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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第
+
期
江西社会科
学
…。/012。
345。/
6
35。70578
现当代文学
正典的命
运
—
—
试论李碧华小说改写传统的方式
!
陈晓晖
(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福建福州!〃;;;(
)
#
摘要
本文以李碧华小说《霸王别姬》和《青蛇》为个案,分析了作者擅长的对中国古典文学中经典作
品的改写,指出其中蕴含的香港文学的所谓观赏性和娱众倾向,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它的文化品格:对中国
传统精神的零散承袭和对高速都市节奏的压力的执著反弹。而其改写正典的方式,也因为这种文化品格而
显示出某种内在的规律和原则。
#
关键词
李碧华;香港文学;改写;既定价值;失重
香港文化可以说是中国现代文化整体中最具有欢乐化的美学追求与大众的接受意图结成了一个在所有华人
表象的一支。它具有大型消费都市品格,多元共存的意识文化圈中都颇为罕见的和谐的联盟,使得众多为传统所
形态环境,善于愉悦及挑逗官能的风俗,强烈的摹仿和学承认的正典的命运从严肃的宣读规则者滑落为世俗世界
习其他文化模式下成功产品的冲动,相对而言较少受限的娱众艺人,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不能否认,畅销是这
制的实验场所,以及成熟的市场营销体系,这一切为其本些改头换面的正典文本几乎一致的目的和命运
%
至少在
土的现代通俗文学的高水准发展提供了绝佳的土壤。某些纯实验性的改写方式介入之前
*
,同时它们都在一定
在香港通俗文学中,隐伏着一条精神脉络,那就是对程度上失去了向读者传达真实的传统
%
包括信息和意图
*
于传统的正典的改写的热衷。由于对超逸正典规范的文的功能。然而,这些文本本身的意义与它的经济优势不应
本效果有着极大的兴趣,以及背景的纷繁导致了既定价放在同一个话题下。即使不能给他们戴一顶纯文学的冠
值的失重,香港通俗文学轻盈地实现了从正典到反正典冕,也无须将之拒于殿堂之外。毕竟它们用了一种其他地
的跨越,把旧世纪的文学作品纾解为现代的文学游乐,使方的中国人不曾用过的大胆艳丽的方式来展现某种中国
得一系列富于当代精神的小说从历久而无新的经典趣味精神的变形。当人们从这些作品中享受到以更趋近于现
里脱胎而出,并在大众中深受欢迎。就具体的文体来说,代化的方式重新组合中国文化的元素和符号的乐趣时,
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和科幻小说都有各自的改写对象,同华人世界一直纠缠于内在整饬与变革的传统也自然地在
时它们的尝试都是如此成功,以至于其他的文化领域也某些接榫缝合处露出了其新形象的端倪,其中最重要的
逐渐引入了这种方法,而且将改写对象的范围不断扩大,是个人对历史叙述的不以为然和对原有文化象征的解构
甚至连改写了正典之后形成的作品也可以作为一个原文性重读。用殖民地大都会的生活原则挑战中国人那不同
本进行篡改,这种情形大多发生在新潮电影中。寻常的严密的古老价值观,仅凭勇气是远远不够的,还需
说明既定文本的身份在香港文化中显得微不足道的要一种较为难得的超脱位置和在新背景下长时间强烈的
事实,并非指香港文化是嗜好抄袭和拾人牙慧的贪懒之体验。
辈,而是强调存在于香港的这种文化源流,因在本民族传
统荫蔽下推进的历史进程被外力中断,极端缺乏继承性说到改写正典的范例,必然会提及李碧华和她的几
和乡土特色,转而深深根植于国际化经验之上。它在观察部著名的言情小说。这些小说都有一个源自历史或文学
由别样的文化所提供的标本时,循着其自身关注的点和正典的前身,其中的人物,无论是否有其原型,都有各自
