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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易安摇头苦笑,知道自己把柄尽在人手,现在早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若是惹怒了张守仁,自己不消说富贵荣华,就是想吃一口太平饭,也是难了。
当下苦笑道:“成了,韩将军,回去禀报你家大帅,我一定依足吩咐来做。事不管成或不成,我也总归对的起他就是。”
韩璐羽事已办完,此地不便久留,因起身笑道:“我这便走。不过不回江北,大帅派我过来,可不是让我只做信使。联络乡民,发展细作,战时破坏府库,刺杀将军官员,我要做的事很多,也比大人您难办的多啦。”
说罢拱手,就要告辞。见杨易安一脸愁容,他知道对方和张守仁自小相识,张守仁表面上冷酷暴烈,其实最重人情。将来不论如何,这杨易安必定不会当真去挖矿。便故意卖好,点醒他道:“大人,你只想着事情难办。却没有想过,我家大人是何许人也?你的事办不成自己倒霉是小事,大人的事可是天大的干系。如果没有把握,他就断然不会让你如此行事。依我看,大人你只管放心,将来时势发展,必定让你方便做事。”
他笑上一笑,又道:“再者说,大帅花费精力,使得大人你成为大楚权臣,怎么会让你为难,这么轻易就浪费了呢。”
杨易安经他一点,却也是恍然大悟。张守仁的语气和态度,明显是算准了他到时候是容易行事,必定不会太过为难,那什么挖矿云云,想必是此人料准了自己的反应,故意拿来取笑。
他颓然一笑,心道:“以前与他还可一争雄强,现下,已经是天差地远了。”
韩璐羽见他不悦,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振臂而出,口中嚷嚷道:“这差使小人没法做了,这便回去,大人自己该当如何,就自己去料理吧!”
一边说,便一边往外急走,过不多时,便已经出得枢院大门,往北宫门方向去了。
他有杨府信牌,旁人也不便管他,一众护卫就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待杨易安一脸疲惫出来,各人只道他是因家事烦恼,便都上前劝道:“大人,佃户抗租也是常有的事,大人何必烦恼。只消移文至当地官府,自然会有官员下去弹压。”
杨易安连连拱手,勉强挤出笑容,以示谢意。他迅速离去,连晚上的灯节也没有参加。如此恍惚过了数日,便传来飞龙军三个军近十万人突然渡江,在京口击破建康军主力的消息。
因消息是半夜传来,只是以最紧急的传递办法,先行送入宫内。朝中的其余官员,并不知道。
第二天上朝之际,只觉得宫内外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有余,均是甲胃分明,持刀弄剑,在朝官心惊胆战,由丽正门外,从一队队杀气腾腾的羽林军中穿过之后,却又分明看到,数百名指挥使以上的京中禁军将领,齐集在大庆殿外的汉白玉石阶之下。
到得此时,各人却仍是一头雾水。若说是宫掖中起了变故,有人政变推翻平帝,宫内却又是秩序井然,并不混乱。若说是寻常朝会,或是要征伐地方叛乱,这样的阵仗,却又是太过夸张。
况且,平帝即位以来,心厌兵戈之事。这几年来,北方有张守仁,南方海面也很不平静,地方叛乱也屡有发生。这些战事,平帝却是不感兴趣,全部置之不问,只是交给枢使们处置便好。
就是命将出征,犒劳三军,皇帝也是先由太师,后由各枢使轮流代表,象今天这样的场面,就是先朝睿帝时,蒙兀大举南侵时,也不曾见到。
数百朝官中,唯有杨易安心中有数。料想必定是飞龙军入境,楚军惨败之后,平帝慌乱,才会如此。
二十
他心中只是掂缀,到底局势如何,使得皇帝如此害怕,大乱阵脚。
心中有数,脸上却也是一副惶恐和思索的表情。待依着班次,入得大殿,各人却赫然发现,皇帝居然已经坐在了殿内龙椅之上。
此事太过突然,实为大楚开国百多年来未有之事。大庆殿是大朝会时使用,皇帝总待众臣来齐,宦官催请后,方才驾临大殿。象如此这般,还没有等大臣到齐,就已经坐在殿中的事,当真是前所未有,怪异之极。
