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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笺眼中流连赞许之色已昭示我此时盛妆之美。
我至凝华殿前时,已有内监高声传报:“贵妃娘娘驾到!”
我缓步而入,目光只望向大殿前方头戴冠冕身着龙袍之人。距他不过十几步之遥,行走之间我分明感觉到殿中却并不只他一人目光追随于我身上。
眼角余光瞥过,他那几名小皇子与几位少傅一起肃然而坐,此时都在默默注视着我。淑妃所出皇长子宣王李诵尚不足十岁,其他皇子更小。舒王李谊并非他亲生,乃是先帝代宗藩邸正妃崔氏所出昭靖太子之子,通王李谌、虔王李谅皆是已故张妃之子。
但这些小皇子眉目神情并无一个肖似他,宣王李诵更似母亲淑妃,苍白柔弱,毫无帝君之气度,他不立皇太子确有缘故,这些皇子中恐无他特别钟爱之人。
浑缄的目光犹如利箭飞来,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发现卢杞居然亦在座中,他并未出京都巡查,但我并未向他投去一眼;
皇帝的面容大半遮掩在冕珠之后,他神色有些异样,似是欣喜,却又似带有惊疑。
我若是早知卢杞在此,决不会如此用心妆扮,我平日他面前从未如此经心,恐他要疑我今日本是为谁而容。
我行至他面前时,已被他宽大的龙袍衣袖卷入怀中,只得坐于他身侧。群臣注目,我父亲与他诸皇子均在殿中,他此举实在是罔顾礼仪。我目视群臣轻声道:“国丈皇子皆在此,请皇上慎行。”他拥住我,行为虽是亲密,语气却冷淡之极道:“朕今日定要如此。”
外面内监已宣入吐蕃来使及随行众人,我远远望见其中一人,服色虽改,面目依然,赫然竟是蕊欣两年来朝思暮想之人,我授业恩师曹先生。
已闻清乐动云韶
我乍见曹先生在那吐蕃来使身后,再也无法按捺心中激动,已近三载未知他之踪迹,当日家中与他相别,他向父亲辞行前往吐蕃,不料他竟在如此情形下归唐。
当年曹先生因何而去?如今因何而返?
他这三载时光经历了何等变故?
我家变化自是天翻地覆,父亲杨炎由平民商贾成为当朝丞相,闺阁中纯真少女成为尊荣的唐皇贵妃,昔日尚衣记如今已是灸手可热的皇亲国戚。
卢杞本是曹先生师弟,自然是识得他的。
凝华殿中颇多故人。
我欣悦之态早已落入他眼中,他沉声问道:“那吐蕃来使莫非有何不妥么?”我心中无限欢喜,微笑说道:“皇上,来使之中有茉儿亲故之人。”那随从众人之中,曹先生仪态卓尔不凡如同鹤立鸡群,他不可能不留意到。能让我如此激动,除非是亲如父母兄弟,他只需回想我昔日言行,便应知曹先生系何人。
他的确精明,略有思忖便不再追问。
殿中诸人行大礼参拜,为首使节年约四十上下,虬髯浓眉,与中原相貌殊异,却是以汉语说道:“在下区类赞,奉吐蕃国主及大相尚结息之命前来参拜大唐皇上,另奉国中美女四名献与皇上。”
他朗声道:“今日兴庆宫中朕已知吐蕃赞普之诚意,我大唐与吐蕃世代为婚姻,本是甥舅之国,固结邻好将近二百年。其间虽有小忿,犹应以两国之要求永久结盟,今既吐蕃有意,朕亦当坚盟从约。朕今日赐宴,来使可不必拘礼。”
那吐蕃来使区类赞叩首称谢,随行人等各自归座。只见区类赞轻轻击掌,殿外鼓乐之声齐鸣,四名少女面蒙轻纱,身着吐蕃服饰,手中各执不同之乐器,袅袅婷婷走进殿来。一曲奏毕,同时跪地参拜,纤纤素手亦揭开面上遮挡,果然个个秀美明艳,淳真清丽,相较中原美人,别有一种动人风韵。
我心中暗忖他定然是全部接受,这些礼物本是却之不恭。
他目视那些少女并不太久,却突然对区类赞言道:“吐蕃确是灵秀之地。不知朕身边贵妃与她们相比,贵使以为如何?”
