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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当天,“萨达姆”和祖拜就提着两条大鲤鱼回来了。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他们武器尖端,技术过硬,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这两个哥们儿那天拿着豪华钓竿出马,其实什么都没钓着。晚上回来怕没面子被我们嘲笑,从渔民手里买了两条大鲤鱼糊弄我们。
我们最后一次去底格里斯河游泳,是在2004年的9月。当时刘磊已经回国,但我们还是组织了前所未有的豪华阵容出发游泳。史密尔开着他的奔驰,阿布杜拉开着他的宝马(这小子是洗碗的,每天收入5个美金,把家底当了个干净买了个二手宝马,天天发愁加油钱),加上我们的冷藏车,前面是阿木迪的摩托车开道。一群人浩浩荡荡,车灯大亮地杀向底格里斯河。一到河边,大家敞开车门,开始狂欢,震天的音乐从车厢中传出。
阿木迪扔开摩托车,抢先下了水,没过几秒钟就一声惨叫,一蹦一跳地上了岸。一看脚下,是被河底尖利的石头割了一道一寸长口子。大家给他包好伤口,抬到岸边躺着。我正准备脱了T恤下水,就发现河边出现了一队人马,一个个平端着枪,非常严厉地告诉我们,绿区美军已经发布了宵禁令,不再允许人们晚上到处玩。一边说,一边把我们集合起来,搜了个遍,最后下令:“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把我们赶走了。
我把阿木迪的摩托车抬上冷藏车。看着这个小子受伤的惨状,心说糟了,这小子明天不能上班,我要受累了。谁知道到了第二天,阿木迪一跳一跳,又来上班了。
绿区,绿区 4。购物记
绿区在萨达姆时代是总统府的所在地,因此总让我觉得有点意识形态大于生活环境的味道——直到我们发现了“木伽马”小区。这里原来大概是伊拉克政府职员的公寓,战争爆发后,这些人全逃跑了,整个小区被流氓无产者占据。秩序重建后,这些房子却无主归还,于是里面顺顺利利摆上了小摊,门口也放上了伊拉克警察站岗。小区住宅的一楼几乎都改成商店了,里面什么都有卖,在物资匮乏的巴格达,这是非常罕见的。我常去里面买橙子、苹果和西瓜补充维生素。这里的菜品都是叙利亚进口的高级货——不像巴格达菜场里的瓜果蔬菜,像被美军炸烂了一般——只是所有的东西上,都落满了苍蝇——商人为了证明他的虾仁是新鲜的,用手把苍蝇一挥,捏起一只虾仁就扔进嘴里,看得我直想吐。
“木伽马”小区的菜也比外面贵很多,我们在来不及外出采购的时候,也常在这里买菜应急:辣椒,两美金1公斤;青菜(所有带叶子的),1美金1公斤;板栗,5美金1公斤;瓜子,7美金1公斤——在国内,这基本是杀猪价。但在缺少娱乐的绿区里,逛菜场,竟一度成为我们的主要娱乐项目之一。
最能体现“木伽马”小区兼容并包的是,这里除了卖菜,居然还有黑市加油点。在战后的伊拉克,汇率是最不稳定的,在刘磊装修期间,为了支付工钱,他换掉了10000美金,就在短短的20天里,这笔第纳尔就坐地升值了25%,一直让他后悔到现在。
比汇率更离谱的是油价,最开始,30升的油箱5000第纳尔(约3。5美金)就可以加满,这还是绿区内的特价,一个月后,突然上涨至7000第纳尔,又过两三周后,竟然生生上涨了至10000第纳尔(尽管如此,还是不到人民币两元一升)。在伊拉克境内,经常可以看见伊拉克人冒着酷暑排一天的队,去官方加油站加油。这里的油价约合人民币两角钱一升——而在绿区外的黑市加油站,也只是人民币5角一升。
