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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潭也微微的笑了,“相公简直像变了一个人,现在也有精气神了,也不怎么结巴了。”
方奎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方子意这些日子变化最大,也肯出去交往应酬了。他身份清贵,大家都知道他结巴,也就没人笑话他,又都看着国公爷的面子,方子意也适应了他的差事。
原来也没指望这个儿子出息,现在倒有些喜出望外了,方奎慢悠悠的在屋里踱着步子,“眼下我们家又有一桩喜事了,宫里传出了旨意,明天是家人入宫的日子。张太妃想要见见你。”
国公爷不无嘲讽的笑了笑。
“张太妃要见我做什么呢。”少夫人很快就想通了关节,“子意领了差事。张太妃想必也听说了,她一个过了气的太妃娘娘又想做些什么?媳妇明日去见太妃娘娘,小心谨慎些也就是了。”
“张太妃是先帝宠妃,五皇子又是先帝爱子,当初太子被废,五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的那个,太后娘娘收了当今做养子,也保住了赵家的荣华富贵,才有了如今一番局面,张太妃不是好想与的,和太后做对了几十年,太后也拿她没办法,你明日凡事小心一些。”
方奎说起张太妃有一种深深的厌恶,张太妃操纵了他的婚姻,那账本也是扎在国公爷心头的一根刺。
那根刺又何尝不是扎在皇帝心头?
玉潭若有所思,账本重见天日是个秘密,张太妃不会知道的,国公爷牛尾胡同遇刺,陆大人在勾栏也抓了几个番邦的细作,表面上也破了案,一切尽善尽美,也只有幕后的那个人知道真相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方子颀躺在那里听他们说话,默默的出了一回神,“张太妃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不过她明日少不得要和嫂子套近乎,上阳宫清冷的很,张太妃娘家又没有真正的亲人,她是不甘寂寞的性子,只是她如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方子颀说完这些话一阵喘息,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捂着胸口佝偻了身子,郑氏忙伸手抚他的后背,一丝红痰在痰盒里簌簌乱跳,玉潭端了一杯温水递过去与他漱口,国公爷看了一眼在屋里慢慢踱着,郑氏又忍不住哭了。
方子颀满头虚汗,“儿子好多了呢,娘就放心吧,等到了开春就全好了。”
玉潭也在一旁轻声的劝着,只是这样泛泛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郑氏心里滴血,索性拿帕子捂着脸哭了,“你们那里知道我的心!”
方子颀沉默了,国公爷也不说话,只有郑氏耸着肩膀的抽噎声。
玉潭伸手搂着郑氏的肩膀,等她哭了一会才说,“婆婆这样伤心,二弟他心里也不好受的,婆婆就是为了二弟好,也不该这样伤心难过,眼见二弟一天比一天好了,等开了春就能上外面活动了。”
郑氏忍住呜咽,伸手拉了玉潭坐下,“这么多天了子颀的伤也没有起色,我这心里如何能安稳了,往后少不得把他托付给少夫人,还有子颖那孩子实在调皮,他胆子又大,也得不时的敲打,国公爷初十就动身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我不跟着实在不放心,这个家往后就全指望少夫人了。”
这番话说得甚是悲苦,玉潭诧异道,“公公的伤还没好利落呢,哪里禁得起颠簸,眼看又要过年了,皇帝催的很急吗?”
