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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葛兰说道,“你看到我们在这里的活动了。五万美金能维持整整两个夏季的挖掘工作。我告诉他,我会尽力去做的。”
“所以你答应替他写一篇论文。”
“是的。”
“关于未成年恐龙的饮食习性?”
“是的。”
“你见过金拿罗吗?”
“没有。只通过电话。”
“金拿罗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需要这些讯息?”
“有的,”葛兰回答道,“他正在筹画建立一个儿童博物馆,希望能陈列幼年的恐龙。他说他聘请了好几位学术顾问,并报了他们的名字。其中有像我这样的古生物学家,有一名德克萨斯的数学家,名叫伊恩·马康姆,还有两名生态学家、一名系统分析家,阵容很强。”
莫里斯点点头,做着笔记,“那么你是同意进行谘询喽?”
“是的,我答应把我们的工作总结寄给他:我们对我们发现的那些鸭嘴龙习性的了解。”
“你们寄去了哪方面的讯息?”莫里斯问道。
“全都寄去:巢居习性、分布范围、饮食习惯、群居行为。所有的一切。”
“金拿罗的反应如何?”
“他不断打电话来。有时半夜还打来。恐龙吃不吃这个?恐龙吃不吃那个?展览是否应当包括这个?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兴趣。我是说,恐龙当然很重要,但不至于重要到这种地步吧。它们已绝种六千五百万年了嘛。你会觉得,他完全可以等到清晨再打电话来的。”
“哦,”莫里斯说道,“五万美元?”
葛兰摇摇头,“我对金拿罗感到厌烦了,便不再提供任何讯息。我们以一万两千美元结束了关系。那肯定是在一九八五年六、七月左右。”
莫里斯做了记录,“那么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呢?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从一九八五年起就没有联系了。”
“哈蒙德基金会是什么时候开始资助你的?”
“我得想一下,”葛兰说道,“不过大约也是在那个时候。八○年代中期。”
“你认为哈蒙德只是个有钱的恐龙迷吗?”
“是的。”
莫里斯又做了记录。
“喂,”葛兰说道,“要是环境保护署如此关注约翰·哈蒙德和他的所作所为——北部的恐龙栖息地、琥珀交易、哥斯达黎加的小岛——那你们干么不去问问他本人?”
“眼前我们还不能这样做。”莫里斯回答道。
“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任何关于越轨的证据,”莫里斯说道,“但是我个人认为,约翰·哈蒙德很明显地正在触犯法律。”
“最初来找我的是技术转移局,”莫里斯解释道,“技术转移局对可能具有军事价值的美国技术装备出口进行监视。他们打电话来说,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在两个方面可能进行非法技术转移。首先,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把三部克雷公司的XMP运往哥斯达黎加。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把它看成是公司内部部门之间的转移,并说他们不会转售。但是技术转移局无法想像,为什么会有人需要在哥斯达黎加使用那么大的功率。”
“三部克雷公司的XMP,”葛兰说道,“那是一种电脑吗?”
莫里斯点点头,“是功率十分大的超级电脑。确切地说,三部克雷电脑的功率大于美国任何公司所拥有的电脑。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却把机器送往哥斯达黎加,你不得不对此感到纳闷。”
“我承认。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呢?”
