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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莫离听到这句话，“嗯”了一声，却也没太多疑问，便又接道：“多谢。这几天，麻烦你了。至于楚天厉，你帮我继续盯着吧。”
更加悲哀，莫离想挑战楚伦的底线，便毫不犹豫的，让他去盯着他的父亲。
楚伦点了点头，看着莫离，轻轻一笑：“别歪着头了，小心脖子落枕。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莫离“嗯”了一声，仍然没有回过头。临走时，楚伦带上了门。
楚伦也离开了。现在这间屋子，只剩下莫离一个人了。
现在我的胸腔中，跳动着的，是夕颜的心脏。是那个，淡雅如莲花般的女孩儿的心脏。她为了我，放弃了生的权利。
这是她的心脏……
莫离想抬起手，但苦于双臂都连着许多管子，一时动不了，只能低下头，瞟了一眼胸口。那里，在那里面，她的心脏在轻轻跳动着，有力的跳动着。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夕颜还活着的时候，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谈话。
似乎，都是以我的离去为结局。
想到这儿，他的眸子有些黯然。
因为我，让你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对不起。
上篇：左手 曾经
现在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是雾里看花，一层无形的疏离，拉长了我们的距离。忆当初，必然恨如今。恨，从前的以及现在的这个，仍苟活于世上的我。
二十六曾经
学校，仍是那一处僻静的湖。夕阳的风，轻轻拂着他的脸，带走片片忧伤，留下无尽的悲凉。突然，身后的脚步声惊碎了他的神游。
“莫离。”淡淡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声音轻轻呼唤他。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问了句：“什么事？”
“我好想看到你卸下所有的伪装。”不知身后她是什么表情，但能说出这种话，她的表情一定不会很轻松。
“我一直是我。”很久，莫离才开口，低沉着声音回答。
“你总是把自己隐藏在面具后，以为无人可以窥偷你的感情。但是你不知道，你的痛苦、徘徊、留恋、疑惑，全都通过你的眼睛折射出来了。”夕颜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不急不缓，却字字落在了莫离心上。
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他能怎么办？十多年来，一直这样的他，已经习惯了。“眼睛只会看东西，这么多感情，它是表达不出来的。”他只能这样回答，然后转过身去，用那双眸子盯着夕颜，问道，“你自认了解我？”
对着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眸，夕颜却没有一丝慌乱，她低下眼帘，否定道：“不。你，是看不透的。我只是猜测，用我的心，去体会你的一切。我想，我可以明白一点儿。”
“你侵犯了一个人最隐秘的自尊。”用你的心吗？可笑，人的心各自长在自己的身上，即使距离再近，也隔着血肉的距离。你以为，你可以了解我吗？莫离听到夕颜的话后突然非常生气，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又转过身。只不过这次，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莫，莫离！”夕颜在身后叫着，声音充满了无可奈何。
“不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一次体育课上，夕颜正巧碰到了在一旁路椅坐着休息的莫离，递给了他一瓶水，她坐在他身旁，看到莫离的眼睛又投向了远方，悠悠的说道。
“我，未曾拥有任何东西。”莫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偏过头，没有看向夕颜。
“只是你不愿去面对。总是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你只会被时间压垮。从曾经的过往中走出来吧，不要再错过现在的美好。”他眼中流露出的悲伤，总是会让别人心痛。虽然夕颜并不知道莫离的过去，但她了解，那种排解不开的痛，是时间赋予的。
莫离拧开手中水瓶的瓶盖仰头灌下了一大口，说道：“我看不到未来。”
