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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想得沈沈郁郁之际听到开门声,看了来人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窗外也不言语。
声音清脆悦耳却十分冷淡:「想不到这麽快又见到东山先生。」
「很多事不是我能决定。」东的话也淡漠。
「你见了我没半点震惊吗?!」
东仍是没有表情的说道:「京香小姐高雅端方,丽容照人确实让人惊艳,不过这次已经是第二次见面,恕我实在做不出震惊的表情。」
京香笑笑:「东山先生真会说话,也很会作戏。」
「多谢夸奖。」
「我不信你一点儿也不想问我。」京香的声音高了起来:「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麽骗你?!不想知道那时我为什麽假传锦的意思要你走?!」
瞥了京香一眼,东轻声讽笑:「再明白不过的事又有什麽好问?!」
窒了一窒,京香又道:「那麽你为何不向锦揭穿?!」
「你是他的未婚妻,难道他不信你反而信我?!」东淡淡问道。
香京的脸色变得幽暗,一会儿才说:「或许他信的会是你。」随後脸色一整:「你现在不说,该不会是要等最好的时机把我一举击溃吧?!」
望著京香,东的脸上浮起一抹不明其意的微笑:「既然京香小姐这麽想让锦知道,我找个时间跟他说就是。」
看著东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京香有点心虚,虚张声势的示威说道:「锦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嘴角有抹难以察觉的苦涩,看见京香的表情又不免有些同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年春天我们会完婚。」
「恭禧了。」虽然已有准备,但心里仍是有著想忽视却又忽视不了的微微刺痛。
虽然东的表情如一般时平淡,但京香就是觉得自他口中听到”恭禧”二字特别刺耳。
「我希望东山先生不会是那个”意外”。」
东又笑了:「我说过很多事不是我能决定。京香小姐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怎麽让锦不会改变主意。」
知道自己看不清也问不出东的真正想法,京香突然认真又诚恳的说道:「东…你是聪明人也是有能力的人。只要我和锦结婚,我会想办法让你自由。」
「条件交换吗?!」转向窗外,东眯了眯眼睛,阳光下京香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七章
冷眼看著东把烈酒当成水一杯一杯的灌下肚,锦心中说不出的恼怒。再看那些围在他身边劝酒的人,个个别有用心的模样,更是让他心都要烧出火来。
虽说今天这场应酬是锦要东跟著来的,但是东对任何人敬酒都来者不拒的态度却是锦始料未及。
东的酒量极好锦是知道的,所以刚开始当别人用色眯眯的神情灌他酒时,锦是准备看好戏的,对於东投来的询问眼神抱以冷漠一笑。而东不知是故意赌气还是也不在意,人敬人喝,饭还没吃几口,酒却已经乾了一瓶,竟还大有欲罢不能之势。
东的酒量再好,此刻也已有醺然之态,泛红的肌肤、潋灧的眼波、带著微微酒香的吐息和不带防备的浅浅笑意,看得在场的人个个失神。
众人起初灌酒时不见锦阻止还带著笑意旁观,那时已有人猜想东是锦特意带来陪大家玩乐,这时见东已半醉,有个胆子大的已在他身上摸将起来,东只吃吃笑著也不拦,那魅惑神态看得人心痒难搔,一下子又围上二个人。
锦皱紧了眉头,大力拉起东,冷声道:「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话声虽然平淡却难掩怒气。
这一下众人俱皆呆住,连东也歪著脸,微微张大眼看锦,似乎十分意外。
锦一路急行扯得东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车旁,大力打开车门把东半甩进车里,怒气依然未消,口气讥诮:「你是来谈生意还是来陪酒的?!」
半张开蒙蒙醉眼,东也自不悦:「我说过事事听你安排自会做到,你想我伺候哪个明说就是,何必安排那麽大阵仗?!又何必费事让人来灌酒?!不怕我被灌醉献错殷勤坏了你的大事?!」
自从再回到三合会後,东对锦极是恭敬温顺,不论是工作上的故意刁难或是对他半软禁的生活待遇从未表示不满过,今日喝得半醉竟也吐出心里不悦。
锦一时作不得声,想不到自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竟让东有这麽大误解,但想想近日对他冷淡疏离,也难怪东会错意。
轻叹了一句,锦温声说道:「再怎麽样我也不会故意找人糟蹋你啊。」
「是吗?!」东轻轻喃道:「以前自然不会,现在我可不确定了…」