我不料他竟将我与那些吐蕃少女同列让吐蕃使节品评高下,心中有些不悦嗔道:“皇上怎能如此戏言?”他握住我手笑道:“朕正是要他们知道身边已有你,那些庸脂俗粉岂能再入朕眼中。”
区类赞闻言向我视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我只觉此人行事甚是认真,不由觉得好笑。只见他出列跪禀道:“贵妃娘娘的确是绝色佳人,吐蕃女子远远不及,但这些女子乃是赞普亲自精心挑选来,仍恳请皇上收留,赐予臣下亦可。”
他微笑道:“既然如此,朕便收下这份礼物了。朕身边不缺美人,朝中众臣为朕日夜操劳,倒是可替朕接受赞普这番心意。”我见他如此处理吐蕃进贡之美女,不觉深为佩服,此举一可让吐蕃国君明白他并非可轻易为美色打动之人;二是显示大唐风物远胜于吐蕃;三将吐蕃进献美女赐予臣下,亦可警示吐蕃如约俯首称臣,不可再生异心。却不知他要将这些美女赏赐予何人。
他视我一眼,随即命道:“卢杞、袁高,你等二人身为京畿观察使,为朕长年在外巡视,劳苦功高,朕今日便将吐蕃美女各赐予你们一名。”
我只觉他此举分明是故意为之,卢杞不敢有违,与袁高同出叩谢皇恩,那些吐蕃少女本是乖巧,随即跟随他二人回座,侍奉于他们身旁。另外两名分别赐予左右散骑常侍崔汉衡、于颀,那二人亦是称谢而出。
我不由远远望向卢杞,他仍是表情淡然,却在我视他那一瞬间抬眸向我望来,我见他眼中无限惆怅之色,竟然一时错愕失神。两人目光交汇之间却又惊觉不妥,忙各自视向别处。
我心中暗悔不该去视他那一眼,亦未料及他当时会恰好看向我。
这一切不知是否落入我身边之人眼中。
他似是全无察觉,仍是笑道:“朕今日定要与诸位爱卿开怀畅饮,稍后让贵妃代朕敬你们几杯。”
我依他之言起身移步向殿中而行,随侍宫人忙端起金盘酒樽跟随我左右。
首先自然要敬吐蕃来使。
我行至区类赞座前,他早已起身相候,躬身以手抚胸行吐蕃之礼,我将酒樽双手递与他,微笑言道:“多谢贵使适才谬赞之言,本宫实在愧不敢当,请贵使尽饮此杯,大唐吐蕃永缔百年之好。” 区类赞遥对皇帝行礼,恭敬接过一饮而尽,方才说道:“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吐蕃女子无人胜似娘娘,在下并非谬赞。”
区类赞之侧所坐一人,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应是他之随从,但我只觉此人颇有气度,我敬他之时并无谦辞接酒即饮。
再往后便是曹先生了,我双手举樽低声道:“一去经年,先生别来无恙?”
他知我心有千言万语此刻不便说出,微笑接酒而饮,置杯于金盘之上,说道:“娘娘今日之地位得来不易,须当好自为之。”他与张思道既有书信往来,与我相关之事定已了然于心,此言意味深长,我仍是低声道:“先生教诲永铭于心,若有机会再向先生请教。”心中计议宫规虽严,我既有皇帝御赐金牌在手,无论如何定要与曹先生单独谋面一次。
座中此时舞乐方起,宫中梨园乐府之伎人均献舞于前。群臣觳筹交错,寒暄之声不绝于耳。
我回转至皇帝身边,他视我道:“今日机会难得,朕那些臣子们也该去略加示意。”他分明是欲我与座中重要朝臣关系接近些,或许是为日后筹谋,若是我深得群臣拥戴,立我为皇后之时便决无反对之声。
但卢杞亦在其中,我心中有些不愿,还是避些嫌疑为是,遂道:“我不要去。”他执我之手柔声哄道:“朕是为你好,你乖些听朕之言,快去。”我见他如此大度,不再违逆他之心意,只得又走回殿中。
座中一干文臣武将人等,不可厚此薄彼,我既然已依他之言,便无一遗漏。我亦记不清那些王侯将相具体官职姓名,只觉他们个个诚惶诚恐,似是为皇帝此番荣宠感激不已。
我对父亲言道:“爹爹连日劳碌辛苦了,茉儿敬爹爹此杯。”父亲仍是温和慈爱之色说道:“乖女儿受苦了,以后要多加留意自己身体。”我点头应允,依依不舍移步走开。
卢杞就坐在父亲身旁不远之处。
我待他如同所有朝臣一般,只呼卢大人,他亦恭敬接过酒饮下,并不看我,离开他桌案之后,我方松了口气。
皇帝纵然瞪大了眼睛看,亦看不出有何破绽,只要刚才那一瞬他未看见就好。
