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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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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李将军的烦恼,只怕是苦于无法向魏王交待罢了。

    与旁人不同,韩逸乔却知道李天翔为何如此恼怒。这一战,如何深入,如何诱敌,如何退却,如何包围,如何克敌,却都是张守仁给李天翔的书信中讲的分明。李天翔不过是按张守仁的指示来办。唯有如何擒令李擅,张守仁没有明言,李天翔也只得命令骑兵堵口时多加留意小心,却怎料,这李擅易装变服,居然跑了出去。这样的结果,让这个自视很高将军,无法接受。适才发火,实在是自尊心在作祟。

    他想到这里,只得出来圆场道:“这李擅已经失了大半的主力,就算是抵抗,也决无可能守住济南。依我看,咱们一面医治伤兵,一边派兵迅速攻占各州就是。”

    李天翔点头道:“山东这里算是完事了。准南各地,原本是蒙兀鞑子亲自镇守,是以没有立汉军世候,而现下的各州守兵,都是原本的伪楚官兵,战力低下,扰民可也,接战则绝无可能。以韩将军领五千人,直下海州、楚州、扬州;冯将军领五千人,下宿州,寿州、庐州。两位将军切记,一旦到了与大楚交界之地,便绝不可再进半步。就算是敌军败逃入大楚境内,亦不可追。两位将军,可明白了?”

    “是!”

    韩冯二人抱拳暴诺,领了印信,便自回帐歇息,等待第二天率领本部兵马,前往准南东路及西路诸州。

    待第二天天色微明,韩冯二人便已点齐兵马,一直往南而去。途中就算是有未归附的山东各州,这两人却也是理也不理。

    韩逸乔一路向南,除了在楚州沭阳打了一仗外,其余各州县均望风而降。蒙兀人任命的官员,既然对汉人没有民族气节,自然也不会对主子效死尽忠。只待飞龙大军一到,便即投降。韩逸乔自八月中动身南下,九月时,已经成功占据海州、楚州、泰州、真州、通州、泗州、扬州各处。此处是后世江苏苏北,在黄河二次改道之前,此地亦是渔米之乡,物产丰饶,土地肥沃,况且是准水之南,长江之北,境内水网纵横,又是建康屏障,是历朝历代南下攻伐的必争的兵家要地。境内多产鱼鲜粮食之外,又有占天下八成的海盐收入,是当时之时天下最富饶的地区之一。

    而冯青先是向南,继而往西,陆续攻占了和州、舒州、庐州各境。

    两人先后在十月初停止征伐,将收缴的各州县的地图、户籍,缴获的金银铜钱及各式物资,投降的官员及被俘的士兵,陆续送往颖州。

    张守仁欣喜之余,赐两人加官武郧,并各赏田宅土地奴仆。

    而在他们进军后不久,李天翔一面送伤兵及战俘回郓州,派遣少量的军士看守。又派了各指挥大将,陆续攻克了山东登、莱、青、密、济、徐各州。

    因为在此之前,各州能战的主力已经齐集泰州,被李天翔一战击败后,山东境内已经没有能战之兵。

    十六

    青州密州等地,虽然并不受李擅指挥而保有实力,却是看出大势所趋,并不敢相抗。在献出土地印信后,被李天翔送往颖州,由张守仁安插处置。

    他原欲在士兵稍事休整后,就以剩余的近两万大军,急攻济南。

    却不料仅在战后五日之后,便有一小队骑兵冒雨前来求见。

    “难不成是张定国也到山东来了?他来做甚?”

    而得知这一队骑兵是是胸前印有“镇”字的山东巡抚的中军后,李天翔却也好生奇怪。

    他在出兵前后,一意孤行,并不与张定国这个文官商议。便是连封取地方府库,征集军用物资时,也是先斩后奏,事后一纸文书交待了事。而在此时,虽然山东各州多半被他拿下,却是兵民不附,官员未立,在这个当口,张定国绝没有前来接收的道理。

    心中一边纳闷,一边令人相传那队骑兵的领队军官。

    待对方进来,因见是个校尉军职,他便懒得动身,只大马金刀,坐在帐内椅上受了对方一拜,在对方行军礼时,只是略一伸手,便算还礼。

    那青年军官心中怒极,却也并不顶撞于他。只是暗中站直了身体之后,方才向李天翔道:“末将巡抚镇兵第一厢第一团校尉王浩,奉巡抚大人之命,前来贵军公干。”

    “闲话不必多说,张巡抚命你来,所为何事?”

