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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空明大师带着云罗也离开了洛阳前往江南钱塘的镇海寺。
抵达镇海寺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云罗虽然离开了,却是寺里的僧人代她到谢如茵坟前焚烧冥纸,洛阳一带的百姓偶尔会提起那个三岁丧母,镇日唱着《世上只有娘亲好》的女孩儿,而洛阳的孩子们竟都学会了这支歌,一时间洛阳的孩子人人会唱,当孩子追问这歌的由来时,就会想到白马寺后山叫有座孤坟,内里埋葬着那个会唱《世上只有娘亲好》的小女孩母亲谢氏如茵。
江南钱塘城外,镇海寺。
秋天的云罗又长胖了一些,头发似乎没有早前那么黄,也比以前更为浓密,头上依旧戴着两朵白花,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衫,如今会写更多的字,此刻正站在寺里石桌前,拿着笔,一笔一划认真地练着大字。
镇海寺的僧人也听说云罗的故事,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没了亲人,失去依仗的可怜孩子,和白马寺的僧人一样,善良的僧人们总是格外疼爱和偏宠,加上是得道高僧空明大师带来的,越发另眼相看。
空明大师双手负后,笑微微地唤了声“云罗。”
云罗搁下笔,笑迎上空明,甜甜地喊着“爷爷”,仰头看着个头魁梧的空明大师,“爷爷不是去外面化缘了吗?吃过斋饭没?我留了馒头给爷爷。”
空明大师像变法术一般,拿出串冰糖葫芦一晃,一串红得诱人,散发出香味的糖葫芦诱人垂涎。
云罗伸出小手,大叫一声:“糖葫芦!”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爱这个,空明大师将糖葫芦递给了云罗。她闻了一下,却没有吃,而是伸着小手,“爷爷吃!”
空明大师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就似曾经的谢如茵,总爱轻抚她的脑袋,那是疼爱,也是怜惜,“爷爷的牙不好,不能吃甜的,这是给云罗的。”
云罗问:“爷爷要不找郎中瞧瞧,牙不好一定很疼吧?”
难怪世人都道:女儿是父母的贴心棉袄,自打捡了云罗,空明大师就觉这生活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云罗讨人喜欢,他这个世外和尚,竟对尘世多了一份牵绊。
空明大师伸出手来,“云罗啊,爷爷与空慧大师说好了,你先留在镇海寺住下,待爷爷回九华山时就来接你,爷爷还得入蜀郡、去峨眉、到桂郡……”
他一个游方结缘的僧人,带着个小女孩也着实不便。每每有世间百姓见一个僧人带着个小姑娘,都会好奇地以为这是他的亲孙女,不免会追问几句“大和尚,这是你孙女?”空明大师总会应声“是”,有人便会不满地道:“这世道,连和尚都有孙女。”却不知道,这是空明大师收养的孩子。
现在,镇海寺附近的百姓都知道,镇海寺里住了个三岁的小女孩,这是得道高僧游方时在途中捡的无家无父母的孤女。但从洛阳到江南,路上遇到的一些百姓却以为是空明大师的亲孙女。
云罗歪着脑袋,“爷爷不要云罗了?”面露委屈,仿佛空明大师真要抛下她不管了。
“爷爷喜欢云罗,不会不要你。”认识个小女孩,连空明大师也学会了温和低声的说话,此刻更是一脸宠溺,笑眼微微。
009 贵妇失女
云罗笑得灿烂如花,这样的笑,足可以温暖所有人,连空明大师也觉得心里一片亮堂,“那爷爷得早去早回。”
蜀郡,那是她的家乡,可云罗现在回不去了。至少在她长大前,不能回蜀郡。她还记得杏花镇凌家村里的学顺、花儿、豆儿,曾与学顺一起上山寻野鸡蛋,与花儿、豆儿采摘的山果……谁能想到,二月一别,再难重逢。也许,此生相见都难以相对相认。
中秋节前,空明大师离开了钱塘。
云罗在镇海寺里住了下来,镇海寺里有一位专门洗衣的杨婆婆,无儿无女,空慧大师便将云罗交给她照顾。
杨婆婆会绘声绘色地云罗讲故事,多是什么仙女下凡嫁书生,什么田螺姑娘、狐狸仙子、花仙女之类的故事。她会哼江南的软侬小调哄云罗睡觉。因为有了云罗,连杨婆婆的日子也似乎更忙了。每日洗完衣服,她会让云罗背诗写字。她不会认字,但总听寺里的人夸云罗聪明,听得多了,就觉得云罗是个很不起的小女孩。
