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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身为武官的茈静兰与秀丽等人分开行动,正向茶州军事单位交涉当中。秀丽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对了燕青,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琥琏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
“因为在抵达茶州之前一直拼命赶路,而到了这里你不是什么都没说。”
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一点。从委任书颁发一直到上任为止,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无法在规定的期间之内抵达州都的府城,官职将自动遭到解除。因此在来到金华之前的旅程,一路上就跟日夜兼程的强行军一样,然而抵达金华之后,燕青一直在处理善后工作,完全不打算前往茶州州都·琥琏。
秀丽主动提出,影月也思虑谨慎的颔首。
“或者燕青大哥另有想法也说不定,但我觉得不是赶快出发比较妥当……虽然从金华到琥琏的旅程,不赶路的话大约五天就能到,但距离上任期限只剩两十天左右了。”
不知为何燕青与由大人彼此交换眼神。
“好吧,不过可以再等个一。两天吗?这几天柴彰会带回关于琥琏的最新情报,到时就立刻出发。”
柴彰为柴太守的公子。年纪轻轻便担任金华的全商业联合工会简称全商联特区区长,是一位才能出众的年轻商人。他以商人一贯的精于算计,约好“出八成的力量”效忠秀丽跟影月两名新任州牧。而且柴彰所掌握的强大情报网络,有时甚至可以凌驾国家机构。
“哇!好冷……”
冬天的一阵寒风从微启的窗口吹了进来,正好浇熄了话题的热度。秀丽起身准备关上吊窗,倏地思绪一转,想起目前仍然被软禁在琥琏州府的另一句州尹。
“对了燕青,关于郑副官大人……”
此时,喝着茶的燕青不知为何发出偌大声响。
“唔…嗯?你问悠舜那小子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我说你啊,这是什么态度啊!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他待在用来隔离重刑犯的监狱高塔顶端已经将近一年了,光是这样就够难受了,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跟行动不便,势必对他造成相当庞大的负担,而你居然完全不闻不问?”
“呃…那个…… 与其说隔离,一开始是悠舜自己从监狱塔内部上锁,把自己关在里面……没关系啦,那小子不会有事的,不必太担心他。”
太过冷淡的口吻让秀丽挑起一边的秀眉。
“这是什么话!开玩笑也该懂得分辨是非轻重,我真是看错你了!燕青!”
“就是啊燕青大哥,你这番话太过轻率了!”
连影月也面色凝重。
“身为州牧代理的郑大人,目前手中握有象征最高裁示权的代理官印,他将自己关在高塔之内的主要止的是不愿受到茶家利用,秀丽姐跟我确定上任之后,茶家的目标也会转移到拥有州牧权限的我们身上……不过这么一来。郑大人很有可能被当成威胁我们的人质,稍有不慎,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认为一抵达琥琏,应该立刻前往救援才是。”
燕青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奇怪,一时不知该选择什么样的表情,本想摆出认真的脸色,结果却不小心笑出来而宣告失败…看起来就像这样。到最后整张脸无力的垮了下来。
秀丽感觉不可置信,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你在傻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啦,呃……我只是想,悠舜如果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喜极而泣吧,你说是吧,由准?”
这时,或许是茶水热气的关系,由大人一脸暖烘烘的垂下头笑道:“是啊……一定会很感动吧。我可以想像那个模样。”
感觉反而是眼前的由大人一副感动莫名的模样,秀丽心想。
“可,可是我们会担心是正常的吧,他是帮助我们的人耶。”
“就是啊他可是独自一人留下来,坚守孤立无援的州城耶?”
见两位州牧异口同声的发表意见,燕青笑道:“他不是那么会为人着想的人,据说他以前在中央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他在自暴自弃的情况下才会主动表示愿意前来茶州。”
秀丽跟影月瞠圆双眼。
“呃?可…可是我听说他是状元及第,准备前往地方的时候还受到众人大力挽留不是吗?”
