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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死伤过半……今遣副将秦勇突围……臣等定当以死报国……永治三十九年六月十六。”
“北方鞑子从上年初就不断骚扰边境,劫掠粮食和牲畜,都被周大人打退了。自从七月就没再来过。可是,今年四月他们在边境囤积重兵却不侵扰百姓,周大人和亓大人感觉形式不妙,曾经上报朝廷……还没得到回音,琅濔就攻城了。他们向来是征战惯了的,又是有备而来,岐州城里的几千官兵根本低挡不住……”秦勇边说边哭,“亓大人派人快马加鞭请求增援。後来,他们往城里唯一的水源……岐河里投了毒……周大人把城里青壮劳力都调集起来守城,也不过两百来人。十六日,两位大人看岐州守不住了,可官印是朝廷的信物,不能落在外人手里,让我带著,趁乱混出城,就是死,也要面见圣上。”
“两位大人呢?”司徒毅语带悲伤地问。
“十七日,城破,周大人阵亡,亓大人自刎殉国了。”
“万岁,亓大人的奏折怎麽一份也没见到呢?”宰相伍维天问出了琛最想问的问题,不要说亓志杰,沛州和泺阳的官员也应当有奏折,可是朝廷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得到,那些奏章去哪里了?要不是这个副将冒死突围,并且辗转来到京师,後果不堪设想。
“我也是闯了梅大人的府第後,才知道,亓大人的奏章没有送达。”
“枢密院的李义已经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可是,我是今天早上才见到秦副将,知道事关重大,越权直接禀明圣上没跟其他人提起过。”他和周丙人是八拜之交,自然急於查明真相,给挚友一个交待。
一个负责驿站往来、文书传递的枢密院权力有限,那些奏章对於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肯定是受人指示,琛暗想,死了一个小小走卒并无大碍,只是线索断了。
“当务之急是怎麽解泺阳之围。”伍维天沈思片刻发了话,“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肯定人心惶惶,必须要有一个安抚人心,振奋士气的方法。”
“话虽如此,知易行难啊。”司徒毅瞬间苍老许多。
连失两城,重镇被困,数千兵马就回来一名副将。琅濔人以游牧为生,个个骁勇善战,如今更是气焰嚣张。因此,这一次的统帅不但要善於用兵,更重要的是能够振奋士气,激励斗志。
“为今之计,只有御驾亲征。”
“不可!”伍维天话音未落,司徒毅立即反对, “御驾亲征岂是儿戏,哪能随口即说?!我朝建立百余年,还从未有此先例。”
“此次危难可有先例麽?还是司徒大人另有高见?”
“这,老臣,愿亲自帅兵讨伐琅濔。”
“司徒大人,您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打过仗了吧。何况,年纪不饶人。”
琛在一旁听著他们的讨论。不错,一般的将领能力姑且不论,安定军心这一条就难以达到要求,军心一乱,仗还没打先输了一半。元帅司徒毅,论才干,无人不服,论地位,三朝元老,掌管全国军权,也很能服众,要不是已经七十八岁高龄,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御驾亲征?威信自然是更胜一筹,可是父皇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大病初愈,更重要的是他一个“文”皇帝,根本没有领过兵。
“都别争了,司徒元帅你的忠心朕明白,可是,伍丞相说得没错。明天早朝传朕旨意,亲征。”万俟垣说得毅然决然。
“儿臣以为不妥。”一直没有开口的琛说话了,“正如司徒元帅所说,‘御驾亲征’是非常之举,表明国家已经万分危急,此时亲征恐怕反而引起人心浮动。”
“那麽……”
“让我代您去吧。”
“殿下……”几位大臣掩不住惊讶。
“皇子出征,既表明我们势在必得的决心又不会太过唐突。”
“可是……”万俟垣何尝不知道琛的心思,什麽“太过唐突”,只不过顾及自己的安危罢了,可是自己又怎麽舍得让亲生儿子冒这个险,何况他还未满弱冠之年,也是从没领过兵。
“父皇,各种兵书战略儿臣已经熟记於胸。锺先生说我要是上了战场必是一员良将呢。”
“你们先都退下,让我再想想。这件事,先不要走露风声。”
琛没有回去,而是悄悄地从角门溜出皇宫。幸好他平时就不太喜欢过於华丽的服饰,除下头上的金冠收在怀里也就不太惹眼了。沿著大路一直往西,来到一处不大的宅院,这里 是太子傅府。轻扣门环,正巧,锺先生正要出门。两人都没有说话。锺先生一直把琛带到了後院的书房,吩咐家人不准打搅。
“说吧,出什麽事情了?”琛从来不会私自出宫找他,看来是有大麻烦了。
琛原原本本地把御书房内的事告诉了锺若凡。这件事按照皇上的旨意要严格保密,可是,事情来的太突然,再怎麽临危不乱,沈稳老成,他也是长於深宫,没有真正经历过大风雨,必须得找一个人商议一下。而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位跟他朝夕相处十余年,形如师徒,实胜父子的锺若凡。
听了琛的话,锺若凡不尤一惊,他没料到麻烦会有这麽大,更没想到琛要亲征。
“琛儿,”锺若凡在私下里一向这麽叫他,“你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吗?”