到九月时,又有附近几户人家提出要收养云罗,都被空慧大师给拒了,“云罗是九华山的俗家弟子,是不会被人收养的。”
这些人家,有的是家里没有女儿,有的是听寺里的僧人说云罗的聪颖活泼生了好感,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被拒了。
空明大师去京城前特意叮嘱过,说待他回九华山前会来接云罗。他舍不得把云罗给别人家收养,再九华山亦有尼姑庵,有不少俗家弟子。他可以带云罗回九华山,寻了本门的师太收为弟子。
空明大师觉得,这样的处理,最适合云罗,九华山是个惜才、爱才的地方,又有他的照顾,云罗一定会快乐无忧的长大,远离红尘是非、恩怨算计。
只是空明大师不会想到,在他离开钱塘镇海寺不久会生出旁的变故,这事得从钱塘城东的萧府说起。
九月初一这日,萧家满府的下人候在府门两侧,翘首等候着长房大太太蔡氏从临安府归来。原来几日前,蔡氏回临安府给娘家母亲贺寿。二房大太太朱氏领着下人们静候长嫂归来,一脸喜色。
这蔡氏原比朱氏年幼,却为长嫂。五年前,蔡氏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临安府世族蔡家嫁给了幼入行伍的钱塘萧家长子萧众望为妻。成亲之时,萧众望已年近三十,萧众望十五岁时便在军中效命,在战场上倒也有勇有谋,颇得主帅与监军赏识,从寻常的士兵,做了从九品陪戎副尉,再到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宁远将军、定远将军、明威将军。待他做到明威将军时奉命衣锦省亲。方由萧老大太太做主,迎娶了年芳二八的临安府蔡氏女为妻。
四年前,萧众望再度回到军中郊力,蔡氏一朝有孕,却只诞下一个乖巧的女儿。孩子尚未满半岁,萧老大太太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蔡氏与朱氏安葬了萧老太太,不想二房的萧众敬乘船外出经商,竟遭遇了大风暴,一船的货物全葬到海里,只侥幸保住了一条命。萧众敬在家里休养了大半年,方才做了稳妥的生意,改做丝绸,虽然盈利少些,但好歹能养家糊口,但那一船的货物却把好些年辛苦攒下的积蓄都给赔进去了。朱氏为此大哭了一场,为了三个儿女与一家人不得不故作坚强,继续与大房的蔡氏母女一起度日。
妯娌俩的夫君一个在军中效命、一个常年经商在外,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加上朱氏与蔡氏皆是临安府人氏,又是姨表姐妹,感情倒还不错,彼此扶持,相处和睦。
昨儿一早,朱氏就收到萧众望的家书,得晓萧众望再立军功,如今被皇帝封为正二品卫国大将军,人已班师回朝,皇帝赏赐了一座卫国大将军府,写来家书要朱氏、蔡氏择日携儿女子侄入京团聚。虽说这两年萧家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好的事,可到底是过去了。
一府的下人左盼右顾,终于,下人来报:“二太太,大太太已入城,再过一会儿就要入府了。”
朱氏笑着拽抓手里的帕子,对左右的下人道:“把香汤备好,抬到上房内室。再备上清淡的吃食,一会儿大太太到了便要用的。”
大管家满心欢喜地应下,为自己很快就要做京城卫国大将军的大管家而高兴,到了那边,府里的下人就越发地多了。
萧家在钱塘的这座大房子,是萧众望做了将军后方才置下的。这一回,萧家总算是光宗耀祖了,萧众望在家书里说了,要蔡氏、朱氏母子带了忠仆、下人前往京城与他团聚,瞧信里的意思,萧众望这次在北方打仗又立了大功,一跃成了卫国大将军,这消息一日之间就飞遍了整个钱塘,连大门口卖茶叶蛋的老妪也得听说了。
钱塘自来出文人墨客,却少有人能做武将的,且还是一下子做到了正二品的大将军,可谓是钱塘一带出的最大的官,一时间被百姓们津津乐道地议论着、传扬着。
一辆青帷油壁马车从府门外的青石板路上缓缓驶来,到了萧府大门前,马车停下,车上跳下一名婆子,然后是二小姐萧初晴的乳母柳奶娘,紧接着是两名陪嫁丫头扶了一脸憔悴、痛苦的蔡氏,却独独不见三岁的二小姐现身。
蔡氏穿了一件翠绿色的衣袍,浑身乏力,仿佛连走路都没了力气。
朱氏清秀的面容顿时一变,有种**的预感,快步走近,“大嫂这是怎了?不是回临安府贺寿么?”
