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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阴谋诡计,还有世情心机,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憎纠葛,这些东西却远远比什么武功都厉害得多。”宁云泽道:“秦姑娘要去魔鬼城么?”秦艽扬眉反问道:“宁前辈何有此问?“
宁云泽避而不答,却回了句浑不着边际的话:“星宿海列代宗主在掌权前,按例总要做上一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以证明自己实力无虚。”秦艽暗想:“这是什么规矩,且不说好坏,难道天下天平,也要无事生非么?”宁云泽继续道:“敝教传承百余年,这条规矩是向来不变的。本门宗主在行事时,只能凭一己之力,独建奇勋,否则既便贵为宗主,也是名归而实不至,无权调动全教弟子。当年边宗主一人独闯禁宫,从数名高手手中夺得藏宝图,凭斯役名震天下,才得号令敝教上下誓死追随。”秦艽顿时领悟,“你是说君自天他……只有功成之后,才可以号令星宿海全教高手?!”宁云泽捻须微笑:“这是自然。”
秦艽忍不住冷笑道:“这么一说,无论他挖掘出法门寺藏宝,抑或大败三庭四院,都算得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功成圆满后,不就可以统率教中上下,再去夺他的赵氏江山?”宁云泽赞道:“秦姑娘兰心慧质,果然一点即透。”秦艽颦起秀眉,望着他道:“可前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难道不怕坏了贵门的大事?晚辈怎么觉得……星宿海无涯屿上,似乎倒有不少人,盼着贵教少宗主最好是留在魔鬼城,一辈子也回不来呢?”宁云泽笑道:“秦姑娘说笑了,敝教少宗主在武学谋略上极有天分,鲜逢对手,区区一个魔鬼城,怎么留得住他?”
秦艽薄薄一哂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也是难说得很。”宁云泽目光闪动,慢慢点头道:“是呀,天下的事,总是难说得紧。不过依我所见,魔鬼城一行凶多吉少,秦姑娘还是不要去的好。”秦艽道:“贵教少宗主不是说过么,树欲静而风不止,晚辈既然来了,总当要去。”她嘴角挑起一丝浅笑,“何况还有这二十年后之约,如果我不去,岂非令人失望得很?”
宁云泽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凝目注视着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笑意十分古怪。过了良久,才问:“秦姑娘为什么甘冒奇险呢?”秦艽眉头微挑,淡淡道:“也许为了报恩,也许为了报仇,也许只看看这件事怎么收场……,宁前辈又为何而来呢?”宁云泽呵呵一笑,“看有谁能上山伏虎,下海擒蛟。”秦艽不解其意,方欲再问,只听宁云泽道:“宁某先告辞了。秦姑娘,后会有期!”他轻功曼妙,便似一大片青叶随风而起,轻轻飘过院墙,向秦艽招了招手,再一转眼,人已不见。
秦艽但觉此人神出鬼没,意不可测,又是奇怪,又是烦恼。难道说法门寺藏宝一行,当真险恶万分凶多吉少么?她怃然默思良久,只听得风吹林叶,一阵瑟瑟作响。
寻宝
这一日空荡荡的疏勒河古河道上,暮色冥冥,却有一队人马络绎而行。正是杜榭一行人等。他们从敦煌出发,过玉门关,河仓城后,正一步一步走近众说纷纭的魔鬼城。魔鬼城方圆数百里内,都是一片黑压压的砾漠,在河西四郡,无论汉人,羌人,蕃人,甚至打劫为生无所不为的龙族人,都不敢轻易靠近这个森然阴诡的不测之地。砾漠苍茫,天地邃远,只有连绵不断的新月形沙丘和长长的沙垄,波浪一般向远方伸延而去,只偶尔露出一些黑色山峦的剪影。这些山峦仿佛漂浮在魔海上的角屿鸟岛,又好似惊涛骇浪中的鲸脊兽颚,鬼气森然,魔异万千。
