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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帮我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悦,提醒苏婉儿。
苏婉儿立刻退到自己屋里,站在门内,说:“我的话不具备说服力,你的手下不一定相信我。”
那女子终于是打电话了。男子也不管,只看苏婉儿,低声说:“你这打扮可真不怎么样。”
“你还是自求多福。一是祈求你的手腕不会感染,小伤酿成大祸;二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女朋友相处,避免流血事件,伤感情。”苏婉儿啧啧地说,一脸嫌恶,很有点过来人的姿态。
他铁青着脸看她,眼神波澜不惊,看的苏婉儿发怵,她连忙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我要去做事了。”一说完,立马关门。
就在关门的刹那,她分明听到隔壁的女人在说:“你们上来,四少受伤了。”
“四少”这个称呼,那女子似乎不太习惯,说得有些生硬,声音也很轻,可是在苏婉儿听来,却是石破天惊,如同惊雷滚过房顶。
刚刚才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刚刚才想清楚,那一段只是少女了无痕迹的春梦。可是,听到隔壁的女子说“四少”,往事又是一幕幕掠过,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打开门去看。
不过,终究还是忍住。这时刻,逃离深宁市才是正道,别的全都是浮云。苏婉儿这样说服自己,就靠在门背后很久,很久。听到人来,人去,直到后来悄无声息。她才打开门看道里,已经没有人,隔壁的门也紧闭。只有那道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证明方才的事确实发生过。
苏婉儿松了一口气,认为现在是离开深宁的最佳时期。她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出小区。深宁市的初秋,依旧像是盛夏,热得人死不瞑目的。
苏婉儿因为戴假发,浑身汗涔涔的。先是打车去最近的超市,表面上是买零食,实际上是在超市里的洗手间换了衣服,丢弃了假发,只戴了那副黑框眼镜。又在超市里转了几圈,拿了寄放行李箱,确信周遭没有人跟踪,这才打车去深宁南站。但她并没有在南站上车,而是又打车去西站,坐汽车一直往深宁西去,去北海。
当天夜里,车到北海。苏婉儿一直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放松,在附近找了一间宾馆住下,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心里憋闷。想要给爸爸打电话,又觉得不妥当,只好作罢。
就这样一直到睁眼天明。第二天,她没有马上启程,是想留在北海看看当前的形势,自己是不是成功地甩掉了那些人。
第一天,去北海海边玩;第二天,逛附近的古玩市场;第三天,逛北海的民俗区。
就这样,她在北海停留了三天,没有发觉异常,又剪了更短的头发,换了平素里的淡雅装束,打扮得有一些像想学男孩子的高中小女生。她这才辗转去南宁,然后飞往杭州。到达杭州,是上午,天阴沉沉的,杭州已经秋凉。苏婉儿在等车的间隙,买了一件针织的毛线外套穿上,一刻钟也没法停留,直接坐车去县城,然后于黄昏时分回到清风镇。清风镇像是所有江南水墨画的小镇那样,只不过,这里的水真不是水墨画里那么多。但这里的土,却是极好的。于是这一代自古就是出产好陶瓷作品的地方,几乎家家都有瓷窑,都有一手绝活。
这清风镇就是苏婉儿真正的家乡,虽然,她并不是在清风镇出生,甚至不是在江南出生。而是出生在大西北,那个风沙弥漫出苍凉的几朝古都。据说,当年爸爸虽然只是继承祖上手艺,接管家里的小瓷窑作坊,但也算是识文断字,也会偶尔写一些小诗文。而妈妈虽然因为家贫读书不多,但酷爱学习。于是,因为一表于报端的小诗,爸爸妈妈相识,鸿雁传书,从西北到江南,再从江南到西北。就这样一年,感情越发笃厚,爸爸毅然不顾爷爷的反对抛掉小瓷窑,到西北去和妈妈在一起。妈妈的家境并不好,并不能给他们什么,反而要他们时常接济。于是妈妈爸爸在长安市区打工赚钱。苏婉儿兄妹俩就出生在长安西南的贫民区。听说生苏婉儿时,还因为难产,不得不送到医院去。为此,家里大半个月都吃咸菜。这是后话。