“正因为能力太强,所以招来妒嫉。尤其是这…小子的腿不方便,别人就大肆批评他是废物啦,累赘啦等等,再加上他不是七姓家族出身。就算状元及第,也无法一开始就成为高官,他在下级官员时期的工作好像是到处打杂。”
秀丽想过今年春天那段如同暴风雨一般的日子。那种工作量的确很不寻常,但的确是新进官员的份内工作。每天捧着文件在各官署四处奔走…
“那小子行动不便,根本没办法胜任这个工作,加上遇到差劲的长官,都是一群妒嫉发迹最快状元的及第考生,想尽办法要恶整他的那种顽劣家伙,根本没想过要顾念他行动不便,让他改做文书工作。所以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啦。”
由大人低着头,一语不发。
“没想到,他的长官竟然是一个连准试也没上榜的粗线条小毛头,哎呀那小子确实老是碰上一些不伦不类的长官,所幸现在开始转运了。”
是这样吗?秀丽抬眼盯着燕青……郑副官大人应该不是从现在才开始转运,正确来说是从十年前开始才对。
“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悠舜,不论发生什么事,那小子都会万无一失的把就任典礼准备妥当,在琥琏恭候小姐你们……别忘了还有我师父帮忙呢。”
由大人终于抬起脸,面带微笑。
“浪州尹大人说的对,请不用担心郑副官大人,他不会有事的。”
面对两人坚定到近乎不可思议的自信心,秀丽反而大吃一惊。
“……可以保证吗?”
“这一点绝对可以保证,所以不必烦恼救援的问题。唔嗯,这么说发子,唯独这一次保证连朔洵也对悠舜无可奈何。”
燕青爽朗笑道:“不过我们已经安排好所有的因应之道,而且,等世代交替的时机一到,我跟悠舜也做好了决定。”
“决定?”
“将所有权限,原封不动的,尽可能以最完善的方式交接给下一任州牧。”
平静的口吻之中,透露出任职州牧十年以来的骄傲。
“希望最后能够为我们花费十年时间所累积的成果,画面一个完美的休止符。让小姐你们一开始可以多少减轻一些负担,也是身为身前任者最后必须尽到的义务,因此我们尽可能做好各种准备,目前仍在进行当中。无论是茶家的动向,当然也包括自己的保身之道。因此在就任典礼之前,小姐你们只要顾好自己就够了,悠舜跟我不同,他做事认真,聪明能干,真的可以放一百个心,你们就相信他好吗?”
由大人也面带微笑,肯定燕青这番话。
这是绝对的信赖关系。
(这就是燕青花费十年时间所累积的成果。)
而自己从今以后,即将接下他们的工作,固然是重责大任没错。
“……总觉得,我们真的非常幸运…”
影月低声轻喃的这句话,也代表了秀丽内心的想法。他们两人愿意辅佐生涩的自己,这是多么令人感到鼓舞的事情。
不过由大人似乎把这句话解读成另一种意思,他如此说道:“是的,将你们两人最初的赴任地点安排在茶州,可说是陛下英明的判断。”
秀丽跟影月暗吃一惊。
“什么?”
“由于茶州府有浪燕青这个前例,相较起一个连准试也没有上榜的十七岁州牧这种超乎常理的例子,你们两位的特殊性称不上是什么大问题。而且还因为上任的是国试状元与探花及第,全州府上下都感觉‘终于派来正常的州牧大人了!’而额手称庆。对于那些在这十年来忍受浪前州牧大人不按牌理出牌作风的人们来说,所谓的年龄,性别,经验只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
春季那段时间才因为这个理由被恶整,结果由大人却以一句细枝末节一笔勾消。
“……喂,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拐弯抹角偷骂我呀…?”
由大人对燕青的小小抗议来个相应不理。
“再加上任谁都很清楚,茶州这个地方对于中央官员而言,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赴任之地,能够平安返回中央的州牧仅是少数,光是愿意来这种地方任职,这份勇气就已经值得肃然起敬了……还有,即使当着本人面前,我仍然要说,浪前州牧大人并不是正规的朝廷官员。”
“……‘当着本人面前’这句话能用在这里吗?”