这是伊拉克经历两次战争之后的价钱——可以想象,在1991年第一次海湾战争前,伊拉克国内的油多半比自来水便宜。而战后因为油路被反美武装切断等原因造成了“油价飞涨”。我想,如果国内的车迷们能够用这样的价格买油,肯定做梦都会笑醒。
我经常去逛的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离我们餐厅只有50米远的绿区小商品街。这是一条被封锁了的道路的一段,道路两边已经被上百个临时帐篷占据了,里面什么东西都能找到:已经作废了的钞票,萨达姆的画像,家常用品,劣质衣服,最新的电脑配件,1美金一包的劣质香烟,3美金一个的插头,5美金一张的盗版DVD碟,10美金一个的中国南方某省产的电源插座(质量之低,我都不知如何描述,反正我只用一次就不敢再用了,怕出事),30美金一对的情侣表(表四周的金属框框就像是用锯子加锉刀做出来的,天知道美国兵怎会看得上,而且买的人还贼多)。这些价格在我们看来都是天价,但是美国人不这样认为,所以也特别喜欢来这里淘宝,这也就为10月14日被炸埋下了伏笔(这是后话,按下不提)。我也经常来这里买一些临时急用的东西,如牙膏、电话充值卡、电工胶带等。
在绿区,我最喜欢购物的地方要算美军的PX超市了。PX超市隶属于AAFES公司,专做美军的后勤服务,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美军基地,都能发现它,它只对美国人开放,“We go where you go!”是他们的口号。PX旁边还有一个网吧。刘磊和“萨达姆”对网吧兴趣不大,往往都是写好E…MAIL后,由我背着笔记本电脑去网吧代发。这样,PX超市旁的网吧就成了我们餐厅和国内取得联系的一个联络点。
第一次去PX超市的时候,我带着祖拜进去,刚走进去,就来了一个管理人员,查看我们的证件。那会儿我们只有护照和居民证件,那个管理员告诉我说不行,这个证件不能进来,就生生把我们赶走了。大概是越禁止越向往的原因,我后来多次和美军说起PX。他们告诉我大胆进去,只是记住:别和阿拉伯人一起进去就行。后来我单独又去了几次,果然再也没人找我的事。这个“惨痛”的教训给了我足够的经验。后来开车出去,每次经过检查口时,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被检查过。但是阿拉伯人却喜欢搭便车,这就苦了我,经过检查口时,车往往得耗上半小时:排队受检,而且美国兵检查得特别仔细。后来我往往在到检查口之前,就把阿拉伯人撵下去。
在PX超市里,我给自己买了很多小玩意儿——那里除了DVD光盘贵得吓死人(要29个美金),其他东西还是很不错的。我经常帮阿拉伯员工带些东西:零食、CD机、电池、雪茄、洗发水等等。美国商品的定价多是若干美元若干美分,每逢找零,PX超市就找给代币券。那是一种塑料小圆盘,正面印着公司名和面值,反面是军事题材摄影,表示这些牌牌的特殊背景——这种小圆盘也经常被美军士兵用于支付小费。每次积攒到一定数量,我都去PX换一堆货回来。出口处有个陈列柜,放着免费的东西:书、杂志、防晒霜等等。刚开始我还傻乎乎地拿着去问,再后来就只管往包里丢,因为我发现别人也是这样做的。呵呵,回去后,每人一份,包括阿拉伯员工。
就这样,一直到了2004年10月,绿区咖啡和绿区小商品街发生爆炸后,美军才加强了戒备,PX第一次有了站岗的。我凭着脸熟,进去了好几次。有一次换防,来了个生面孔,看见我坚决不让进,说没有DoD(Department of Defense 美国国防部)的通行证是不能进去。我说不可能,我前几天刚进去过!