“没人知道。而HOOD更让人操心,”莫里斯继续说道,“HOOD是一种基因自动程序装置——自动破解遗传密码的机器。这种设备太新了,因此还没有被列在禁运清单内。但是任何遗传工程实验室,只要有能力支付五十万美元,都会希望拥有一部。”他翻动着笔记本,“唔,国际遗传技术公司似乎运了二十四部HOOD去他们在哥斯达黎加的那个小岛。”
“他们再次说,那是公司部门之间的转移,而不是出口,”莫里斯说道,“技术转移局对此一筹莫展。他们不能正式干涉该公司对这些器材的使用。但是很明显地,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正在一个偏僻的中美洲国家——一个不重视法律的国家——建立起世界上最有效的遗传工程设备。这种事情过去曾发生过。”
过去曾经有过这样的案例,一些生物工程公司迁往另一个国家,这样就可以不受规章制度的约束。莫里斯解释道,最臭名远播的例子就属生物合成公司的狂犬病案。
在一九八六年,古柏蒂诺生物合成公司在智利一家农场试殉粱种狂犬病疫苗。他们没有通知智利政府,也没有告诉有关的农场堡人。他们就这样把疫苗释放出来。
这种疫苗的成分是活的狂犬病病毒,透过遗传工程处理使它失去毒性。但是他们没有对它进行毒性试验;生物合成公司不知道这种病毒是否仍然会导致狂犬病。更糟糕的是,病毒已经被改变。本来人们是不可能患狂犬病的,除非你被动物咬伤。但是生物合成公司改变了这种狂犬病病毒,使它能穿透肺泡;人们吸入病毒就会受感染。生物合成公司的职员搭乘商务直飞班机,用旅行袋把活的狂犬病病毒带进了智利。莫里斯常想像,要是在途中胶囊破裂,那会产生什么后果。飞机上的每个人也许都会感染上狂犬病。
这样做令人无法容忍。这样做毫无责任感。这是疏忽职守的犯罪行为。然而生物合成公司的做法却没有受到任何制裁。那些不知情冒着生命危险的智利农夫只是一群无辜的农民;智利政府操心经济危机还忙不过来呢,而美国政府又鞭长莫及。因此路易·陶吉森——负责这项试验的遗传学家——还在生物合成公司做事呢。生物合成公司仍然和以往一样肆无忌惮。美国公司都忙着在其他国家建立设施,因为这些国家对遗传研究缺乏经验。那些国家认为遗传工程和其他高技术开发工作一样,对它隐藏的危险毫无察觉,举双手欢迎它来到自己的土地上。
“这就是我们调查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原因,”莫里斯说道,“是从三个星期前开始的。”
“那你们发现了什么?”葛兰问道。
“了解不多,”莫里斯承认道,“我回旧金山后,我们也许不得不停止调查。而且我觉得,我在这里的调查工作也快被停止了。”他伸手拿起公事包,“对了,‘鸟类超空间’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我报告中一个奇特的标题。”葛兰回答道,“‘多维空间’是个术语——就像是三度空间。如果你掌握一种动物的所有行为——它的饮食、活动和睡眠,你就能在超空间内设计这种动物。有一些古生物学家把一种动物的行为称做一种生态超空间中的现象。‘幼年超空间’就是指幼龙的行为——如果你希望尽可能故弄玄虚的话。”
在活动房屋的另一头,电话响了。爱莉拿起电话。她说道:“他现在正在会客,待会儿回电可以吗?”
莫里斯啪地一声关上公事包,站起来,“谢谢你,谢谢你的啤酒。”他说道。
葛兰和莫里斯一起穿过活动房屋来到另一头的门口。莫里斯说道:“哈蒙德是否向你要现场的实物?骨头、蛋,或是其他这类的东西?”
“没有。”葛兰回答道。
“塞特勒博上提到你在这里做一些遗传学方面的工作……”
“哦,不完全如此,”葛兰说道,“当我们拿走破碎的,或其他因某种原因不适宜在博物馆保存的化石时,我们就把这些骨头送往一家实验室,在那里把它们磨成粉,并设法替我们提取蛋白质。然后再对这些蛋白质进行鉴定,并把报告送回我们这里。”
“是哪一家实验室?”莫里斯问道。
“盐湖城的医学生物服务中心。”
“你们是怎么选中他们的?”
“透过招标竞争。”
“那家实验室与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没有关系吗?”莫里斯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关系。”葛兰回答说。
他们来到活动房屋的门口。葛兰把门打开,感到一股热浪从外面涌入。莫里斯停下脚步,带上太阳眼镜。
“最后还有一件事,”莫里斯说道,“假设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并不是真的在布置一个博物馆展览,他们是否还可以从你的报告中提供的讯息做其他事情?”
葛兰笑了,“当然可以。他们可以饲养幼龙。”
莫里斯也笑了,“幼龙。那倒是要研究一下。它们有多大?”
