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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阳光明媚感染人心。“我一早就想还俗,回头我求求师父,看他允不允我还俗。等我还俗了,我去找小妹。”
云罗道:“等我顶下铺子,大哥正好可以学做生意。”
禅院内,传出声声木鱼的声响,又有钟楼传来的钟声,一听这声寺里定是来了身份贵重的香客。
石头静立在空慧大师的禅房前,朗声禀道:“师祖,女施主到!”
“请进来!”
空慧大师盘腿坐在挂有大大“禅”字下的蒲团上,右手摆着木鱼,左手是本佛经,衣着洗得一尘不染的佛袍、又着鲜亮袈裟,慈眉善目,落到云罗眼里,令她想到了空明大师,她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佛案四腿上雕着莲花纹,而案面光滑如镜,四腿之间的支架上烫雕有佛家故事,三太子以血喂虎、释加牟尼菩提树下降生等等。
云罗跪下双膝,深深一叩,“云罗拜见空慧师祖,几年未见,师祖可好?”
这一跪一拜间如此熟悉,空慧原本平静的眸光有了一些波动,笑道:“这几年可好?”
“云罗离开寺里,定让师祖和爷爷挂心,云罗心里很是愧疚。”
令他们最担心的,害怕云罗被居心不良者偷去,倒是空明听说后,反安慰空慧道“那孩子瞧着是个有福的,上苍自会怜惜。”空慧指着对面的蒲团。
云罗笑微微地盘腿坐上,空慧又指着桌案,云罗微愣,石头解释道:“师祖想替你诊脉。”
云罗哦了一声,乖乖伸出手臂。
空慧细细诊脉,这孩子受过内伤,心脉受损严重,体内还有一股被击散的真气乱串,这亦在无形之中加重了她的伤势,这等内伤……
空慧想着,心头涌起一股出家的悲悯。
云罗垂眸:“郎中说我这病难治。我能保住命许是因为体内早前有真气护住心脉的缘故。云罗想请教师祖,若我习练内功之法,用真气护住心脉,心疾之症是否能减弱?”
空慧念了声“阿弥陀佛”。
石头道:“师祖,云罗师妹这些日子一直受心疾所苦,还请师祖帮帮她。”
空慧抬头看了眼门口,石头明了,行了佛礼:“弟子告退!”
空慧审视着云罗,眉眼里甚是熟悉,还是那黄黄的头发,虽然黄却比那时转黑了一些,那一又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正静默地证实着:她是云罗,是被人从寺里偷走的那个可怜孩子。原盼她有个好归宿,而今却带着内伤心疾出现在他的面前。
空明亦是牵绊着这孩子的,可怜她小小年纪,竟要受这心疾之苦。
空慧道:“你闭上眼睛,全身放松。”云罗依言而坐,空慧对外面的石头道:“小心护法,贫僧要为她运气疗伤。”
石头忙应答一声。
空慧盘腿坐在云罗身后,使出内力,云罗只觉双腿如沐阳光,那样的温暖,空慧自双腿、头顶输力,牵引着散去的真气重新归位内脏心脉之处,那一刻,只是这真气到底是散了,能真正能保受伤心脉太过微弱,微弱到不足以减轻她的病痛。
空慧突双掌移至她的后背,一股暖泉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身体。顿时,云罗只觉心脏处如同再度被人撕裂一般,胸口堵压着一座大山,压得她几近喘不过气来,她弊红着双脸,“啊呜”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喷出一大口紫血,整个人也随之昏迷了进去。
石头惊呼一声“妹妹”,推门而入,一脸错愕地审视着空慧:却见他收住掌法,神态自如,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石头弯腰扶起云罗,“师祖,她……”
“扶她到上面歇会儿。”石床依墙而砌,比地面略高尺许,只得一床薄衾,无枕、无垫褥,上面铺了张宝相花的波斯毯,又有一张蒲团。
石头记得数日前进入这间禅房,是为了给空慧送茶水,这禅房的薄衾叠放整齐,如今还是这般模样。他甚至怀疑空慧大师就没用过薄衾一回。每月寺中有身分的高僧禅房里会换一回薄衾,而空慧屋里的薄衾总是最干净的。干净得似乎从没有用过一回,不像其他僧人总有一股子汗味,或是属于每个人不同的气味,唯独空慧的从来没有。
石头将云罗抱到石床上,替她盖上薄衾,问:“师祖,云罗妹妹她……”
空慧骂了句“萧众望这孽障……”
卫国大将军萧众望乃是空慧的俗家弟子,早年拜在空慧门下习武,连他的枪法亦是空慧所授。
空慧气定神闲地坐回蒲团,“他竟对个孩子用了内力踢打。”
石头瞪大眼睛,吃惊后面露怒容。
萧众望定是勃然大怒,这是气得控抑不住,空慧道:“云罗心脉重伤,我已运气为她疗伤,因伤得过重,难以痊愈,逼出了她体内的瘀血,她会好受一些。”
石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一叩,“师祖,你可得救救云罗,她还这么小,这一生都得以心疾相伴!求师祖救救她吧,石头求师祖了……”
京城有最好的太医,若不是太医们仔细下方调养,只怕人早就没了。空慧轻叹一声,这病根已经是落下了,要是在当时运功疗伤,许是可以弥补的,如今要想痊愈很难。萧众望是他的弟子,萧众望伤了云罗,竟连空慧觉得自己伤了这个无辜的孩子。
空慧道:“你且起来,云罗也是空明大师收授的弟子。与她同来的是什么人?”