当不到东竟是这麽想他,锦心里一阵激盪,脱口说道:「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後也永远不会。」
低笑两声,东似乎很是高兴:「那是我会错意了,害我白喝这麽多酒,还被人乱摸了去…」说著说著话声淡了,眼也闭上,看样子竟是睡了。
锦脱下外套盖在东身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看著他嫣红的脸、微启的唇,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直至感觉到东略略挣扎才放开。
东微微张开眼,泛著水光的晶亮眸子盯著锦,少了平日的精明沈静,带点迷惑、带点不安的轻声问道:「锦…又要待我好了吗?!」
亲亲东的眼,知道他没清醒,锦再不掩藏自己的心意,低柔说道:「我一直都待你好,只是你不知道。」
轻蹙了眉,东似乎有些不安:「你…别待我太好…」
「为什麽?!」锦脱口问出这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老爷、璃、还有忍他们最初都待我很好,可是忍丢下我、璃要杀我、老爷他…」说到这里,东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再说不下去。
不舍的搂紧东,想起他以前受的伤害,锦一时也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怯怯的抬头看著锦,东问道:「锦现在对我这麽好,以後…以後又会怎麽待我呢?!」比老爷更凶残?!比璃更狠心?!还是和忍一样一走了之?!
锦心中一酸,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他从不知东的心里藏有这麽多的不安和恐惧,拒绝他的爱竟是因为害怕…害怕再失去,所以宁愿不曾得到,香山家带给他的到底是怎样深的伤害?!
「傻子…」锦不禁哽咽:「我会待你更好、更好…」
东挣扎的一下,像个孩子一样,楚楚说出:「不要太好,别对我太好…」
锦拍拍他的背,轻柔问道:「暮也对你很好不是吗?!」
「不一样,」黝黑的眼眸看著锦,直似不见底的夜空:「锦的好让我害怕,暮不会。」
「为什麽?!东在怕什麽?!」
又偎进了锦一些,嗅著他的味道,东的眼睛突然眯得弯弯的,带著满足的笑:「锦让我安心…」
这话乍听来矛盾,锦却再明白不过。因为安心,所以会放下所有防备和戒护,但东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早已习惯把自己武装的滴水不进,那种放松、依靠的感觉让东陌生也害怕,尤其怕他在放下所有保护後如果再受到伤害…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锦心里像被大锤撞了一下,麻痹了…但自麻痹处传来暖暖麻麻的感觉一下就流满全身。在他身边,东觉得安心,那也表示在东心里,他是不同的,与暮不同、与璃不同、与任何人都不同。
心跳得像擂鼓一般,奔窜的血液佛彷破体而出,心情激盪难下,不由把东拥得紧紧密密,直到怀里的人感到不适轻轻挣动,锦才微微松手。
「好…我不对东太好,你不要害怕。」锦又怜又惜的说道。
东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开心的笑,随後又皱皱眉,说道:「也别像现在这样,我好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锦在心里不住的道歉,口中却顺著东的话意微微抱怨:「不能待你太好、又不能对你不好,你好难伺侯啊!」
东逸出一串低低的清脆笑声:「我本来就是大少爷嘛!」话落已在锦的怀里安然睡去。
是啊…东是我最疼、最爱的大少爷,这辈子我都要好好宠你,先用你的方式,再用我的方式…
自从东上次昏倒後,三餐、睡眠就由澄管著,要是有什麽异常她就直接跟锦报告,东说了事事听从锦的吩咐,自然也得听澄的。
以往相处久了,澄十分了解东的个性,东虽然纵横商场多年,心底却极是纯真温厚,表面看来事事精明,要求完美,但对自己本身却又随意无谓,但他的随意无谓可也不是事事听人安排,而是根本不在乎自己,说到底,东所有的任性妄为全展现在这一点上面。所以在照料东的起居上,澄反倒成了主人,何时该劝、何时该凶、何时又该撒娇,澄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东本就受她照顾惯了,给她照顾得妥妥贴贴,几天下来,人也精神许多。
东的中餐本由秘书打理,现在也改由澄准备好让人送来。掀开饭盒东不禁看呆了,这个澄,根本是故意整他。大概是昨天喝得有些醉(凭他的酒量他可不承认一瓶威士忌就能让他醉倒),惹得她不高兴了吧?!早上一张脸臭得跟什麽似的,现在这个餐盒是他食量的一倍有馀,那里吃得完!