“当然有,李义为什麽要扣押文书?是谁通知他岐州副将到京的消息?背後的指示事谁?”琛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碗,走到锺先生身边悄声说。
锺先生抬头看著琛。在仅有的三个徒弟身上,他倾注了毕生的心血。官场的血雨腥风、尔虞我诈,他早有耳闻,这也正是身怀奇才却拒绝出仕的原因之一。没想到,他最得意的琛,这麽早就卷入了这个漩涡,是福是祸只有闯一闯才知道。
“第一个问题不难回答,你不是也说是有人指示吗?至於第二个问题也简单。今天早晨那位叫秦勇的副将是一路打听著到安查使大人府的,早朝还没开始,我这里都知道有一个流民找梅作兴大人了。至於第三个” 收回视线,在心底稍作盘算,“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清楚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肯定有人蓄意制造混乱,趁机谋反,而且,官职不低。”
“可是除了几个月前岭南督统赵子允的事,再没有这类风声,而且,公孙宜也说那是无稽之谈。”
“有时候眼见都是虚的,何况耳闻呢。岭南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是小心为上。这一边,别人在暗,我们在明,先不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是唯一能做的。我现在担心的倒是你,要我跟著吗?”
“不,还是请先生留在京城。父皇这次受得打击不小,璵虽然聪明过人,但是过於单纯,斗不过那些大臣;瑒还小也还不够稳重。要是先生走了,我怕……”
“我明白,那你要带几名心腹卫士,片刻不能离身。这件金丝甲是我父亲给我的,你拿去,穿在里边以防万一。”锺先生打开一个靠墙的柜子,拿出最底下的一个黑漆匣子,取出那件金丝甲递给琛。下边还有一把剑,锺若凡犹豫了一下,也拿了出来,“这把剑出自名家之手,削金断铁如同儿戏,你也拿去。”
琛接过来一看,墨绿色的蟒皮剑鞘,白金作饰,每个花纹都经过精雕细琢,剑身为精钢打造,用力一弯即刻成为满月状,一松手,铛的一声,立时恢复原形,其音犹如金石相击许久不散,的确是一把千古难寻的宝剑。顺著剑身向上,剑的护手上用小篆清晰地刻著一个“榕”字。
天已经黑了琛才回到凤仪宫。璵坐在正对著宫门的椅子上,见他回来,就一言不发地进了偏殿。琛也随後跟著进来了,笑著问:“还没吃晚饭呢?”
“岐州是怎麽回事?”璵沈著脸问。
琛猛然一愣,这件事怎麽会传到璵的耳朵里。“你听谁说的?”
