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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沉着,王汉文是东北惯匪,从小干杀人越货勾当,能以手枪射落空中飞蝉。为
完成蒋介石交给的特殊任务,保密局动用的全都是高手。
寒风似刀子一般刺向人的脸,沈醉的特别行动组开始了对李宗仁的侦察跟踪工
作,只等蒋介石一声令下,暗杀行动便会开始。
李宗仁当时住在离玄武门很近的傅厚岗后面,沈醉、秦景川、王汉文每人都准
备好两支手枪,弹头都用毒药浸过,不管射中身上哪个地方,都必死无疑。其他几
个特务由吴德厚带领,负责掩护。
一切准备就绪。
1949 年1 月20 日,沈醉却接到毛人凤的通知,撤消此次行动,把所有担任
监视的人交给人事处另行安置。原来,由于淮海战役蒋介石的精锐部队被歼灭后,
全国反蒋声浪越来越高,蒋介石困忧难当,加上惧于李宗仁、白崇禧的桂系力量,
就命令暂时停止暗杀李宗仁的活动。
毛人凤并没有让沈醉回昆明,他认为过去对那些反对国民党和蒋介石的人手太
软,所以才有许多人公开地反对国民党和蒋介石。于是他仍让秦景川、王汉文两个
杀手跟着沈醉,在上海、南京等地搜集一些有经验的特务杀手,组织一个“行动总
队”,对那些反对国民党的民主人士、地方势力和内部的动摇分子进行逮捕、暗杀。
沈醉又重返上海。
十几年前他从长沙坐船至上海的情景,依稀在目,那时他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毛
孩子,可如今,事过境迁,他说不出是喜是悲。
上海,是他发家的地方,在这里,他抽出竹剑刺死了胡继业,接着拿起了勃朗
宁,走进了杀手的行列。
他想起了姐夫余乐醒。姐夫自被戴笠关进监狱,一直有病,于是他把姐夫保释
出狱。余乐醒带着家人又回到了上海。
余乐醒是他的恩人,十八年前,是姐夫余乐醒让他当了交通员,他才有的今天。
可他隐约间听人说余乐醒又跟共产党挂上钩余乐醒已没有十八年前的华贵之态,两
鬓添了几多白发,但双目炯炯,似是看透了整个世界。
“总这样争权夺利,不顾民众死活,怎么得了?我看你也该考虑一下今后的去
向了。”余乐醒听完沈醉南京刺李经过之后,长叹道。
沈醉习惯性地摸了摸腰中的手枪,道:“毛人凤让人组织一个行动队,搜捕不
满国民党统治的社会知名人士,以及国民党高级军政官员,杀一可儆百。”沈醉看
着余乐醒,想趁机旁敲侧击地劝他不要跟共产党走。
余乐醒迎着沈醉目光望去,久久才道:“我想起了十八年前你来找我的样子,
好生可爱。”说着面现痛苦之色,又道:“你以为搞暗杀,就能吓住那些人了?”
沈醉眼睛一翻,自信地说道:“那当然!至少使人不敢公开反对我们。”
余乐醒听罢,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明显带着讥讽。
沈醉的手滑向了腰间,余乐醒却回转身去,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道:
“你要知道,国民党不得人心,才遭到老百姓和自己人的反对。你那样为毛人
凤拼命卖力,把他捧上局长的位置,而他对你又怎样?连南京都不让你呆。
现在用得着你去替他们卖命了,又想起你来。这些你都想过没有?现在,你即
使杀的人再多,再卖力气,也难挽回整个失败的局面了。依我看,你也别组织什么
行动总队,先回云南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吧!”
沈醉被余乐醒说中了痛处,半晌说不出话来。余乐醒又是一声长叹:“十八年
前你还是个纯洁的青年,没想到,这十八年来,我竟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步走上了
这条可怕的道路。你不后悔,我却终生悔恨。都是我的错啊……”
沈醉有些迷惘,难道自己真的走错了吗?