还好刚刚听到有人约锦吃饭,今天应该不会检查他的餐盒了,只盼这个害他不浅的人快快出门好让他处理吃不完的厨馀。
偷偷瞄了锦一眼,见他完全没有要出门的迹象,东轻皱了皱眉,只好慢条斯理先吃起来。
从今早东的表现来看,锦很确定东是完全忘了昨晚的事。虽然有些失望,但想起昨日他在醉梦中说的那些话还是让锦整天喜孜孜的。心里踏实了也就没有以往患得患失的心理,只觉整个人清爽得像要飞起来一般。
见东对著餐盒直皱眉,不时偷偷瞄向他这边,知道东在计较什麽,锦忍不住故意要逗他,慢吞吞的就是不肯出门。
东都吃饱了锦还不走,东想如果这时收起来,锦肯定要看他有没有吃完,只好一口慢过一口的缓缓吃著,到最後实在受不了,开口问道:「锦还不去吃饭吗?!不是约了人?!」
「等你吃完我再去。」
「喔…」东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拨著饭菜。
「快吃啊!」锦忍著笑,冷著声催促著。
「嗯…」东支支吾吾:「锦赶时间就先走吧,我…嗯…本来就吃得慢。」
锦索兴拉过椅子,大喇喇坐在东对面,支著頣看著他,摆明了东不吃完他不走。
东的眉头皱得更深,无奈又吃了两口,嚼了半天好不容易吞了下去,却怎麽也不肯再举筷,只瞅著锦不说话。
锦说:「再吃二口。」
横了锦一眼,赌了气不动。
「你说了什麽都听我的,这麽快就忘了!」锦閒閒一句。
微微瞪了他一眼,东满不情愿的拿了筷子在饭上点一下,沾了二粒米放进口中算是交待。
见他孩子似的举动,锦不禁笑出声来:「吃饭呢,好像要你的命似的。」
「还不都是你!」东终於忍不住吼了出来:「昨天灌醉我,把澄给惹恼了,她找我出气呢,这麽多、这麽多、这麽多…」东激动的指著桌上
的饭菜,轻吼:「猪也吃不了。」
锦忍悛不住笑了出来:「你爱漂亮不想当小猪,我来当吧! 」拿过东的筷子自顾吃了起来。
「你…」东这下可有些被吓呆了,微微张著嘴,惊异的看著锦说不出话来。
「再不闭嘴我喂你吃了。」锦瞄了瞄东的呆样,轻声说了句。
东连忙把嘴闭上,怕锦反悔,又赶紧拿手捂著嘴。接著还不忘反驳,自捂著的嘴里发出闷闷的抗议:「我才不爱漂亮呢!」
「呵呵…好好好,你不爱漂亮是我爱你漂亮,可以了吧!」
东根本不记得昨晚醉了以後的事,只觉得锦今日特别奇怪,美丽的凤眼睁得大大的,疑惑的盯著锦。
锦也不解释,自顾笑得灿烂,在一起愈久,愈发觉得东可爱,既纯又真,连闹起脾气都这般惹人欢喜。
三下二下把便当解决了,锦说道:「还是家里的饭好吃,今晚一起回去吧! 好久没见森奶奶了。」
东嘟囔著:「你不天天吃自然觉得好吃。再好吃的饭也有吃腻的时侯。」东被澄管得无处可逃,逮到机会就忍不住抱怨。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点了东的额头一下:「我家厨子烧的菜多少人想嚐嚐不到。」
「连你自己都搬到外面了,还真有说服力啊!」东瞪了锦一眼,言下之意是大大的不相信。
「我又不是为了饭难吃才搬出去。」锦自己都觉好笑,竟和东在办公室争论这种无聊的事。