“有大臣要见驾,父皇在休息,又找不到你,只好我去打发了他们。出不了两天恐怕全京城都要知道了。”
看来真是有人想搞个天翻地覆。
“岐州和沛州都丢了,泺阳告急。”既然璵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再隐瞒,免得他胡思乱想。
“他们说要父皇亲征。”璵低下头不看他。
琛轻轻抱住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突然间要面对亡国之忧。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肩承担。
没有得到琛的回答,璵也可以知道琛的想法、琛的决定,他们的血脉是相通的。他头一次这麽痛恨自己没用,“如果,我的身体好一点,你就不必去了。”
琛感觉到脖颈一阵微凉,是璵的泪。
“别傻了,这是长子的责任,再说,京城里的事也不会轻松。”找不到适当的言语安慰,从没有见璵哭过,只好拉著他一同坐在近旁的椅子里,拥著他替他擦去不断流下的泪水。
璵不想哭,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琛增添烦恼,可是,他忍不住。在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琛变的很模糊,璵觉得这次似乎就是要永别了,就要失去这唯一的依靠,没有琛的日子,他不敢想。
低声啜泣,渐渐竟变成了痛哭。
第二天早朝,三位皇子也被宣上了殿。
不出琛所料,各位大臣们都在询问岐州之变的详情。秦勇免不了把头天在御书房讲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小小一个琅濔能掀起什麽大风浪。”宰相伍维天站出来,安抚大家的情绪,“这次不过是我们一时大意,才让他们有机可乘罢了。等我们的大军出征他们就会知道什麽是螳臂挡车了。”
“伍大人说的没错,”万俟垣端坐在龙椅之上,扫视了一眼群臣,觉得这个呆了三十几年的大殿竟然又那麽一点杀气腾腾的感觉,面前这些以为已经了如指掌的人也觉得有点陌生,“皇长子琛接旨,”虽然不愿却不得不说,“今加封你为‘讨逆大将军’领兵三十万,代朕讨伐琅濔,以示天威。”
“儿臣领旨。”
还没等琛站起来,就听见一个声音,“我也要去。”
琛拉了冲到身边的瑒一把,让他跪下来,低声呵斥,“添什麽乱?!”。他以为这是要干什麽?踏青还是围猎?
瑒并不理他,直挺挺地看著万俟垣,“他去得我也去得,凭什麽让他一个人封侯封相。”
“你……”万俟垣万没料到瑒在这个时候会冲出来争封赏,“你皇兄这是……”
“圣上,三皇子也是报国心切。”幸好伍维天即时开口,把万俟垣後边的话给截住。
琛暗地里拉了拉瑒的袖子,示意他赶紧退下,可是他一点都不领情,大有不同意就一直跪下去的意思,“我就要一起去。”
万俟垣气得脸色发青,“好,好……”。
眼看一场争吵不可避免。
“父皇,”琛跪行了两步,“既然三弟愿为国出力,不如您就成全了他,封他一个职位任我调遣就是了。”
“也好,”大敌当前,自己的阵脚不能乱,“封皇三子瑒为彪骑将军归你辖制。择吉日,出征。退朝。”
百官叩头告退。
吃罢晚饭,琛独自一人来到馨庆宫。小时候,他和璵常来玩,後来,场不知怎麽的就和他们兄弟生分了,也就不经常来了。
璵在书房看书,先向德贵妃请了安。
“琛儿,嗯……我听说,今天在朝堂上”没聊两句,德贵妃小心翼翼地开口,她不明白,瑒是三个兄弟中最机灵的一个,今天怎麽会当众顶撞父皇。
琛会心一笑,到底是亲生母亲,明知道嫔妃不得过问朝政,牵涉到自己的骨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今天早朝,父皇是有点生气,不过,没关系,过两天就好了。父皇舍不得责罚他。”琛安慰道,“还有,我想让瑒带领五万兵马协助司徒元帅镇守京师,您看……”
“当然好了。”德贵妃的眉头立时舒展很多。
“你就不必问问我的意思?!”瑒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到了门口。
“瑒儿!”
琛摆摆手,“我去吧。”
起身、出门,径自来到那片留下他们童年时欢声笑语的梅花林,可惜,现在正是八月,不是梅花开放的时候。
听听身後的脚步,知道瑒跟上来了。
“今天,为什麽?”琛觉得这两个弟弟越来越让他搞不明白,璵还好办,反正很听话,不会惹出什麽麻烦,可是,这一个……
没有回音,“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聪明也很乖巧,总是缠著我和璵,特别可爱。”想起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琛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很怀念。
“这次,这麽大的变故,璵的身体不好,本来指望你多替父皇分忧。可是,没想到你在金殿上还不忘和我斗,胡闹也不分场合。”没有得到回音,琛转过身。
瑒也马上转了方向,背对著他,“你就这麽讨厌我?唉……”琛长叹一声。
“你觉得那是胡闹?”站了好久,瑒终於开口了,“那你觉得二哥是什麽?”
明明对做官没有兴趣,只是为了和自己一争高下,就不顾时间和地点非要讨个官职,甚至不惜激怒父皇,这还不够胡闹?不过此时,他最想问的是,“这事和璵有什麽关系?”
