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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炖？时间，来得及么？”
唐玉琼脸色微变。
“放心！”
李翰坐直了，听炉灶内火焰的咆哮，“以他的爆炎境界，把六七个小时的熬煮火候，压缩到半小时，是非常轻松的。”
评审台。
中华界龙头从夏羽处收回目光，微微低头，显然在思索那9种药材的搭配，“又是豆豉？”
他微不可察的皱眉。
“岂不是么！”
旁边，担当本届会猎官方首脑的兰凤贤，也难得开玩笑：“看他近期的风格，好像缺了豆豉，就不会做菜了。”
卡尔贤者没搭腔，一直被叶飞舟跟前的绚丽之鸟雀，牢牢吸引眼睛。
魏清莲放在膝上的双手，瞧瞧攥紧成拳头，掌心满是汗迹。
半小时后。
“铛”
一声敲钟提示，司仪喊道：“还有15分钟烹调环节就将强制结尾，请两位抓紧时间！”
钟声还在回响。
叶飞舟却突然往后退了小半步，他的双手，以及盘子上，拔丝过的豆芽，都用干净了全部编织到鸟雀身上。
“还差头上的冠……”他定睛看几眼菜品，轻声笑了笑，取盘子上一枚不知什么时候以蔬果雕刻的“王冠”，小心地放在鸟雀头上，注意看，“王冠”底部沾了些许加热过的糖汁，就像多了一层胶水轻易沾紧了。
“上菜吧！”
最后看一眼对面，劲敌正躬身催动风箱。
叶飞舟无停留，端起白色陶瓷盘，灯光追逐着他。
盘子上，浴火的鸟雀已然化身凤凰，身体在灯光照射下更为绚丽了。
看看栩栩如生蕴藏勃勃生机的凤凰。
然后，是端盘的白衣厨师，他脸庞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举手投足间，是名为“礼”的气度。
这种气度不是什么西方绅士画风，而是在古老礼乐制度熏陶下，渐渐养成的温文尔雅。
砰！
盘子轻轻落在评审席的桌子上，叶飞舟轻声地道：“这就是我的菜品，请尝用。”
第842章：凤凰水晶（下）
“这就是我的菜品，请尝用。”
叶飞舟说。
评审席是一片欣赏目光。
兰凤贤首先鼓掌：“说实话，我一直在看你用豆芽编织，技法可用细致到毫厘来形容！”
“普通人，可能不懂用豆芽编织菜式的难度，豆芽豆芽，它本身就是大豆类食材的嫩芽，鲜和脆的口感十分突出。而在我有限的记忆中，《凤凰水晶》这道菜，原版是用焯水豆芽编织的，你在烹调过程却加进拔丝技法加以改革……”
这位龙厨顿一顿，非常感兴趣道：“恐怕，除了让‘鲜’这一环更加凸显外，也让豆芽具备了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因此你才能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呈上这么一道颇耗功夫的经典菜品。”
他一下子就认出是《凤凰水晶》，且指出了独特之处。
叶飞舟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样子。
“是的，拔丝这一个改良点，让古食谱更上一层楼了。”他回答。
“刚刚的水……”
第二位龙厨问，是卡尔贤者，他用带着生硬口音的汉语说：“是拔丝必需的吗？”
却是魏清莲代为回答。
“那种水，名叫‘寒水’，是我们白玉楼的特产，从一口古老深井汲取而出，水的特性就如你们眼睛所见，除了寒气，就是赋予食材超脱常识的延展性。”
闻言，igo的大佬立刻双目放光。
只能说过去的中华界，对外界而言太过神秘，卡尔贤者作为igo三会长之一，也是头次踏足古老的土地，寒水什么的，更是第一次听闻。
“尝尝吧！”
居中、担当主评审的龙头，淡淡地开口。
他率先拾起一双筷子，其它人见状，亦纷纷跟随其后，对孤傲立于洁白陶瓷盘上的凤凰，下筷。
龙头筷子向凤凰展开的羽翼伸去，对几根糖衣紧裹的豆芽，轻轻夹住，似乎没用多少力气风轻云淡的样子，就从凤凰身体上，拔出了绚丽的翎羽，送进嘴巴。