「那是为什…」东突然住了口不再说。他知道为什麽,所以不该问也没有问的必要。脸色淡了下来,淡然说道:「对不起,我逾越了。」
锦在心里叹了口气,东又在保护自己了。东不想探及锦的隐私就如同东自己的内心也不要别人探触是一样的。明白东一时半刻是改不过来,但总希望他能以真性情、真面目来对他。耐心…老天故意在磨他啊…磨他这个最没耐心的人…
锦脸色没变,仍是淡淡一声:「我吃饭去了。」
东想问”你不是吃饱了吗?!”但终究没问出口,望著锦离去的背影,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这个东,明明说好一起回家,竟趁著他外出,自己一个人先走了,难道他就这麽讨厌和自己一起?!
回到大宅,锦脸色有点不悦的吩咐著澄:「让东准备一下,今天和森奶奶一起吃饭。」心里恨恨念道,你不想见我,我就偏要你陪我一起吃饭。
露出奇怪的表情,澄说道:「东…他还没回来。」
澄是叫惯了东山少爷,不过之前锦警告过东的身份不比以往,只是下人,所以在锦面前,澄只好一身不自在的喊”东”。
但锦一听到澄这麽亲密的喊著”东”,又想起这小小丫头竟让东言听计从,顿时一股怒气上涌,吼了声:「放肆! 谁准你这麽喊的?!」
澄虽是下人却是三合会总管家的女儿,在会里地位不同於一般仆役,人聪明伶俐,处事圆滑俐落,自幼陪在森光子身边,十分受到宠爱。她受的是精英教育,待年纪大些更要培养成为三合会的重要干部,本来是不伺侯人的,会照顾东还是锦半迫半求,她才勉强答应。如今见锦翻脸不认人,又气他近日对东冷落,当下口气再好不起来。
冷冷答道:「当初可是会长提醒我们,东的身份不同以往不再是少爷,不这麽叫却要怎麽叫?!」
锦窒了窒,当初是有这麽说过,只好讪讪说:「以後仍叫他少爷吧! 」
「是,会长大人。」澄态度恭敬,声音却冰冷。
锦知道这丫头生气了,自知刚才端著架子惹恼了她,她在家里原也不算下人身份,若不是自己要求她帮忙照顾东,她早该到集团里实习,而在不久的未来,将成为他的左右手一同打理三合会,想到这里,不禁陪笑:「澄大小姐,刚才是我错了,跟您陪不是啦!」
在大家世族里尊卑观念极重,澄身份再怎麽不同也受不起锦这样赔礼,脸上神情一松:「那里敢了,您对东山少爷好些就是了。他不好,倒楣的还不是我这个奉命照顾的人。」
锦不好意思的问道:「东比我早走呢,怎麽这会儿还没到?!」
澄瞥了锦一眼:「东山少爷自己搭电车上下班,自然比你慢得多。」
「什麽?!」锦大吃一惊:「自己搭电车?!家里没车了吗?!难道连接送他也是不能?!」
澄又恨恨瞅了锦一眼:「是谁交待了要东山少爷”自己”去上班的?!」
难道又是我?!锦回想起那日情景,当初确实是说了句”你明日自己上班。”
但天地良心,他可不是那样的存心,光想到东天人般的清雅高洁竟日日要受那俗世浊人的污气沾染,心都要疼了。
澄接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