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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掉出来。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我看到许多漂亮女孩,却始终没有发现金发碧眼的杀手。这似乎是在情理之中,但我希望这种情况尽快了结,否则,我必须一直紧跟着舍迈克,这种跟踪可能持续几天,一个星期或者更长时间,直到市长大人安全返回芝加哥。而且跟踪一个认识自己的人并非易事,特别是跟踪要持续很长时间。
不过,我充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幸运程度。
我站在车站前,已等过几辆火车。太阳就要落山了,天空依然很明亮,但太阳镜应该摘下来了。我感觉自己的位置明显了,根本不具有隐蔽性,但也许事实并非如此。我斜倚在墙上,观察着接站的人和要乘车离开的人。这时,“皇家蝴蝶”终于在迈阿密车站出现了。一大群戴着红帽子的车夫驾着四轮马车或货车等在一边。乘客们下了火车,另一些人挥手欢迎他们,那几个曾让我想入非非的漂亮女孩也找到了她们的丈夫或男友,然后她们就从我的生命中永远消失了。此时的车站突然嘈杂起来,喊声、笑声、车轮声、拖拉声混杂在一起,非常热闹,我警觉起来,我所寻找的“金发碧眼”可能也会来接站,或者他就隐藏在车上,但我还没有发现他。
我终于看到了舍迈克,他在一位列车员的搀扶下走下火车台阶。他看上去有些浮肿,他的一只手捂着肚子,显得很疲倦。两个机警的保镖走在他前面,其中之一是芝加哥探长的儿子,三十岁左右,面色苍白;另一个是马拉里,就是我去国会宾馆见舍迈克时,和米勒在一起的那个骨瘦如柴的警察,他们俩看上去也有些疲倦。
米勒和兰格跟在舍迈克之后下了火车,看到这两个家伙,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狗屎!”我希望他们别来,但那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在奈蒂事件中留下的臭名不会影响舍迈克此行。
现在要我进行工作实在很困难,实际上,如果我直接走向舍迈克,他可能不会认出我来。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是有米勒和兰格在他身边,他们一定一眼就会认出我,所以我必须和他们保持距离。
特意安排了四个机警的保镖跟着自己,这表明舍迈克已知道自己处境的危险性,换句话说,他来佛罗里达的部分原因在于他必须离开芝加哥,到此地来避一避风头。奈蒂事件已使他无法面对新闻界。
总之,我没有发现金发碧眼的杀手来接市长,倒是有两位五十多岁的肥头大耳的实业家笑着朝舍迈克走过去。当他们热情地伸出手时,舍迈克的疲惫神色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双颊也红润起来,他对他们微笑,拿出一副老练的政治家的样子和他们握手。四名保镖一直与他寸步不离,把他团团围在中间,并密切地注视着拥挤的人群。整个过程没有新闻记者的采访,也没有崇拜者要求握手,只有两位商界朋友站在那儿同舍迈克谈话,一位车夫把他的行李搬上了货车。
我跟着他们绕到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舍迈克同两位肥头大耳的朋友(他们好像在为迈阿密破旧的火车站表示歉意)上了一辆加长大林肯车。兰格和另两名保镖上了另一辆林肯车,米勒则跟市长在同一辆车里。拉行李的货车跟在这两辆车后面。
我悄悄地跟着他们来到舍迈克女婿的住宅,在他们都下车进去以后,我才跟上,把车停在房子不远处的路边。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我又把车开到三至四街区远的几棵棕榈树后面,停在那儿观察房子这边的动静。寂寞而漫长的黑夜开始了!