“咔呲……”
异常生脆的口感。
“不错！”龙头开金口，给予一个平淡的评价，让叶飞舟目露惊喜。
“谢谢老师的肯定！”
他赶紧躬身。
其余评审也在吃，咔呲，咔呲。
先是一层糖衣在送进嘴，牙齿下压时，糖衣破碎。
接着，一丝冷气泄露，咻的一下子钻进口腔，看似只是一丝，却令人浑身颤栗有被冰水从头浇淋的透心之凉。
口腔也当然被冰冻一般。
但是冷气泄漏，随着而来的，还有牙齿咬破豆芽后，宣泄出来的蔬菜汁液！
豆芽本就与笋、菌，并称素食鲜味三霸，一个‘鲜’的风格在蔬菜瓜果众食材中，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于是，口腔中宣泄鲜之味的豆芽，形成了一团火。
熊熊燃烧的鲜之味！
卡尔贤者眼睛止不住的扩张，瞳孔里，满满的震撼，“这、这是拯救我的鲜味力量啊！”他从冰封状态中脱离，全身恢复活力。
从食材上谈，原版《凤凰水晶》好像就用了豆芽一种食材，是不是称得上“寡淡”呢？
而叶飞舟的《凤凰水晶》，在原版基础上，增添了拔丝这一步。
于是，冷却凝结的糖衣，在口腔破碎时，淡淡的甜味，与豆芽本身之鲜混合，形势会变得怎样？
无法形容的刺激！
魏清莲和第五名打酱油的麟厨评审，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
“甜加鲜……竟然传递到四肢百骸！”
“那一丝轻盈的寒冷之气是怎么回事？唔，风味太独特了，能顺着口腔在我身体里四下乱钻，不行不行，完全不行了，好舒服！我要再吃一口！”
评审的喜悦，那画风，就像寒冷冬季，蔬菜稀少时，豆芽成了唯一的鲜脆拯救者。
事实也正如此。
寒气，先是刮过食客全是，洗去之前多余的颜色，把画布变为苍白的。
然后豆芽在苍白画布上，岂不是耀眼？
当然。
豆芽沾了糖汁，随意挥洒几滴在画布上，暗沉的糖之颜色渐渐渲染开来时，哗
美食画面展开了，评审们所见到的，是一只翩翩起舞的凤凰。
明明通体沐浴火焰。
明明身姿如此的灵动、轻盈。
可是，为什么凤凰它优雅的身影，总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呢？
“看不清楚！”
卡尔贤者嘴里低声说，筷子又从凤凰身上，拔下一束的豆芽，送进嘴巴咀嚼。
还是相同的景致，凤凰总是在触之即得的距离外，轻盈飞舞，卡尔贤者注视凤凰之影，内心泛起浓浓的不甘情绪，筷子起落夹菜，频率惊人。
被如此**操纵的，不仅仅是卡尔贤者。
除了一筷一筷慢慢细品不受影响的龙头，剩余的四个评审，皆化身饥饿的旅人。
很快。
凤凰消失了，评审台，只剩一个空荡荡的盘子。
一根尾翎都未留下，干干净净。
半晌，卡尔贤者才长长吐一口气，将脑中徘徊的凤凰之影驱逐出去，掏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嘴，方抬头注视叶飞舟，复杂地道：“糖、水和豆芽，竟然可以营造出这样若即若离的高雅之味！”
他赞叹。
“为什么呢？”
但声音转为低沉。
“我不想问你的食义！”
“我只想知道，为何简简单单、无比素淡的食材搭配，却能有那样的高雅之味！”
叶飞舟微微一愣，接着露出一个清爽笑容：
“因为啊，那是豆芽原原本本的味道。”
镜头聚焦在这个五届擂王、天王门徒身上，全场除了低头忙碌的夏羽，恐怕所有人都在屏气凝视他。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叶飞舟轻声说，语速予人不急不缓的从容之感，“众所周知，让豆芽菜有细微泥臭味而且吃起来影响口感的部分，就是它的芽和根须！”
“所以，我这里用的豆芽菜，已经一根根的，掐去头和尾巴根须部分，就变成了一根细细的棒子，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于是又有‘如意菜’之别称。而这样处理过的‘如意菜’，已然脱胎换骨，根本不需要多余的绿叶映衬，就有高雅之味。”
