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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渐亮,从门缝里射进来的日光照在来客的脸上,那一张长长的马脸特别醒目,特
别是那不住抽动的鼻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小老弟是五期同学陈恭澍,这位老大哥是六期的戴
雨农。”黄剑秋介绍道。戴笠和陈恭澍握了握手,就坐下来和黄、张二人聊起来。
陈恭澍插不上嘴,有点尴尬地坐在旁边。是戴笠意识到了冷落一旁的陈恭澍,就转
过头来和他搭灿:“恭澍老弟,你与剑秋、炎元都在中央军校特别研究班训练过吧?
主要学什么课程?”陈恭澍回答道:“学的都是校长亲自指定的几部书,《陆象山
全集》、《王阳明全集》、《曾文正公全集》、《戚继光治兵语录》,还有《三民
主义的理论体系》,都是自己阅读,写出心得,校长亲自批阅。”戴笠点了点头:
“校长总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有所作为。小老弟,前途无量,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陈恭澍听了此话,不禁感慨万端,叹道:“只可惜现在校长下野,满腔抱负无
从施展,陆放翁有词:‘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
拥雕戈西戍。’何时才能实现此壮志啊?真是‘儒冠自来多误’啊!”戴笠似乎此
时才对他刮目相看,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半晌道:“小老弟堪称黄埔儒将,
他日定能大放异彩。”
“大放异彩”,他是多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啊。在这个时候,听到戴笠对他的
如此评价,他十分感动,简直把戴笠当成了知已。 然而和戴笠交往越多,越觉得戴笠神秘莫测。
一次戴笠不请自来,陈恭澍请他坐下,他也不谦让,坐下来就问:“你认识曹
霄青吗?”语气十分冷淡。陈恭澍呆了一下,回答道:“岂止认识?
我们俩同年入伍,同排同班,住上下床。他是日本明治大学毕业,我只念到中
学,谁知我们却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他说到这儿看了看戴笠的脸,那张脸毫无
表情。“自从他四期升学进入政治科,我因病落后编入第五期步兵科后,分手到现
在,始终没再见过。”
戴笠淡淡地问:“如果曹霄青眼下就在南京呢?”陈恭澍不假思索地说:
“我得去看看他。”有点怀疑地看了看戴笠:“他真的到了南京?”戴笠面上
依然无表情,只耸了耸肩:“我只是希望而已。”
戴笠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到门口停住脚步,又转过头来对陈恭澍说:“曹霄青
正在上海帮着胡汉民搞‘新国民党’,从事反对校长的分裂活动。你尚年轻,希望
你好自为之。”脸色特别阴沉,陈恭澍只觉得背上一阵发冷。
蒋校长不久又出山,国民政府迁往洛阳而蒋校长驻节徐州。陈恭澍当时仍住在
忠义巷,他记住了戴笠说的“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所以生活虽然拮据,但读书
著文悠然自得。一天,他正读《孙子兵法》,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跳
起来,打开门,只见戴笠站在门口,似乎走得很匆忙,喘着气。陈恭澍从黄剑秋、
张炎元那儿知道戴笠是蒋校长的老乡,又在校长官邸任职,上次蒋校长下野回奉化
戴笠没跟去已令他大惑不解,蒋校长已出山驻节徐州,戴笠仍留在南京,更令他惊
讶不已:“雨农兄如何未去徐州?”
