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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世子愣愣地看着人群,惊异地看着那突然冒出来的七八条蒙面人,个个武功不俗,“这是皇上的暗卫?”
身后人上低沉的声音道:“真没想到,皇上派了暗卫护着她,难怪她只带一名车夫、两名侍女就敢穿街过巷。”
众人治住了受惊的马儿,虎妞奔了过来,抱拳道:“公主恕罪,属下保护公主不力。”
“好好的马儿怎会受惊?只怕是马身上有什么东西,你仔细寻寻。”
车夫跳下马车,很快就发现马肚上扎了几根银针,一拔银针,马疼得直摞着马蹄,长啸一声方才喘过气来。
云罗看着几名暗卫,道:“退下!”
众人齐应一声,眨眼的工夫,暗卫消失不见,仿佛早前出现的几条黑影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躲在暗处的湘王世子与蜀王世子更是吃惊不小,来不及上演英雄救美,再要她以身相许的戏码,她直接被暗卫保救了。
天下富贾拥有的钱财、昌隆帝义女的身份、今儿在危难之时突然出现的蒙面暗卫……
车辇穿过旺国街,往宫门方向急驰而去。
云罗回到归鸿斋,虎妞原就话不多,自是不提在闹市时马受惊的事。
刚吃了半碗羹汤,御前大总管进了归鸿斋,笑道:“禀公主,皇上闷了,想与公主下棋。”
对于突然出现的暗卫,亲王府的人吃惊不下,以为是昌隆帝派的人,而慕容祉听罢之后,惊道:“莫不是大哥派的暗卫。”
而慕容祯听闻之后,勾唇一笑,心里暗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云罗出的高价能将赵堡主给买通,赵堡主也舍得将武功最好的暗卫派去保护她。她哪里需要他保护,但凡他能想到的意外,她一早也想到了。
只是,湘王世子这回怕是扑了空,筹划许久的英雄救美竟使不上,而欲来招螳螂捕蝉之计的蜀王世子同样也落了空。
昌隆帝坐在大殿上,一侧坐着郑贵妃,手里捧着把云锦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怎又输了呢?皇上的棋艺又长进了,妾可下不过,你都让六子了,妾还是输了。”
昌隆帝笑微微地道:“你那棋艺,和云罗比起来差太多了。”
郑贵妃也不生气,“这孩子当真有心,一大早就让易嬷嬷送来了不少好东西,还说‘贵母妃素日大方,怕是没给非雾备多少,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她捂嘴笑道,“这出手比妾还大方呢,好几匹极好的宫缎、贡绸,瞧着怪眼热的。”
大总管道:“皇上、贵妃娘娘,云罗公主到!”
云罗迈入大殿,欠身行礼,蓦地抬头,笑道:“给父皇、贵母妃请安!”
郑贵妃招手道:“快来帮本宫,你父皇又赢了,今儿我便不信,我们母女两加起来还下不过他一人。”
郑贵妃哪里是下棋,分明就是捣乱,早前对云罗的棋指指点点,后来一看许是昌隆帝要输,又开始帮昌隆帝。
郑贵妃急道:“皇上,下这子,这子才对,你那子走错了……”话落,就被云罗吃了一大片,连连道:“原说不对的,你偏走那子。”
“父皇这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虽失了北边,却救活了南边,着实是高。”
昌隆帝点着云罗,“朕便说你的棋艺不如她,你还不信。”
郑嬷嬷俯首道:“贵妃娘娘该服汤药了。”
另一边,水仙也捧了汤药进来。
云罗接过碗,微蹙着眉,那怪味更重了。
郑贵妃虽不喜吃药,却也捧着碗,还娇声道:“皇上也尝尝吧。”
昌隆帝摇头道:“这药岂是乱吃的。”
郑贵妃意味未明地瞧了眼云罗,含着浅笑,并不说话,拿着银匙,优雅自如地吃着。
云罗一搁碗,整个人就怔住了,她看到郑贵妃吃的汤药,竟是一块一块的,倒像是炖出来的肉,难不成……
她瞪大眼睛,满是愕然地道:“我和贵母妃吃的不是药么?莫不是狐狸?”