进了黑沙漠后,越是向前走,景物越是险恶,各种古怪离奇的声音仿佛如从地底深处,天地最幽邈深冥间发出来,鬼哭神嚎,枭泣猨啼,端的难以形容。声音尖厉起来,便似无数只猴爪在人心上刮过,听得人心烦意乱已极。于晔头戴风帽,身披毛裘,正与秦艽等人并骑在队尾,忍不住连声道:“邪门,这个鬼地方实在邪门得很。”秦艽也是一般的装束,盘扣虽紧,脖颈发丝里仍是灌了不少沙子进来,说不出的难受。此行人马除了三庭四院的精干子弟和禁中侍卫,还有少林寺心禅堂与戒律院的数十名好手前来助阵,实力大为惊人,自君山一役之后,未有如此盛容。
又向前走了三十余里,众人停下来休息,将人马围成一堆。不过谁也无心睡眠,好不容易捱到早晨,天边方有一线透亮,众人精神俱是一振。待上马疾行数里,明亮的日光从身后漠海平平射出,从后向前在黛黑的大地上铺上了一层金毡,金毡去势如电,拉出一条宽广无极的弧线,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一座金色的沙上城堡自破碎的晨曦中跃然而出。城堡上的沙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远望去宛若金镶玉嵌,巍峨辉煌。秦艽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众人欢呼一声,一齐策马向前奔去,半个时辰之后,已到魔鬼城前。这座沙城全部是土黄色的沙石,峰峦林立,高有百丈,当地人将其称魔鬼城当真恰如其分,沙城不但有城墙,有外郭,甚至有还燧堡角楼,但奇石危岩,笔指剑立。似如此高峻雄壮的巨阙,只怕唯有鬼斧神工才得告竣。沿着沙城往东行,百丈处是一个巨大的缺口,如城门洞开。
拔马进城后,只见魔鬼城内地域深窈,怪石乱目,浑然一片鬼蜮之境。据本地向导所言,这座巨城乃是天鬼所建,几千年几万年前便已经有了,里面是一大片迷宫。汉武帝时,大将军霍去病伐夷,有一大队匈奴人逃亡至此,被汉军追击尽数杀死在这里。自从这些匈奴人死后,厉魄不散,日日夜夜都在沙城内外徘徊哭号,无论任何人,只要进入黑沙漠便会被恶鬼拖去吃掉,更不要说走进城内。向导对此传说似乎深信不疑,虽然贪图厚赏,跟着众人前来,但入城之后,敬畏恐惶之情往往形于颜表。
众人对法门寺藏宝日夜翘盼,多向往已久。如今眼看着就近在眼前,惊喜乍过,却忍不住从心头翻起一阵患得患失,战战兢兢之感。杜榭虽然面无表情,但两手都捏了一把汗。君自天旁顾无人,穿行在千姿百态的怪岩之间,众人亦只得紧紧跟着,待走了一个大大的“乙”字后,只见一座巨崖兀起如鹫立,挡住去路。三绕二绕,绕过巨崖之后,在前面赫然是一条砂石小径。
君自天下马道:“此处只可步行,车马重物必须留下。”原来这片砂石看起来平整干净,下面却都是松软的浮沙。杜榭卸下车马辎重,留一些人在外看守待命,余者各携食水鱼贯而行。杜榭虑事周密,生怕一干人误入陷阱,或者走失路途迷失其中,所以早在京内定了三个漆囊。漆囊里灌满大内秘制的红铅紫胶粉,此粉扑在石上,一月之内不褪色,一年之内不脱落。
这一路上多是行色各异的怪石,众人也无心欣赏,许多人暗中默记走过的路径,不过越到后来,地势越是错综复杂,有时明明已走到山石尽头,但峰回路转,别有幽途;有的时候鸟道蚕丛,其密如织,不可尽数。这么东拐西拐走出去,一时也不知换了多少条路,转了多少个弯。走到日近晌午时,突见两面石壁迎面而来,壁立如削,中间是一条四五尺宽的小径。众人便在逼仄的石壁间慢慢行进,又过了一个时辰,杜榭忍不住问道:“还有多远?”君自天头也不回道:“这不就快到了么。”众人尚且不信,不过紧跟几步,从石壁一侧绕出,猛地眼前一阔,就见无数乱峰中居然有一片平谷现出。
谷底慢慢下凹,凹到底后,有一个八九丈高的石丘昂然而起,正对着众人的丘面上赫然有一个洞穴。穴口下沉,黑漆漆一片,自这边望去,便觉得深不可测。人群一阵躁动。有几个人不待吩咐,就已向下奔去。君自天拎起皮囊,喝了几口水,目光深沉,放目远望。杜榭隐约觉得事情有几分古怪,大声道:“且慢!”其中两个禁卫应声而止,但三个三庭四院的弟子足下不停,已一跃而下,正落地时,三个人身子一沉,似乎陷入沙中。有人反应甚快,一弹而起,一人长叫惨叫,立时就没了影子,还有一人勉强落在实处,不敢贸进。君自天拍掌笑道:“这几位兄台轻功不错,胆色更佳。佩服。”杜榭瞥了君自天一眼,欲怒不能,只得重重一哼。