戴笠没作答,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一个大信封,信封背面打着非常醒目的鲜红
的火漆印,“老弟,你即刻将此信送往徐州,当面交给校长侍从参谋戴颂仪,拜托
拜托。”陈恭澍看了看信封上的鲜红的火漆,又看了看戴笠信任的目光,心里一阵
激动,爽快地答应:“雨农兄尽管放心!”戴笠递过乘车证和几块银元,压低声音
说:“有一列专车停在徐州火车站,车站附近有武装警卫,也有便衣警卫。你一定
要找到戴参谋,让他亲自签收。”
陈恭澍顺利地完成了戴笠交给的任务,整个过程并不怎么曲折,也没有什么危
险,但却让他更觉得戴笠的神秘。特别是他送信回来后,戴笠让他推荐一个最熟悉
的福建籍的黄埔同学,他推荐的四期同学连良顺,至于找福建籍同学的用意,戴笠
没说明,他也不好深问。而连良顺面见戴笠后不久就神秘地失踪了,而黄剑秋也不
知去向,这些都让他感到神秘,更感到戴笠的莫测高深。戴笠决非是蒋校长官邸的
一般属官,而是……他想起了历史上的东厂、西厂,头皮一阵发紧:自己是不是已
卷入其中了呢?不过他也想起了无所事事、报效无门的令人窒息的痛苦郁闷,想起
了戴笠对自己的赞赏和信任,他相信戴笠决非凡人,跟着此人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士为知己者死,那紧张、恐惧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当戴笠派人问他愿不愿意参加“革命军人同志会”时,他感到一阵激动,
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先来试探的是一位神秘的不速之客,自称姓潘,那人毫不客气,走进屋来,坐
在藤椅上,刁上一支烟,点着了,喷了一个烟圈,才问道:“你叫陈恭澍?五期步
科?”陈恭澍从椅子上欠了欠身,答道:“是。”那人从出身一直问到思想教育,
又从国家谈到国际形势,陈恭澍坐在那儿茫然地答着、听着。那人临走对他说:
“过几天会有人找你谈话的。”
陈恭澍感到莫名其妙,又隐隐约约地感到要发生点什么,觉得他的生活要出现
转机。
果然第二天他刚刚起来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同期毕业的同学小易,陈恭
澍愣了一下:“你就是潘……说的那人?”小易也不解释,简单地叙了叙别来之情,
然后直起腰,显得庄重起来:“不兜圈子了,谈正题吧。
我们建立了一个充满新生命的政治组织,这个组织推崇蒋校长为领袖,以军校
同学为骨干,力行三民主义,重振革命精神,牺牲个人利益,以钢铁的意志,严明
的纪律,在校长的领导下,共同开创新局面……”
陈恭澍只听得心潮激荡,两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椅背。小易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变
化,仍很平静地说:“你愿不愿参加?”陈恭澍在激动中似乎没听到问话,小易又
问:“你……有什么顾虑吗?”
陈恭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问:“我可以参加?真的?”
几天后他就成了“革命军人同志会”的一员。现在他才知道是戴笠推荐的。
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黄包车夫用嘶哑的嗓子招呼着客人。陈恭澍要回三道高
井,招手要了一辆黄包车,坐上去,那车夫吆喝一声:“起介!”迈开小而快的步
子跑起来,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3】开学典礼:蒋介石亲临“打气”
南京三道高井,实际上是一排不成格局的旧式建筑,多是两层木板楼房,但排
列得参差错落,给人以杂乱之感。长年的风吹雨打日晒,楼房板壁上班斑驳驳地长
着青薛,显得衰老而肮脏,和前面的碎砖煤渣铺的灰色街道倒很和谐。但在大门的
左上头挂着一块崭新的木牌,破坏了这和谐,木牌上赫然写着“外国语言训练班”。
实际上这就是“参谋本部特务警员训练班”,是戴笠培养特务骨干、党国栋粱的地
方。
楼房错落之间有一块空地,紧挨着空地的是一间破旧的大屋子,屋子里整齐地
摆着三行十五张长条桌子和十五条长板凳。这就是训练班的教室兼礼堂。和礼堂紧
挨着的就是饭厅,饭厅里七八张方桌,几条长凳零乱地摆在方桌之间。教室西北方
的两间矮房就是班本部办公室,办公室里摆着几个高低不等的长桌,桌上各铺着一
块蓝中发白的桌布,没有门,只挂着一张门帘。