“皇帝又没发话,是你公公非要走的,皇帝也就答应了。”
郑氏忍不住抱怨几句,玉潭心里也就明白了,领了皇家的差事,不卖命怎么行呢,“要不就让子意跟过去照顾公公吧,他心里也细,家里实在离不开婆婆呢。”
“不妥。”方奎一锤定音,“子意刚领了差事,老夫就把家里都交给他,你婆婆应酬上又不行,她在家里能做什么呢,也不过白白的伤心罢了,还不如和老夫出去,看看塞外的黄沙,心情也开阔了。”
“塞外的黄沙就着馒头,你吃了几十年也没吃够。”郑氏忍不住碎了一口,“塞外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活得简单,也没那些心机,我还能时不时的骑马跑上一两圈。”
郑氏说完这话拉了少夫人的手,“我没有女儿,有了你这么个媳妇也和女儿一样贴心了,你心里也细,想的也周到,我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你也放心了。”
玉潭连忙笑道,“倒是婆婆让人担心呢,塞外风寒,婆婆身体又不好,难免有些吃不消的,婆婆好歹想开些,我们家过了眼下这个坎就都好了,二弟这几个丫鬟照顾的精心,几个太医也按天的过来换药,我也早晚过来照看着他,催着他吃药,婆婆放心就是了,等过了年天气转暖了,子意再陪二弟出去走走,这伤慢慢也该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太妃打酱油
上阳宫远离宫殿建筑群,玉潭跟着领路的老太监走着,离得远远的就能看见这里琉璃瓦重檐的殿顶,九曲回廊上的朱漆斑驳陆离,看起来也有一二十年没有修缮过了,雕栏玉砌让人联想到昔日的辉煌,宫女太监也都有些年纪的了,难免死气沉沉的,玉潭是新来面孔,沿路收到好几道诧异的眼光,少不得低了头,老太监带她到了地方就退出去了。
玉潭抬眼打量,就见一块黑色的匾额,四周镶着金边,上面是“上阳宫”三个金字。
一个三十左右的掌事宫女从宫殿里迎出来,穿了件半旧的宝蓝色广袖斜襟长袄,外罩石青刻丝褂子,下面是半旧的天水绿罗裙,生的高大壮硕,神态上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打量她两眼笑了笑,“这位夫人想必就是方李氏了?太妃娘娘心里惦记着呢,说好了夫人一来就进去请安吧。”
玉潭少不得低眉敛目,跟在宫女后面进去了,宫殿高大宽阔,气势森严,里面站了一排执事的宫女,另有宫女捧了半旧的黄缎子蒲团放到地上,隔着帘子,那面还有隐隐的说话声,带着口音也听不真切。
这是让她磕头的意思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玉潭少不得忍了羞耻跪下来,“臣妇方李氏给太妃娘娘请安。”
帘子后面的人不说话了,宫殿里这么些人,反倒肃静的有些阴森了。
也不过片刻功夫那边又放声说笑起来,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玉潭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惯用的手法。磕了头也不叫起来。给她一个下马威,先吓住她再说,她是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已经按照礼节磕了头,她又不是张太妃的奴才丫头。
玉潭在心里冷笑一声,索性站起身,静静的站在一旁,帘子后面有抽气声。显然没料到她居然敢站起来,那边又是一阵嗡嗡的说话声。
玉潭就打量这宫殿,这里似乎是张太妃待客的地方。
摆设着雕工精美的几案桌屏,其间安插着古董花瓶诸多奇珍异宝,极尽富贵豪奢之能事,奢华之处一时也说不完,地上摆了一溜金丝楠木的椅子,铺着大红五福捧寿的靠垫,那一边二三十个宫女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正前方高挂着湘妃竹帘。帘子两边各有两个女官拿着一人多高的鹅毛羽扇。
又过了许久,玉潭站得腿都酸了。太妃娘娘终于命人撤了帘子,
一个衰老的老妇人坐在当中一把椅子上,不过是个又干又瘦的老太太,体型娇小,容颜还残留着昔日的艳丽,满身的珠光宝气,衣领袖口有明黄的颜色,凭添了几分贵气,头上带着抹额,鬓边插着硕大一朵珠花,这位想必就是张太妃了,张太妃旁边还站着一位五旬左右的中年贵妇,穿着王妃的服饰,想必就是宝音王妃,宝音亲王早不与这些豪门世家交往了,玉潭也没见过宝音王妃。
“下面站着的可是方李氏?”都这么大年纪了,张太妃的声音依然轻柔悦耳。
“太妃娘娘宣召,臣妇不敢不来。”
张太妃用挑剔的眼光打量她,摇了摇头,一边和宝音王妃说着,“眉眼生的不够端庄,这个子也太高了,方家那孩子不见得喜欢。”
玉潭只管低了头不说话。
“你嫁进方家也有些日子了,为什么不知道进宫与哀家请安?还得哀家宣你进来。”
老太妃开口责难,声音依然柔和,玉潭就诧异的抬头说道,“我家婆婆是太妃娘娘的侄女,又是张家的出嫁女,婆婆早就是方家的人了,臣妇年轻见识短,实在不知道宫里还有外姓人请安这个规矩,方家也有规矩的,老太妃宣召又不好不来。”