后来,妈妈去世,外公那边也因为有小姨父的支持,日子过得好,越发不待见挣不了几个钱,还一身债务的苏晨和。再加上爷爷病重,苏爸爸决定回到故乡。于是,苏婉儿跟着爸爸回到了清风镇。她在镇上又上了一个初三,以适应东部的课程教学,而苏爸爸继续做陶瓷工艺,尤其是青瓷这一块。当然,苏爸爸有时候也接一些黑活。所谓黑活就是做赝品。苏爸爸手艺很好,常常能做到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的地步。因为这些都是*、密活,给的价钱自然不菲。就这样,苏爸爸靠着祖上留下的小瓷窑渐渐还清债务,日子还算过得去。苏婉儿俨然成了江南女子。
此刻,她跳下乡村客车,就往镇子里奔。虽然年初才见到爸爸,但回到清风镇,还是让她很十分兴奋。
这时,正是微雨的黄昏,那雨扑在周遭,如烟似梦的,青石板湿漉漉的。她也不怕摔倒,啪啪地往家里跑,不料刚转过拐,正可以看到家里房子的一角,却与一个人米色夹克的男子撞个满怀。
“对不起。”苏婉儿道歉。
那人眉头一蹙,嫌恶地拍了拍衣衫就走。苏婉儿对着那人的背影龇牙咧嘴,小声自语:真是个没礼貌的人。
不过,这人从这小巷子出来,大约是来爸爸做赝品的。因为这小巷子开了门的就只有自己家了。
看样子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苏婉儿暗自愧疚:自己立马就大学毕业,却还不能真正自食其力,让爸爸过得好。这一次,却还这样灰溜溜地回来。
因为想到这点,她之前那种似箭的归心,忽然就没有了。然后,她默默在小巷子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到家门口,还没有推开门,就听得爸爸长吁短叹的,自言自语:“文秀,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第011章 青瓷事件
(对不住各位,这几天天天停电,所以昨晚没有更新。放心了,我开书就一定完本,不是特殊情况,不会断更的,请放心收藏。)
爸爸口中的文秀是苏婉儿的妈妈乔文秀。爸爸向来木讷老实,比较沉闷,还带着江南男子特有的羞涩,即便是想念亡妻,也只是在夜深人静独自看照片,或者对一些旧物发呆,何曾会这样去直呼妈妈的名字,而且还问的是“到底该怎么办”。而且,爸爸不是一个喜欢长吁短叹的人。
看来,爸爸一定是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苏婉儿心里一惊,暗想莫不是跟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有关,如果是,看来这情况很严重。
苏婉儿在门口顿住脚步,并没有推门进去,这样又听得爸爸叹息一声,重复的还是那一句:“文秀,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大伟这么几年杳无音讯。小乔倒是今年大学毕业了。可是,我如今又办了这样的事,到底是要连累她了。”
这事一定很严重,这样也听不出所有然。所以,苏婉儿推门,很高兴地喊“爸,我回来了。”
爸爸正踱步,一听到苏婉儿喊这一声,当场就愣住。
苏婉儿把行李放到廊檐下,大喇喇地坐在廊檐下的椅子上捶腿,爸爸才问了一句:“婉儿回来了?”
“是啊。很饿呢。老爸怎么还没做饭,这都几点了。”苏婉儿拍拍肚子。
“我这就去。你也没事先说一声,要早知道,我就去弄些菜回来,早些做饭了。”爸爸念叨一阵,在井台旁打水洗手。
“我也是临时起意,想回来看看爸爸。”苏婉儿说。嗓音响亮,不自觉地撒娇。
爸爸已经拿了篮子要去菜地摘菜,苏婉儿也跟着去。是的,她想问爸爸到底遇到什么事,但她更了解爸爸,木讷深沉,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于是,就需要找一个契机。
菜园地里种植了很多蔬菜瓜果,不过已入秋,有些藤蔓已显示出颓势。爸爸让苏婉儿站在菜园边,不要弄湿了鞋子和裤子,因为下了小雨。
她站在旁边,问:“最近烧了好作品么?”
