小楼,神秘感犹在,可是已改换了门楣,早已不再是画廊了。元杰很奇怪棕禹怎么到父亲的画廊来,可是元杰没有问。棕禹坐在出租车上,没有下车,沉声地说:“走吧。”
希望在一瞬间破灭了。
元杰朋友的居所很狭小,元杰还在楼下,他的朋友叫阿佐的年轻人蹦蹦跳跳从楼下一路滚一来似的,高兴地叫着:“兄弟。”元杰十分得意地看着棕禹。阿佐在小冰箱里找饮料,元杰问棕禹:“你有什么打算?”
棕禹是一个极有计划的人。棕禹说:“我要赢回邵氏集团。”元杰和这个叫阿佐的年轻人都听得瞠目结舌,邵氏集团在当年棕禹入狱之后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投资公司融资,宋乔生出任了首席执行官。其实棕禹早就猜到了,“太平洋沿线罕见风浪”也许是只宋乔生的障眼法,这笔钱不见得沉入了太平洋。
阿佐结结巴巴地说:“但是——邵氏——”但是邵氏集团如此庞大。
元杰一摔手中的可乐,仿佛壮举似的独孤一掷。元杰说:“好,我帮你!”
棕禹每每想到当天画面,总不由得微微一笑。三年时间,有些人也许都没有改变,可是三年时光却成就了今时今日的邵棕禹。从前的他也许偶尔还有些玩世不恭,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他要赢回邵氏集团,只是时间问题。
棕禹驱车停在元杰公司楼下,直接从B1层到元杰的办公室。他在走廊上遇到了阿佐,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蹦蹦跳跳一路滚下楼梯的少年,如今已是沉着稳着的穿梭于高档写字楼里的精英青年。棕禹淡淡地笑了。
棕禹叫住了阿佐,阿佐一见棕禹,笑着说:“元杰说,晚上要庆祝一下。”棕禹心领神会:“这么说,朱尊洗那边有消息了。”
棕禹了解邵氏集团的所有内部流程。六个月前,元杰在商务会谈上认识了朱尊洗,棕禹让元杰游说朱尊洗说服邵氏并购效益并不太好的荣业股份。元杰和阿佐都十分吃惊:“这不是要让邵氏做大。”棕禹自有打算,荣业股份非常之庞大,利益虽然诱人,可是单凭邵氏集团一家是吃不下去的。等到邵氏资金周转出现财务危及。棕禹让元杰说服朱尊洗割让出目前邵氏最不景气的酒店业。
阿佐说要庆祝,棕禹知道事情一定是快成了。
阿佐晚间带了一杯好上的芝华士去元杰位于市区的公寓,棕禹站在窗前,这里离从前他与菁菁的公寓很近,远远望过去,一片街灯璀璨。于万千灯火中,从前的公寓却一片漆黑。棕禹的心里沉沉的。
元杰上前问他:“看什吗?”
棕禹说:“没什么。”元杰发现棕禹虽然在公事上总是对他知不无言,但是其他事情,棕禹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
阿佐才坐了一会,一个娇滴滴的女生打电话给他。阿佐问:“邓心悦说要来。”邓心悦是阿佐才认识的,是娱乐圈的新人。
元杰笑他走桃花运,元杰说:“你去接她来好了。”阿佐的女人缘越来越好。
元杰突然想起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没有钱。他听人说,最快赚钱的方法贩卖海洛因。元杰想帮棕禹筹钱,他想从蛇头手里买一批海洛因。那天晚上,正要交货的时候,棕禹突然出现了,棕禹重重地在元杰脸上挥了一拳,打得极重,牙龈出血。元杰到今天还记得棕禹说过的话:“我不想再坐第二次牢,你也不行!”
