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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清朝有个书生陈遇乾,著了义妖传四卷五十三回,又
续集二卷十六回。把我俩写成‘义妖’,又过分地美化,内
容显得贫血。我也不满意。他日有机会,我要自己动手才
是正经。谁都写不好别人的故事,这便是中国,中国流传
下来的一切记载,都不是当事人的真相。”毫无疑问,这是
作者在用小青的口传递自己的理念:具备了传统的“中
国”特征的故事便是歪曲了个人的心路历程,隐掉不堪启
齿的深处和内幕,唯一的目的是将之变成大众的教材。那
些呈现出来的三贞九烈、道貌岸然和皆大欢喜都牺牲了
真实的人情世态,再美好也站不住脚,如是者不过是自欺
欺人。
在李碧华写来,白蛇传无非是自私的男人欺骗女人,
而耽于温柔的女人纵容男人的欺骗,彼此玩着你情我愿
的都市化的性爱游戏,因此被堆放在蛇妖身上的礼义仁
智信都不存在,剔掉这些,打动人的是一个少女的成长。
小青这个人物在白蛇传正典中是一个极其平面的形象,
她除了忠仆性格和暴力上的优势之外乏善可陈。但是这
篇小说恰恰选择了她作为主角,她的一片空白被一系列
的观察、模仿、追逐和思考所填补。在正典中她不是真正
的女主角,但是她和众人选中的女主角白素贞没有本质
上的差异,她们都是蛇,是人性与兽性的结合体,是被人
的世界排斥又不愿意混迹于兽类的个体,靠无边的谎言
来维系自己的生活,最后由于谎言揭破而遭到放逐,以此
看来,她们的感受应该差不多才对,何以在正典中两者的
地位却有这么大的偏颇呢这正是引起作者关注的地方,
正典总是突出一个,忽视其他,只着力在塑造典型。但是,
边缘的人物也有感受的权利,像小青。她找到这两个女性
的关系所在,她们之间并不是从属关系。她们是在幽暗寂
寞的少女时代彼此相伴的人,为了世俗生活的引诱而反
目成仇,虽然可悲可叹,却也是必经之路。然后才知道一
切私心恋慕自以为比天地更加永恒的爱情,都不及自己
的生命久长。小青在一个轮回结束的时候总结自己的人
间旅程,她没有提出任何道德的教训,只是觉悟到每个人
的爱情都有两面性:青蛇和白蛇,许仙和法海
—
—得到的
终将厌弃,得不到的那个总是最好的。这里面没有道德的
立场,连许仙也不是被谴责的对象,他们都是依照自己的
·!〃
·
本性生活,为了一点来之不易的世俗的享乐:即使冷漠凝
重如法海,他耻笑蛇妖的需求:“爱情
,
我从来不相信
这种东西。真幼稚
#
”,可毕竟也逃不脱情欲,只能用野蛮
的破坏来掩盖弱点。如果道德加入进来,每个人物的痛苦
就要加倍,活着的乐趣就要锐减,因为他们将在谴责别人
的同时更有力地鞭挞自己,心灵绝无安宁。但是《青蛇》罔
顾了这些。出于各自的利益和视点,青蛇痛恨白蛇的霸
道,白蛇嫉妒青蛇的插足,许仙对青白二蛇都虚与委蛇,
法海则不依不饶,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都有意地不去意
识到正是自己使他人忍受折磨。这不是真正的《白蛇传》
发生的那个世界的故事,而是一个“渺小的自我”可笑而
勇敢,甚至是有点疯狂地占有和争夺的时代的故事。换言
之,这是一个失去了缘自传统的价值指针的中产阶级的
故事,有着最深邃的洞察力却坚持茫然地漂移,只是舍不
得所谓的“爱情”:基于想象的“被关怀”的感觉。如果说
《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还不自觉地戴上虞姬的面具,把
自己悖于道德的世俗追求掩饰在戏剧中,《青蛇》则直
接地改写了一个为道德而张扬的正典,把作者不乐见的
传统完全置换了。
—
—放弃得很干脆。
李碧华的小说被称为是有着大众魅力的。她写的边
缘人,在各方面都称得上孤绝,尤其是那些游离于历史文
化的流浪者,许多超逸时间、空间的灵魂。她更愿意描写
远离自己的时代,秦朝、唐朝,这两个中国古王朝最适合
神秘诡异的想象,但重要的是,它们强大,富裕,在当时的
世界是幅员辽阔的万盛之国,也许香港文化迷恋的是那
个时候的中国,那种中国的感觉。还有三四十年代,转折
中的国家上上下下布满了瞬息万变的美丽和苍凉,战争
成为民族走向的分水岭,这或者是香港本土与中国传统
的最后一次真正的相认,因此回忆还残留在那里。然而往
事终究是往事,不可不承认,从那时走到今日的香港是别
样的,新鲜又奇异,说它是西方留恋的旧殖民地也好,是
市民阶级热爱的大都市也好,李碧华和她的小说在这里
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这个社会所需要的文化,必须能合上
奔放简约的娱乐节拍,能抚慰自由而孤独的人际沧桑。兴
趣的层次有多重,未必要析出孰重孰轻,值得注意的是,
虽然对中国传统陌生得可以肆意把玩,心态仍然是关切
的,善感的。
西方把中国当作一个梦,中国把西方当作一个梦,香
港就是这互为反照的梦的缩影。当造梦的人也承担解梦
的工作时,梦也随即变得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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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龙迪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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