沈醉又回到了昆明。
1949 年,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难以忘记的一年。淮海、平津两大战役
国民党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被消灭殆尽,毛泽东发出了渡江的号令,人民解放军势如
破竹横渡长江,解放了南京。国民党逃往台湾,但蒋介石并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
他决心保住西南半壁河山,特别是云南这个地势险要、便于与国外反动派取得联系
的地区,作为他反共反人民的基地。
沈醉除了受命监视卢汉、把他的一言一行向台湾汇报外,毛人凤还给沈醉下达
除掉原中央陆军大学杨杰、云南省民革负责人陈复光教授、省民政厅长安恩溥及保
安司令部参谋长谢崇文和保安旅旅长龙泽汇等五人的命令。
沈醉有些犹豫,姐夫的话犹在耳边回想,是啊,已到了这个地步,杀的人再多,
能挽回国民党蒋介石的败局吗?
沈醉的母亲气冲冲地走进了书房,原来,沈醉对手下人宣布刺杀令时,老太太
已经听得一清二楚,只见她把手中的书用力往桌上一摔,用手指狠狠地戳着沈醉的
额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我多年一直教育你,一个人可以不做官,但要做人。
你今天为了自己升官发财,竟然杀起人来。你还像个人吗……? ”
做人,还是杀人?这个问题近来一直盘踞在沈醉脑中。
沈醉被毛人凤留在云南,毛人凤许给他中将云南游击总司令职务,说只要昆明
一失守,云南的军队和特务武装全归沈醉管辖;实在不行的话效仿宋金交战时的王
佐,断臂诈降,以待时机。沈醉的内心非常混乱,如今云南的形势很乱,万一卢汉
起义跟了共产党,自己该怎么办?
沈醉从副官身上抽出一颗烟,点燃吸了起来。他是很少抽烟的,可此时一颗短
短的烟卷又怎能解愁去忧呢?怎么办?真的象毛人凤所说的那样诈降?先保存实力,
以后伺机东山再起?不!不行!蒋介石百万大军不到一年被中国共产党打得丢盔弃
甲,单凭自己一个人,岂不是螳臂挡车?若真降吧,又如何对得起戴笠多年的培养
和重用?沈醉的手被烟烫了一下,但他毫无知觉,眼睛木然,脑子一片混乱。路该
如何走下去?他问自己。
12 月9 日晚,卢汉公馆。
沈醉被卢汉软禁了,同时软禁的还有李弥、张群、沈世延、石补天等国民党将
领。搜查沈醉时,那士兵问沈醉道:“你平时带的两把手枪呢?”
沈醉心猛地沉了下去,自己在别人的心目中便是杀手的形象。他知道,即使逃
出去,跑到台湾,毛人凤一定会以失责的罪名处死他。那么学王佐断臂诈降?万一
被共产党识破了呢?再说,即使真投降,共产党也未必饶了他。
罢!罢!听其自然。
他又想到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他们罪不至死,如果投降共产党,还有活
路。而他们都对自己很忠心,没有他的命令,如果他坚决不降,他们也不会投降的,
那他们就……
他不能眼见他们因他而作无辜牺牲!他决定号召云南省三百多名保密单位的特
务以及他们统率的特务武装部队放下武器,交出电台和一切文件、器材,随自己一
同起义,并且将下午刚到昆明的四个军统大特务徐远举、郭旭、成希超、周养浩也
交出来。
这一夜,沈醉睡得特别安稳。
翌日,沈醉提笔写下如下电文,宣布投诚:
现云南全省在卢主任领导下,于本日宣布解放。本区所有军统内外勤及各公秘
单位工作人员,趁此时机听命转变,不特可免除无益牺牲,并可保全个人生命及今
后生活。本人已绝对服从卢主任命令,各工作同志应即一致遵照。自即日起停止一
切活动,所有武器立即缴出,所有通讯器材不得破坏,遵照呈缴并自动出面办理登
记手续,听候另派工作,切勿藏匿逃逸,故违自误,而放弃此唯一自新良机。
沈醉十二月十日扔下笔,沈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清新无比。
台湾,阳明山烟雨濛濛。
一把雨伞在雨中孤独地飘荡,伞下人年过花甲,长须飘飘,两目无光。
他嘴里反反复复喃喃地念着:“英雄无名,无名英雄……”。
脚下一滑,人竟跌倒在山径之间,雨伞也摔出去好远。“哎,小心,我来帮你!”
老远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那人年岁更老,圆胖脸,穿着一身西服。四目相对,两人都愣在那里。
“你,你……”两个异口同声地结巴道。
“老弟,我是王天木!”年岁更老、圆胖脸的人说道。
清瘦的老头捡起了伞,点了点头,道:“我们老相识,谁不认得谁呀!