由于无人帮忙帮忙倒茶,燕青只好为自己倒茶。
“不过,这的确是事实没错啦,我身为州牧的权限被限制在茶州境内,而悠舜也不是州牧。怎么想都觉得待遇不如其它州郡,就像‘被中央置之不理的州郡’一样。”
一点都没错,由大人如此回应。
“事实上,大家的内心非常不安,直到现在,才终于诞生年纪虽轻却是经由正式程序派遣过来的州牧,而且两人还同时接受了陛下的‘赐花’,接获这项消息之际,整个州府的喜悦之情真是难以言喻。”
“啊…这事我也听说了!那群人居然兴奋到一个接一个跳进河里?”
秀丽跟影月听见这个惊人的事实顿时哑口无言。由大人一副不小心泄露家丑的模样,感觉非常羞愧的以手掩着口。
“……其实是在接获消息之后,大家开心的准备举行宴会,所以想钓几尾鱼当作主菜,没想到其中有个人由于太过兴奋,忍不住跳进河里,结果引发连锁反应,才会一个接一个……听说是这么回事。后来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冲到下游的几个人打捞上岸。”
燕青闻言当场捧腹大笑。
“啊哈哈!白痴啊我说第一个绝对是敬才对不对?幸好夏天快到了”
“请问……为…为什么大家会那么高兴呢?”
影月忍不住发问。望着一脸纳闷的两人,由大人面露微笑。
“’赐花‘代表陛下绝对的信赖,不论官阶高低,全视陛下的旨意所赐予,对于朝廷文武百官而言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被派往地方的官员获得陛下‘赐花’可说是相当罕见之事。陛下决定派遣两位前来茶州,正说明陛下并未舍弃茶州……对茶州府来说宛若一线曙光的‘赐花’不但可以守护你们两位,同时也平息了茶州的不满,可说是一举多得的高明做法。”
秀丽打起寒颤,颤抖的手指不由得扶住额头。
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究竟顾虑到多少层面?过去与他一同度过的那段单纯日子,现在想起来宛若一场梦一般。
我在去年春天新手做包子给他吃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原本应付茶家只要一招就够了,然而茶氏一族对于‘御赐之花’毫无概念到令人咋舌。他们只认为这是一国之君一时兴起所赐予的称号罢了,或许是先王时代,茶太保获赐‘菊花’那件事的影响吧……虽然茶家平时进出中央的频率很低,但认知未免太过肤浅,连他州官员听了也会昏倒。”
想起抵达茶州之前沿路的情形,对方的确毫不鸟的大肆追击。即使一行人当中有两人获得“御赐之花”,茶家的手下依然不由分说的前来偷袭。那种冠冕堂皇,胆大包天的态度反倒令人心生敬意,燕青也觉得好笑。
“没错没错,我觉得第一个赴任地点选在茶州,对小姐来说好处多多。”
“咦?为…为什么?”
燕青完全不知秀丽内心所想,嘻皮笑脸的喝着茶。
“嗯,先前也说过,全商联茶州分会是由柴彰的姐姐掌理。因此茶州府公家补给品就是向全商联采买。目前的茶州府没有那种因为是女人就轻视其能力,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男人不要说是相形见绌,根本就是屡战屡败。”
“是的,因此红州牧大人身为女性一事所引发的偏见应该会比其它州府减少许多。其实那些会在意这种事情的所谓‘正常’的官员早就逃之夭夭了,更何况在人手不足,工作繁重的州府之内,一切以政务为最优先,没有闲暇争论这种话题。虽然我不确定陛下是否知道这里的情况,不过个人认为这里的确是女性官员首次赴任的最佳场所。”
应该知道吧,现在的秀丽可以非常肯定这一点。
(因为刘辉是我们的一国之君。)
她不要当他的妃子,而希望成为辅佐他治理天下的臣子。只愿内心仍像个不安的孩子般的国王,能够成为一位爱护彩云国子民,集臣子的尊崇于一身的一国之君。这个愿望已经逐渐实现当中,然而秀丽却感觉自己被远抛在后,胸口仿佛开了一个缺口。恐怕以后也会持续尝到这种滋味。
曾经约好不向他下跪,可是觉得愈来愈没有自信坚守这个承诺。感觉愈是明白他身为国王的那一面,与“刘辉”共有的回忆就会更进一步遭到侵蚀。曾经存在过的平起平坐的友情与爱情已经慢慢变成敬畏,重点不在于内心的距离待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所散发的耀眼才华就是会令人自然而然的心悦诚服。