夜晚很凉,我把车窗关紧,锁上车门,坐到后座上,这些举动听起来有些愚蠢,但这是很有必要的。坐在后座不容易被发现,人们往往只看车的前座有没有人;如果前座没人,那人们一般认为是车主把车停在这儿,而自己离开了。
八点到十一点,舍迈克接待了几位重要的人物,我认出其中的一位是芝加哥的百万富翁约翰·赫兹,其他的几位可能是贝尔莫尔的政客。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个保镖出来巡视一次。如果舍迈克的保镖都能这样尽职,我也就不必整夜守在这儿了。
直到凌晨两点,我看舍迈克的保镖仍旧保持警惕,每小时换一个人拿着枪和照明灯在草坪周围搜寻。
于是,我返回贝尔莫尔的住处,让服务台六点钟叫醒我。七点钟我又去了舍迈克那儿,这次停在另一个地方,也是四个街区远的地方。这时天开始下雨.很冷。此刻的佛罗里达使我们这些在外的芝加哥人因此而有了到家的感觉。
八点钟,一辆林肯轿车开到房前,几分钟以后,舍迈克和四个保镖走了出来,上了车,马拉里为市长高高地撑着雨伞,而他自己则完全暴露在雨中。
我跟踪他们回到贝尔莫尔,我真希望舍迈克越快见到法利越好,那样我就会减少很多麻烦了!我观望着,直到他们进了大厅,我也跟了进去。我进去时,舍迈克正同围着他的六、七个政客高兴地握手,四位保镖看上去对有这么多人感到有些紧张兮兮的。我扫视整个大厅,没有发现任何有金发碧眼特征的人,这里只有雪茄味和令人作呕的政客。
我给侍者一元钱,了解到法利的房间位置。我上去了,四周看了看,没有一个保镖,显然来这儿的政客中舍迈克是惟一受匪徒追杀的。我躲在电梯之间的角落里观察动静,舍迈克和他的保镖、其他几个政客大声喧哗着走上来,他们直接走进法利的房间,在兰格、米勒他们巡视走廊以前,我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下了楼。
我到楼下餐厅吃了顿早餐后再次回到大厅,坐下假装看报纸。十一点半,他们都出来了。法利是个秃头,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舍迈克容光焕发,四名保镖紧随其后,这样在公共场合公然出现,至少意味着罗斯福的势力已经在表面上原谅了舍迈克在芝加哥袒护下属的所作所为。
他们上了一辆卡迪拉克轿车,显然是法利的车,依旧是米勒陪着舍迈克,其他的三个保镖乘林肯车跟在后面。我开着我的破福特车跟在他们的后面。
不久,我们行驶在一条大街上,两旁的棕榈树有八十至一百英尺高,前面是哈利公园的跑道。尽管时间还早,天气很潮湿,但那儿已聚集了许多人,那么多张面孔等着我一一去看,确实不容易。
法利、舍迈克等人走进一个俱乐部,这是个四周空旷的西班牙式的小别墅。他们从侧门进去,经过一个露天游廊,游廊里有一群百万富翁正坐在围栏后面吃午餐,他们看上去很像监狱里的囚犯。我跟着法利他们进去,在一个走廊里,一位彪形大汉挡住了我。他长得很高大、健壮。
他问:“先生,你是会员吗?”
“请重说一遍。”
“我说的是乔基俱乐部的会员。先生,这是个私人俱乐部。”
“对不起:我以为这儿只是个餐馆。”我一边说一边在想对策。
“先生,这是个好餐馆,但你必须是俱乐部的成员。”
我把手伸进口袋,问:“这儿没有短期成员吗?”
他郑重其事地回答我,说:“没有,先生,很抱歉。”
他的意思是让我离这儿远点。
于是我到周围看了看,研究在那里聚集的人群。
下午一点半,法利、舍迈克和更多的人出来看比赛,他们坐到特别包厢里,我到足够近的地方,用租来的一架望远镜观察包厢周围的人。
我没有什么把握,水汽、枝叶和望远镜本身都可能造成观察的结果不可靠,但是,我能看清每一个人,可能除了金发碧眼的杀手。兴奋的观众一直大喊大叫,许多熟悉的面孔在观众中间尽情作乐。
即使在这样沉闷的日子,哈利公园仍旧是令人难忘的地方。这是一年前新修的跑道,从一九二五年以来这里就是跑道,一九三一年才正式实行前三名赢家分享(除抽头提成外)全部赌金的方法。但是据说乔·威丹尼在把田纳西州推行的这个规则传到哈利时,变成了另一种样子,色彩明艳的移动大标语后面是一排松树形成的绿墙,椭圆形的跑道周围,绿草和鲜花环绕着一潭碧绿的湖水,看上去像是一朵出水的百合花。这些百合实际上是几百只粉色的火烈乌。
比赛间歇,我问旁边的一个人:“他们怎样才能使这些马安静下来呢?为什么所有马在奔驰或单程比赛时都不激动呢?”