    “请将军待末将说完。”

    李天翔掸掸身上的浮灰,向着王浩冷笑道:“年青人,我统领第三军全军,每天接的战报,要处理的公务,不下千件。每天要见的人,又何止百人。如果每一个人都向你这么啰嗦不休,我还办事不办了?有什么事,不要虚浮,直接说来!”

    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因见王浩最多十七八岁年纪,口气便有些老气横秋。只是这一番话,虽然无礼难听,却也尽是实情。王浩思虑一番,便咽下腹中恶气,只躬身道:“回将军,巡抚大人让末将来禀,他已得了济南,擒杀了李擅。因本镇兵马不多,只能稳守济南附近州县,李部残余足有万多人,四散乡野,唯恐成患。还请将军迅速派兵往北,剿灭乱军,以助巡抚大人稳定山东局势。”

    李天翔吃了一惊,手中茶碗砰然一声,砸落在地。茶水茶叶溅了他一身,他却是浑然不觉。

第八卷 抚境安民(十六)

    他呆了一呆,然后大声道:“胡扯!说他埋伏杀了李擅我信,说他占了济南附近州县我也信,怎么可能让他攻入济南城内,城内的守军都死了么?”

    王浩冷笑道:“禀将军,巡抚大人其实是得了魏王之令。在大人引开济南守兵主力之后,由东平绕道至济南城下,先期乔装打扮,装成回城催粮的军队,趁乱之间夺了城门。城内留守敌军,多半是老弱病残,哪有力量守备。我军挥戈直入,一夜间就将济南全城平定了。”

    他神色稍觉黯然,又道:“只是济南府城内,李家经营多年,百姓亦相助守兵抵抗。我军为了震服全城,以警来者,对平民百姓,也多有杀伤。”

    其实他年纪太轻,说话时为尊者讳,并没有言明当时惨景。济南城内十余万百姓,两三万壮丁,经过两天两夜的绞杀弹压,生还者,不过十分之一二罢了。乱斗中,还有不少妇女儿童,或是被杀,或是被纵火烧死,其状之惨,让初经战阵的王浩终生难以忘怀。

    李天翔却是并不理会这些。他下令各部攻伐州县时,早有严令。投降者不得妄杀一人,不降力战后被克的州县,唯有屠城。

    因为如此,对王浩关于城内战局的话,他并不在意。只是喃喃道:“济南让他得了,李擅让他杀了……”

    却也难怪他如此难过。他辛苦一场,先是诱敌,然后激战,属下兵士死伤惨重,最后却让人摘了桃子,得了最大的战功,却如何能教他不怒发如狂。

    只是此人二十四五年纪,便已坐到了一军兵马使的位置,其气度涵养,却又怎以一般人可以比拟。

    不过盏茶功夫,他便已神色如常。

    叫人换过新茶,轻啜一口后,好整以暇的向王浩道:“既然如此,我即刻发兵。”

    “是!”

    王浩对李天翔的这种态度,到很是欣赏。无论如何,私怨不能影响公务最好。在一个少年心中,却又怎么能理解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其中蕴含的深意呢。

    待李天翔发兵调将之后,王浩命人将一个木盒奉上,向李天翔道:“李将军,这便是李擅的首级。”

    李天翔点头道:“打开。”

    王浩努一努嘴,那个奉盒的士兵便即将木盒打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却正是圆睁着双眼,无意义地看着帐内诸人。

    因为天热,首级早就**,虽然有石灰掩在盒内,却仍然是恶臭逼人。王浩这阵子见的死人多了,这么臭的味道,却还是第一次闻到。

    见他掩面欲呕,李天翔笑道:“孺子小儿!”

    又见王浩一脸的不服,李天翔不禁斥道:“见一个首级,闻点臭味就这样了?当年我随大帅守襄城时,蒙兀人昼夜不停的来攻,城上城下,堆的死人都要和城墙一般高了。那味道,顶风臭十里!”

    王浩虽然面露惭色,李天翔却也是懒得再理会于他。只是摆手令他退下,自己却暗自在想:“这下一步,却该让我做什么了?”