只是我陈恭澍为党国奉献一生,到老却如此结局!”
两人在台湾相逢,倍感激动,忘记了以前的恩恩怨怨,来到一座山亭之内,聊
了起来。
王天木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被戴老板赶到关外,自知杀人太多,后来便跟
着军队逃到了台湾。唉……”
“毛人凤带着保密局到了这里。他要炸周恩来的坐机,可惜没有成功,之后又
得罪了太子,军统就这样让他毁了!”陈恭澍一抹脸上的雨水。台湾的特务机关因
郑介民、毛人凤倒台从此一蹶不振了。
“故土难回!”王天木道,“北平的堂姐,天津的狗不理,咱们可都没那福气
了。老弟,我问你一声,你说咱以前那么风光,为啥一夜之间就什么都没了?”
陈恭澍回答道:“因为你做了汉奸!”
“你也投降了汪精卫!”王天木不甘示弱,毕竟老了,中气不足,说完这句话,
喘了半天大气。
“哈哈哈!”陈恭澍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王天木有些纳闷,不解地问道:
“你,你笑什么?”
陈恭澍抖着雨伞上的水,道:“我们老了,还争这些有什么用?校长尚且没有
明白,我们愚钝之材,又哪里晓得呢?”
风渐起,吹得草斜雨飞,烟雾如岚。
王天木点了点头,道:“真是想回大陆。叶落归根,更何况是人呢?”
两个老人撑起了雨伞,蹒跚着向山顶走去,他们想登到最顶峰,眺望海峡那边
的壮丽河山……
谁也不会知晓他们曾经是军统的杀手。
他们老了,静静望着被烟雾笼罩的台湾海峡,许多的不明白烙在他们迟暮的脸
上,萦绕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他们极目远眺,似乎想看得更远一些……
“我写了一本《北国锄奸》,把我们这些无名英雄都写了进去,老兄何时有空
指教一、二。”陈恭澍对王天木道。
王天木道:“英雄?我们是英雄吗?我们只是戴笠的杀手!”
“杀手?!”
北京,中南海西华厅。
周恩来总理和陈毅、罗瑞卿两位副总理,分别接见特赦的国民党战犯。
“你们搞的那一套,从来没有起过作用,反倒是给我当了义务随从。”
周总理风趣地对沈醉说道。在上海、重庆、南京解放之前沈醉曾亲自带领特务
对周总理搞过侦察、跟踪、监视等活动。
沈醉向周总理请罪,表示对过去的悔恨,十几年劳动改造使他走上了重新做人
的道路。只听周总理又道:“共产党员只有阶级仇恨和民族仇恨,从来不计较个人
仇恨。特赦你们,是希望你们今后能好好做人,做一些对人民有益的事情。”
沈醉听罢,问道:“我怎么才能做出对人民有益的事来呢?”
周总理说道:“你在军统那么多年,跟在戴笠身边那么久,你把军统的种种内
幕如实写出来,不论是你自己干过的,或是看到和听到的那些阻碍革命、屠杀革命
人士等等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写出来,让后人知道革命的艰难和反革命的残暴,使
大家懂得革命胜利来之不易。……”
沈醉投入到了真正的生活之中,每当写完一份材料之后,就觉得像卸下了心上
的一块石头一般,感到愉快轻松,精神上的舒畅是无以复加的。
《我所知道的戴笠》、《杨虎城将军被害经过》、《保密局内幕》等十几部书
稿,先后在《文史资料选辑》上刊登,后来香港几家报纸相继转载。
这一下激起了台湾国民党的愤恨。
起先,毛人凤认为沈醉在云南“舍身殉国”了,便对蒋介石说道:“我的手下
个个对党国忠心耿耿!”可这些文章如箭似刀般扎在了蒋介石的心窝,他大发光火,
道:“这就是党国培养出来的忠实的干部!连他都被共党挖了过去,你们真是饭桶!”
话说到这里,他也感到有些可怕,沈醉当年多么忠于“党国”,也被赤化了,可见
共产党的政策有多厉害!