学员的宿舍在办公室的斜对面,宿舍里非常阴暗,走进去,潮气、霉味、臭味
混和着扑面而来,陈恭澍刚踏进宿舍,一个大嗓门就嚷起来:“老陈,快来!怎么
在外面溜了这么长时间?不是说严守纪律,不能离开院子吗?你个小白脸胆子倒不
小!说!是不是泡妞去了?”这大嗓门名叫赵理君,和陈恭澍是黄埔同一期同学,
去年他也跑来南京,和陈恭澍一起被蒋介石接见过,蒋介石下野后,赵理君跑得不
知去向,戴笠要招黄埔系同学组织训练班,不知怎么把赵理君找到的。
赵理君是蒋介石同乡,浙江人氏,他长得牛高马大,大方脸上两条横肉不时地
扭动,两只眼睛平时黯淡无光,有时候却闪现邪淫的亮光。他没读过几天书,好勇
斗狠,在家乡曾经横行一时,因为他那块头,那天不怕地不怕地气势,人见人怕,
遇事总让他三分。至于他进黄埔、跑到南京,现在又加入训练班的目的,他直言不
讳地说:“有饭吃有觉睡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毕业几年,都闲出鸟来了,得找个事干啊。”当然还要有女人嫖,这一点,不
知是他忘了还是不好直说,他没有提到。和他一起来的好多人都有同感:“对啊,
总得干点什么。”
所以条件虽然简陋,他们都不在乎,无门无窗潮湿阴暗的宿舍到底比当年在黄
埔住的那种四面透风、抬头见天的竹棚子营房好多了,一日三餐虽不丰盛,但到底
有保障,那无业无钱、每日三餐都成问题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
不过当政治指导员李士珍宣布纪律时,他们却大为不满了。当时他们正在吃饭,
一个头戴礼帽身穿中山装的人走进饭厅,拍了一下手:“同学们,静一下!鄙人名
叫李士珍,是你们的政治指导员。”他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说:“既然是特训班,
希望各位自觉遵守纪律。全体学员在受训期间,不得离开这个院子,不得请假外出,
不得与外界通讯联系,写家信也不准。”赵理君带头嚷起来,其他人也一起起哄:
“这不成监狱了吗?”“不干了,我们走!”李士珍眼一翻,大吼道:“你们是受
过训练的军人吗?这样规定是有原因的,过几天你们就会明白。”
赵理君光着上身从床上跳下来,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操!淡出鸟来了!
真想快点出去,干!特务就特务,只要有吃有喝有女人就行!”他和陈恭澍是上下
铺,两人时常聊天,赵理君经常讲起他横行乡里的风光,嫖女人的风流,所以他在
陈恭澍面前不忌讳谈女人。
陈恭澍悄声说:“明天就要举行开学典礼了,到时候校长要来。”一提起校长,
赵理君马上变老实了,他只和蒋校长面对面地谈过一次话,但就这一次使他觉得蒋
校长非常厉害,是哪点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呢?他说不清,这次他和蒋校长只对看一
秒钟,不,不到一秒钟,就在这一刹那,他觉得校长的笑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他吓得马上收回目光。老赵天不怕地不怕,也许要怕老蒋了。
第二天天刚亮,指导员李士珍就吆喝起来:“快起来!快吃饭!准备迎接校长!”
一辆灰色的轿车在高低不平的煤渣铺的小巷道上颠簸着,几乎悄无声息地驶近
三道高井,缓缓地停下来,在淡淡地还未散尽的雾的掩盖下,像幽灵一般,车门慢
慢地打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打开后面门,一个五短身材、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
的中年人先走下来,接着一个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人走下车。那个长脸的人上前敲
了下门,门马上就开了,一个头戴礼帽身穿中山装的人走出来,对穿藏青色中山装
的人鞠了个躬,接着就把门外的人领进来,一直领到那个破旧的教室前。教室前墙
上早挂上了孙中山的遗像,另一幅是蒋介石的肖像,很明显,那个穿藏青色中山装
的人就是蒋介石。学员早已整齐地排成两队,那个戴礼帽的人就是李士珍,他喊了
一声:“立正!”学员齐刷刷地收起脚。蒋介石一扫众人,走到画像前,举起右手,
那个长脸的人显然就是戴笠,他向学员打了个手势,三十名学员一齐举起右手,跟
着蒋介石宣读誓词: “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严
守秘密。如违誓言,甘愿受最严厉处分。谨誓。”