众臣却也故不上惊慌,参差不齐的行了礼后,便一齐拿眼去看皇帝。
平帝二十四岁即位,虽然得位不正,涉嫌宫变逼迫父皇睿帝,却也是正根的皇子,先帝亲封的太子。自小长深宫,接受正经的皇子教育。学文,则有殿阁大学士经心教授,学武,则有大内禁军的将领,全力辅导。是以不论他能力如何,文武之道,都是学有小成,若是不然,以大楚祖制,他也当不上太子。
学问之外,便讲究仪表和气度的养育。所谓居移气,养移体,龙子凤孙,讲究的是君人气度,就是头顶落雷,也不能惊慌失措。
所谓三代才能出一个贵族,就是指在气质和生活细节上的培养与训练了。大楚当今虽然不是英明君主,却也不是一个白痴。多年皇子和帝王生涯,也使得他具有一股压人的气度,举手投足之间,均有皇帝的气度风范。
平常时朝会时,皇帝都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只是一声声:“可,知道了。交有司办理。”声音四平八稳,绝无起伏。除非是逢年过节的朝会时,依例皇帝要抚慰群臣,以示亲近。到那时,皇帝或是赋诗,或是说些家常话儿,甚至讲两个笑话,声调才会有起伏,身形也会略动一些。
到得今日,皇帝虽然也努力要在御座上坐稳,却是并不能坚持。双手摆来摆去,寻得支撑点后,却又因为疲乏,来回倒换。双足亦是不住点地,竟不能有片刻安稳。
再看脸色,却是时而惨白,时而因怒上上涌而血红一片,时而又是青白相加。
群臣正诧异间,皇帝也不待几个心腹大臣相问,便颤声道:“张守仁这个贱奴,他反了!”
说罢,扔下一纸文书,又喃喃道:“五日前飞龙军渡江,说是要为民伐罪,以清君侧。大前日,在京口设伏,以三个军十万人,击我建康军并各州镇军主力。我师不慎中伏,与敌激战整日后而溃败。我师战死三万余人,被俘者近七万。此战过后,建康一路十数州,敌军如入无人之境。现下京口已失,庐州亦失,敌军第三军往攻建康。而建康城内只有万余守军,很难坚持。料想,失陷也是迟早的事。”
他适才说起张守仁谋反过江时,群臣并不害怕。反正楚军攻击不足,野战不力,用来守城,却是谁也不怕。大楚城池,都修建的坚固高深,城外的辅助设施一应俱全,城内的守城器械也是足备。在建康这样的大城内,还设立大仓,储备的粮食足够几年至十几年食用不等。敌军若想攻陷,必须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方可。
而待皇帝说完,各人方才明白,建康军的主力早就被人全歼,现下在京师以北的大片区域里,飞龙军面对的是大片大片的防务空白,大楚再也没有能力阻止对方前进的脚步。
而对方得建康后,一路南下,高歌猛进,最多半个月,就能轻松推进到京师附近。在短时间内,大楚只有以京师的十二万禁军,而面对的,是人数略少,却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号称天下劲旅的飞龙军。
枢使石重义怒道:“张守仁枭镜之心,我早知道。现下既然起兵谋反,那自然不用多说。臣请陛下立刻下诏,命襄城守军北上唐、邓,危胁敌军首府颖州;成都守备引军西向,以为支援、广、泉、洪都、各府守备,引兵来援京师。待大军齐集,约六十万数时,则敌人必定难以支持。纵然是飞龙军勇武善战,我大楚军人也并不是如同前朝两宋那般懦弱无用。全师压上,必然灭此丑类。”
他的话虽然掷地有声,却是略嫌空泛。各人也知道他说的是实,却总觉得缓不救急。
纵是皇帝本人,也觉得很难接受这样的安排应对。
他虽然并不愿意打仗,对张守仁收复的北方领土也全无兴趣,总愿做一个太平守成君主,便已知足。只是现下敌人攻来,屡克名城,甚至连江防根本的建康也被夺去。敌人得了这么多城池,凭着坚城固守,又当如何?纵是大军云集,连连征战,只怕也很难彻底扭转局面。
一想到敌人随时能够出现在京师城墙之下,他便不寒而栗。
“石卿所言,甚有道理……”
第十卷 纵横捭阖(4)
皇帝一边沉吟,一边拿眼四顾。待看到杨易安时,却是眼前一亮,因问道:“杨卿,你意若何?”