郑嬷嬷笑道:“公主,这可是难寻的好东西,要不是谢圣母托梦送冰狐,怕是还没有呢,昨儿娘娘的头疯症又有复发之兆,昨晚吃了一碗,一夜便是好睡,今儿这碗吃了,病就痊愈了。”
那她从昨晚开始,喝的不是药,根本就是狐狸血啊。
云罗一想是狐血,谁喝这玩意儿的,当即胸口一闷,转身便要吐,不想水仙却厉声道:“门主若是吐出来,回头还让你喝下去。”
一句话,惊住了所有人,吓得云罗打了个饱嗝,呆愣愣地望着水仙。
郑贵妃指着水仙,“瞧瞧这丫头,倒也有趣,竟能说出这等狠话来。”
原是要吐的,硬是被水仙的话吓得又咽回去了。
她就说有怪味,偏水仙非说没有,原来喝的是血,难怪她昨晚睡得极好,胸口还有阵刺痛,每一下刺痛后反而显得轻松,这冰狐居然有这等奇郊,若非亲历,只怕连她不敢相信。
水仙看了眼漱口水,“门主且漱个口。”
云罗道:“都被我给惯坏了,在归鸿斋竟也管起我来。”
郑贵妃吃吃笑道,“你可要赢了皇上才好,免得他总说女子不如男子。”
云罗漱了口,学着郑贵妃的样用丝帕拭嘴,移回到棋盘前,“父皇耍赖,趁我不备移了两子。”左手束住右衣袖,用两指夹起一枚棋子,将昌隆帝移动的棋子又送了回去,“堂堂君王,落子无悔,可不带这样的啊。”rs
。。。
328 辞行
昌隆帝一看,这一移,他不是死定了,“你这丫头自个耍赖却冤朕!”又将棋子移了回去,云罗嘟着小嘴。
郑贵妃笑道:“你自己耍赖,倒冤皇上,下不过就赶早认输。”
到底是两夫妻,居然联手欺负她这个晚辈。
云罗吐着舌头,继续下棋。
郑贵妃看了一阵,便有些乏了,依旧打起精神瞧着。
昌隆帝道:“听说你今儿到神宁府去了?”
“是。”云罗不以为然地道,“去送了份添妆礼,慎宁乡君是父皇的外甥女,郑三小姐又是贵母妃的侄女,都是亲戚呢。”
神宁府是昌隆帝的亲戚,可与她没关系。
“你让谢家撤了状纸。”
“是。”云罗还是淡淡的。
昌隆帝很好奇,云罗步步为营,现下拥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神宁府,可突然就住手了,“你不恨神宁与凌德恺。”
“恨,当然恨。”
“为甚撤了状纸?”
果然她做的一切,昌隆帝都了若指掌。
“我不要父皇为难,父皇乃一代仁君,从被先帝立为储君开始,你的手上不曾沾有亲人的鲜血,父皇的手从来都是帝王里最干净的。”
她的回答顿让昌隆帝感到温暖,不由得对面前这个女子又多看了一眼,就连一侧的郑贵妃也面含感动。
恨极了神宁府的云罗,居然会因昌隆帝而罢手,她又怎能因为当年神宁做错的事继续刁难神宁、让昌隆帝为难呢。
大殿上,不知何时只余大总管等四人,其他宫人尽数退去。
云罗这一抬眸的凝视,方才留意到昌隆帝的面容很憔悴,没有半分血色,嘴唇发紫,脸色里带着份黑紫,显然是中毒之状。但凡丹药,少不得加入水银等有害物质,食得多了,哪有不伤身的。
昌隆帝又问:“若有朝一日,你有机会报仇,会杀神宁么?”
“我不会杀任何人。”
昌隆帝面露好奇,“这是为何?”
云罗含着浅笑,“杀人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法子,我只想他们后悔、认错。”
郑贵妃好奇地问道:“你会怎么对待自己的仇人?”
云罗一早就想好的,她的复仇并不是要对方死,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剥去对方最在意的东西,“我会给他们良田,让他们不挨饿、不受冻,让他们在良知的责备、深深懊悔中度过余生。”
昌隆帝用赞赏地目光道:“你很像年轻时候的朕。”
他登基之后可以杀辽王,但并没有杀,依旧赏了辽郡给他,让辽王替他防备契丹进犯。辽王疲于应付,哪里顾得上与他作对。普天之下,谁不说他是仁君,早前辽王怨恨他,可这些年,辽王对他感恩戴德,他善待安康大公主,甚至为谢畴寻了体面又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
有时候,不用杀人,一样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就如云罗所言,昌隆帝一生手上没有沾上亲人的鲜血。
郑贵妃盯着棋盘,竟似她赢了一般,大叫道:“皇上又赢了!”明明很欢喜,却又责备道:“云罗,你怎么让皇上赢了。”
云罗瞧得出来,这是郑贵妃在哄昌隆帝高兴。
昌隆帝搁下棋子,含笑浅道:“不知《郑贵妃》这戏什么时候能排出来?”