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太妃娘娘说话呢。
张太妃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旁边的宝音王妃说话了,“方李氏你还年轻,不知道老太妃的规矩也是有的,以后你经常进宫就知道了,老太妃最慈和不过,心里很疼爱小辈,张家表妹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太妃想起来也常常伤心,太妃心里想着你们呢。”
“赐坐”
张太妃轻声漫语吩咐着,宫女就搬过来一个矮矮的小板凳。
看来那边的一溜椅子是没资格坐的,玉潭只好谢了坐,从这个角度看,张太妃娘娘越发的高高在上。
就听老太妃轻柔的说着,“哀家只有彩媛这一个亲侄女,这些年哀家也伤心,只是哀家住在上阳宫里轻易也见不着你们,哀家宣你进来就是要与你做主的,你嫁进方家也有两个月了,那方郑氏蛇蝎心肠,想必事事与你为难,新妇在方家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哀家说说看,哀家与你做主就是了。”
“家中婆婆宽厚,不曾为难新妇。”
张太妃看着她好半晌没说话,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到底哀怨的叹息一声,“不曾为难你们就好了,哀家白操了这份心。”
玉潭只是低了头不言语。
“方家那个孩子如今也出息了,哀家心里高兴,那孩子从小就三灾八难的,如今好容易大了,你一个人怕是服侍不好,冯雁苏是在哀家跟前长大的,今年她也有十九岁了,你带回去做个姐妹也好。”
玉潭嘴角微弯,“臣妇谢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想得周到。”
张太妃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宝音王妃早悄悄的丢了个眼色,一个盛装的宫女姗姗走来,对着玉潭福了一福,“冯雁苏见过姐姐。”
太妃娘娘赏的,也得是平妻的身份,玉潭早不耐烦坐这小凳子,正好趁机站起来。还了一礼笑道。“这位姐姐承让了。”
张太妃看她识趣。也觉得她顺眼多了,“哀家在这上阳宫住着,身边早没有什么了,这还是哀家年轻的时候戴过的首饰,如今就赏了你吧。”
宫女递过一个首饰匣子,玉潭接了谢恩。
冯雁苏宫女身份,要想出宫也有一番手续,张太妃早命人办好了。“雁苏你就跟着方李氏回去吧,到了方家好好帮哀家照顾世子,别忘了与哀家请安,到了每月请安的时候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吧。”
张太妃正要再勉励几句,外面值班的宫女进来,跪伏在地上,“太妃娘娘容禀,皇后娘娘派了柳三变过来,说要召见方李氏,会亲的时辰也到了。也该让方李氏回去了。”
张太妃不期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玉潭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娘娘召见她做什么呢。
优雅的福了一礼。“方李氏告退。”
冯雁苏跪下与张太妃磕了头哽咽着,“奴婢会想着老太妃的恩情。”
张太妃颔首,看她两个出去了,沉吟着,这个方李氏心机深重,雁苏怕不是她的对手。宝音王妃说了两句话也得出去了,会亲都是有时间的,再舍不得也得分开。
宝音王妃出了宫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眼看着一乘小轿抬远了,冯雁苏跟在轿子后面紧走,宝音王妃神色愕然,忙问值班的宫女,“皇后娘娘派了轿子过来的?”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连她贵为王妃在这深宫都得靠两条腿走路,宝音王妃失落的站了一会儿只得回去了。
玉潭坐在靑布小轿里稳住心神,连皇帝她都见过,拜见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只是皇后娘娘给的礼遇也太高了点,难免不让人多想,轿子在凤仪宫附近停了下来,有执事的小太监引着往前走,凤仪宫也是多年未修缮了,连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有一些裂痕,昭明帝登基就没修缮过宫殿,富丽堂皇中难免带点衰败的气象。
掌事女官迎上来笑道,“方夫人来了,皇后等着呢,方夫人随奴婢进来。”
玉潭神色间也带了几分谦恭。
并没有进大殿,女官引着她穿门过户的进了东里间的屋子,一路所见都很朴素,这里间到底不同,拔步床悬挂了明黄色的帐幔,显出了天家威严的气象,桌屏不过是紫檀木,胜在雕工精美,实在巧夺天工,却也是用过多年的。
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三旬的美貌妇人,这位难道就是皇后娘娘?