    他在这大帐里思虑着张守仁对他的下一步任用,以考虑配合,使得主帅愉悦。王浩步出帅帐之后,却是别有自己的一番心思。

    他是颖州讲武堂毕业的第一界学生,原本应该分配到各军之内,充任军官。却不料张守仁是何想法,竟亲自点名,将他派来山东张定国手下,只做了镇抚军的军人。他虽然小有不满,却因为山东毕竟是现下唯一打仗的地方,到底兴兴头头的来了。

    到得山东之后,先是随张定国乔装打扮,打探济南府四周的情形。然后又装成济南守兵,骗开城门,杀敌立功。其间精采惊险处,不下于一本话本小说。

    他的少年好生心思,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修书给姐姐报捷之后,便向张定国讨了来第三军传讯的差使,却又是为了别一桩事。

    待正事办妥,自大帐下来后。他便寻了当日的执事参军,详加打问,最终问得,蒙兀人的青州千户官王播,却是幸免为难,正在俘虏阵中。

    因此处条件简陋,俘虏们虽然均是饿不着冻不着,却只是宿于席棚之下,与露天席地无二。再加上地域狭小,通风不畅,整个俘虏营中,当真是臭气熏天。

    那参军眼见王浩捏着鼻子前行,便向他笑道:“这味道我也是闻不得,不过好在这阵子战事渐渐平息,不久就可以将这些俘虏分别看押,不必在一起了。”

    王浩问道:“他们都如何处置?”

    那参军笑道:“这是早有前例可问的。健壮的,无罪的,发往地方为奴户,在一定时间内,或三年,或五年,要将所产大半,上缴官府。或是发往各官、将军府上,任其使唤。健壮有罪的,则发往矿山、或是充为路夫、役夫,罚服苦役。也得满了年限,才能返奴为民。至于那些年老无用的,家人可赎则赎买回去,无钱可赎买的,就只好慢慢的捱吧。”

    王浩大是不解,问道:“俘虏怎么区分有罪无罪。若是家有资财的大将上将,又如何定下赎买的份例?”

    那参军两眼一挤,诡笑道:“既然和飞龙军为敌,自然都是有罪。眼前这几万俘虏,断然没有轻松回家的道理。至于那些身强体健的,发往矿山挖矿也好,或是兴修水利,修葺官舍,道路,又或是发往私人庄田为奴,总之要苦上几年,才能脱籍为民。至于那些冥顽不灵,或是手染人命的,自然要多苦一段时间才行。至于敌人的大将大官儿,能用的则为帐下使用,不能用者,给大量金钱赎买也成。反正咱们魏王行事,以利为先。”

    他哈哈一笑,拍拍王浩的肩,道:“无利不起早么。就说我吧,官职不高,不过魏王赏的庄田房舍不少,家里还有十几个官奴服役,起早带晚给我干活,却是一分钱的报酬不用给。只是不准虐待,不准处以私刑,若说起来,和大户人家的佃农也差不多,就是不用给钱罢了。若不是这样,我在外打仗时,又怎么能不掂记家里的生计呢。”

    王浩虽觉有理,只是此时涉及到的,却是自家父亲和家族族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头。

    两人在数万人的俘虏队中行来走去,身边跟随的兵士粗暴地将一众俘虏撵来赶去,符合王浩形象的,便押来让王浩过目。

    两三万人的俘虏队伍,蜷缩在绵延数里长的草棚之内,蓬头垢面,状如乞丐。王浩顾目四盼,时不时查看由士兵押来的相似面孔,却总是不见自己父亲。过了半响,他心中焦躁,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来。

    那参军也热的不行,早就将自己领口打开散热。因见王浩热的红头涨脸,衣服饰物却仍是一丝不苟,并不散乱。行走之间,仍然是举止从容,少年英俊的脸庞上,并不显露焦急之色。

    他心中敬佩,暗道:“这不愧是讲武堂的优秀生。”

    两人又巡查半天,由东向西,一直将俘虏营中翻了个鸡飞狗跳,却总是不见人影。检视自己的薄中,却又实有青州千户王播的名字在内。他心中纳闷,召来几个书记官,问道:“这王播明明在册,却怎么不见人影,你们查查登记册薄,看看他被分在哪一营。”

    几个掌书记屁滚尿流去了,那参军向王浩道:“不必急,只要人在,左右能查的到。”

    他事不关已,此时查的一身躁汗,便自拖过一条长凳,斜斜坐了,命人送上凉茶,饮了消渴。

    王浩急的没奈何,却也只得在他对面端坐下来,等着众人查询清楚,再做打算。

    不过盏茶功夫,几个书记官便已返回,向着那参军和王浩禀报道:“两位将军,咱们略查了一下,就查到青州千户官王播确曾被俘,与百户以上的俘虏一起关押。”

    王浩急道:“那怎么就是寻不着他?”