面,采撷这些标本中看似零碎或隐晦的片断,变成当地文特定的文化定义。在传统的文艺中,审美准则并不是独立
化织就它喜爱、沉溺的另一种样品的原料。改造是如此轻的,它总是要不断发展自己,更有效地代表上层与民间都
易、多面而又不乏内在原则,这才是讨论的要点。尽管从同意的道德品质的追求目标和评判法则,它的形态内隐
文本产品的营销管道方面的情况来看,如果认为香港文藏着中国人世代遵循的结合了道德要求的,但也具有深
#
作者简介
陈晓晖%&’()
— *
,女,福建省永春人。现为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
;
级博士生。
·!〃
·
刻世俗性的社会行为模式,比如讲述小故事消遣大众的
明清小说戏曲,内容永远是将理念中的忠孝节义与现实
中的明哲保身融为一体,人物只有在两者平衡的情形下
才能免于受到严厉惩罚,得到最善意的大团圆结局。各种
正典文本重重复复进行表现的这些情节人物,构筑了一
个几乎是不可逾越的框架,一个世俗与道德相互约束支
撑的坚实结构,然后才得以铺设传统的价值观。李碧华的
改写针对的就是这个结构。在她的小说中,许多生存在传
统文化语境的人物受到的不是世俗与道德的双重保护,
而是双重的压榨。世俗侵吞道德建设的尊严,道德则毁坏
世俗创造的快适,令人物难以适从,唯有颓废和逃避。
若以《霸王别姬》和《青蛇》为例子,就可以看出,作者
是怎样将旧角色的绚丽魅影打碎,灌注以她本人所认同
的精神
—
—一种更贴近实际,有点嘲笑又有点灰暗的人
的精神。香港在〃#、
#
年代之前一直保持着与祖国大陆
的文化关系,这不仅是因为有一大批南来的知识分子把
自己的革命观和道德观充分发挥了出来,还因为有一种
浓厚的氛围在吸引:文革发生后,香港陷入一场影响深远
的价值观混乱,从那以后香港文化变得异常轻松了。李碧
华在小说中常常强调:她的人物是边缘人,是被中心抛弃
的“废子”。就如那些她故意恍惚着来描绘的排起长队领
取中英联合声明小册子的香港人,整个城市被迫悬在无
属的半空,像没有人认领的失物。新的一轮世代变迁和个
人内心的张惶使一条深刻怀疑传统稳定性和有效性的思
想道路猛然间被照亮,因为传统不再给予安全感这个事
实已经不容回避,或者说,一直以来,香港文化是裸裎的,
传统的中国精神对它的全面荫庇在它的殖民地史开始之
时便逐渐减弱。在对中国的日益破碎的接受中,能够被完
整承袭的东西越来越少,某些与她接纳的西方文化不大
相容的元素更突出更扎眼。世纪未来临时,本土的独异性
这个隐藏的观念终于演变成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尝试着
去阐释这个重大的发现,有助于香港文化自行厘清与传
统的中国之间的关系。
《霸王别姬》虽然叙述的是现代人的故事,但其引申
自同名京戏剧目,“戏”在小说中占据的分量几乎与故事
相当,而名伶和名伎们有趣的社会身份又明显地意图博
得读者对某个已经被梦幻色彩勾勒好的故事背景的好
奇,那里面的京片子,天桥的热闹场面和戏班子里的流年
春秋无不带有戏仿的痕迹,虽然有模有样,但仍然提醒人
们这个故事是从一种陈旧的公众回忆中篡改而来的,而
且在作者的立场上,这种大半得自文献和想象的公众回
忆的美学价值压倒了它的真实含义,成为一个怀旧的模
·!〃
·
糊的概念化对象。
张爱玲曾经就“霸王别姬”这一段历史的本身进行过
一次单纯的小说模拟,而李碧华则曲折了一步,模拟的是
已经成为固有程式的戏剧,她把程式中原有的
%
由同性完
成的异性爱情
&
化妆表演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它
看起来更像是一部同性恋主题的小说。然而,她在小说中
涉及的其实是京剧在这个正典中采取的那种晦暗的,长
期带有回避意味的表现方法一旦在特定的审美活动之外
得到实现,给当事人带来的难以言说的震惊和恐慌,以及