云罗问:“还有些日子呢。”
郑贵妃看着一身疲惫的昌隆帝,轻声道:“云罗,退下吧。”
“儿臣告退,请父皇、贵母妃保重。”
郑贵妃微微颔首。
云罗退出大殿,轻声问大总管:“皇上想看戏?”
大总管低头答道:“公主,今儿皇上念三回了,皇上想看的是新戏《郑贵妃》,他瞧过戏文,直夸写得好,又得知有公主润笔,尤其喜欢里面的唱词。”
云罗道:“我催促宫中尽快排戏。”
大总管道:“听闻京城百乐门大戏园的秦天歌乃梨园戏第一小生,文戏、武戏演得最好,要是能请第一花旦小玉倾城来演贵妃娘娘,这定是第一好戏。”
这不仅是大总管的意思,怕也是郑贵妃的意思,却婉转的通过大总管的嘴说出来。
云罗道:“我会请小玉倾城入京,着她与秦天歌共同排练《郑贵妃》。”
回到归鸿斋,云罗当即令水仙出宫传话。
昌隆帝今儿的气色很差,近乎差到了极限。
静立花厅窗前,云罗久久发呆。
慕容祯进了归鸿斋,望着她的背影,正要开口,却又怕吓着了她,轻声道:“听说今儿上午你的车辇惊马了?”他含着担忧,将她细细地审视一番,即便知晓没事,还是要亲眼瞧过才放心。
云罗道:“我没事。”
慕容祯轻轻一抬手,她整个人被他拥在怀里,云罗挣扎着,虽有意外,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怀抱,“好了,在我怀里呆会儿。洛阳王府出了岔子,我得连夜赶回洛阳。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少出宫门。”
“我省得。”这样依偎在他怀里,明明是第一次,却似她已经私下想过很多回,熟悉得没有半分陌重感。
久久的相依,所有宫人都退避在外,生怕打扰到他们,慕容祯依旧云淡不轻,明明说的是一件惊天大事,却似在说一很小的事:“有暗卫回禀,湘王、辽王、蜀王蠢蠢欲动,即便皇上将他的病瞒得很紧,还是走漏了风声。”
云罗声音极低,“皇上昨日服了三枚金丹。”
慕容祯面露诧色,不是意外昌隆帝的病,而是意外云罗知晓此事。
云罗道:“昨日我悄悄去了太极殿,无意间听到皇上与郑贵妃说话。”昌隆帝与郑贵妃间的感情令她感动,这在皇家能像那样的夫妻怕是人间少有,任昌隆帝后宫美人多少,他真爱的唯郑贵妃一人。
“我听见他们的谈话。”
“这也是你说服谢如茂撤状纸的原因?”
云罗低应“是”,又轻浅地道:“我不能为难皇上。这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些日子,对付神宁府我有的是机会。”
嫉恶如仇,又有情有义,心藏大爱,这就是他心动的女子。
慕容祯拥紧了她,“听说冰狐皮是治风湿的良药,可能给我?”
她未答,她吃药的事水仙与易嬷嬷也瞒着她,说是狐狸血,怕她不肯喝,才故意说成太医院配的药,里面亦加了旁的药材,但血腥味还是能闻到。
慕容祯继续道:“我父王早年随皇上征战辽郡,冰天雪地中曾负过重伤,一到冬天,腿上的伤口就疼得厉害。”
云罗传了易嬷嬷来,“冰狐皮可在归鸿斋?”
易嬷嬷答:“老奴照太医的法子正晒冰狐皮、冰狐骨等物,原想制好了才禀与公主。”
冰狐一送到宫中,昌隆帝就令太医院寻找治心疾、头风症的法子,太医们查阅了典籍,商量出如何食用方才有最好的疗效,这才着手取血取肉。冰狐血,分作三次给云罗服下,其肉也做三次炖给了郑贵妃。
云罗道:“把狐皮取来,再挑几根狐骨,一并包好交给豫王世子。”
她勾唇笑道:“你且带回洛阳,让豫王爷泡冰狐骨做药酒喝。”
慕容祯眸里含情,“我代父王谢谢你。”
易嬷嬷一会儿就取了个包袱,将狐皮包在里,另有几根狐骨,狐狸本就很小,也多少骨头,但因冰狐原是稀罕东西,便是内脏也都被太医们讨去入药,一点都没丢掉。
他压低嗓门,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云罗,我答应你的定会做到。”
她莞尔一笑,心头有一股暖流淌过,有淡淡的感动,想起“白首一双人”的美好。
四目相对,俊颜流露出点滴柔情,一幕幕俪影翩飞,往事历历在目,从彼此的相厌,再到步步行来的相知,无法控抑的心动,情不知何时而起,却逐渐让两颗心走近。
慕容祯动情而温柔地道:“罗罗,倘若听见什么不好的事,要相信我许诺你的幸福一定会给你。”
云罗只觉他的话着实古怪得紧,勾唇笑道:“好好的,说这些做甚?”