    “将军莫急。咱们先是查到名册,然后又询问该管的校尉。现下已经得知,那王播早在三天之前,就被颖州节度府派人来提走,现下估摸着都过了归德了。”

    那参军顿时恍然,拍腿笑道:“我原说也不至于寻摸不到,却原来是早被大帅派人提去。”

    又只诧道:“却不知道大帅怎么知道这小小的千户官,又千里迢迢派人来提了去。这可真是怪事。”

    说到这里,却突然挤眉弄眼,向着王浩笑道:“听说大帅去年曾经见着一个青州世候家的姑娘,很是喜欢。那姑娘也姓王来着,莫不是就是因着这一层的关系?”

    旁边的几个书记官显然也是听过这些传言,当下都是注目一笑,有一个书记官显是略知内情,当下笑道:“这事儿我可是早听说过。听说那姑娘生的很是美貌,又有内秀,是大帅亲自下令,让胡光胡将军从山东救到颖州。一见之后,很是喜欢。只是那王姑娘对大帅一向是不假辞色,不然大帅早娶了她了。”

    “啧啧,大帅还是个情种。怪不得这么一把年纪,还不肯娶妻。”

    “可不是。说起这件事来,上头的大人将军们可是很急。大帅现下春秋正盛,到是无妨。可是过上十年八年,没有个接他基业的人,这一大摊子的人马钱粮,土地基业,可托付给谁?”

    “胡将军,从大帅出襄城就跟随了,多半是他。”

    “他怎么能行。咱第三军大帅都不让他带了,我看,多半是唐将军或李勇李将军。要不然,第一军的孟将军,也行啊。”

    “他们都不成,年纪都比大帅还大呢。依我看,咱们第三军的李将军,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这伙人,在这里议论纷纷,说的唾沫横飞。说起张守仁的身后安排,一个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恨不得自己就是张守仁身边的幕府参军,为大帅决策解疑。

    到得最后,甚至有提起劝张守仁现下就选取义子,或是强娶王姑娘之语,开始还是正颜厉色,待到此时,难免语带下流。

第九卷 兵者诡道

    王浩正襟危坐,并不插话,待各人说的兴尽时,方才冷笑一声,向着那参军道:“贵部治军如此森严,到教我开了眼界。”

    见各人面露难堪警醒之色,有几个当即便欲开溜走路。

    王浩弹弹自己膝前并不存在的浮灰,起身道:“这些话原本是家常,不过大帅毕竟是大帅,大家对他要有恭谨奉上之心。他是一军一境之主,好比是咱们的君父一般。你们在家里议论老子娘,也是这样的语气?”

    一个老成些的书记官急忙附合道:“不错,王将军的话很是有理,咱们适才是有些过逾了。”

    这些人其实对张守仁很是尊重敬爱,只是想起他年长未婚,未有后嗣,古人最忌此事,各人着急起来,不免要议论几句。话说的多了,却也难免有些荒唐不恭之语,此时被王浩一通训斥,众人醒悟,均知道今天的话若是被军正司的人听了去,可就没有眼下这么轻松了。

    当下均是陪笑一通,一个个向着王浩行礼告辞,溜之大吉。

    那参军也很觉无趣,见各人都已离去,便向王浩道:“其实大伙儿并无恶意,只是为大帅忧心,是以如此。”又紧接着道:“其实那王姑娘也是矫情,

    王浩面色如常,只微笑道:“男女之事,旁人又能知道端底。况且这是大帅的私事,咱们还是不要多说多管的好。大帅天纵英明,咱们想的到的,他能不知道么?”

    这话到教那参军心服,当下也笑道:“这到是。大帅从小兵干到节度使,现下得河南山东诸路,势力之大,地盘之广,甲兵之富,已经是海内少有抗者,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到替他操起心来了。”

    两人笑过一回,那参军又道:“咱们且不管大帅那边,却不知道王将军与那王播又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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