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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奇怪的是,五双筷子不论怎么夹,面丝都只有“一根”,筷子在争抢,厮打,情况一时间居然有些混乱。最终,居中的评审长古川慎一郎,额头流汗,筷子用力咔嚓一截,首先把自己夹起的一根面丝截断,手中餐碟也因为一团卷缩的面丝被占满了。
镜头适时给予“一根”面丝特写。
宽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一条条宽面,编制而成的面辫。
古川慎一郎双目,被金色面辫点亮。
食欲,在瞳孔中清晰可见。
不再犹豫。
“吸溜”
嘴巴大口吸进面丝,腮帮子顿时鼓起。
刹那间,脑袋、上本身使劲往后仰,额头脖子这些地方青筋绽放,评审长就感觉一口吞进了火焰龙卷,呼,原本往后梳起的头发顿时炸开。
嚼!
噗哧,噗哧!
清晰传开的水声,唇齿间全是浓而滚烫的汁液!
“啊”
忍不住咆哮。
“满足!”
给予儒雅、沉稳感觉的札幌赛事执行会长、评审长,居然以扭曲的表情、夸张甚至到变声的音调,吐出“满足”这个词。
观众被吓傻,却没料到其余四位评审跟着附和,一个个大吼,歇斯底里:
“满足!”
“满足!”
四个吼声交叠回响,赛馆寂静到可怕。
呼,呼,呼。
哪怕给人王女般高贵、优雅之感的‘灼烧的紫玫瑰’安德莉亚,也在大口咀嚼,精致如艺术雕刻的瓜子脸蛋,完全变形了:
“好吃!”
脸蛋上一团肉在抽搐,牙齿咬破面辫时,那崩散的弹性,那狂乱的口感,以及面辫崩散时一涌而出的熔岩汁液。
鲷鱼,比目鱼。
白菜,粉丝,竹笋。
这些食材化作的浓汁被火焰灼烧得滚烫。
啦。
被炙烤的感觉,由口腔,由食道,向心房蔓延。安德莉亚红唇在颤抖,一口气吸溜吃掉餐碟上的一根面辫,小嘴不断吐出撩人的呼吸:“啊啊啊啊,我就要融化了!”
“化掉了!”
‘驯龙者’斯塔一言不发,干脆左右手各持握一根筷子。
叮铛。
筷子在敲击面前的白色餐碟,悦耳而有节奏的声音传出
斗转星移。
一个厨师精心营造的美食世界,令五位评审沉沦进去。
恢宏的古代宫殿,百官齐聚。
似乎是某个盛典的现场。
安德莉亚从恍惚中回神,发现自己身上汗水消失,没那么粘腻了。
她打量自己,立刻惊呆。
身上是一件有中国浓浓古代女官画风的服饰,而面前,是一个大大的典雅架子,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青铜编钟。她右手,则持握敲钟的小木锤,左手是一根长形的棒子。
也不需什么乐谱。
音律感,就油心间滋生,安德莉亚不受控制地,持握小木锤逐一敲击架子上的青铜编钟。
铛!
清脆的声响,在殿宇传开。
似乎能察觉到文武百官以及座上那位穿龙袍戴帝冕的人物,投来的视线,安德莉亚心弦一紧,似乎无法呼吸了。
“这是哪……”
不远处,突然有几个人影逐渐清晰。
‘驯龙者’斯塔在殿宇外的台阶上,持握鼓槌,站在一面大鼓前,他抬眼望去顿时抽冷气,视野所及,无不是兵甲如林,黑色旗帜飘扬,一名名秦武卒的冰冷面容在他眼中很是真实。
“嗯?”
路德也睁眼,他面前则是一种名为‘缶’的古代乐器。
阿德莱德在宫殿里,手上端着的,是‘笙’。
评审长古川慎一郎最迟出现,他跪坐在地,面前是摆琴的矮桌,回头去看,身后是一位位同样端坐的琴瑟乐师。
当安德莉亚下意识地敲响编钟时,其余四位麟评审,也在冥冥的操纵中,或敲鼓,或击缶,或吹笙,或是引领乐师奏响琴瑟和鸣之曲……
鼓声壮阔。
缶声低沉而厚重。
笙箫、琴瑟和鸣,仿佛山河画卷图展开了。
礼乐齐鸣时,一队异国使者,拾级而上在殿门停步,为首一名怀抱燕国地图的男子,抬头看了看殿门上悬挂的牌匾,心中默念
“咸阳宫!”