蒋介石又将每个学员仔细看了遍,哼了一声,表示很满意。他回过头看了戴笠
一眼,看来,他选戴笠没有选错,建立特务处这一着没错。
建立力行社,是他在奉化痛定思痛决定的,当时日军已侵占了东三省,共产党
力量越来越壮大,而国民党内部争斗不休,汪精卫、孙科、李宗仁都把矛头指向他,
他甚至不得不装模作样下野一段时间。他感到要保住自己的权力,就必须有由自己
的亲信组成的秘密团体。他把《墨索里尼传》读了好几遍,又仔细看了亲信刘健行
写的《意大利黑衫党》小册子,决定建立一个类似黑衫党的特务处,这个处应该成
为力行社的核心。
他选戴笠作处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戴笠是浙江人,是他的学生又是亲信。
而且戴笠是六期学生,资历尚浅,对他只有服从,戴以前给他搞过情报,他对戴笠
的能力是非常赏识的。
他想到这儿,又扫了一遍如柱子一般齐齐地立在那儿的学员。他对戴笠办特训
班的想法很欣赏。这三十名学员都是他的学生,他下野前,他们都来南京拜见过他,
都被安排在特别政治研究班中学习过。戴笠先让陈恭澍拟好三十人名单,又把这三
十人一个个叫到鸡鹅巷53 号谈过话,最后将名单交给他审查,他看后很满意。这
三十个人他都仔细研究过,他们的出身、背景他都有所了解,现在他们的名字他都
能一一叫出来:赵理君、陈恭澍、赵世瑞、徐远举、何龙庆、陈善周、廖宗泽、田
功云……
蒋介石慢慢地坐在戴笠搬来的太师椅上,开始训话:“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是
我们党内最优秀的人才。今天,你们很光荣地被选入首期特种工作训练班,你们将
是革命的先锋,革命的保障。许多人不了解特种工作的性质和重要性。特务人员是
国家民族的灵魂。领袖的耳目。特务工作是一种非常的工作,每个工作人员都要有
坚韧不拔的精神,要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要甘做无名英雄……
蒋介石话音刚落,学员们就按预先的安排,齐声喊道:“牺牲小我,保卫国家,
保卫领袖,做无名英雄!”
戴笠站到前面,对着画像敬了礼,转过身来面对学员,带着浓重的鼻音说:
“校长的话真是一字千金,我希望大家能铭记在心,作为行为准则。特训班意义重
大,我希望你们刻苦训练,百炼成钢,不要辜负校长的教导!”
李土珍把课程表捧给戴笠,戴笠又恭敬地递给蒋介石,蒋介石扫了一眼:
“好!特工,就要成为全面人才,速记、绘画、驾驶、生化、侦察、特别是射
击,要好好训练,要做到弹无虚发!”戴笠恭敬地应了声:“是。”
学员们立正站好,目送李士珍将蒋介石、戴笠送到门口。蒋介石、戴笠和卫兵
上了车,小车慢慢地开动,颠簸着开上了街道,渐渐地消失在街尽头的薄雾中。
【4】初到平津站:两大杀手成知己
一列火车呼啸着在空旷萧条的原野上奔驰着。时值初冬,天气已是很冷,西北
风已刮了起来,所以列车上的窗户大都关着。旅客哈出的气在窗玻璃上凝成细碎的
水珠,从外面看一片模糊,看不见里面的人。但奇怪的是,有一个窗户却敞着,一
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静静地向窗外望着。
这个人就是陈恭澍。在他旁边的是他的特训班同学杨英、戚南谱。
陈恭澍面无表情地望着几乎是空无一物的荒野,他的内心却如潮涌。在特训班
中一直盼望快点结业,好真真实实、痛痛快快地干一场,谁知真到了结业,要分赴
外地真刀真枪地开展工作时,他却有一种被推上悬崖的感觉。
说到底,他们就是杀手啊,“杀手无情,快意江湖”,说起来容易,那血、那
凄厉的号叫,他都不敢去想象,那究竟是人,是肉体啊!
他不由地回想起结业聚餐会上的情景。
那次聚餐会是在晚上举行的,除了二十七名学员(另外三名因病退学),还有
处长戴笠,副处长郑介民。陈恭澍正和对面的杨英谈着什么,戴笠领着郑介民转到
他跟前,陈恭澍站起来叫了一声:“戴处长,郑处长!”
戴笠拍了拍他的肩,对郑介民说:“耀全兄,你自称孙武子传人,恭澍老弟也
对《孙子兵法》颇有研究,你们应该切磋一下啊!”
郑介民似乎有点不相信,或者说似乎有点瞧不起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吗?”陈恭澍恭敬地说:“请郑处长指教!”他从别人那儿零星地听到些
关于郑介民的事。据说郑介民对戴笠很不服气,本来郑介民二期毕业,戴笠是六期
肄业生,论资历,戴笠根本比不上郑介民,谁知老蒋却让戴笠当处长,压在他头上,
他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