他的位置跟绛攸大人与蓝将军一样。再怎么接近,依然保持在绝对不可能直呼他的名讳的距离。那个地方虽然温暖,有时却会让人不小心一脚踩进水洼当中。
就是刘辉恳求她不要离开的那个地方。
能够坚持下去吗?能够牢记不忘吗?什么时候才能对等的关怀之情靠近他孤独的心。
“……秀丽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听见影月担忧的声音,秀丽才回过神来。
“啊,对…对不起,一时陷入沉思,没事的。”
“大概是累了吧,啊啊!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请两位尽早休息吧。”由大人催促之际,门外传来声音。
“抱歉打扰了,柴彰大人请求会面。”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全商联情报之快速与准确远远超越州府。
“好的…请他进来。”顷刻,身为金华太守的公子也是全商联金华特区区长的柴彰,满面笑容的走进来。
“深夜冒昧造访,请多包涵。因为临时接获有趣的情报。”
柴彰笑着推了推迷你圆形眼镜,简单扼要的进行说明。
“郑副官大人四天前下令,全面封锁州郡都琥琏。”
当天晚上应该说是三更半夜,秀丽借用金华郡府的厨房,独自一人孜孜不倦的做着包子。这个时间想当然尔,一个人也没有。
(想起来也好久没做包子了……)
以前只要有事心烦的时候就会很习惯找家事来做,这阵子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我说小姐,差不多该下定决心,跟静兰谈一谈吧?’
走出办公房之际,燕青不经意的一句话一直在脑海盘旋不去。
一边等待包子蒸熟,秀丽叹了一口气。
(真是,燕青这个人平时看起来粗枝大叶,其实蛮敏锐的。)
由于彼此工作忙碌,她与静兰已经有整整十天不仅没办法谈话,甚至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然而,“工作忙碌”恐怕不是原因,而是藉口,对此彼此而言。
虽然不是吵架,总觉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此秀丽趁早着两人分隔两地的期间,不停反复思索。
但就是一直想不到究竟该说什么。
然而,从明天开始就无法那么悠闲,也没有时间烦恼了。
所以秀丽决定做包子。
(总之先拼命思考,接下来…)
在包子蒸好的时候,门口蓦地多了一道人影。
“……小姐?原来你人在这儿啊?”
秀丽看一许久不见的家仆,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静兰总是有办法找到自己。
“静兰,你来得正好,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小姐,你这样根本没有时间睡觉呀?连日来处理政务,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还不休息。”
与静兰之间的对话表面上仍然一如往常,秀丽却有种不协调感。虽然无法明白指出是哪不对劲,但的确有些不太一样。
秀丽边沏茶边在心里纳闷着,到底是缺少了什么呢?
“所以啦,老实说,现在要是睡着了,我也没把握可以在天亮启程时起床。”
“……完全没想到琥琏会遭到全面封锁。”
静兰也无可奈何的笑道,同时将刚出炉的包子盛进盘中。
“就是啊,两名州牧一起吃闭门羹,真的只有苦笑的份了,伤脑筋,这到底是第几次的‘这样的州牧以下省略’了?对了,你听说在琥琏流传的谣言了吗?”
“啊………”
从反应看来,静兰应该已经知道了。秀丽想起刚才柴彰所带来的,包括琥琏封锁情报在内接踵而至的天大消息。
……这阵子终于明白一件事,这名手腕高明,无论任何情况下总是摆出看似敷衍态度与笑容的年轻商人,坚守“作为一名商人绝对不可以把底牌合算掀出来”这个原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跟鳗鱼一样捉摸不定,带有些许神秘感的个中老手。不怕是连“协助”也要杀价到八成的男人。
这位柴彰在表示“没想到对方的行动比预期来得更快”后边推着眼镜,边以一副彷佛在报告采买货品内容的口吻告知了以下消息…
“听说全面封锁的原因在于:”两名州牧大人已经抵达琥琏‘,这是在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