“而且……”
叶飞舟笑了，道：“就如刚刚卡尔贤者所说，我这道《凤凰水晶》，绝不是‘如意菜’的独奏，他多出了寒水、糖汁的搭配组合，三者合一，就是……”
“真正的冰晶凤凰！”
龙门馆陷入长时间的死寂。
嘉宾包间，颜奇又是叹气又是复杂地说：“他已经用简略的说法解释了，但那份高雅，真的仅仅是‘如意菜’的原味？我看未必吧。”
夏擎沉声道：“先从拔丝说，这种技法也叫拉丝，发源于齐鲁，是鲁菜影响很广的烹调技法，主要用白糖来进行，而糖，在烹饪中，可增加菜品的鲜味。”
“颜兄，前面你看到了吧，叶飞舟是‘水炒糖’，而非‘油炒糖’，我想糖汁混进了寒水，本身增加鲜味之功效，只怕倍增了！”
颜奇听得点头，“是啊，‘水炒糖’！”
话题在这结束，两人沉默了。
“铛！”
不久，一个宣告烹调环节落幕的钟声，终于打破了死寂。
第843章：大鱼（上）
“结束了？”
“这2个小时，好快啊！”
“就是就是，好像就一眨眼，而且啊，太奇怪了，台上那5位大佬怎么没有进一步评价叶飞舟的料理？比如完美之作啦，满分之作啦，吧啦吧啦……”
钟声响起，赛馆立即被声音浪潮淹没。
部分有粉丝倾向的观众，在为叶飞舟鸣不平，评审立场这也太偏了吧，只是对‘叶氏凤凰水晶’的料理技法草草点评，涉及“佳作”、“满分”这样的总结陈词，根本没有。
但是，更多观众，包括台上的选手，五位评审，以及一大批暗中观察的嘉宾，在钟声响起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掉转了视线，对另一位有着‘少年魔王’美誉的选手，注目而去。
完成了吧？
夏羽几乎压线，在钟声响起时，直起了腰。
“咔！”
腰部传出闪到的声音。
“我就知道”夏羽捶腰，猫身子太久就是这后果，他脸黑嘀咕道，“都怪系统弹框框，我还算好的了，要是看片中途被弹框骚扰岂不是直接缩了？”
原本足够宽裕的烹饪时长，被系统打扰，节奏乱了套，所幸有【爆炎】强行救场，换作其他人肯定傻在了台上不知所措。
呃。
不满地的咕哝中，夏羽发现耳朵静的可怕，甚至一丝蚊鸣都没有。
环顾左右，长枪短炮的镜头阵仗颇有气势。
中年男人司仪额头流汗问道：“烹调环节已经结束，夏主厨您完成了吗？”
“完成了。”
他点点头，并找了毛巾擦汗。
“咦！”
不远处传来唐玉琼的呼喊，她的声音在稍显寂静的舞台很突兀，李翰、吴莹莹不解地望去，她捂嘴不好意思道：“我在吃惊呢。”
她压低声音解释，“你们想想，以往啊，他料理完成那一刻，不都是异象惊人吗？”
“但这次，怎么动静全无，平平淡淡的？”
唐玉琼双目浮现疑惑。
这一提醒，李翰、吴莹莹讶异对视，“对啊对啊！”
“太安静了！”
李翰睁圆眼睛：“有古怪！”
“……也有可能是料理完成度不高，失败之作。”存在感不高的第四秀赵真，冷不防说了句。
“呃！”
几人全噎住，不会吧？
“开不开呢？”
夏羽丢下毛巾，掉头去看灶台上冒出滚烫气息的深锅。
盖子合的严实无一丝气味泄漏出来。
伸手抓住锅盖中心的提纽，手上还没有使劲，夏羽又突然撤掉手臂，抵住下巴喃喃自语：“怎么有种黄花闺女上花轿，头一回的感觉呢。”
“怎么了？”
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
“没什么，就是怕自己打开潘多拉禁忌魔盒，释放出什么恶魔。”夏羽下意识的回答，并吐槽，“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东西啊！”
嗯？
话语脱口而出，下一秒，夏羽意识到身侧这个年老的声音，并非那司仪，他瞟一眼过去，见司仪在原地战战兢兢，而他工作台附近，多了几个大佬。
刚刚问他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中华界龙头。