音律陡转紧张,高昂。
进献地图的降士居然拔出匕首,宫殿乱成一锅粥。
五位评审只是历史片段的看客,很快,刺客失败,秦王手执染血的战剑回到宝座前,声音低沉地说:“即日,大军渡易水,灭燕”
画面又一转。
六国最后的齐国覆灭,古老的陆地终于完成了历史上初次的大一统。
最后,是泰山封禅。
祭坛下,五位评审见证秦始皇的封禅大典。
“称孤,道寡……”
又回到了咸阳宫。
阴暗的殿宇深处,一代帝王就孤独地端坐在王座,高高在上,帝冕珠帘玉藻中,露出一双深邃悠远的眼眸,似在俯瞰壮丽的河山。
“称孤道寡?”
北海道神宫馆。
五位评审相继清醒,眸子里清一色的震撼。
他们感觉,那个美食世界的帝王,俨然就是最真实的始祖皇帝。
但果真如此吗?
而且……
第577章:境界的差距
“称孤道寡……”
这四个字,好似烙印在了脑袋里,时时有一个威严而低沉的嗓音在说。
起码有半刻钟的时间,五位评审都还沉浸在历史画面中,不可自拔。
“吃!”
大盘子,还剩下许多炒面。
清醒过来的评审,不顾一切的开吃。
半晌。
叮的一声,筷子掉落在干干净净的餐碟上,安德莉亚往后一靠,几乎软软地瘫倒在椅子里,呢喃地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斯塔亦盯住夏羽,似在自语。
评审都没去纠结自己在世界中受到操纵的事情,他们更在意的是,为何那个料理世界给人如此真实的感觉,吃下炒面,就如同来了一场穿越时空见证历史的旅行。
料理的味道、口感,等等,在背后浓重的历史文化气息中,反而显得非常次要,不怎么起眼了。
关键是,在品尝之中,他们真切感受到,帝王称孤道寡的气势、孤独!
“王者的气象!”
古川慎一郎,就如此简洁评价。
“王者么……”
路德、阿德莱德对视,眼里还残留着震撼。
“是啊!”
想到烹调中,于火海的龙影,以及开盖时候龙巢之门打开的幻境,阿德莱德深深地叹息道:“真龙,王者……不需什么完美的色、香、味,那气与魄足可击碎这一切!这才是真正的七国统一炒面啊!”
安德莉亚诱人的红唇颤了颤。
她痴迷地道:“我似乎见到了一个很真实的始祖帝王,他被行刺时,会有慌张、会有愤怒,但他坐下来时,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这种忽低忽高的落差感,就像是在咀嚼面丝的时候,一咬,崩散的面丝让我飞得很高,可涌出来的汁液,又把我冲下来,加上牛肉面条本身无与伦比的弹性,口腔一直在被动的绷紧运动状态……”
弹性!
安德莉亚提到了一个关键。
路德目光闪烁道:“我终于明白,夏主厨之前为什么,反复用棍子敲打牛肉碎泥了。”
夏羽咧嘴,对麦克风讲:“看来诸位都明白了啊。”
“棍子反复敲打,可让牛肉筋彻底碎掉,使得牛**备更高的弹性,它和面粉混合制成的面丝,也更有力道和弹性。”
顿一顿,夏羽道:“其实呢,就和撒尿牛丸差不多,简单把夏氏七国统一炒面,看成是搓成条的撒尿牛丸也没问题!”
“撒尿牛丸?”
五位评审齐齐一怔。
许多收看直播的中华民众,想到撒尿牛丸,以及咬下牛丸时溅射而出的滚烫汁液,顿时吞咽口水,同时有一种恍然
原来这就是夏氏七国统一炒面的奥义。
“面丝,也是对一位历史帝王的塑造,我认为在‘弹性’这一环,怎么塑造都不过分,那位始祖皇帝值得用无数笔墨去塑造……”
夏羽认真地说:“如果时间允许,我可能会持棍,对牛肉泥捶打两万六千八百多下。”
“嘶……”
“两万六千八百多下?”