大管家领着一干下人连连道贺,“恭喜大太太,贺喜大太太,将军又立军功,要大太太、二太太携了大爷、二爷与两位小姐去京城与他团聚,大将军已在中秋佳节前赶抵京城。”
蔡氏一阵错愕,目光停落在朱氏身上,这事儿她在娘家时就听说了,可再大的喜讯都控抑不住她对女儿的追思。
朱氏笑道:“是又晕船了么?快回屋里歇会儿,我已令人备好香汤。”原想着二小姐会现身,可再看了一番,依旧不见,倒是多了一个蔡家相熟的婆子过来,这婆子原是蔡大太太身边的陪房,唤作绣婆子,朱氏道:“初晴呢?”
010 伤痛
蔡氏正待开口,绣婆子忙道:“二小姐走时染了风寒,大太太给留下了。”
朱氏再看一侧年轻的柳奶娘,这会子面露悲伤,垂首不语。朱氏只觉怕是出了大事,当着众多府中下人的面不好追问,扶了蔡氏道:“快回屋里歇着。”扭头对自己的长子道,“元甲,领了弟弟妹妹回屋去。”
元甲约有十岁模样,次子元乙有八岁,女儿初雨只得五岁模样,此刻正被元甲与元乙兄弟俩牵在手里,三个孩子因是同母所生,眉眼有几分神似。
一行人回到上房院子。
绣婆子扶蔡氏在绣榻上躺好,又留了柳奶娘、朱氏,斥退左右。
朱氏一脸关切地道:“大嫂,你这是怎了?”
表妹为长嫂,表姐反做了弟妹。蔡氏与萧众望能结为夫妻,还是朱氏保媒说合的,因这缘故,妯娌俩感情更为深厚。
蔡氏见朱氏一问,“哇”的一声抱着朱氏失声大哭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只得一个乖巧的女儿,不曾想……不曾想竟因染了风寒去了。呜呜,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初晴……”蔡氏脑海里掠过那一张乖巧的脸庞,她嫁给萧众望,他不在家中,好在与二房的朱氏相扶相携,一路走来,倒不算苦。
朱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十日前,蔡氏带着女儿回娘家贺寿,初晴还跑前跑后的欢喜着,与她的女儿初雨在后花园里嬉笑玩耍,这才几日,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没了。
绣婆子抹着泪儿,“表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将军知道添了女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不远千里,还特意捎来了一块亲手雕刻的玉佩。”
原来,蔡氏带着女儿回娘家,走的时候初晴偶感风寒,不过是打了几个喷嚏,蔡氏也没往心里去,想着到了临安府让柳奶娘熬了姜汤来喝。哪里想到,待他们到了临安府,孩子的病就越发沉重,请了郎中来瞧,竟是喂不进去药,不过熬了两晚,在她娘家祖母寿辰次日,初晴竟去了。
朱氏知事情严重,萧众望还特意在家书里提到了初晴,不想现下人就没了。对柳奶娘道:“你且下去歇着!”
柳奶娘泪眼朦胧,“还请二太太好劝大太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侍候好二小姐。”
朱氏又说了句“下去吧”,柳奶娘哭着退下。
绣婆子看着哭得快没了力气的蔡氏,轻声道:“我家大太太不放心,特意叮嘱老奴跟小姐一道回来。表小姐,你们可是姨表姐妹,快替我家小姐想想法子。这几年,萧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要是大将军知道二小姐没了……”
蔡家大太太,正是蔡氏的亲生母亲。
早前,蔡氏不大乐意嫁给萧众望。转眼间,萧众望就做了卫国大将军,正二品的大员,而今蔡氏族里哪个不羡慕蔡氏的好命,眼瞧着蔡氏就要做诰命大太太了。
绣婆子道:“老太太寿辰那日,收到蔡二爷从京城车来的家书,说萧将军擢升为二品武将,如今正得皇上器重,京城权贵而今都争着想要巴结呢。”
一朝荣宠,又做了正二品的大将军,那朝里的人还不得紧赶着讨好巴结,或送美人的,或把自家女儿、妹子送来为姬妾的还不得排成了长队。
绣婆子低声道:“还请二太太瞧在你们原是表姐妹的情面上,替我家小姐想想法子拢住大将军的心。听蔡二爷的意思,只怕太后、皇后回头都要给大将军赐送美人的,卫国大将军府敕造好了,又大又气派,就等着萧府上下入住呢。”
朱氏一面羡慕蔡氏要做诰命夫人,一面又为蔡氏几日前失了女儿而心痛,“大伯是疼二小姐的,这人如今没了……”
蔡氏虽只二十岁,可到底不与京城那些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旁人得宠,哪里比得自家表妹得宠来得重要,蔡氏富贵荣华了,自会在帮着拉扯着二房。朱氏还指望着蔡氏帮衬着自己的儿女一把,再说她也要跟着蔡氏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她所生的儿女,那也是萧家的子孙。娘家时是表姐妹,婆家是妯娌,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
朱氏敛额想着,“大姨母可有主意?”