杨易安心中已是明白,张守仁果然是安排妥当。歼灭敌人主力之后,并没有急着就打下建康,而是围而不攻。京师的皇帝和重臣,却只道敌方并没有一下子攻下坚城的实力。而由京中派兵援助后,再行野战而破之。如此一来,京师必定空需,虽然攻之不下,却会使得京中上下心中惶恐害怕,就算以后集结大军,却未必再敢北攻。待张守仁抛去和约时,那便是水到渠成,再无问题。
只是张守仁只顾着自己的战略安排,却并没有考虑他的死活。或是虑而不周,没有想的那么深远。以他枢使的身份,加上朝野上下此时的心思,请派援兵,自然是一呼百应。然则待到大军云集时,他再坚拒出兵,岂不是首鼠两端?纵然是不疑他与张守仁有什么不妥之处,却也必定说他无能误国。
正为难间,却已经有几个言官不待他答皇帝的话,便已上前奏对,言辞激烈之极,都云禁军精锐,敌军现下还没有攻下建康,师老疲惫,不趁此良机赶紧出兵,与建康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和,打败敌人,待飞龙军攻下建康,诸城联成一片,以逸待劳迎击王师时,则必定事倍功半,难以成功。
此语一出,却正是暗合皇帝与大多数朝官的心思。当下人言汹汹,大表赞同。
看到皇帝以征询的眼神看向自己,杨易安将心一横,上前道:“臣意以为,兵凶战危,不可不慎。现下敌人正是新胜势强之时,不可轻敌。不若急道诸路兵马,齐集京师,然后选良将统领出兵,徐徐而进,这样方能可保万全。”
他的这番对答,却是令皇帝深为失望。虽然几个知兵的朝官也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却是扭不过圣意。在议定了选派的将领与出兵人数之后,便当廷决定,立时出兵,前去救援建康。
三日之后,由枢使石重义亲自领兵八万,诏命京师周围诸州镇兵四万人,并十二万大军,一起出征。
同时,快马疾驰至成都与襄城各处,命统制官大集兵马,往击张守仁境,以减轻建康战场的压力,也使得张守仁不敢往前线调派更多的援兵。
按着大楚朝廷的情报及判断,张守仁的飞龙军总数不到二十万人,唐邓方向,总得留三万人,开封、洛阳、郑州,最少要倍于此数,方能防住蒙人进击。而山东也需兵马镇守,算来算去,张守仁能挤出三个军的兵力,已经是发兵的极限。当日京口一战,只是打了建康军一个措手不及,以奇袭正,方才大胜。而此时京中禁军精锐于建康军,又小心谨慎,还有建康坚城这个钉子扎在敌人胸口,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得胜,也不至惨败之局。
石重义虽是文官,却已经担任枢使多年,是朝中仅次于石嘉的老臣。为人谨慎小心,由他统兵,也是取其但求无过,不求有功的小心。
十二万人的军队,身后还随时有援助的兵马补充,无论如何,也不会落个惨败的局面。
平帝四年冬十一月中,楚军与飞龙军相遇,战于汤山。
楚军十二万人,步卒十余万,骑兵万余。飞龙军却是纯粹的步卒,仅有少量的轻骑,在阵中策应。
只是与楚国上下的判断不同。张守仁在北方正面,只留下地方镇兵和第一军的万余人,扼守水道,其第一军、第三军、第四军、第五军,四军主力尽至于此,人数亦与楚军相同。
双方接战之初,第三军便在李天翔的指挥下,悍勇急进,先破敌人冲锋的重骑,然后直入敌人中军,冲乱阵脚。
若不是楚军两翼坚持不退,且有包夹之势,第一次接战之时,楚军就无法支撑,必定惨败。
主帅石重义因初战不利,便决定倚山扎营,坚守不出。以俟援兵再至,再行交战。他这般持重,飞龙军也是拿他没奈何。只得以大半兵力将他围住,又以曾经血战攻下归德的第一军调头北上,重攻建康。
这一战却是再也没有悬念,当初留下建康不下,不过是为了让这孤城吸引楚军来援。既然敌军主力尽至,却也不必再行保留。自清晨由李勇亲自指挥,三万将士如蚁而上,敌军奋力死战,到最后甚至阖城百姓均至城下助战,也是挡不住战力凶悍之极的飞龙军。