声音有种微妙的熟悉感这暂且不去纠结，夏羽惊道：“全过来了？”
叶飞舟在几位大佬圈子外，微笑地看他，只是那小眼神相当复杂。
他上菜，评审只是平平常常品评了，而到夏羽这，只是稍微慢个一两分钟，所有评审就像是求贤若渴的曹丞相，差点赤脚离席跑过来了。
为何？
原因无非是，期望值不同！
“打开吧”龙头对夏羽的吐槽，微微诧异，接着面有一丝古怪笑容，“我倒要看看，你能释放出怎样的恶魔。”
噗。
一个笑声，魏清莲掩嘴：“潘多拉禁忌魔盒？恶魔？”
素来冷冰冰的女御厨也被夏羽的吐槽，弄得莞尔，“你怕？行，我替你打开！”她显然是故意呛夏羽，心下认为这小子在龙头面前恶意卖萌。
不由分说，两根葱白手指夹住锅盖提钮。
锅子揭开的刹那，飓风呼啸而出。
五个评审齐齐一惊，附近的叶飞舟，脸上微笑滞了滞，就好像一幅风暴海图徐徐拉开，附近的人恍如置身风暴前的海洋，巨浪不断地冲击而来，每个人都觉得脚下的土地在翻滚。
“咣铛”
魏清莲抓在手上的锅盖，竟掉落在地。
夏羽擦了擦鼻尖，唔了一声，“海浪声？是怎样的食义呢？”
这是仅自己可听闻的低语，但附近几尊大佬，乃至叶飞舟，哪个不是听力远超普通人的。
“他不知道自己赋予菜品的食义？”
首先表情崩塌，在镜头中流露夸张颜艺的，是叶飞舟。
温文尔雅的笑容完全僵住，叶飞舟下意识地紧握拳头，紧紧凝视夏羽那张淡定的脸，目光微冷下来：“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
“呃，你听到了？”夏羽闻声瞥去。
“麟厨，怎会不知道自己赋予菜品的食义！”叶飞舟僵着脸，“就如厨心”
他指指夏羽的心窝，“这是我们王道食义厨师，独一无二的特质，就如人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抹除！”
“是么？”
夏羽没跟他辩驳。
对僵立不动的魏清莲投去玩味目光，“你开不开了？”
深锅里，是放在架子上纹丝不动的炖盅。
别忘了炖盅还有一层盖子呢。
“开、开！”魏清莲被夏羽眼神稍微刺激，气上头了，伸手进去就揭开第二层盖子。
嘀。
瓷质的盖子，取出时，有一滴水蒸汽凝成的水珠，落在了炖盅的汤汁里。
于是，汤水平静被打破，波光粼粼。
一片窒息目光。
暗沉色的汤，于场馆灯光底下，浮动涟漪，满满的梦幻画风。
太漂亮了。
汤底下，有金色的鱼影，其它药材，比如豆豉、苦桔梗、淡竹叶这些，都在微微泛着光，像是天穹夜幕上璀璨的星之钻。
“味道呢？”叶飞舟吸吸鼻子，瞳孔猛地收缩。
“是啊，味道呢？”
好不容易从炖盅梦幻的汤水，抽回了视线，魏清莲仔细嗅嗅无一丝异味的空气，觉得不可思议：“……药膳鱼，那药材风味，怎么消失了？”
“不！”
龙头突然出声，众人才发现他不知从哪找了碗和勺。
“可以品尝了吗？”龙头罕见催促，一脸兴致勃勃的笑容，看得不少人呆了。
夏羽耸肩，找来一个汤勺，当勺子撇过炖盅水面，水波荡开，好像是错觉的样子，一条似有鱼形的小黑影，紧随汤勺惊鸿游过。
叶飞舟在不远处，肩膀剧震，“错觉吗？”
第844章：大鱼（下）
“请用”
夏羽逐一给五位评审盛了汤。
评审们手捧热气腾腾的汤碗，除开龙头，其余四人面面相觑。
《捧着一碗无味的汤，是什么体验？》
魏清莲大抵觉得自己拟好了一篇逼乎文章的标题。
龙头率性动勺子，白色勺子破入暗沉色的汤水，他装满一大勺的汤水，递向嘴巴时，突然顿住，微微动容盯看勺子上晃荡不息的涟漪。
一抹鱼影，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又出现了吗？”
说着，龙头双目浮现决然之色，一个利落转身，勺子对水槽倾斜，热烫的汤水顿时跌落。
啦。
汤水洒的细碎，一勺量的汤，化作无数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