绣婆子道:“我家大太太不放心,特意令老奴一道跟了来,让我与表小姐商量着办。我家姑奶奶失了孩子,如今痛不欲生。孩子是刚没的,知晓的人不多,只得我、柳奶娘和大太太知晓,便是同去的丫头也都瞒着。”
朱氏头脑冷静,心里将这事兜了一圈,“大伯而立之年方才有了二小姐,怕是稀罕得紧。”她略微停顿片刻,握住蔡氏的手,“唯今之计,我瞧着不如寻个与二小姐一般大小,相貌相似的小姑娘来,就说是初晴……”
蔡氏一听,就要反驳,“我……”
朱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李代桃僵,再另寻一个小姑娘来,朱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听自己说完,“京城之地什么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没有,大将军建立功勋,光宗耀祖,如今是京城新贵,不知道多少官家女儿正争抢着要嫁给他呢,现下稳住你的嫡妻位份,保住你的荣宠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让大将军知道他的嫡长女在蔡家生病没的,他能不怪你、不怪蔡家么?”
蔡氏将头一扭,眼泪就滚将下来,“寻来的再好,到底不是我的女儿……”
谁愿意疼别人家的孩子,朱氏轻声道:“有了女儿,哄着大将军往你的屋里多来几回,你得赶紧生儿子,否则这偌大的家业,大将军拿命拼出的荣华,可不都白白便宜了别人?好嫂嫂,你可得听我的,大将军而今不比往日,你得生儿子……”
蔡氏心乱如麻。这几日她吃不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是初晴那可爱的模样,她将脸扭向一边,一想到初晴就忍不住要落泪。
绣婆子忙道:“老奴瞧着二太太这话在理,就请二太太代为周旋。”
朱氏轻声道:“我们乃是表姐妹,昔日保媒的人又是我,岂有不管之理。”她吞了一口唾沫,紧紧地捧住蔡氏的手,“我会对外说,说你染了风寒又晕船,近日需要静养。至于寻找合适小姑娘的事儿就交给我,就算寻遍江南,我也自给你寻出个初晴来。”
011 像极爱女
绣婆子觉着这是最合适的法子了,若大将军知晓初晴小姐夭折,且是在去给蔡老太太贺寿时没的,指不定会牵怒蔡家。这法子一则可以确保萧众望不牵怒蔡家,二则能助蔡氏保住荣宠、嫡妻之位。
柳奶娘因侍候的二小姐没了,生怕蔡氏怪罪,自是什么都听绣婆子的吩咐,对府里的下人支字不提二小姐夭折的事,只说蔡家大太太心疼二小姐,将她留在临安蔡府,柳奶娘每日只围着蔡氏服侍汤药。
朱氏与绣婆子这几日相看了七八个三岁小姑娘,可长得都不像,尤其是那头发,二小姐的头发黄,比寻常孩子的要柔,要细。早前蔡氏写信告诉萧众望,萧众望回信打趣着:我小时候头发又黄又少,后来大了,才长得黑了。就连萧老太太在世时也说,二小姐这点随了萧众望。
二小姐的头发不好,自然不能寻个头发长得又黑又亮的小姑娘。
转眼又过了数日,还没有寻着合适的小姑娘。朱氏和绣婆子也急了,绣婆子捎了信回临安府,让蔡大太太帮忙相看。蔡家人还指望着萧众望风光后帮衬着蔡家几房为官的子孙,尤其是蔡二爷如今在京城做了个六品的官员,正需人提携帮扶。
蔡氏大病了一场,病稍好,就去了镇海寺敬香,撑着病体为爱女抄了《安魂经》。这日正在香客房里抄经,突地听到一阵悦耳的孩童声音,那稚嫩的,如同银铃一般,一串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