“大约有那么大,”葛兰边说边伸出双手,两手相距六英寸的距离,“像松鼠那样的大小。”
“他们完全长大要多长的时间?”
“三年,”葛兰说道,“差不多三年。”
莫里斯伸出手来,“好吧,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开车回去时放轻松点。”葛兰说道。当莫里斯回头向自己的轿车走去时,葛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便关上活动房屋的门。
葛兰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爱莉耸耸肩,“天真可笑。”
“你喜欢约翰·哈蒙德是头号坏蛋的这个部分?”葛兰笑着问道,“约翰·哈蒙德几乎像华德·迪斯奈一样十恶不赦呢。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哦,”爱莉回答说,“是一个叫爱丽丝·李文的女士。她在哥伦比亚医学中心工作。你认识她吗?”
葛兰摇摇头,“不认识。”
“唔,说是关于鉴定某个残存物体的事。她希望你立即回她电话。”
《侏罗纪公园》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第二章 骨骼
爱莉·塞特勒把一缕金发梳往脑后,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醋酸池。那一排池子共有六个,其浓度分别从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三十。她得一刻不停地注视较浓的溶液,因为它们会剥离石灰质并开始侵蚀骨头。而幼龙的骨头是那么容易受损。这些骨头在八十万年后仍然得以保存,真令她感到惊讶。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葛兰在打电话,“李文小姐吗?我是亚伦·葛兰。是关于……不,我确实没有时间,很抱歉……唔,我愿意看一下,不过我完全可以保证,这是一只皇冠鬣蜥。但是……是的,你可以那样做。好吧,现在就送来。”葛兰挂上电话,摇摇头,“这些人啊。”
爱莉问:“怎么回事?”
“有一种蜥蜴,她想鉴定一下,”葛兰回答道,“她马上把x光片传真过来。”当传真件从机器中出来时,他向传真机走去,在一旁等着,“刚好我有个新发现要给你看。好东西哦。”
“是吗?”
葛兰点点头,“就在那个年轻人来这里之前发现的。在南面山上,第四层位。是幼年的迅猛龙,有颚骨和完整的齿列,因此它的类别可确认无疑。而且这个地点看来无人打扰过,我们甚至可以得到完整的骨骼。”
“这简直太棒了,”爱莉说道,“这只有几岁?”
“很小,”葛兰回答道,“两个月,顶多四个月。”
“确定是迅猛龙吗?”
“确定,”葛兰说道,“或许我们终于走运了。”
过去两年里,考察组在斯内克沃特只发掘出鸭嘴龙。他们已经有证据说明这里曾居住饼大量的草食性恐龙,像后来的水牛一样漫游着。
但是他们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那些肉食性恐龙在哪里?
当然喽,他们原先就预料肉食性恐龙十分稀少。一些针对非洲和印度森林公园中的食肉兽和猛禽的研究表示,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的比率大致上是一比四百。这意味着一万只鸭嘴龙只能供给二十五只霸王龙。所以他们想发现大型食肉恐龙的遗骸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那些较小的食肉恐龙又在哪里呢?斯内克沃特有十多个恐龙巢穴地,而且在某些地区,地表散布了许多恐龙蛋的蛋壳——而这些恐龙之中,有些小恐龙就会吃蛋,像快捷龙、食蛋龙、迅猛龙和颈龙这类的动物都是二至五英尺高的食肉兽——照理应该会在这里被大量发现才对。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找到任何这类的骨骸。
许,迅猛龙的骨骼意味着他们确实时来运转了。一只幼龙!爱莉知道,葛兰的梦想之一就是研究食肉恐龙养幼龙的行为,因为他已经研究过食草恐龙的确养行为。也许,这是完成梦想的第一步。
“你一定很兴奋吧!”爱莉说道。
葛兰没有回答
“我说,你一定很兴奋。”爱莉重复了一遍。
“老天!”葛兰说道。他呆呆地看着那份传真。
爱莉从葛兰身后看到那张X光图,缓缓地往外吐气,“你认为这是?”