石头答道:“一个是她的奶娘,还有奶娘的女儿。”
空慧道:“你去打听一下,卫国大将军为何要如此伤云罗?”
石头应声离去。
寻了柳奶娘要问缘由,柳奶娘不敢多说,生怕出了差错,石头道:“大师正设法与你家小姐治病,你家大将军原是大师的俗家弟子,说起来都是自家人,你还怕什么,快告诉我。”
柳奶娘这才将前因后果详说了一遍。
055 心经
石头知晓后,心头越发心疼云罗,竟在妇人内宅之中身负重伤,还落下如此难缠的病根。
空慧大师听罢之后,又舒了一口气,为护母亲,险些丢了自己的命,可见这孩子是个仁孝、善良之辈,可为何他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深埋的仇怨,是救她,还是要她放下仇怨?
事后,蔡氏曾问云罗“你为什么要替为娘受过?”她竟回答道:“用我一人之痛,换来母亲、妹妹等诸人的平安幸福,女儿觉得值呢!”是含笑回答蔡氏的。
一人之痛,换众人平安!空慧仰头轻叹,看着石床上躺着的小小人儿,空慧心头一暖,只觉这话就像是佛家所言的“你不下地狱,何人下地狱?”
午后,云罗悠悠醒转,睁眼时耳畔听到的便是木鱼敲打的声音。
她正要起身,空慧道:“孩子,小心躺着。”
云罗微微一笑,“谢爷爷救我!”
以前,她在私下都是这般唤空慧的,只在人前敬为师祖、大师。而对空明,则是人前人后都甜甜地唤一声“爷爷”。
空慧将她胸腔内积蓄的瘀血给逼出来,这样对她的内伤大有助益,至少她不会总觉得胸口憋闷,似压了巨石一般,也不会因瘀血压住心脉而时有心痛感。
空慧扶住云罗,“你身子虚弱,需得小心调养。两年前,我得了半卷《玄女心经》,于你有益。你且回家调养些时日,过上十天半月再来寺里寻我,我自吩咐禅房外的弟子,允你自由进入我的禅房。”
“谢爷爷!”她慢慢地坐起身,胸口的沉闷感减轻大半,虽还有刺痛感,与以前相较已算是舒服了,就连空气似乎也是温暖而温柔的,她甜美一笑,“爷爷,我觉得很舒服呢。呼吸时胸口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浑身都觉得轻松呢,爷爷我感觉自己的病大好了呢。”她笑得越发灿烂了。
云罗看着被自己弄得凌乱的薄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正要重新叠过,空慧道:“先回去,别让你的奶娘等得急了。”
云罗轻声道:“爷爷,下月初五我再来看你!爷爷也要保重哦。”笑起来时还是痛的,却再没有以前那般难以承受的刺痛感。
看着离开的背影,空慧自言自语道:“莫不是天意如此?”