“就那么几件。现在都卖不到什么好价钱。你大堂姐开的网店也卖不了几件,有些人还苛刻地要订做,价格又不给足,还得要求印花刻字的。他们就不知道那几个字就要另外弄模子。”爸爸说到后来,连连叹息。
“这就是市场,总是不好做的,客人的需求是各种各样的。不过,你看看有什么方法大规模生产,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做出口了,毕竟青瓷卖相品色都很好。”苏婉儿上一次去瓷都拿瓷器的价格,就曾想过这个问题。清风镇有很多瓷窑小作坊,生产的陶瓷精美,尤其是青瓷。
但都是传统工艺,家庭作坊,生产规模小,而且手艺太过传统,批量生产,不太现实。而一旦订货,需求量就不可能是论一件两件的。
“这个要质量,恐怕很难。”爸爸说。
苏婉儿也不多说什么,清风镇的人大都自恃手艺,每一件都当作传世名作来做的,重质不重量。要将他们的观念转变过来,比登天还难。想到这点,她叹息一声,爸爸也不在说什么。
苏婉儿又询问:“你最近又看到什么传世佳作没有?”
这所谓的传世佳作是指那些真正的瓷器古董。爸爸有一种癖好,就是看到一件传世的瓷器,总是想去研究。想亲自去仿一仿,也因为手艺独到。那些年,有很多人慕名前来让他做仿品,手工钱也给得慷慨。
走在前面的爸爸,脚步一顿,险些摔倒,连忙扶住清风桥的石柱子,说:“没,没有呢。从清朝末年开始就战火弥漫,哪里有那么多的传世佳品。”
爸爸的语气有明显的生硬与遮掩。他原本就老实,老实得几十岁了依旧不善于说谎。苏婉儿心里这下已大致有谱了。先前听爸爸那句“文秀,我到底该怎么办”,她还怀疑家里遇见的事跟深宁市的遭遇有关,她还暗自心惊对方莫不是全面撒网。但是,那张油画缩影照又分明让人感觉似乎是一种巧遇,然后开始的悬赏寻找。这下子看爸爸的表现,却是应该跟他做仿品有关。
“你,是不是做仿品出什么事了。”苏婉儿直截了当,她最不愿意遮遮掩掩,让不善于说谎的爸爸去痛苦地编漏洞百出的谎话。
“没有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艺。”爸爸拍拍胸脯。
苏婉儿垂了眸子,毫不留情地指出:“爸,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极少提妈妈的名字,即使每年的生忌,扫墓,你都默然的。可是,今天我听你提她的名字了。”
“我想她了。”爸爸说,不敢看苏婉儿。
“你不说,我自己也问得到,你出什么事。左邻右舍的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的风闻。”苏婉儿说。
苏爸爸没有再说话,只是提着篮子,脚步有些虚浮,慢腾腾地推开苏家的木漆大门。
“爸——”苏婉儿喊了一声。微雨暮色的江南小镇有一种苍凉与清冷。
爸爸黯然,也没开灯,借着微弱的暮色在廊檐下择菜。苏婉儿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一盆芦荟,好一会儿才说:“爸,妈妈走后,哥哥也不见了。就我们相依为命。如今,我也马上要大学毕业了,不再是小女孩。有些事,我也可以承担的。”
“爸爸自己的事,怎么可以让你承担。”爸爸急忙说。
“你是我爸。”苏婉儿很认真地说,“所以,你告诉我。是不是帮人做仿品出了什么岔子?”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说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以后就要来照顾爸爸,不让他太劳累。他已经失去他最钟爱的女人,大儿子也因为罪行潜逃日久,如今,他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她这个女儿了。
爸爸默然很久,最后才有些杂乱无章地叙述起事情。原来是不久前,有个外地人来找他做青瓷仿品,说一件宋代的青瓷花品,纹理细腻,釉色极好,造型奇特。爸爸见到那青瓷花瓶,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准那是一件佳作,尤其是从青瓷的釉色上看,上釉的工艺似乎都与平素里的不同。于是,已经很久不做仿品的爸爸,出于对青瓷的喜爱,就接下了这一件活。可是,事情很不凑巧,这一天,爸爸正在研究这只花瓶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只野猫将这只花瓶打碎了。于是对方就不罢休,要求索赔。并且还要爸爸制造出足可以以假乱真的仿品。
而这一只传世佳品,火候、泥胚、釉色都是上品的宋代青瓷花瓶,价值自然是爸爸所不能负荷的。
苏婉儿的眉头紧蹙,听完整件事,她只问了一句:“那只黑猫是谁家的?我记得清风镇忌讳养黑猫的。”
爸爸叹息一声,说:“大约是野猫,或者外镇的,清风镇是没有的。”
苏婉儿觉得这事有蹊跷,她感觉冥冥中有谁在缓缓推动什么,可是拨不开云雾,也没有证据,一切似乎都惟有等待。
价值一百多万的青瓷,除了那个瓷窑和这老房子值点钱,其实就算卖了瓷窑和老房子也是不够的。那么,要眼睁睁看着老爸锒铛入狱么?