“那就努力睁开眼睛去看啊。你的眼神，总是那么冰冷，难道与你想用冰冷去冻住悲剧的发生吗？我不信命，但该发生的，你永远无法阻止。所以，你要向前看啊，前面有许多……”夕颜知道，跟莫离说这些没有用，但她还是固执的要说这些，她相信，总有一天莫离会放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身边的人，他一定会放下！而现在，所需的只是时间，和来自朋友的照顾。只是，话还没说一半，莫离便站了起来，抬脚离开了。
“你不懂，放下有多难。”这是他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莫离！莫离……”她呼喊着，无力的呼喊着。
六月，高考前一天的夜晚，月亮洒着清冷的光，披在莫离孤独的身上。夕颜恰巧在校园散步，看到了仍未回家的莫离，便又走了过去。
“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的确很晚了，空荡荡的校园里，连夕颜的说话声都显得格外空寂。
“我，没有家。”莫离低下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夕颜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是苦涩的。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各自的姿势，沉默了很久。突然，夕颜开口：“你，有为谁流过泪吗？”
不提防夕颜竟然问了这样的问题，莫离一时没有回答，想了好久，他才说：“刚出生时，不是都会哭吗？”
“啊？”夕颜一时被莫离说的愣住了，他没想到，莫离居然也会开玩笑，虽然这玩笑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好笑。但这是不是证明，莫离已经开始接纳她了？想到这儿，夕颜笑了起来，“是啊。如果不哭的话，还要被人打呢。”
今天的莫离，心情似乎还不错，听了夕颜的话，他居然也随着夕颜的笑声，轻轻勾起了嘴角。看到他淡淡的笑容，夕颜顿时忘记了一切。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那轻轻眯起来的眼睛，还有那眸子中闪烁的光芒……这一切，胜得过世间万物！
“怎么？”莫离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他看着发呆的夕颜，轻声问道。
被这一问，夕颜立刻缓过神来，她说：“你笑的时候，很好看呢。比之前，让人感觉舒服。”
这句话，楚伦似乎也说过……莫离低下头。似乎自己无形中，总是在给别人压力。“有人跟我说过，眼泪的上游，是忘却。”收起笑意，莫离突兀的说了一句。
“那么，你可曾忘却什么？”夕颜问道。
“我……”莫离看着自己的影子，那是月光也无法照亮的黑暗，他沉沉回答，“不曾。”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兴致一下子坠入了云端。说了这句话后，他又转身离开了，没有打招呼，也从不打招呼。
“莫离……”身后，夕颜仍然轻轻唤着他，这回，她仍然得不到他的停伫。
只是想不到，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她带给他缕缕笑意，他还给她的，只是一个落寞的背影。
莫离，你似乎总是在跟你的名字作对。莫离，不是应该，永远不会先离去吗……
作为莫离的朋友，夕颜仁至义尽，尽心尽力。甚至，把自己的心给她，她也不会拒绝。他们之间的感情，说是友情，似乎太浅薄，说是爱情，又太厚重。这，是一种超越界限的存在。你我之间没有私利，有的只是，对彼此的怜惜。
惺惺相惜，不过如此。
夜渊追着梦遥，终于在她坐上车子的前一秒拦住了她。
“梦遥。”来不及了，夜渊只能抓着她的小臂，但仅仅是这瞬间的触碰，却让夜渊心疼不已。
触手，似乎摸到的是骨头，好硌手。
“放手。”梦遥没有回头，甩不掉夜渊牢牢钳住她的手，她说。
“不放。”夜渊执拗的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梦遥，我劝你，放下吧。”
梦遥转过身，抡过空着的右手，但就在碰到夜渊脸的前一秒，她又停住了。偏过头，梦遥恨恨的说着：“怎么放下？如果不是小夕而是莫离，我劝你放下，你可能吗？”
夜渊迟疑了，看见医院门前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一副“看这俩人吵架呢，是小两口吧”的嘴脸，他突然恶心的想吐。没有办法，看了看四周，见医院的拐角处与另一家商店有一段空隙，夜渊便拉着梦遥的手，把她拽到了那里。
“夕颜已经死了，谁都无法挽回。可是，并不是莫离逼她的，你不能迁怒于他啊。”耳边终于清净了，夜渊对着梦遥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梦遥仍然偏着头，没有看向夜渊，“可是，莫离是间接原因。”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没有了平时的散漫不羁，此刻的夜渊比以往更加真实。