及至黄昏时分,诸门陷落,李勇在擒斩建康管制使**礼后,宣示魏王德意,张榜安民。逮拿趁乱骚扰抢掠的市井流氓,安置降军降将,任置官府。一应事物均是井井有条,是以建康虽然是大楚重镇,恩泽遍施民间百年,所有的市民百姓均痛恨飞龙军入境侵略,却也没有人傻到再和飞龙军做对了。
建康一陷,大楚京师震动,北上抗敌的石重义畏怯惧战,坐视建康失陷,天子为之震怒。当下便不顾杨易安等重臣劝阻,一面宣示京师戒严,一面严令石重义挥师进讨。因为京师中援兵渐多,便又命将发兵,又以三万人增援前方。如此一来,在汤山与飞龙军对峙的楚军,人数上已经远远多于对方。而统兵上将石重义经验丰富,在南方征战多年,其部下王西平等人,也是楚军中得力的能战之将。两边原本的平衡对峙之局,形将打破。
接到诏书后,石重义面露一丝苦笑。他也是大楚宗室,按着大楚的祖制,如他一般在军中多年,文武皆通,又是宗室子弟,提升原本应该极快。怎奈这么多年过来,一个个庸懦之才纷纷被提拔到京中任职。而他,原本被大楚武帝抚背而赞的:“吾家千里驹”,却困顿成都,偏于西南一隅,不得寸进。
直至石嘉倒台,原本打压他的势力冰消瓦解,他才由成都管制任上调任京师,先任兵部侍郎,然后尚书,然后为枢密副使,正使,一路风光,也堪算是青云直上。若不是杨易安升的更快,他必定是大楚朝中最为风光的权贵了。
好在不论时局如何变幻,朝中哪位权贵当权,都再也无人敢来为难他这个宗室掌兵枢使。而年轻的皇帝对他这个远方族叔也极是信重,待他与寻常大臣远远不同。他心里也是明白,余波与石嘉相继失势,朝中论起权势,竟然是杨易安这个由平民而擢升的小臣。皇帝虽然信任杨易安之才能,却在心底并不能把他倚为臂膀,唯有石重义这样的远支宗室,在地方担任军职多年,政事军务都是明白知晓,一旦朝廷有事,自然是石重义这样的臣子老成谋国,最为可信。
石重义深知帝意,此次命将出征,他以枢使之尊,统大楚地方及京师禁军几近二十万,战胜,则建康危局化解,统合南来援兵,可以轻松将对手赶过江去。战败,则建康之围不可解,而京师震动,甚至有亡国之危。
他自任枢使以来,留心北方战事,搜集有关于张守仁的一切情报,分析张守仁其人其行。对方以几百人北上抗蒙,在糜烂的中原腹地硬是打出了诺大的基业,军队也由几百人扩充至近二十万,一切的变化,不过是在数年之间。至于其军制法律政治文教,无一不精,每凡有何举措改变,无不切合实际,能将有限的资源发挥至最大的效能。他了解的越多,越觉得此人可怕之极,临阵排兵,总有出人意料之处。至于坊间传说的飞龙军武器精良之极,而且在颖州之战时,曾有天军从天而降,以至将蒙人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每次看到飞龙军的战报,石重义便难免汗湿重衣。
私底下,他很以飞龙军为忧,害怕将来对方一旦有空腾出手来,就会发大军南下,到时候,已经除了守城之外,几十年没有打过大仗的楚军如何应敌,如何避免在运动战中被敌人轻松吃掉,成为他最为担心害怕的事。
每夜,他在灯下推演默算之后,都会带着满腹的心事,难以入睡。几年下来,不过四十来岁年纪,已经头生白发,疲态毕现。
及至飞龙军当真入境,他反而沉静下来。既然最怕来的事情已经发生,倒不如镇之以静,从容应对。
与他多年分析的结果相同,飞龙军果然是从扬州渡江,以张仲武的义军吸引麻痹了建康守军,六万多精锐守军弃坚城不顾,被突然过江的飞龙军破于效野,建康城内因守军人数太少,势必难以阻挡敌人的攻势。而敌人围而不攻,显然是用的围城打援的故技。
当世之时,面对着后勤和士气的压力,极难用围城打援,围而不歼的计策。唯有张守仁的飞龙军,训练精良,士气强韧,常在重重困境中面对强敌而士气不沮,是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