他耸了耸肩,说:“他们在古巴捕到这种马,带到这儿来,然后扼杀了马的野性,这其实不是个太简单的过程。”
我想了想,那潭水周围的火烈乌不再美丽了。
我吃热狗、喝可乐时,听见从扬声器里传出声音,号召大家为本届“巴哈马”杯赛马比赛中,今天最大的一场比赛加油。我通过望远镜看了看舍迈克和法利,他们都满脸堆笑,但看上去是硬挤出来的,一点儿都不自然。好像他们在谈话,井不怎么注意比赛,无论如何,舍迈克是这样的,也许上午的会议中市长没有达到他此行的目的。
比赛开始时,我刚好喝完可乐,我估计公厕的人此刻不会多,就走下看台,走进厕所。我正站着小便,脑子里想着自己接了份苦差使时,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肩上。
我回头一看。
是米勒,兰格站在他身后,他们的笑容和眼神像他们本人一样,让人憎恶。
米勒说:“拉好拉链,黑勒。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第十五章 重逢舍迈克
我拉上裤子的拉链,解开上衣的钮扣,然后,我慢慢地转过身,笑着说:“你们找了一个好地方。”随后,我伸手拉了一下水箱的开关,“在这样的旅游旺季,你们真是很幸运,竟然能找到这么一个适合你们的地方,真值得祝贺。”
米勒使劲抓住我的右胳膊,威胁着我,“放聪明点儿,跟我们走吧。”
我快速地用左手掏出腋下的警察专用枪,紧紧地抵在米勒的小腹上。米勒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向后倒退着,我一步一步地紧逼着。与此同时,我伸手取出他放在上衣下面的点四五式左轮手枪。
我把他一直逼到了抽水马桶的前面,命令道:“坐下!”
他乖乖地坐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兰格惊讶地张大嘴巴。他迟疑了一下,这才掏出一把点四五式手枪,他以前的那支点三八式手枪如今已成了即将进行的奈蒂一案的物证了。
可惜他迟了一步。我用警察专用枪对准坐着的米勒,又用米勒的枪对准了兰格。兰格立刻识趣地把枪收了起来,又自动地将双手举过头顶,脸上带着相当暧昧的笑容——一种带着讨好意味的恐惧笑容。
我并没有收起手中的枪。
然后,我神闲气定地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两个傻瓜永远也别想再命令我跟你们去某个地方了。”
坐在抽水马桶上的米勒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这个狗娘养的!”
我站在他的面前,朝他头部的一侧开了一枪。枪声过处,他的帽子落到了抽水马桶边上的水坑里。米勒虽然安全无恙,可他的脸却吓得煞白。
这时,兰格乘机朝我扑了过来,可惜他笨拙得像一个肥胖的老女人。我用米勒的点四五式手枪冲他打了一枪,他慌忙问到了一旁。算他走运,他只流了一点血。我收起我的警察专用枪,把他们两个的枪扔进了废纸篓。然后我走到洗手池旁,取过所有的手纸,把其中的一张放在洗手池中洇湿,接着把剩下的全都撕碎了扔到兰格的脸上。
我平静地问道:“你们两个是想和我谈谈呢,还是有别的事?”