原来这魔鬼城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曾为一大湖。沧海桑田,地域变迁,水干而石出。但若干年来,风沙水脉之力,将湖底岩石熔蚀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罅隙,往往深达百尺,许多洞穴已被沙子填平,但也有一些仅给浮沙遮盖住。如果不小心掉进去,里面乱石横出,不免将人贯胸裂腹。那个三庭四院的弟子便是不小心跌落入石穴内。
君自天拾起一个长长的坚石,对准穴口往地上一插,然后沿着日影向正西方划出一条直线。他伸手一指道:“沿着这条线走,便不会错了。”这一回,自然没人抢出先行。韩潮道:“在下固然轻功不好,胆色更差,还要烦劳少宗主带路。”君自天在众人之前,沿着这条线走,果然无事。他故意施然慢行,别人纵然心急如焚,却也只得耐住性子跟在后面。秦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伤亡,心中一凛,提足越前。韩潮看着她掠近,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颌首道:“秦姑娘,别来无恙?”秦艽微微一笑:“托福,还好。”韩潮终于想起什么,自背囊里取出软剑道:“这把宝剑也该物归原主。”秦艽伸手接过,托在掌心,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两人默行半晌,韩潮忍不住道:“你……你还好么?那日……”
这时一声惊叫猛然从前边传来,有人道:“这……这是什么?!”君自天、杜榭和郝栋明等人走在最前,正在洞口停下,听君自天淡淡道:“有甚么好奇怪的,不过死人罢了。各位又不是没见过。”秦艽等人赶过去,只见距洞口几十步之地,有两块大石平铺,石面上各钉着一具白骨。白骨形状扭曲,似乎生前承受了莫大的痛苦折磨,最奇怪的是,两具尸骨不但面朝下钉在石上,而且盆骨处还各压着一个铜盆。那铜盆色泽黯淡,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物,可见两人死亡甚久。
此行向导忍不住簌簌发抖,张口结舌道:“这……这是大漠马贼的定魂标。我们……你们是来寻马贼的藏宝么?那可万万使不得……”于晔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定魂标?”君自天道:“大漠上的马贼向来残戾多疑,劫得重宝后,觅地藏好,总彼此相约不得私自盗取。所以在宝藏埋好之后,往往要杀掉一两个帮中的叛徒以示警诫。这就是定魂标了。”杜榭微松了一口道:“原来如此,看来法门寺的藏宝果然藏在这里。”于晔更加好奇:“那两个铜盆用来做什么?放血么?”君自天道:“这是匪帮中的酷刑。”于晔更感兴趣:“什么酷刑?”君自天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河西羌人风俗强悍,对于罪不可赦之人,往往动用私刑处死,以敬效尤。此种酷刑便是将人紧紧地钉在戈壁沙漠上……”郝栋明道:“活活给太阳烤死?”君自天淡淡道:“比这可要残酷得多,他们在犯人腹部倒扣一个石盆,在盆内放上两只活老鼠,老鼠饿极了,就会一路从人肚子里吃出去。”郝栋明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似杜榭韩潮这等人物都不由一阵毛骨悚然。向那堆白骨望去时,单想一只活大的老鼠从人嘴里钻出来的情景,胃里便抽缩不断。于晔搔着下颌道:“也不晓得是从前面爬出来,还是后边?”秦艽更是听得面色煞白,一时恨不得把这个和尚的嘴堵住。
杜榭勉强道:“有什么好怕的?百十年了,这帮土匪的骨头都化成灰了。燃好火把松明,我们还是先入洞吧。”君自天笑道:“各位真要进去么?这一进去,可不晓得谁能活着出来。”郝栋明向地下啐了一口道:“他奶奶的,若有人怕死,大伙便不用来了!”无垢大师一边道:“出家人了无牵挂,不如我和几个师兄弟先行,杜先生身负重任,还是请与贵门的朋友随后接应。”杜榭道:“大师盛情,杜某也就忝受了。”