“小夕她死了，她死了……你让我怎么接受……”说着，梦遥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正好落到了夜渊拽着她的手上。
好凉……夜渊心想。“对于你来说，夕颜的死……但是，既然她选择把心脏给莫离，那也是她的决定。至少，她的心脏在莫离的身体里可以继续活下去。”
“那本来是小夕的，却被莫离夺走了。”
“这不是夺，是赠与。夕颜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她把活下去的希望赠与给了莫离，让莫离替她活下去。难道这不好吗？”夜渊抬起手，擦掉了梦遥脸上的泪痕。
梦遥被夜渊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作，继而她又想起了那一次，她擦掉夕颜脸上的泪，然后轻轻吻着她的脸。那是最后一次……
“求你一件事，好吗？”突然，梦遥转过头，直视着夜渊的眼睛。那含泪的双眼，立刻冲击了夜渊的心。夜渊点点头，想说一句轻松的话，却发现怎么也长不开口，只好问道：“什么事，我尽量答应。”
梦遥没有说话，却扑到了夜渊怀中，把头靠在夜渊肩膀上，他立刻感觉那里湿了一片。只听梦遥断断续续的说道：“借我……你的肩膀用……”
夜渊松开了抓着梦遥的手，呆愣愣的站着。手在梦遥腰边空悬着，想了好久，他才轻轻环住梦遥纤细的腰：“乐意效劳。”他的心中，却是十足的震撼与痛惜。到底是怎样的痛，才能让这个干练的人，在旁人面前露出她软弱的一面？又是怎样的辛苦，才能让她如此的瘦，她的腰，一只手搂住甚至还有富余……
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哭泣，另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好久好久……
“谢谢你。”梦遥终于止住了身体的颤抖，离开了夜渊的肩头。
夜渊轻笑一声：“不是说了吗，乐意效劳。更何况，还是一个美女……”他打趣道，只是看到梦遥的眼睛，却又立刻停住了，转而问道，“那莫离……”
提到“莫离”梦遥的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但这次她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道：“其实，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是小夕的决定，我也一定会遵从。只是，莫离他……”
“你也知道莫离的性格，就算他想死，在前一秒都不会让你看出破绽。他的心里，还是有夕颜的，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夜渊看梦遥不再冲动，便也慢慢说着。
“小夕，小夕……”感觉泪水又要涌出来，梦遥连忙深呼吸一口，把泪水压了下去。
“你对夕颜，不止是姐妹之情。我知道，莫离更知道，这也是他对你说‘对不起’的原因，虽然已经迟了。莫离的心里，也是愧疚的。不过，现在他的心脏，不是夕颜的吗？那就让夕颜好好改造一下他，把他改得像夕颜一点吧，也算报答了夕颜。”夜渊说，语调又恢复了平日的调侃。
“小夕的……心脏……”梦遥重复着。
“对，这是夕颜的重生。以一个男人的视角。”夜渊说出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
梦遥点了点头，低下眼帘却发现夜渊的手还在环着她的腰，她的脸顿时红了：“你……的……手……”
“嘿嘿……”夜渊立刻放开了手。他早就发觉了，只是没有放开罢了。
这一小小的插曲，之前的沉闷气氛稍稍缓轻了了一些，梦遥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计较了。小夕，就让她安息吧。她的心脏……就让它在莫离体内继续跳动吧。”
夜渊笑了笑：“那我也好交差了。可是莫离让我出来找你的。”并不是莫离，而是他自己出来的，但想到自己匆忙的追了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夜渊只能拿莫离做借口，而且这样说，对梦遥对莫离，都是好的。
“那我也走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梦遥甩甩头，迈开步子从那里走了出来。
“那可不一定啊。”夜渊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再见。还有，对莫离说一声，抱歉。”上车之前，梦遥回过头，对夜渊说了最后一句话。夜渊点点头，作为回答。
车子，再梦遥一声令下后，绝尘而去。
夜渊看车子远去，再也没有踪影，便笑了笑，走进了医院。莫离，我可是大功臣啊，替你解决了一个难题。人缘问题，你总是不如我！