米勒从抽水马桶上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和站在附近的兰格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两个家伙全都身强力壮,如果联手对付我的话……我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迅速地又一次拔出了我的手枪。他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所以这次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时一个人走进来用厕所。当他看到兰格身上的血迹和米勒呆若木鸡的样子以及我手中的枪时,就立刻意识到这里的形势不妙。于是他小心谨慎地看了我们三个人一眼,又转身退了出去。
兰格振作了一下,向我谄媚地笑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谈吧。”米勒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他那顶掉在水坑里的帽子。尽管他那张猫头鹰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厚镜片后面的金鱼眼却冒着火。
我又把枪放了回去,系上上衣钮扣,说:“到外面去吧。”
我很有礼貌地为这两个蠢家伙开了门。
此时,运动场的扬声器里正在宣布比赛的结果,一定有不少的观众押对了赌注,因为我听到了一片兴奋的欢呼声。
我们三个人走出看台,又走下楼梯,来到哈利公园空旷的场地上,在一棵棕榈树的下面停了下来。
兰格问道:“黑勒,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我的出现显然令他们迷惑不解,兰格似乎努力使自己能够平静地对待这件事。
我耸耸肩,答道:“我来这儿是为了办些公务,为了一个主顾跑腿,他是一名律师。”
在兰格身后僵直站着的米勒问道:“那你带枪干什么?”
“我是以私人侦探的身份来这儿的,因而我有在佛罗里达工作的许可证和一个特别的持枪许可证。”我嘲弄地笑了笑,又继续说:“所以我的所作所为既正大光明又十分合法。至于你们呢,在迈阿密,你们什么都不是了,不过是市长的两名随身保缥而已。虽然你们在芝加哥有公开调查和执法权,但在这儿你们什么也没有……”我加重了语气,“所以,无论是你们,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无权对我动手动脚。”
米勒于笑了几声,而兰格却面无表情地思忖着。
接着,兰格又开口说道:“不错,你说得听起来合情合理。不过,你为什么要监视舍迈克市长的行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故意做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们发现了你的望远镜反射出的光。黑勒,你一直在密切监视着舍迈克,不过他今天没有走掉。”
我摇摇头,“也许他还是走掉的好。”
米勒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我冷冷地答道:“我会告诉舍迈克的,我想亲自和他谈一谈,而不是和他的两个废物保镖谈话。”
兰格压抑住满腔的怒火,说:“现在你不能打扰市长,他正在和一些重要人物会面。”
我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你是说他正在向吉姆·法利乞讨一些残羹剩饭吗?”
兰格和米勒互相看了看,我知道法利的名字让他们感到惊讶,因为我显然很清楚舍迈克此行的目的。
我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诧异不已。我说道:“舍迈克是打算住在贝尔莫尔呢,还是再回到他的女婿家去?”
这一次,他们两个人有些瞠目结舌了。
兰格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答道:“你只要老老实实告诉我就行了。”
兰格想了一下说:“住在他的女婿家里。”
“那么他今天晚上还要和吉姆·法利会面吗?”
兰格沉默不语。
我说:“如果他今晚没什么活动的话,那么我在七点左右到他的女婿家去拜访他。”
兰格谨慎地答道:“我得问问市长。”
“你当然应该问问他。”
兰格看了看米勒,示意他离开。跟着,他们两个就走回了看台。
这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在闪着水珠的棕榈树叶丛中露出了半边笑脸。观众们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看台,比赛已经结束了。有不少戴着巴拿帽的男人和漂亮妩媚的女人走了过来。
兰格一个人回来了。
他向我说道:“市长说他现在就见你,就在这里。”他把“这里”两个字发得很重。
“为什么在这里呢?”
“可能他认为在公众场合中见你比较合适吧,在这里发生冲突的可能性比较小。再说市长今天晚上邀请了一些重要的客人,不能见你。怎么样?”
“好吧。就在看台上见我吗?”
“不,跟我来吧。”
迈阿密水族馆是由停栖在沙滩上的一条船改建的。一艘名为“普林瓦德玛”号的老式丹麦船在二十年代的一次特大飓风中沉没了,结果正巧封住了海港的进港航道,使得其他船只在数月内无法进港。在一九二六年的时候,这艘沉船终于被起重机吊了起来,并放置在沙滩上。由于这艘沉船的大部分船体都保存十分完好,于是在一九二七年它就被改建成了水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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