哪怕评审面孔都抽了一抽,没想到夏羽张口就吐出一个数字,而且,从语气看,这个数字似乎很有来历的样子。
“牛肉弹性要到什么地步呢?如果捏成团,可当兵乓球砰砰拍打,就初步合格了。”夏羽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闻言,麟评审表情都微微有点崩溃。
“我说,真的可以做到当兵乓球打的弹性?”安德莉亚嘴巴张开。
其余四位评审也等他回答。
“理论上是可以的……”
呼。
原来是理论上啊。
麟评审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吃过夏羽的炒面,他们脑子似乎还没恢复,有点不灵光。
不远处,李翰心弦也是狠狠一松。
“我就说嘛!”
脑袋里的小人在拍胸口舒气。
抿了抿嘴。
李翰上前插话。
“你前面为什么说,我的‘超味觉’,反而是对七国统一炒面的糟蹋?”他在糟蹋上,加重了语气,显得很在意。
“太完美。”夏羽摇头。
评审们搭腔道:“是啊,太完美!”
别打哑谜啊喂!
李翰额头冒青筋,观众亦不满了,发出喧哗声。
“太完美,就不真实了。”
安德莉亚目色复杂,之前给予李翰高度赞誉的她,在这时候反水了,叹息地道:“帝王,无论怎么高高在上,那也是一个人。完美无瑕疵的人,存在吗?”
听到反问,李翰怔了:“帝王?”
见他还不理解,安德莉亚一指空掉的玉盘:“你认为,《七国统一炒面》真正的奥义、神髓在哪?”
“当然是对‘大陆英雄’气和魄的表达!”
李翰不假思索地道。
“太宽,太泛!”
安德莉亚摇头道:“大陆英雄何其多,以你的境界,难道想在料理中描绘所有的英雄么?”
噔!
脑中,有钟鼓嗡响。
李翰直接懵了。
“你的先祖亚刊,不是在‘大陆英雄’题目上,自由发挥么?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先祖如何破题,但我想,以你先祖的境界,应该是借用秦王扫**的典故,在借喻他和黑暗料理界终将在中华大地掀起一场美食的变革……”夏羽插话。
鼓掌声。
声音是由场边传来的,镜头切过去,居然来自白玉楼参赛团。
李全已由椅子站起,鼓掌而赞道:“没错,根据族书,当时亚刊先祖的确是借‘七国统一炒面’的力量,抒发内心的气与魄。他在告诉刘昴星,自己一定可以带领梁山泊厨师们席卷中华料理界!料理中扫**席卷天下的秦王,实质上正是亚刊先祖自己的化身啊!”
闻言,李翰垂下头。
到这里,普通观众也听懂了。
毕竟,《七国统一炒面》围绕‘大陆英雄’主题而创作,后代在还原食谱时,没理解这个题目的真正含义,也就走错了路子。
更何况。
李翰只是把心中完美的自己,投射在料理中。
评审长古川慎一郎对他无情地讲:“表面上,你是解错了题,但实质上是厨艺境界的差距。”
“对!”
英国青年阿德莱德道:“怎么说呢,你们的厨艺境界,应该差了大概一个大层次吧?”
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差了一个大层次?
赛馆再次因为评语掀起骚乱。
那骚乱声,落在李翰耳中,就似一根根尖刺扎在心头,血淋淋。
输,可以。
但是,李翰绝不承认,自己和他差了太远。
“我不信!!”
咬牙地抬头,李翰对上五位评审木然的脸孔。
“那么,你就尝尝吧”
夏羽从料理台回来,手中端了一个大盘子,盘中,是第二份夏氏七国统一炒面。
“让我也尝尝吧!”
李全登台而来。
第578章:色香味不敌「意」
李翰、李全叔侄俩,都自己拿餐碟夹面丝。
李翰青着脸。
盘子上,是金黄色光鲜亮丽的‘面辫’,他手上筷子试着捅了捅,卷缩的面团有不可思议的反弹力,给人的手感就似绷紧的橡皮筋。
扫一眼面色木然的评审。
再瞧瞧少年主厨脸上的微笑,李翰暗暗咬牙道:“我就看看,没有食谱的七国统一炒面,到底是如何超越原版的”
想罢,嘴巴一张。
吸溜!