他的笑里,多了一丝未明的意味,“记住我的话。”
又说了一阵话,慕容祯带上冰狐皮离去。
次晨,云罗还在梳洗,就听易嬷嬷说昌隆帝下令免朝的事。自昌隆帝登基以来除非生的几场大病,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云罗心头一紧,忆起昨日昌隆帝龙体欠安的事,“去太极殿。”
太极殿外,围聚了不少人,德妃携着嫔妃在外候见,更有重臣前来求见,皆静默跪拜在殿阶下,一旦殿门有声响,立时就仰头探看。
大总管出了殿门,道:“皇上今儿龙体不适,尔等退下。”
病来如山倒,昨日云罗瞧见昌隆帝时,他还有说有笑,今晨便已卧床病倒,竟有些让云罗反应不过来。
云首引颈一望,只看到空旷的大殿,未瞧见昌隆帝半个人影。
大总管道:“公主,皇上有郑贵妃陪着,你且先回。”
云罗裣衽应声:“辛苦公公照顾父皇。”三步一回头地携了水仙退去。
昨晚,海棠没有回宫,倒是有别宫办差的宫人捎了封信回来,说她要留宿谢宅。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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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坠崖
云罗刚回归鸿斋,正赶着昨日出宫办差的海棠归来,海棠道:“门主吩咐的事,属下已办好了。谢大爷要如期迎娶韩大小姐过门,昨儿建兴伯府的人得了消息把韩大小姐接回建兴伯府,说要嫡女规矩操办婚事。”
因着云罗被昌隆帝封为储君嫡妻、未来皇后,她亲近与依仗的谢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建兴伯府一听说韩金秀要嫁谢玉本,破例接她回家待嫁。
海棠道:“昨儿也不知怎了,来了好几位官媒,先是要替谢三爷说亲,就是才几岁大的谢家大少爷也有人上门提亲,谢太太推说先着办谢大爷的婚事稍后再议,想请门主帮忙拿主意。”
许是各家想着,谢玉本是名捕,谢玉基也是个能吏,想着谢家两个稍大的儿子都是成才的,大家自然看好老三谢玉柱。
“媒婆提了建兴伯韩家的韩珠蕊小姐、宫里周婕妤娘家的侄女周四小姐……”
云罗抿嘴笑着,“我对京城各家的闺秀也不大了解,且等韩大小姐过了门,请她帮忙拿主意。”
五月十八成亲,算起来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谢宅已经忙开了,云罗留了袁小蝶在谢宅帮衬。
云罗想了片刻,“易嬷嬷出宫帮衬谢太太张罗婚宴,海棠到大钱庄先支二万两银子,好歹让谢大爷以正六品官员的样儿风风光光把韩大小姐迎娶过门。”
易嬷嬷又讨了钱慕儿帮衬,三人换了身衣裳,奉命出宫去谢府张罗谢玉本的婚宴。
五月十九日中午一过,易嬷嬷领着海棠与钱慕儿等告辞回宫。
云罗坐在案前修改戏文,听到她们的说话声,见袁小蝶也回来了,勾唇笑问:“谢宅可都好?”
海棠笑道:“昨儿一日谢家收了不少好东西,加上早前门主替谢家置下的,谢家可以风风光光过好些年了。”
易嬷嬷接过话道:“昨儿近午时分,豫王府的五、六公子、湘王世子、徽王世子、广平王又辽王世子都送了贺礼,禧公主也亲自到贺,谢二爷将要上任的工部同僚也纷纷赶来吃喜酒,谢大爷在大理寺的同僚、还有邻里都来了人,坐是十八桌客人呢,办得风光体面。”
来贺的宾客竟一个比一个体面有身份,虽是续弦,可昨儿那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