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的惨痛的烙印,这种烙印不一定是
性爱方面的创伤,倒有可能是在追寻自我的途径上
—
—
在戏台上过着道德生活的表演者,在戏台下的世俗生活
中除了否定自己的表演之外别无出路。她引入了几个有
现代人格的人物以取代戏剧中原有的角色,作为表演者
和特殊的观众形成的一个小小的群体,赋予他们远离传
统戏剧情节的现实生活,由此发展出的故事,却是这样一
群从物质到精神都数度陷入赤贫的普通中国人,不知不
觉间被嫉妒和恐惧蚕食。在正典中顺理成章的一切在现
实中却都变成随时被粗暴地打断打散的一盘乱棋,以它
的丑陋和卑贱来承受无时无刻不是正对着他们的正典的
华美高贵的嘲弄。这一方面是为了达到反正典的效果
%
诚
然,这种效果旨在时时提点着读者去注意小说中的几个
主人公凸显的可耻的狼狈相
&
,随之而来的另一方面,也
是更重要的,是揭示作者对在正典的已被类型化的情节
掩饰下的事物的认识,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真相”,也就
是作者对于正典本身体现的传统的谬误的真实见解。
对于《霸王别姬》中的段小楼、程蝶衣来说,存在于两
个男人之间的温情的恩怨就是解开真相的最核心的一
环,无论“霸王别姬”这个故事多么优美和伤感,无论“霸
王”的阳刚和“虞姬”的完美女性化在戏剧正典的范畴内
得到多么充分的表现,表演者自己的性别和身份都是不
可改变的;而且,正典越自足和独立,越脱离表演而存在,
它对现状的反讽就越强烈,相应地,现状对它的颠覆也就
越彻底。两者就是这样互相补足又互相消解,正典整体的
稳定状态和由惯性支配的内部关系正是被现实挑战的对
象。当两个男性的感情模式正式地建立起来,并逐渐发展
到牢固得无法容纳一个真正的女人锲入的时候,正典达
到高潮,而现实中的两个表演者的真实关系却随之崩溃
了。在这过程中的每个人都难以避免地受到冲击,他们都
肩负双重角色,同时是保护者以及破坏者,同时爱并且
恨,同时拥有并且失去。他们以同样的努力和热情来摧毁
自己惨淡经营起来的戏剧和生活
—
—一切都是由于他们
在表演着与他们的真实状态截然相反的角色,在这巨大
的反差形成的漩涡中,两个主人公不能幸免,而且连菊仙
也必然被卷入。
在书写霸王别姬整个
#
既包括台上也包括台下
故事
时,李碧华将“虞姬”这个角色作为全部结构的中心,也就
是因为“她”是最典型和最有象征意味的形象,她像一个
图腾一样代表着女性的世界。在传统的文化中她被强烈
地肯定,被所有的内在和外在的美包裹装饰,她是由男性
主导的文化塑造出来的图式,是女性成长的最高目标。然
而,在小说中,主动去追求这个目标的是身为男性的程蝶
衣。虞姬和程蝶衣古怪的重合本身就是一道不能弥合的
裂痕。不但程蝶衣的性别使表演存在可疑之处,而且他意
欲化身为虞姬的方式也大可考量,他是通过演练那些既
定的程式,比照着一板一眼的唱腔姿势和戏文来学习女
性对异性的诱惑力,学习她的忠诚和忘我,学习她为男人
视死如归,他企求把从正典中得到的经验照搬到现实中,
在他钟情的段小楼身上实践
,
但是,他最终印证出的,
是所有经验一一碰壁:段小楼
#
以及其他他遇到的男性
不是上好了妆情深意重的楚霸王,他们每个人的结果都
不外是失败得很不英雄;段小楼的妻子成为他永远的敌
人,痛恨他,伤害他;他的亲人、朋友和仆人都用各自的方
式背叛了他;他在苦难中仍苟且偷生,垂垂老矣
#
尽管在
扮演虞姬方面享有盛誉的是他,但在现实中演出了至为
关键的一幕“别姬”的是别人,菊仙宁死不离弃小楼的壮
举彻底断送了他成为“虞姬”的希望
:这是真正令他灰心
的真相,意味着他赖以安身、终生追逐的不过是镜花水
月,一种他永远也不能达到的虚幻的标准。面对活生生的
悲剧,人性的苍白无力战胜了美与爱的理想。他只有放弃