不,不能。就算她是卖身卖肾,或者替老爸坐牢,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的。在苏婉儿看来,父母的恩情,是子女即便赔上性命也没有办法报答的。
于是,她陷入沉思,将自己的人际关系全部梳理一下,同学朋友、以及素未谋面的网友都算上,找出能帮得上忙的。她筛选良久,才勉强筛选四个人。
第一个是好友秦喜玲,她爷爷是军中将领,父母都在香港做生意,秦喜玲能借钱给自己;第二个则是一个认识三年的网友周瑾,此君学识渊博,常常为她解答难题,常年居住在国外,似乎是业余是做设计的,还参与了国内著名游戏“最神话”的设计制作与投资,据说也是名门世家,家里具体做啥,苏婉儿向来不喜欢打听这些;第三个则是大学学长陈昭华,如今应该是在上海,陈昭华是Z大的风云人物,苏婉儿进入Z大时,陈昭华已经在学校名人馆里,是说在革新了终端设备,具体是啥,苏婉儿也不清楚,原本是不相识的,不过,因为校庆和一些狗血的事件,两人就相识,且一直保持电子邮件来往,长达三年;第四个则应该是当年的四少。
不过,四少是虚幻,基本不靠谱;秦喜玲喜欢游玩,行踪不定;周瑾素未谋面,要借这么大一笔钱,他不一定会借,何况两人从来不曾见过,连照片都没交换过。梳理来去,也只有自己的学长陈昭华。
但是,借钱之前,应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这才好在借钱时,跟学长说清楚。于是,苏婉儿在如同惊弓之鸟回到清风镇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再度考虑家中棘手的大事。
她仔细询问了那位青瓷花瓶的主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可不可以尽快与他见一见,谈一谈。其实,苏婉儿是想探探对方的虚实,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说明天下午要来。”爸爸回答。
“那好,明天我来会会这人。”苏婉儿站起身去生火做饭。
“小乔,这事跟你没关系的。对方似乎不是善类啊。”爸爸十分着急地跟进来。
“爸不要担心,这件事,我来想办法。”苏婉儿对爸爸说,十分笃定的语气,神色里也露出坚定的笑容。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多么迷茫,多么没有底。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就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第012章 招数
(停电,停电,让我极度悲催,更新时间都没法定。还请大家见谅。收藏,推荐票,粉红票,长评,支持一下,哈。谢谢)
按照爸爸的说法,青瓷花瓶的主人会在第二天亲自来清风镇。所以,苏婉儿父女一大早就在家等着。除了必要的三餐,皆没有出门。
苏婉儿给秦喜玲发电子邮件,又登陆MSN,都没有看到她在线。只看到她MSN签名:挪威,我来了。
看来,这家伙真不靠谱,这会儿又晃荡到挪威去了。即便联络上,估计还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MSN上,周瑾的头像也灰着。苏婉儿算了算日子,已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周瑾了。上一次,在MSN上说话,还是她刚进公司,对外贸这行有点小紧张,于是刻意等到大半夜,询问在地球另一端的周瑾,陶瓷工艺品以及用具在国外的前景。那时,似乎听他说要回国。
其实,如果要找他,可以去“最神话”里找他的。他曾说过他有参与设计和投资这款很火的网游。算是他和几个朋友的共同梦想。
但苏婉儿一直认为网游是那些钱多得发慌、或衣食无虞的人用以消遣的。而她没有良好家境、强大关系网络,也没有传说中的异能,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所以,她从来不去碰网游。尽管在认识的这几年里,周瑾曾有好几次让她去瞧瞧他的梦想,以及他最近改进的地方,她都没有去。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周瑾发过来的那些图片真的很美,很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