可是要去哪里筹集那么多钱呢。棕禹给从前的邵氏贷款的银行的客户部郑经理打了一个电话,想借代出二百万,银行要求棕禹承诺三个月之后付清全部款项。棕禹允诺。
商业法则之一,在没有钱的时候,一定要做投机。这是棕禹交给元杰的第一个法则。而做投机生意,以目前的环境来看,棕禹将目光锁在了拍卖行。
棕禹让元杰在拍卖行低价买进了画家孟占国十几件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品。这年冬季拍卖时,棕禹对元杰说,让他分别以五十万拍下他另两幅作品,元杰怔了一怔,棕禹说,一定要把价钱抬高。你只管去拍,我不接受低价。
元杰无疑成了那年冬季拍卖会的焦点,众人纷纷评说,褒贬不一。从前棕禹以几百万买下孟占国的《日光》已是天价,如今孟占国又成了拍卖行的话题。拍卖会落幕之后,孟占国的作品纷纷上涨,艺术本来无法说清楚。
这样,棕禹在三个月之内,投机赚回了第一笔资金。
新公司成立之后,转作外贸。棕禹打电话给英国的靳涛,需要做一笔外货生意。靳涛抱怨说:“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你现在在哪里?你都快人间蒸发了,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找我。”棕禹说:“我需要做一笔生意……”棕禹还没有说完,靳涛说:“我马上汇一笔钱给你。”棕禹笑道:“不用了,我知道你和伦敦港口外贸处有交情,我需要你说服他们与我签单。”
“新公司?”靳涛仿佛有点沮丧地说:“你动作还真快。”
棕禹心里清楚,其实有些事情,再快也都晚了。
阿佐带着邓心悦到元杰的公寓。公寓很开阔。邓心悦问:“你一个人住?”元杰说:“我本来想接我妈一起过来住的。不过我妈死活不过来,说是要等到我姐回国。哎,搞不懂她想什么,住在我这里不一样等她回来。”
阿佐听元杰说过,他姐姐去法国留学。阿佐问:“怎么,你姐要回来了?”元杰看了一眼棕禹,说:“嗯。”
棕禹倚在阳台上,仿佛是在看街景。元杰走过去,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没见你交女朋友?”棕禹淡淡一笑,问:“关心起我的私生活?”棕禹这样的笑,元杰看得多了,仿佛总是应景,不是真心地笑。
元杰见棕禹一直目视着远处的大厦。元杰问:“你有心事?”棕禹没有回应。元杰便说:“和女人有关。”棕禹又淡淡地笑了,元杰以为他不会回答,棕禹突然说:“可惜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
元杰听说菁菁与母亲说起过,棕禹以前订过婚,可是元杰与棕禹在一起三年多,从来没有见他那个未婚妻来找棕禹。元杰心想,大约棕禹入狱之后,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一定以为他再也翻不了身。她现在若再见到棕禹一定会十分反悔。
有一天傍晚,元杰的车抛锚,他与棕禹一道离开公司,元杰开车,行到市区一家百货公司外。棕禹突然说:“停车!”元杰刹车还没有踩到底,却见棕禹推门下车。元杰从不见棕禹这样激动,一时呆在车里。
元杰见棕禹穿过马路,停在一个女子面前。背后是高大的广告电子屏,下面站着两人显得十分渺小。
棕禹没想到这样突然会见到她——裴子欣。子欣见到棕禹仿佛也很吃惊,隔着几年的光景,有些物是人非。子欣呆呆地说不出话,棕禹问:“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有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从旁边跑过来拉子欣的手,一边叫着:“妈妈,妈妈。”子欣看了一眼棕禹,弯下身子对小女孩说:“叫叔叔。”小女孩不怕生,来拉棕禹的手,一双眼瞧着棕禹,稚气地说:“叔叔。”
棕禹惊讶问:“你结婚了?”子欣点了点头。五年前,子欣发现自己怀孕了,是宋乔生的孩子。子欣恨不下心打掉孩子,而宋乔生正好出任了邵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家人都劝子欣,乔生如今是风生水起,前途不可限量。
棕禹说:“恭喜你。”子欣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棕禹,棕禹身着亚曼尼西服,看上去非常风雅,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样让人心动。子欣说:“你呢,看样子还不错,说说你,你怎么样?”这些年都没有他的消息。棕禹简短地说:“还好。”小女孩摇着子欣的手,说:“妈妈,走了,走了。”
子欣不动,只是看着棕禹。也许是夜色让人迷惑,子欣突然仿佛跳跃时空,回到多年前,在海滨的时候。子欣难免觉得心酸。棕禹却说:“有件事想问你。”子欣诧异。
“我想知道菁菁在哪里。”棕禹顿了顿,看着子欣的眼睛,神情非常诚恳,“你知道吗?”
子欣跟乔生结婚之后,与宋景真一直有过来往,子欣虽然不清楚他们在法国的居所,但听宋景真说,菁菁不日要回国,因为西贤也要回国了。有一年宋家聚会,子欣见过西贤,他与菁菁站在一处聊天,子欣问宋景真:“他是谁啊?”宋景真说:“一个很有才华的建筑师,应该是菁菁的男朋友。”宋景真特意加了一句。
子欣听到棕禹的问话,突然笑了笑,撇开头笑了。菁菁,竟然还是菁菁。从前输给她,再见面竟然也要输给她。子欣说:“很抱歉,我想我没有义务回答你。”子欣转身要走,棕禹心想,子欣一定知道菁菁的下落。棕禹挡住她说:“我只是想知道菁菁的消息。”算一算,他五年没有再见过她了。“你想知道吗?”子欣扬起头说,着重字句地说,“好,我告诉你,菁菁和她的男朋友不久就要回国了。”
棕禹怔了一怔,这答案仿佛完全没有想过。棕禹下意识紧紧握着起拳头。棕禹还想问什么。子欣却说:“你死心吧。”棕禹震惊的表情,让她有一种痛快的报复。她拉着小女儿转身离去。
棕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元杰上前来叫他。元杰望着子欣远去的背影,问:“谁啊?”棕禹说:“走吧。”
棕禹坐上了车,心里却反复地想起子欣说过的话。仿佛还是许多年前的早间,菁菁在餐桌上问他:“那我上大学可以交男朋友吗?”菁菁有男朋友了,经过了五年,她怎么不能有男朋友?!