杜榭让韩潮带二十余名高手在外守候,另指派十名三庭四院的弟子前后接应。这时火把扎好,往里一探,洞里气流甚足,几百步后,仍是火光融融。这座山丘高不到十丈,看起来低矮,但进去之后,洞穴越走越低,越走越深,展示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一个惊人的地下涵洞,穴通孔交,斗折蛇回,固然难测其深远,更不知其疏密。有人心中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艽见周围石壁粗糙,有的地方莹润生光,伸手模去,竟然是一片片细螺,年长日久,已化成石。君自天手持火把,在一大洞前站定,向她招了招手。秦艽颦眉望了他一眼,君自天道:“贵局接下的生意难道都不善始善终么?”秦艽冷笑道:“少宗主做大买卖的人,敝局奉承不起。”虽然这般说,她已走近洞口。心想:“不知这人要捣什么鬼?”君自天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道:“你认定我奸险狠毒,设下了阴谋诡计来害人,倘若不盯得紧一点,岂非要追悔莫及?”秦艽淡淡道:“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你若害人,不免害己。”君自天道:“你若想救人,自然要跟近一些;你若想杀我,还是要跟近一些。”他话音低沉戏谑,黑暗中悠悠荡开,暧昧不明。秦艽羞也不是恼也不是,冷哼了一声。
于晔跟在后边,暗地里发笑,心想:“乖乖了不得,星宿海和天外天联手,岂不是要翻天覆地?这招美男计可真妙得很呀,进可迫敌,退可保身,就一点不好,易通难精。”不提于晔这厢胡思乱想,众人进洞之后,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低不平,支岔甚多。秦艽走着走着,突觉脚下凸起,低头看去,赫然又是一具白骨。这具尸骸身上着衣,腰间挂刀,两只手笔直地伸向前方,几根手指骨竟然深深地抠入石壁中。
君自天手中火把一晃:“这边来。”甬道霎时间轩敞起来,但低洼处一片尸骨横藉,悚目惊心。于晔由后赶至,讶然道:“怎么这么多死人?”君自天一笑:“这些人因寻宝而亡,如今拥宝而眠,也算死得其所。”于晔干笑了声,咦道:“这又是甚么?”只见白骨下星芒闪烁,彩晕朦胧,于晔探手一摸,掌心里多了两颗硕大的宝石。宝石在火光映射下更显得璀璨夺目,光华四射。后边有人发出一阵惊呼,显得既是惊讶又是欢喜。秦艽听得身后众人急迫沉重的喘息声,仿佛黑暗中的巨兽一呼一吸,只觉这声息比之地下的尸骨还更令人恐慌不安。
于晔在白骨里面一拨,拣出一个鹿皮袋子,就手一倒,叮叮当当十几颗宝石流光一般泻在掌上,祖母绿,红宝石,猫眼水钻……,无一不是罕见的精品。无垢大师看着满地骸骨,忍不住道:“阿弥陀佛。”
地上还散落了不少珠玉宝器,有几个三庭四院的弟子顿时抢上前来,一件件拣起塞入怀中。两个人在夺一面玉璧时,竟反手相殴起来。这时人影一闪,啪啪几声脆响,郝栋明将其中两名弟子一人一记耳光打得翻到在地,怒喝道:“天听院怎么有你们这般不成材的畜生!”两人一时被他打得面颊红肿,口角鲜血直流。但手中犹紧紧捏着拾来的珍宝不放。杜榭冷笑道:“郝兄,也帮我教训教训敝院下没出息的东西。身在险境,任意妄为,莫非是嫌这里死人不够多么?”
郝栋明轻轻在一个黄衣弟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杜师兄做人真是奸猾,得罪人的事却派在我姓郝的头上。小子,这一脚是师叔我代你师父踢的,你若不服气,再踢还给他。”那名弟子甚为机敏,故意跌了一交,爬起来道:“师父,弟子正要将地上的宝物拾起装好。”杜榭冷笑一声道:“亏你想得周到。”他看见地上的珍宝虽然贵重,但数量如此之少,不免失望,心想:“法门寺藏宝何等殷盛,单中宗皇帝侍佛时所捐的碧玉琉璃塔便有两人多高,玛瑙珍珠不计其数。这些宝石……跟君自天携带入京的一般无二,难道说……难道说……他也未发现真正的藏宝在哪里么?”杜榭念一至此,心口如开了个大洞,一时空荡荡。
于晔将宝石装回袋子,丢给一个三庭四院的弟子,眼看此地的死者有十一二人之多,腰间多带利器,但骨殖完好,看起来似乎不是相互残杀而亡。他拆下一根骨头在火下瞧瞧,鼻端嗅嗅,也不似中毒,道:“我看这些人似乎是从藏宝处拿来了这些东西,最后不知遭遇什么变故,死于非命。”向导面无人色,嘴里喃喃道:“他们……他们一定是被……被城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