沈醉只感到做人的快乐。
高兴之余,不禁吟出1957 年还在监狱中时有感国庆而作的两首词:
中秋才过,正丰收,又逢国庆佳节。六亿人民同感戴,各族空前团结。领导英
明,辉煌建设,历史创新页。八年成就,岂容任意污蔑。请看戈壁荒滩,钻机频转,
万灯时明灭。喜今天堑变通途,南北一桥飞越。四海渔歌,三边牧笛,乐事无间歇,
艰辛缔造,曾流多少鲜血!
桂香飘拂,又欣逢,八年建国佳节。每到今朝多悔恨,无颜愧对先烈。屠杀人
民,摧残革命,两手尽鲜血。滔天罪恶,论理应遭毁灭。谁知一再宽容,感怀人道,
千古无前例。铭心刻骨永难忘,忍负再生恩德。逆子回头,父兄招手,期望倍殷切。
加深改造,早入建设行列。
1981 年1 月,香港。
沈醉来到了这里,与阔别经年的妻女团聚。
过去的老友、同事都来看他,拿出1 月17 日的《香港时报》给他看。上面有
一篇套红标题为《戳穿沈某可耻目的》的文章,这篇东西是以“一群热爱贵报的读
者”名义写成的,写的人自称“都是忠于国家的人”。他们首先说明写这篇东西的
用意,是“近闻本港几家×刊,对党国叛逆、共×统战走狗沈×来港小住之消息,
大登特登,使我们极为气愤,我们当中与沈过去有相识者,曾访沈于旅舍,向其晓
以大义,劝其迷途知返,回头是岸,而能在此反戈一击,痛改前非,为时未晚,岂
料此一走卒竟到了不可救药之程度……”连骂带批。沈醉看罢,微笑着将报纸放在
一边。
“还笑!人家在骂你叛党叛国,投降敌人。”说话的原来是给沈醉家里做事的,
解放前沈醉送他到了香港,如今成为一家大酒楼的老板。
沈醉道:“只是这些人会骂我,但是台湾省的人民不会骂我,全中国十几亿的
人民更不会骂我。我要借此机会说明一下,全国十亿人民唾弃了的国民党和全世界
都不承认的中华民国,我该不该叛?全国人民热爱的共产党,全世界都承认的中华
人民共和国,我应不应该投降?”
有一个记者说道:“你写的以前军统的东西我们看过了,真没想到你过去双手
打枪,今日也能写出来东西!我们想请你写写小骂一下北京的文章……”
“不行!这绝对不行!”沈醉义正辞严地予以驳斥,“你们要我骂中国共产党
吗?那么请问:中国共产党把中国从那样贫穷落后建设到今天这个样子,使十亿人
民都有吃有穿,解决了五千年来历朝历代所不能解决的大问题,在国际上也享有很
高的威信,有什么值得骂的?这只能歌颂,该骂的不是他们……”沈醉的话还没有
讲完,便有人插话道:“骂骂对你不好的人总可以吧?”
沈醉一扬浓眉,盯着说话人,坦实而从容地说道:“共产党对我好,个别人没
有认真执行政策的情况也有,但用不着我来批评,我们的《人民日报》对不认真执
行政策的个别干部经常批评,谁都可以看到,共产党从不官官相护,用不着我骂。
我过去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共产党的事,杀过那么多的共产党的人,共产党及其干部,
却能原谅我,帮我改正,我心中多的是感激之情。
要我写文章骂中国共产党,即使是一字千金,也买不动我。因为这不是个人利
害问题,也不只是恩将仇报的问题,这是出卖自己的人格与灵魂的可耻行为,是大
是大非都不分的问题,连子孙后代将来都要责备的。一篇文章可以流芳百世,也可
以遗臭万年。”
沈醉说完,望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笑了。
“……尽管来到了这个东西方的十字路口上,他并不彷徨。说要回去,就回去
了,说要春节前回去,果然在春节前回去了。”
沈醉读着香港《新晚报》1 月29 日的报道,心却早已飞回了北京。
列车急驶,沈醉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后记
一部中国近代史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的志士仁人奋起反抗帝国主义,推翻封建统
治的历史。然而,旧的黑暗势力是绝对不甘心轻易退出历史舞台的,越是濒临灭亡,
他们及其他们的帮凶就越是疯狂。本书主要叙述的“军统四凶”便是国民党反动派
镇压人民、欺压百姓、维护腐朽统治的帮凶、爪牙。
他们不识大义,不辨是非,只知以杀人为职业,以杀人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