面线顿时吸进口,李翰轻轻咀嚼,扑克脸有了一丝震撼。
“弹性……的确惊人!”
“反复捶打使牛肉筋断碎,让牛肉面丝具有撒尿牛丸一般的弹爽口感么?”
牙齿下压,面线却在柔软地抵抗,因此,腮帮子需要用力才可咬断口中的面线,李翰面部肌肉颤了颤,能隐隐感觉到咬破面线后是怎样的灾难情景。
吃!
一狠心,李翰闭眼,牙关重重一合!
“噗!”
汁液四溅,洪水滔天。
顷刻间,嘴巴灌了水般鼓胀,喉结上下嚅动,李翰在咕噜吞咽似要溢出去的夹心汁液。
“啊啊啊啊啊啊!”
脑袋中的小人,在熔岩之地翻滚,发出似爽似哀嚎的大叫。
轰隆。
天灵盖都被掀飞的极致味感。
李翰眼神一下子迷离,面孔更是呆滞起来。
黄昏的宫殿群。
城墙上,风声呼啸。
一位穿黑色玄裳、戴帝冕的身影,正在墙头逐步远去。
火烧云无边无垠,让整个世界变成了橘红色。
不知为何,眺望帝王离开的背影,李翰就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自己就如此被甩下,他不由地扬声喊:“喂,给我等一下啊!”
那被火烧云渡上神秘色彩的身影,顿时止步。
“你自己过来……”
飘忽的声音说。
“好!你等着!”
李翰说,目露一丝喜色,正要迈步谁知双腿却似灌了铅,脚上纹丝不动,身子却失去平衡前倾。
好不容易扶住墙垛没摔个狗吃屎,李翰抬眼看,那个身影又开始迈步了,他急道:“都说了给我等等啊”
这回身影没再搭理他。
嗯?
突然,李翰呆了呆,那个身影前进的路上,族叔李全出现并面色复杂地,让开了路目送帝影。
接着更多李翰熟悉的人浮现。
李氏、亚氏的叔叔婶婶们,又到上一辈,满头银丝的老妪、老者。
这些人,从现代,到近现代,穿衣风格亦由现代到民国时期。
最终。
李翰目露震撼。
“那是……”
李全回头瞟一眼他,低沉地道:“这就是先祖亚刊!”
城墙的前路上,一位全身覆盖古铜色盔甲,背影高大的男子,双手扶墙观望宫城景致。
穿玄裳、戴帝冕的人影,在这男子身边停步。
闻声,昔日中华料理界‘五虎星’之一的亚刊,徐徐转过身。
“没想到百年后,还有人能走到这一步。”
低沉刚毅的声音。
“亚刊,我的路,和你不同。”
年轻的声音回答。
李翰震了震,见先祖亚刊和那个人影同时转身,并肩而去,渐渐消失在夕阳里,忍不住扬声喊:“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只是微微侧过头。
帝冕珠帘玉藻甩荡摇晃间,隐约露出一张年轻却有神的脸孔。
叔侄俩,惊鸿一瞥,却呆若木鸡久久都没回过神。
他,已经到达过去先祖亚刊的境界?
回过神。
是死寂的北海道神宫馆。
札幌赛事总决赛还在继续,李翰、李全怔怔看空掉的盘子,口腔有炒面的余温、余味,脑袋中,更是残留着亚刊和那个玄裳、帝冕人影并肩而去的画面。
“……懂了吗?”
一个嗓音问。
李翰甩甩头,勉强收敛眼底的惊骇,对上安德莉亚若有深意的双眸。
“大概,懂了。”李翰握了握拳。
“先祖亚刊,其实是借《七国统一炒面》食谱,直抒胸臆,他就是典故中扫**的秦王,他就是那位帝王的化身……”
咽了口水,李翰一扫浑噩肯定地说:“而我,只是在手执画笔,以局外人的角度描述典故。”
安德莉亚鼓掌道:“手执画笔?很不错的比拟。画别人,总比画自己简单得多,人呐,往往是很难看清自己的。”
“食义!”
斯塔只有这个评价。
李翰垂下头。
“食义?”
白玉楼参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