“其实,太聪明了也不大好。” 既然你不知道,又何必说明,“我会留心京里的动静,你只管打仗就好。”国家大事容不得自己任性,唯有妥协。
瑒走过来,塞给琛一样东西,“给你一个人的。”
摊开手掌,是一尊玲珑剔透的玉佛,前些时候,瑒过生日,一位得道高僧送来的,说是能趋吉避祸。
想道谢,只看见朦胧月光中的一道背影。
算一算,从九月十二日琛领兵出城到今天已经整整两个月。
一整天,璵都显得焦灼不安。今天接到琛的战报,泺阳之围已解,琅濔主帅退守沛州,满朝文武群情振奋。璵却无法感同身受,不是他不希望琛打胜仗,而是他没有接到琛的信。这是他们说好的,琛每次派驿兵送奏章都要带来一封信。其实,琛只是写一些偶然见到的奇闻趣事,或者“天气转凉,记得添加衣服”一类的琐碎叮咛,前线战事紧迫,每次不过是只言片语,但是,那薄薄的一页纸对於璵来说就是一剂定心丸。每一页他都小心保存,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仿佛琛就在身边。可是今天他翻遍了所有的奏章也没有发现琛的信,勉强集中精神批阅完各地的奏折,在院子里踱了几圈後,终於忍不住唤来刘安。
“小安子,到枢密院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是。”
“枢密院收到的折子不是都送过来了麽,又有人胆大包天地扣了奏章?”瑒穿著将军服走进来。
“原来是三弟,刚巡完城?进来坐。”璵把瑒让进屋,“我是怕这会儿送来什麽重要东西,留到明天就晚了。”在大家都为前方战事担心的时候,总不好说在等琛的私信,虽然自己从小粘这位哥哥是众所周知的。
“这样啊。”瑒颇有深意地看著他,“二哥为了这个国家还真是不辞辛劳。”
璵笑得有点尴尬,不知道何时,这个三弟开始喜欢找自己的茬,时常的冷嘲热讽,难道得罪过他吗?
看著这张和琛一模一样的脸,瑒又一种撕破它的欲望。心比比干多一窍,又有何用?不知道,就不必害怕;不知道,就不必躲避;毫无顾忌地亲昵,毫无顾忌地欢笑;而他正因为把自己看了个通通透透,才会觉得自己卑鄙与龌龊,他只能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体会这种如坐针毡、如临深渊的感觉。他不甘心,他要拉一个人陪他。
“我以为二哥在等这个。”一封信,琛的笔迹,璵一看就知道。
“怎麽在你哪里。”璵欣喜地抢过来。
今天偶然到枢密院走动,在琛送来的奏章里发现了这封信,既然是给二皇子的,由三皇子转交也是理所应当,也就没人阻拦。
璵只顾著看信,一点也没有发现瑒正从他身後靠过来。
“你每天都会等大哥的信?”瑒悠悠地开口。
完全被手上的信牵制住心神,璵反射性地点头。
“只要见不到就心神不宁,担心他的安危,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一切,对吧。”
瑒喷在脖颈的气息,惊扰了他,猛然间跳开,用惊诧的眼神望著瑒,“你,你怎麽了?”现在的瑒令他十分不安,“他是我哥哥,担心他有什麽不对吗?”
“他也许是哥哥,你却不是弟弟。”瑒噙著笑,“你很像一个人,知道麽?我的母後,上次父皇南巡,她就是这麽等消息的。”
瑒看著璵的表情由疑惑转为震惊,进而,变成恐惧,“你……胡说!”璵颤抖著说。
“哈哈……,你果然比他聪明。”瑒尝到了报复的甘美,他纵声大笑。
然而,快慰只是一瞬,在他转身的刹那,泪水滑落脸颊。
瑒看到了自己。无情地鞭笞著璵的时候,也揭开了他身上永不会愈合的伤口。
璵反映并没有能够安抚他心灵,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无助和绝望。
痛苦变成两份并不能减轻,背後璵压抑的哭声刺痛了他。
感情,没有谁能够左右,何苦又把一个无辜的人拖进这个泥潭,也许他可以这样糊涂却快乐地过一生呢。
卑鄙,是瑒给自己的另一条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