浑缄却忙乱中出错,手接酒不稳,将那樽中之酒尽泼洒在我裙角之上,他自觉失仪,面上已开始泛红。我重新递与他新斟之酒,他接过而饮,方才解了他之尴尬。
我眼波轻掠,殿中虽是舞乐嘈杂,看见这一幕之人却并不少。
皇帝隐在冕珠之后的面容似是在微笑,我心中开始惶恐;
卢杞分明是看在眼中,面上同样微有笑意;
他们皆是聪明人,浑缄为何如此,二人心中最清楚不过。
心中暗叹,这个浑缄只恐日后会有些麻烦。
再回至他身边时,他拥住我,将自己饮了一半之酒送至我唇边笑道:“茉儿今日为朕辛苦了,朕保证仅此一回,下不为例。”我无奈轻轻咽下,那酒香醇厚绵长极有劲道,恐是多年陈酿,亦极易醉人。我只饮此一口便已觉头晕目眩,他见此情景遂对李进忠道:“送贵妃回去。”
我轻舒口气,终于可逃离这是非之地。只要卢杞在此,我便如坐针毡,他命我回去正是求之不得,忙告退而出。珠帘暮卷西山雨
我回至天香水阁时日已将暮,沐浴更衣后便在窗前榻上躺下,此时正是五月初,早开的茉莉幽香阵阵自湖面随风而至,一片微凉。
我合上双眸渐渐睡去,迷朦之中只觉蓝笺走近,恐我着凉,将一床纱被轻轻盖于我身上。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一人坐于身侧,将那纱被掀开,随即灼热滚烫的吻落于我脸上和耳畔,手已探入我胸衣之内搓揉抚摸。
我惊醒过来,竟然是他。
自行宫归来后,因我身体之故,他先恐伤及胎儿,后又怜惜我虚弱,已久未宠幸于我,虽是日日前来探视,却从不似这般恣意亲密。
他似已微醉,那陈年美酒果然厉害,回宫以来我从未见他如此开怀畅饮。吐蕃恭顺畏惧,主动要求缔结盟约划界而治,唐疆西域安定,他终于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今日应是特别开心。
我捉住他游动的手,满脸飞红唤道:“皇上……”蓝笺她们就在殿中不远,见他醉酒忙捧过解酒之药丸和茶水,他并不接受,命她们皆尽退下,又对李进忠道:“明日早朝免,午时廷议。”
他将我一把拉入怀中笑道:“朕在凝华殿中见你柔媚动人之态,早有撤宴之意,你身体应是已复元了?”
我一时不知所措略有推拒,他本已带有几分醉意,用力扣住我双手,将我压在身下道:“朕已强忍了数日,今晚定要好好疼爱你。”并不顾及我之感受,强行解开我衣裙。
我与他所着衣物皆尽散落于榻旁地下。
那绣有描金凤凰的纱被亦飘落于地。
与他恩爱缠绵本已多次,但是今日他行为有些奇怪。
我只觉他的动作充满了占有与发泄之意,不似是交欢,更似是在惩罚我。恍惚中听他说道:“今日殿中看你之人实在是太多。”
我几乎可以肯定今日之事他早已尽收眼底,绝无半点遗漏。
他继续轻声喃喃说道:“茉儿,朕与他,谁更能让你开心快乐?”他果真是醉了,醉到连他暗藏心底如此不堪之言都已问了出来。
这句话似重锤自我心上落下,我原有的希望全部碎成齑粉,亦如晴空万里突然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如注。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我与卢杞的那段过往。
一直都没有。
今日殿中我与卢杞无意中一瞬对视居然引发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嫉恨,他此刻定要在我身上讨还。
我合上双眸,默默承受他之疯狂,任由泪水在心中肆无忌惮的蔓延流淌。
不能忘记卢杞之人是你,并非是我。
只恐你每次拥住我时眼前就要浮现卢杞的影子。
既然你不能原谅,为何还要我回来?既然你不能忘记,为何要故作从容大度?你明明是深深嫉恨他,为何还要重用于他?你心里或许深入骨髓痛恨我曾经背叛你,为何还要对我那样恩宠?
你自己应是无比矛盾与痛苦,尤其今日见到他视我那种眼神,你终究还是要将心中之怨怒发作出来。
你为何干脆不杀了他?为何不杀了我?你本可以如此,我们的命运本就握在你的手中。
莫非只是因为他尚可助你安定大唐江山?莫非只是因为你此时心中还不愿放弃我?