玉潭犹豫着,实在是这位娘娘太简朴了。
皇后先站起身笑道,“你就是安国侯府的二小姐了?”
不说方夫人,反倒说安国候府的二小姐。
玉潭连忙要跪下磕头,早被皇后娘娘扶起来,含笑打量她。
“本宫虚长几岁,做你长辈也使得,只是本宫不要你多礼,本宫最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节日里朝拜也罢了,平日相处只管随便就是。”
玉潭哪里敢放肆呢,还要跪下请安,皇后娘娘扶住她的肩膀佯装生气了,“都说好了不许客套的,本宫是找你过来说话,不是找你过来磕头的。”
玉潭禁不住在心里狂叫,这哪里是什么客套,皇后老人家那是什么身份,好在玉潭素来大方,心里砰砰直跳,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皇后携了她的手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了,玉潭当然不肯入座,只在一旁垂首站了。
皇后微微一笑,让人另给她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下手。
宫女送上香茗,轻轻的退出去了。
“能进了这间屋子的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皇后娘娘押了一口茶笑道,“那些磕头的都在那边的大殿,我不喜欢大殿,轻易也不过去,让她们对着椅子磕头吧。”
皇后娘娘掩唇一笑,神态倒有些落寞了,不自称本宫,反倒你我起来,玉潭恍惚觉得皇后有些面熟,只是她不可能见过的,皇后娘娘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与她说些闲话,又命宫人端上了新做的点心,玉潭这回才算见识到真正世家女子的优雅,那份从容,那份云淡风轻。
皇后徐徐的说着,说着这些点心的做法,玉潭在吃食上也是行家,很快就和皇后聊到一起了,皇后有点喜出望外了,“我在宫里多年也找不着说话的人,那些人只是会吃,哪里会做呢。”
从多宝阁里拿出一个手抄本,“这还是我年轻的时候掏弄的食谱,现在也没有那些精力做了,做了也没人吃。”皇后自嘲的笑笑,“第一次见面,送你点不值钱的。”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玉潭连忙拜谢,皇后微微一笑,“天时也晚了,本宫就不虚留你了,外面那个是张太妃赏给你夫君的?”
玉潭点头,皇后吩咐一声,“叫她进来见本宫。”
冯雁苏跪下磕头,皇后看她一会儿,“你是张太妃的人,想必是个知礼的,到了方家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想必是知道的,谨守住你奴婢的本份,不是你该得的宵想也没有用,到头来反到害了你自己。”
冯雁苏吓得连连磕头,皇后这才命人传了轿子送方夫人出宫。
真是给足了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家
出嫁也有两个月了,各种的心惊肉跳,真是千头万绪也理不清,眼看着公公身上的伤慢慢好了,又是出征在即,玉潭又有一番忙碌,今日恰好是休沐之日,公公发了话,让方子意送少夫人回家看看,方奎亲自选了礼物,一大早就派人先过来报信。
安国候府门前下了车,早有粗使的婆子抬了靑布小轿等着了,一堆媳妇前呼后拥的,轿子抬过正房却不停下来,到春晖堂门口,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围了过来,“姑爷、姑奶奶回来了。”
梅香笑着上前扶姑奶奶下了车,“老夫人天天惦记着姑奶奶,一早就听传信的小幺说姑奶奶今儿要回来,老夫人喜欢的什么似的,连说难怪昨晚上的灯花爆了又爆,大公子回来,姑奶奶也回来了。”
玉潭一听连忙问,“慎哥儿回来了?我娘在哪里?”
梅香虚扶着她笑道,“大公子还没回来,侯爷早派了人到宫门口守着了,老夫人听说姑奶奶回来,就命小厨房做了姑奶奶喜欢的开胃小菜,夫人如今在小厨房那边忙着。”
玉潭忍不住跺脚,“我娘也真是的,一大早就忙,也不在家里等着我。”
就见齐氏带着丫鬟婆子从小厨房那边急冲冲过来了,看着玉潭泪眼含笑,玉潭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也顾不得端庄娴淑那些规矩了,跑过去抱着娘在这冷风地里哭了,她向来刚强,这一哭反倒越发的收拾不住。
齐氏本来也是流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