毕生的求索,向外界妥协,回到男性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看着真正的女性来替代他表演,那是不需要苦苦挣扎的
表演,至少不需要像他自己那样苦苦挣扎。如果再要往下
面推演这个故事,大概就是这种原本沉重的表演最终转
化成了商品,与世俗完全地合流,而正典与世俗的两难也
就到此为止。
出于对戏剧性情节的追求,小说写到暮年的程蝶衣
在香港与段小楼重逢,物是人非之后,一句看似震撼的话
被段小楼揭发:“师弟。。我
—
—我和她的事,都过去
了。请你
—
—不要怪我
% ”
世俗生活中突然出现了正典表演的幻影
—
—《霸王
别姬》中的破绽甚多,大多都只是贪图渲染时代的风云物
换而失之造作,对人物和情感的表现倒无大碍,只是这一
句话和它所引发的心灵的轩然大波,却让整个故事到底
尴尬地文艺和煽情起来,原本是想将结局落进全面的虚
空,不小心降落在一块暧昧的陆地上了。虽然他们的情感
纠葛至此算是有了一个交待,让读者的阅读略略好过了
一点,但是,抛开言情风格的要求,这个结尾的设计,多少
也可以说是一个较突兀的败笔,正典与世俗的界限不幸
地模糊起来,被指定见不得人的那些暗淡的欲望和愁苦
倒真的无处藏身了。
《白蛇传》是一个流传广泛的神话,它不像“霸王别
姬”那么有案可查,没有打起始就有的厉艳的悲情和哀
怨,完全是在成型过程中经历了持久的虚构,才从单线条
的、基本上不带价值判断的“妖精惑人”发展为错综复杂、
淡化了人妖之分的家庭故事。它的故事蓝本本身就已经
朝着一个大的文化趋向数度遭到改编,在欣赏趣味方面
的构筑是更加稳固的
—
—尽管它原先主要是在民间知识
的基础上完成,但伴随并最终满足数百年来中国人的欣
赏趣味的流变和沉淀,是幻想文学,又是社会文学,圆融
于两种规则;若颠覆它,势必要求颠覆整个解读背景。经
过李碧华的改写,这个被“还原”为一个毫无新意的多角
关系的恋爱轶事,其支撑点便由文化上的忠诚变为了私
人感受上的背叛和挫败,只有当人们更为偏向关怀私人
感受的时候,这样的改写才能显示出它的意义。而原有的
解读背景才合理地得到消解。
所谓文化上的忠诚,指的是在“白蛇传”故事里读
者可认知到的两性之间受到世俗规范的相互追随,虽然
它只能在强行编造的结局中获取令人满意的回报。但毫
无疑问,蛇妖最后被取定“白素贞”这个含义高尚的名字,
就已经流露出了传唱者对这一段传奇的褒许之意,蛇妖
对丈夫、家庭的全力维护以及她最终获得许仙的坚定等
待和一个状元儿子这样一些情节,都表示她跃入了被官
方标准称之为具有美德的人物行列,主要以道德上而不
是女性魅力上的优势得到爱情的胜利。但是这种惨烈的
忠诚所换来的荣誉以别样的角度来看,恰好说明了传统
那庞然的道德律法的虚无:白素贞不但没有真正得到她
想要的东西,反而花费了至少二十年的漫长时间来承受
道德斗争的残酷后果,她被镇在雷锋塔下,被动地等待着
拯救。一个生硬的美好结局足以安慰封建社会的芸芸众
生,却不能平息二十世纪在浸染着西方意识的中国大都
市中产生的对这个古老故事的感伤和反思。对自身人性
的清醒的审视告诉此地的知识分子,用这样的形式成为
道德偶像并非是一件值得钦慕的事情,灵魂的缺陷是合
法的,个人有足够的理由去质疑约定俗成的道德规范,只
要它挫伤了世俗生活的愉悦。过于苛刻无情的道德,必定
使人们在由商业化行为决定生活质量好坏的时代身受束
缚,得不到解脱。
·!〃
·
《青蛇》自然要破除白许恋情宣扬的理想的道德境
界,这也正是此故事成为正典的重要原因。用小说里小青
的话来说:“宋、元之后,到了明朝,有一个家伙唤冯梦
龙,把它收编到《警世通言》之中,还起了个标题,曰《白娘
子永镇雷峰塔》。觅来一看,噫
#
都不是我心目中的传记。
它隐瞒了荒唐的真相。酸风妒雨四角纠缠,全都没在书中
交代。我不满意。明朝只有二百七十七年寿命,便亡给清
了。清朝有个书生陈遇乾,著了义妖传四卷五十三回,又
续集二卷十六回。把我俩写成‘义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