元杰一边开车,一边说:“这种趾高气扬的女人,看着就恶心。”
棕禹垂下眼,一言不发。
菁菁到底在哪里呢?
菁菁回国的头一天晚上,棕禹正在办公室加班。元杰接到母亲的电话。元杰说:“明天?怎么提前了。哦,好的,我明天去机场接她。”元杰挂了电话,阿佐问:“怎么,你姐回来了?”元杰说:“是啊,我明天去机场接她。”元杰突然懊恼一声,元杰说:“糟糕,我的车坏了。”元杰最近都是坐棕禹的车出入,车子还在修理厂呢。
棕禹说:“你开我的车去吧。”棕禹将车钥匙丢给元杰,元杰提到菁菁总有许多自豪。元杰说:“我姐可是画家哦。”棕禹突然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阿佐嘻笑着说:“说真的,我见过你姐一次,就是上次在弄堂里,长得还挺漂亮的。改天正式介绍给我们认识。”元杰用手肘恨恨地伤了阿佐,元杰说:“你去死埃”
棕禹正色问:“收购酒店的事情怎么样?”元杰说:“放心吧,快成了。”
几年不见,沈元杰仿佛脱胎换骨。菁菁在机场见到他的时候,简直不敢相认。他的头发剪短了,为显出隆重,特地穿一身西服,是精英人士。张锦珍揭元杰的底:“那也不过是看上去。”元杰不满意母亲这样说,一双眼看着菁菁笑。
元杰接过菁菁手里的行李,一边说:“比从前更漂亮了。”菁菁的头发长了,及腰,脸上略施粉黛,显得比从前有女人味。她已经不再是十八岁了。菁菁敲元杰的头,严厉地问:“你是说我从前很丑哦?”元杰嘻嘻地笑。
菁菁这一回来,打算长祝晚间吃过饭,元杰驱车到自己的公寓楼下,带着菁菁参观了新公寓,菁菁揶揄元杰说:“喂,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本事的。”母亲对菁菁说起元杰的事情。“这几年跟着人学做生意,还做得有模有样的。”
菁菁躺在元杰宽大的床上,菁菁说:“我决定了。”元杰路过房间门,探头问:“什吗?”菁菁说:“这里离美术馆挺近的,我要住在这里。”元杰巴不得菁菁住在这里,小时候说过要买大房子给母亲和菁菁祝
母亲这时候才问:“菁菁,今天和你一起下飞机的那个人是谁?”元杰亦问:“对啊,是未来姐夫吧?”
“哦,是西贤。在法国的朋友。”菁菁没有辩解,元杰心里一笑。张锦珍心想,果然是喝过洋墨水的人,看上去斯文得体。菁菁从床上坐起来,坐了一日飞机,太累了。一趴下就不想起来,菁菁拢了拢头发,对元杰说:“我想出去买点东西,你载我去。”
元杰去开车,菁菁坐在副座上,车厢里仿佛有一种极熟悉的气息。这样熟悉,让她忆起棕禹。车子停在红绿灯前,菁菁从车窗外看过去,车子经过从前与棕禹同住的公寓,菁菁的心里一紧。
菁菁在车厢里叹了一口气。
菁菁去24小时的超市买了许多日用品,元杰载菁菁回来时,他刚下车,手机突然响了。是棕禹打来的。棕禹说:“你明天早上不用来接我了,车子直接开到公司去,我有点事,下午再过去。”元杰说:“好。”
菁菁按了电梯见元杰迟迟未到。菁菁在电梯边喊:“沈元杰,你快点埃”
棕禹突然在电话里听到,棕禹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用力一悸,棕禹问:“谁在跟你说话?”元杰说:“没啦,我在家呢。我先挂了。”棕禹也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棕禹放下电话,心情却更坏了。
棕禹请了私家侦探调查菁菁的下落。可是二个星期过去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子欣的话时时来敲打他的心。
“她不久要回国——菁菁已经有男朋友了——你死心吧。”
从前他还拥有邵氏集团光环的时候,他与她一同生活过五年,她亦没有见得对他动过心。找到她又能怎样呢,棕禹问自己,你想干什吗?又能干什么呢?棕禹说服自己,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菁菁说服母亲住进元杰的公遇,这日上午菁菁陪母亲回旧巷取物。巷口那间旧杂货店依旧放着很大的电视声,照例是新闻,这一次出尽风头是画面由沈元杰担纲。女主播在播报本年度本市最大一宗海外贸易。
“夭寿。”老板娘开始了她的口头禅,真是风水轮流转。她转头清理货架上的商品,见有人从巷口过去。老板娘追出来喊道:“张妈妈。”张锦珍停下来,老板娘看到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表情十分恬静。
张锦珍为她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