半卷《玄女心经》是他意外得来的,就在两年前寺里救了一个身负重伤的妇人,那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妇人,浑身是血,全身上下共有七八处刀剑之伤。镇海寺留她住下,空慧为救她一命,亲自为她疗伤。一个多月后,妇人的伤大好,留下这半卷《玄女心经》便离开了。
空慧大师得到了《玄女心经》,原以为无甚大用,如今云罗身患心疾,正需要一本这样的内功心法来护住心脉减轻病痛。这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云罗的病因萧众望一脚重踹而来,萧众望原是空慧的弟子,而今空慧要替云罗医治心疾……兜转之间,空慧觉得其实伤了云罗的是自己,所以也要他出面来治云罗的病。
香客院,柳奶娘正焦急地等着,左顾右看地望着香客院前小径,她想:再等一会儿,要是云罗再不回来,她便去寺中高僧居住的禅院接人。
云罗浑身轻松,可又有些腿脚乏力,行至后院花园便有些累了,在一边少坐片刻,一声“妹妹”,不远处站着手里握着斋包的石头,他一脸忧色:“你可好些了?”
云罗点头,“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石头可是担心了好久,他是真的喜欢云罗,想着自己有了妹妹,如今也有亲人了,比什么都欢喜。
“大哥,下月初五,天不亮你就入萧府来接我吧。”
石头面露诧色。
云罗继续道:“要是萧大太太知道我常出入镇海寺,难免会多想。空慧师祖是出家人,自来不过问红尘俗事,可我不想多事。我想悄悄儿地进入镇海寺治病疗伤,只能靠大哥悄悄将我接出来,然后治病后又悄悄儿回去。”
这算是她和石头的共同秘密!
石头笑道:“明儿我就出寺,去城里打听一下,哪里有合适的店铺,我们还要一起做生意赚银子哩。”
云罗点头,很是欢喜。
石头蹲下身子,“我背你回香客院。”
云罗没有拒绝,爬在他的背上,石头走得很轻缓,生怕太颠又引得她心头疼。
云罗低声道:“有大哥的感觉真好!我要和大哥一起赚钱,让大哥置田庄、娶大嫂……我还要做姑姑呢。”
石头一脸窘意,“我现在是和尚呢。”
“当不好和尚,大哥可以当商人。”
石头将云罗背回香客院外,他伸手轻拍着云罗的后背,一脸宠溺,不同于萧众望的爱,这是兄妹之情,更是石头视作唯一的亲人。如今有了妹妹,又有做生意的本钱,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他想赚万贯家财,千亩良田,而云罗竟是想做天下首富。石头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亦有无尽的心思。
柳奶娘扶着云罗坐下。
云罗接了茶水,连饮了两盏,方道:“奶娘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回萧府。”
“小姐……”柳奶娘说过过云罗要治病的事,“空慧大师怎么说的?”
云罗道:“我是来替父亲探望空慧大师的。”不提治病的事,“唯有这样,才能让大太太减少顾虑。”
柳奶娘未曾想到的事,云罗早已想到。她面露尴尬,自己这么大年纪,竟不如一个孩子晓事。
云罗指着包袱,“里面有个粉色钱袋,拿了二十两的银票送到住持方丈悟尘大师那儿,就算是我母亲、父亲添的香油钱。回府后,再给空慧大师备些礼物来,上好的人参、银耳、莲子什么的。”
柳奶娘应声。
未时三刻,云罗离开了镇海寺。
夜里,云罗又给萧众望写了一番家书,说自己代父探望空慧大师的事,又说空慧大师身体健壮请他安心,略去了备礼物、许香油钱钱等诸多事。
云罗这晚睡了几月来最香甜的一觉,醒来时日上三竿。
056 物色铺面
绣桃一面服侍她穿衣,一面道:“奴婢去城里打听了一番,是有几家大店铺要转让的,城北有要转的豆腐铺子,铺面两家,又有两间屋子、一间磨坊,要价一百八十两银子。又有城东的一家酒楼,是楼上楼下的,听说生意不错,因东家要转往扬州经商,这才急着出手,倒是极好的,这家倒要贵些,得二千两银子。又有城南的铺子,是一家酒肆,只得一间铺面,但后头却有一座不小的酿酒坊,听说生意是极好的……”