他自无边的欲望深渊中清醒过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他又恢复了那端庄高贵的君主模样,似乎昨晚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轻抚我发丝柔声问道:“茉儿昨晚睡得可好么?”
他一次一次在我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直至自己精疲力竭沉沉睡去,我一夜都未曾合眼。
他可以推脱自己酒醉不记得任何事情,但再醉应有三分清醒,他不可能全然不知我在呼痛和流泪。
他装糊涂,我不能不陪他装。
我如往常一般,笑道:“很好。皇上今日不去早朝么?”
他侧转身平躺下来道:“朕今日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他是如此平静,平静得让我感觉昨晚是否只是自己的梦魇。
他午后离开天香水阁去了太极殿后,蓝笺急急走过来道:“姐姐,皇上昨晚可是折磨你了么?”
我摇头道:“没有。”
她含泪道:“分明是有,奴婢早已看见姐姐身上淤青不只一处,晨起之时眼睛都已哭肿了,昨日会见吐蕃使节时姐姐做错了何事么?”
我并不说话,她眼中尽是猜疑,小心翼翼问道:“难道是因昨日姐姐又见到了卢大人?”
我眼泪决堤而出,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去多看那一眼,我若是意志坚定,又怎会有今日之局面?皇上并没有错,他怨责我惩罚我,我都不怪他。”
蓝笺以手拭去我眼角之泪,缓缓说道:“皇上是没错,只是他对姐姐之爱已误入歧途,姐姐再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会死在他手里。”
我并不惊异,说道:“早在两年前我就未曾想过他竟会饶了我,能让我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若真是杀了我倒正合我意。”
蓝笺说道:“姐姐如今可要自己想明白,皇上既然已爆发心中之怨,便绝对不会再容忍姐姐对卢大人有丝毫眷恋之情,姐姐除非设法离开皇上,否则在这宫里,奴婢担心姐姐迟早会害死自己。”
她略有停顿,又道:“奴婢决不会眼见姐姐去死。”
我轻轻摇头道:“我为何要离开他?生死于我早已不重要,我尚有未尽之事需要料理,待他决意要我死时,遂他之意亦无妨。”
我想起曹先生应在迎宾馆中居住,今日定要见他一面,对蓝笺道:“你替我将李齐运唤来。”
我和蓝笺换好宫中内监衣帽,与那些小内监并无异样,应是全无破绽。我严命李齐运替我找来这两套衣服,又问他平日出宫详细情形及事由,且告诫他不准告知李进忠及皇帝我今日去向,他已涉足此事,只得应允,却是央告道:“求娘娘看在奴婢服侍娘娘一场面上,皇上怪罪之时,替奴婢好言一句即可。”我说道:“皇上要怪责让他找我便是,绝不会牵连你们。”
我携带御赐金牌,与蓝笺往玄武门而去,此处乃是宫中内监领命出宫办事必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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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蓝笺正欲从容经过,那看守宫门侍卫早已拦住盘问道:“你们是何宫之人?出宫何事?”
蓝监故意放粗了些声音说道:“天香水阁李公公命我等出宫为贵妃娘娘办事,具体事宜恐不便相告,请大人放行。”
那侍卫闻听“天香水阁”四字,不再追问,说道:“二位公公请。”随即退步让行,我与蓝笺顺利走出。
按李齐运所指方位,正欲往南向迎宾馆而去,只听前方马蹄铁铮轻响,数骑自我们身边疾驰而过,我见他们身这服色似是御林军恐其中有人识得我之形容,忙低头闪避。
却不料一骑去而复返,马上之人已下蹬走近,道:“你系何人?”正是浑缄,我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今日不巧在皇城外围之内碰见他,料他已对我起疑,不如跟他明说为是。
我抬头视他而笑道:“浑将军既已认出我,我便实言相告了,今日确有要事非亲自出宫不可,请浑将军切勿张扬。”
他见我自认身份且如此对他说话,眼眸中闪现惊喜之色,急道:“昨日浑缄宴上失仪,多谢娘娘宽宏原宥。娘娘若有要事出宫,浑缄愿护送娘娘一程,娘娘孤身独行甚是不妥。”
他所言属实,毕竟我与蓝笺两人都是弱质女流,若有紧急之事恐无法应对,公孙靖之事后我确实心有余悸。我点头道:“浑将军无公务在身么?”他答道:“皇上并无特别紧急之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