门口站岗的美国兵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告诉我,不可能,他们早就接到通知了,不允许任何非美籍的人员进去。我拿出了一堆超市小票给他们,美国兵惊诧地笑了,挥手放我进去了。看来美国兵挺讲人情的,不过在战场上,这也许不是件好事,太容易犯错了,说不准哪个炸弹就这样混进去了。
2004年12月21日,摩苏尔军营发生爆炸,22人死亡,19名是美国人。这之后,PX开始增加了大量的保卫设备。2005年元旦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PX了。
绿区,绿区 5。杀 兔
萨达姆时代的皇宫(现绿区所在地),曾经是小动物的天堂,方圆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放养着大量的梅花鹿,野鸭,兔子。美军占据绿区以后,这些小动物无家可归,很多都死掉了,有少数一直靠流浪和偷吃顽强活着。我们常常在偏僻的角落里看见这些小家伙顽强的身影——其中,最让人难忘的是一只兔子。
这只兔子几乎是和我们同时进驻绿区“中国龙”餐厅的,在我们完成二次装修之后,1000美金铺就的草坪成了兔子的天堂。餐厅打烊之后,我们常常在墙角看见肥兔矫健的身影。“萨达姆”不满自己辛苦操劳的草皮成为兔子的晚餐,数次组织人力进行围捕,动用了拖把棍子、板凳腿等等凶器,都可耻地失败了。
4月份我来到巴格达之后,这只兔子的活动日渐猖獗。某次围捕,我负责守住院门,那是兔子惟一的逃跑出口。这只肥兔被“萨达姆”追赶得兴起,竟然毫无惧色地向我扑来——这哪里是兔子,分明是老虎。
那次围捕以兔子吓得我夺路而逃告终,但同时也深深激发了我们一定要抓住它的决心。为了彻底堵死兔子的惟一逃跑路线,我们准备了一个铁栏,放在门边,随时准备堵死它逃生的必经之路。不久后的一个夏日夜晚,这个熟悉的客人最后一次走进了我们的院子。
那次围捕中,我们可耻地使用了车轮战术。从刘磊开始,“萨达姆”、彭厨师轮番上阵追赶兔子,每个人追赶5分钟。等到最后我上阵时,兔子已经筋疲力尽了,被我顺利捉拿。
从发现到被活捉,历时6个月,这只兔子终于被捕。餐厅的女孩子非常善良地要求把它养在卧室,结果这个东西奇特的臭味很快就让她们不能忍受了。而我们这些大老爷儿们则在餐厅打烊、喝完闷酒后,把所有的门封死,放出兔子,然后像猎狗一样追兔子取乐,现在想想这太卑鄙了。在它被捕后的一个星期,彭厨师终于产生了杀兔改善伙食的念头,并最终获得了我们的一致支持。
没想到,这次杀兔成为了彭厨师的梦魇——大概是怕弄脏了草坪,他站到了院门口,拎着菜刀,提着兔耳,仅仅用了三五秒就收拾了这只肥兔。正准备剥皮,阿拉伯邻居撒拉(祖拜的小舅子)怒吼着冲了上来,一把夺下彭厨师的菜刀,挥舞着四下砍杀。小彭大骇,转身跑进屋子大声呼救。我和刘磊赶紧出来夺下他的菜刀,按住这个家伙。他一边大喊一边哭泣。这时候,邻居的阿拉伯妇女也开始出来指手画脚。阿拉伯话听不懂,但也能猜出个大概,不外是说小兔子如何可爱,我们如何残忍。我看着阵势不对,又怕撒拉胡闹搅了生意,只好匆匆出血,掏出50美金把撒拉打发了。
第二天,我们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撒拉的大伯,祖拜的岳父史密尔。老头子勃然大怒,给了撒拉一嘴巴,然后拿着那50美金还给了我们。后来我们请史密尔吃炖好的兔肉,史密尔非常豪爽地吃了一顿。
绿区,绿区 6。小狗“TEN DOLLARS”
在绿区的岁月里,我曾经喂养过一只小狗“TEN DOLLARS”。
有一次,美国客人在餐厅吃饭时,自行车被伊拉克小子顺手牵羊,委托我负责寻找。那小子怕被K,把自行车放在一个朋友家里,告诉我地址,让我去拿。
那天我七拐八弯地找到了那个伊拉克青年,一进屋,发现那个小子正在看腐朽的黄色节目(伊拉克此时到处是卫星接收机,充斥着色情电视节目),自行车就扔在墙角,一边趴着一只刚刚出生的小花狗。看见小狗可爱,我抱起来玩了玩,问他卖吗?
伊拉克青年和我讨价还价一通,最终以10美元成交。当我推着自行车,抱着小狗出现在餐厅时,引起了轰动——众人纷纷表示要给这个小狗起名“旺财”、“小花”,充分显示了自己贫乏的起名才能。最后,来了一个热情的美国女兵,知道了小狗的来历后,告诉我们,就叫它“TEN DOLLARS”好了。
从此,这个充满拜金主义色彩的名字“TEN DOLLARS”就传开了。在小狗到餐厅的几个月时间里,它充分享受了绿区里最高级的伙食标准——很多善良的美国女兵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把肉留给“TEN DOLLARS”。
后来这些美国兵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中国人有吃狗肉的风习,每天都十分担忧地来看狗被我们吃了没有,临走不忘叮咛:千万不要把这个小狗杀了吃肉,否则找你们麻烦!