再会，尽管不知是多长时间以后。
上篇：左手 再遇
曾经以为不会再见的我们，在时间转过一圈之后，不期的相遇了。只是，我们已不再是当初的我们，时间在心上划过一道伤痕，便永远不会愈合。
二十七再遇
两个月后，莫离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出院的时候，夜凌叮嘱了他好久。什么不能喝酒，不能熬夜，不能剧烈运动，说的楚伦在一旁苦笑不已，而最重要的，为了防止排斥反应的免疫抑制剂，夜凌更是神色凝重的交给了楚伦。
“为什么是我？”楚伦这回不笑了，一脸严肃的看着夜凌，问道。
“莫离这个人，我不放心。再说你是他的助手，不会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妥吧？”夜凌挑挑眉，勾着嘴角看向楚伦。没办法，被夜凌一说，楚伦更不好推辞了，他看了看莫离，见莫离没有反对，便接下了夜凌手中的药。
“慢走啊。”夜凌向转过身的二人说了一句。楚伦点了点头，莫离也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渐渐远去的二人的背影，夜凌终于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该做的我已经做了，现在能活多久，便全看你自己了。那凌厉的眼中，透出一点无奈。
一直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夜渊现在看见自己父亲的表情，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夜凌摇了摇头，只是叹了口气：“莫离，现在只有十八岁啊。”
“他还能活多久？”知道心脏病人即使做了手术，也无法像正常人一般活得长久，夜渊皱起了眉，问道。
夜凌走到窗边，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说道：“最多，五年。”从玻璃的反光中，他看见夜渊的眼睛立刻黯淡了下去，又说了一句离题万里的话，“看来要下雨，你赶快回去吧。”
夜渊点了点头，刚迈了几步，便又听夜凌说道：“还有一段时间，大学便要开学了吧？你也把心收一收。我不强迫你当医生，但是你也要争口气啊。”
“我知道了。”夜渊没有回头，沉沉的应了声。
八月下旬，某商业大学，新学员报到。
“商业系一班……啊，在这里！”大学的人还真多啊，夜渊感叹着。想起莫氏学校，人虽然多，但很少有什么集体活动。就算有，那么大的地方也不会显得人很多。但眼前的学校，虽然也很大，但怎么看还是显得有些拥挤，或许都是刚到的，对地形不太熟悉，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就有种错觉了吧。他不禁有些怀念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如今不同了，大学的四年，是踏上真正人生旅途的最后阶段。如果仍然是像以前一样混过来，似乎不太好。虽然他所谓的“混”，也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
“夜渊？”夜渊正在发呆，只听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干练、精致，一听便是梦遥。不过，在这里碰到梦遥，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凑巧。
夜渊转过身，看见梦遥穿过拥挤的人群，向他走来。“你怎么也在这里？”他的语调充分表现了他的惊讶。
“这所学校不是相当有名的吗，于是我就报考了。分数对我来说，是小case。还问我，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的父亲不是医生吗？”梦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帮她分开人群。
夜渊听了这话，白了梦遥一眼，说道：“那我就一定要学医？整天对着一群病人，我怕我会疯。而且，经商也是我的志向。莫离的父亲可是我的偶像啊。”夜渊看梦遥的眼角带着笑意，想必这两个月来她已渐渐从失去夕颜的伤痛中走了出来，于是他刻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便走到了教室。这时夜渊在门口站定，看梦遥还有要走的意思，便说道：“我到了。你还要走吗？”
“一班？你也在？”梦遥这回可是睁大了眼睛，感叹着命运。
注意到梦遥用了一个“也”字，夜渊终于知道，梦遥与他是同班，便又有些疑惑了：“那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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