柳奶娘捧着晨食进来,只听绣桃一侧絮絮叨叨地说着城里店铺转让的事。
云罗道:“你再留心一些,看这些铺面生意如何。我们接手未必还做以前的,但地段要好,这样就算不做生意,将来租赁出去也能赚银子。”
绣桃道:“地段好的,只怕得不少银子呢。”
早前,柳奶娘只当云罗是个孩子,可越来越不能将云罗再视若孩子。她摆好晨食,“萧忠伯一大早就去镇海寺,回话来说,空慧大师收下礼物了。萧忠伯说,如今这府里只得几个老仆,只怕还得添几个跑腿的小厮。”
云罗梳洗完毕,移身到案前,指了一下桌案,“从今儿起,你们几个与我同桌吃饭。”
绣桃小心地看着柳奶娘。
柳奶娘却是忌讳着规矩。
杏子则是一脸急切,因云罗起得晚连她们几人也都未吃,正饿得前心贴后背。
云罗道:“你们都是我屋里的,只不传出去没人非议。我一人吃哪有几人吃的香。”
杏子笑着坐下,柳奶娘正在训骂,云罗道:“别骂她,绣桃和奶娘都坐下吧。”
柳奶娘与绣桃不好意思地相继坐下。
云罗捧了自己的那碗莲子羹,又示意柳奶娘添了菜粥,这碗羹汤原是柳奶娘特意给云罗做的。
云罗镇日呆在东阁,院门不出,大门不迈,偶尔与柳奶娘、绣桃学习女红,有时又弹弹琴,习练新曲子。
正月二十二日,绣桃站在床前,细细地与云罗说着那几家店铺的生意。“豆腐铺子的生意黯淡,听说钱二挑担入户下乡叫卖,每日卖不到二十斤豆腐。铺子里卖的豆浆也只可数的十多碗。邻里说,钱二与他娘子商议,正准备变卖豆腐铺子回乡置地过活。”
“酒楼的生意瞧着极好,但前往酒楼的顾客皆是东家亲友,并不是真正的顾客,有好些人日日去的,并没有点酒要菜,喝的是茶水,吃的是酒楼里最便宜的素菜,奴婢想不明白,既是要照顾生意,怎又天天去吃的……”
云罗微微一笑,“他们是吃客,而非顾客。”
柳奶娘面露不解,“这有什么说法不成?”
绣桃一脸茫色,抿嘴审视着云罗。
云罗轻声缓慢地道:“东家为将酒楼卖个好价,拉了亲友前去捧场,造成生意奇好的假相,目的就是诱不晓内情的人花高价卖下。”
柳奶娘很是惊诧地道:“还有做这种事的么?”
云罗笑道:“世上各行皆有门道。”
夜里,云罗又将绣桃说的这几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此刻,石头正跪在悟灵和尚的禅房里,脑袋低垂,目光平视,“禀师父,石头近两年屡屡破戒,因石头无亲无故,打小在寺中长大,师父才破例给了机会。如今徒儿有了去处,想请师父恩准徒儿还俗!”
悟灵长吐了一口气,上回空慧大师便说“若他愿意还俗,且放他离寺。”石头带着几个小和尚,在后山烤食小鱼;又抓了百姓稻田里的青蛙烤食;又或是去捕了野兔吃食……有几回是被寺里的大和尚们发现的,还有两回被附近的百姓瞧见了,如此种种,哪里是一个出家人该做的。
即便上回,悟灵因为这事勃然大怒,狠狠杖责他一顿,可瞧这情形,只怕石头是再也改不了的。
悟灵将石头想还俗的事告诉了空慧大师,空慧道:“从此后,你是镇海寺的俗家弟子,收拾一下,明儿一早就离开吧。”
石头叩首回屋,与交好的师兄弟们说了一声,收拾自己的包袱。
次日一早,石头在早课拜别空慧、悟灵二人。
悟灵道:“还俗之后,不可行恶欺善,更不可因恶小而为之。”
石头深深一叩:“徒儿遵命!”
住持方丈悟尘微眯着双眼,看着石头出了寺门,轻声道:“石头自入寺以来,没少惹祸,师父和师弟放他还俗,若在外惹出事来……”
话未说完,空慧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一脸平和不说多话。三年前,云罗初至寺中,石头就处处如同一个哥哥般关照着云罗,给云罗捉鱼、烤鱼;为云罗偷偷地蒸青蛙肉包子,还骗众位师兄弟说是素包……而今云罗回到钱塘,石头便说要还俗,也是石头将云罗受过内伤,患有心疾的事告诉给空慧大师,更是他领着云罗拜见了空慧。
空慧觉得,石头的还俗与云罗有极大的联系。
云罗是孤女,石头是孤儿,这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