在众多美国兵的精心呵护下,小狗“TEN DOLLARS”健康快乐地成长着。很快,它的娇惯习气日渐形成,除了整块的肉,连鸡骨头也不愿意啃了。看它吃得比人还好,我一气之下饿了它一天,然后给它一碗白米饭。这个小家伙马上很积极地扑上去吃了。
就这样,“TEN DOLLARS”在我们的餐厅度过了最美好的几个月。有一天,来了个伊拉克小姑娘,看见“TEN DOLLARS”就大哭起来——说这条小狗是她的。同行的小孩正是当天给我带路的那个,他告诉我,那天把狗卖给我的男青年,就是这个小女孩的哥哥。
小女孩想把狗要回。我当然不干——我告诉她,你哥哥当初是把“TEN DOLLARS”卖给我的,现在是我的了。小女孩哭哭啼啼地走了。第二天再来,手里竟然拿着破破烂烂的一把零钱,正好10美金——这时候,就是100美金我也不愿意把小狗卖掉。我告诉她:“我养了这么久,还要用它看门,不会卖给你的。”
小女孩没办法,又开始大哭——这时候,边上一个美国人上来和稀泥,善良地表示,他可以出20美金,替小女孩买下小狗。这下搞得我很被动——我只好告诉美国人,我不舍得“TEN DOLLARS”,不想要小女孩的钱,更不能要你的钱,小狗给她算啦!叫餐厅的阿木迪把小狗抱出来吧!
“TEN DOLLARS”真是个势利的小家伙,看见小女孩穿得破破烂烂,就冲她大叫,一边叫一边往我裤腿后躲。我一狠心,把小狗抱出来,塞到小女孩手里,不再理会它。
“TEN DOLLARS”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很多美国兵再来餐厅,不见了小狗,都大为恼火,纷纷质问,是不是被杀吃了?我们又费力一番解释。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我和小彭坐在院子里喝啤酒乘凉,突然看见门口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我顿时弹簧般地跳起,大叫一声:“TEN DOLLARS!”然后冲出门去。
可是门口除了寂静的马路和风中微微摇曳的野草,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小彭从后面上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大概是你看错了,绿区里,有好多白色的野猫。”
绿区,绿区 7。算错账
对于任何一个餐厅来说,收账都是一门学问,早期没经验的时候,我们曾经接待过一群小气的南非人。这群家伙20多人浩浩荡荡靠着院墙坐了一排,喝了一晚上,结账70多瓶酒。
第二天早上,我在床上睡得正香,就听见院里响起“萨达姆”凄厉的喊声:“帅哥!你来看!”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连滚带爬跑到院里。一看差点气得吐血:昨晚的那帮南非人竟然在墙边茂密的草丛中整整齐齐码下了50多个空瓶。没过一会儿,奥马又在另一边的草丛中发现了50多个酒瓶——这群南非人,整整赖掉了我们餐厅200美金的酒钱——气得“萨达姆”和我当天下午什么也没干,到厨房拿了两把菜刀,把院子里的杂草刨了个干净。
和南非人比起来,处理美国人的单,我就有经验得多。最开始由于语言沟通不畅,经常出现接了单,做好菜,不知道送给谁——厨房的菜做了一堆,外面的客人大呼小叫,我们却对不上号——在中国,菜是按桌子送,桌上有个号码就成了。可是在这里,沿用美国的分餐制,一人一份的AA制,国内经验完全失效。到了后来,还是美军作战服上的姓名条帮了我的忙——我告诉服务员,点餐时,记住他们姓名条上的名字。这样处理AA的桌子,就渐渐有了经验。我甚至还总结出了AA餐制收小费的秘诀。
每次一桌人AA制,我都挑一个看上去比较大方的家伙开始,而且一般都免去他的零头——在国内,抹掉零头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是老外吃饭,往往是多给一点,剩下的找头给服务员当小费——老外看我大方,自己也不好意思小气,往往又顺手掏出几个美金的小费塞过来。最关键的是,在他的带动下,这一桌人付小费,都不好意思再小气。
我把这招叫做小费心理传染病,并屡次以结账专家自居——可是中国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小费收得爽,难免到头算错账。
那次有两个美国人在我们这里吃饭,吃了20。5美金的餐,吃完抹抹嘴巴,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们没带美金,给你第纳尔可以不可以?”
那时第纳尔是我们采购的主要货币,我就按照1比1500的汇率给他折算。由于我整天泡在美元堆里,对第纳尔根本没概念,于是很容易就把账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