“是,”葛兰回答道,“可能是一只三角龙,它的骨骼是那么轻。”
“但是这确实不是蜥蜴。”她说道。
“是的,”葛兰说道,“这不是蜥蜴。三趾蜥蜴在地球上消声匿迹已经两亿年了。”
爱莉起先以为她看到的是一件骗人的玩意儿——一件别出心裁、制作精巧的东西,但毕竟是用来哄人的。每个生物学家都知道,这种欺骗的威胁无所不在。最着名的骗局就是皮尔丹人(编者按:Pilt…downnam,一九○九至一九一五年间在英国皮尔丹出土的史前人类头盖骨,一九五三年才被证实为伪物),持续四十年没有被人们察觉,其制作者至今仍无人知晓。近些时候,那位着名的天文学家弗雷德·霍依尔宣称,大英博物馆里那双翼龙的化石是冒牌货。(后来证明它是真的。)
一个骗局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它向科学家们提供了他们期待已久的东西。而且,在爱莉眼里,这只蜥蜴在X光片中的图像完全正确。这只蜥蜴的三趾结构匀称,中间的爪子最小。第四、五两趾的残骨在上面靠近关节部位。胫骨很结实,比股骨要长得多。髋部的髋臼很完整,尾部显示出四十五块椎骨。这是一只未成年的始秀颚龙。
“这张X光片是否有伪造的可能?”
“我不知道,”葛兰说,“但是伪造X光片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始秀颚龙是一种鲜为人知的动物。即使是熟悉恐龙的人也从未听说过。”
爱莉读着那字条,“七月十六日在卡沃布兰科发现的物种……显然吼猴正在吃这只动物,这是由残骸作成的模拟全图。哦……字条上还说,那种蜥蜴攻击过一个小女孩。”
“我对此表示怀疑,”葛兰说道,“不过或许是真的。始秀颚龙那么小那么轻,我们推测这一定是食腐动物,只食用动物的确体。而且你可以断定它的尺寸。”他迅速地测量了一下,“到髋部大约二十公分,也就是说,整只动物大约高一英尺,和一只鸡差不多大。看起来一个小子都会使它害怕。它也许会咬婴儿,但不会咬走路的小。”
爱莉对着这张X光片皱起眉头,“你认为这有可能是合理的再发现吗?”她问道,“就像腔棘鱼(编者按:coelacanth,现在尚存的一种中生代鱼类)一样?”
“也许是这样,”葛兰说道。腔棘鱼是一种五英尺长的鱼,人们以为这种鱼类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已经绝种,但一九三八年时人们又从大海里捞到这种鱼。不过还有其他的例子——澳洲山区的微型负鼠,以前只对它的化石有所了解,但后来有人在墨尔本的垃圾箱里发现活负鼠。一名动物学家描绘了一种来自新几内亚已有一万年历史的化石果蝠,可是没过多久竟从邮局收到了一只活果蝠。
“然而这可能是真的吗?”她还是一个劲地问道,“它的年龄有多大?”
葛兰点点头:“年龄是一个问题。”
极大多数被再发现的动物都是近来对化石记录的补充:有一、两万年的历史,有的已有几百万年的历史,比如腔棘鱼已有六千五百万年历史。然而他们现在看到的物种却是更加渊源流长。恐龙早在白垩纪时代已经绝种了,那是六千五百万年前的事。在一亿九千万年前的侏罗纪时,它们曾一度繁荣昌盛,是主宰这个星球的动物,而他们最早是出现在三叠纪,距今约有两亿两千万年了。
始秀颚龙正是生活在三叠纪初期——那个时代是如此遥远,以致于我们的星球在当时完全是另一种景象。所有的陆地是连成一片的无垠大地,被称做大陆块,从北极一直连绵延伸到南极——上面长满了蕨类植物和森林,还有几片大沙漠。那时大西洋还只是非洲及佛罗里达州这两块土地间的湖泊。当时空气比较稠密,气候也暖和得多,数百座活火山经常爆发。始秀颚龙就是生存在这种生态环境中。
“唔,”爱莉说道,“我们知道有些动物存活下来了。鳄鱼基本上可以说是现今存活的三叠纪动物,沙鱼也是三叠纪就有的。所以我们知道,这种事过去也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