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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英默然。
三皇子邵止亲近东宫,又不喜瑜妃爱折腾的脾性,待生母孝是孝,却不怎么“顺”,看着与瑜妃是有些疏远。
亲生的孩子不亲近,瑜妃见着大皇孙,抱来稀罕稀罕,能算什么错。小孩子容易着凉,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凉到的?
瑜妃说的可怜,皇帝到底对她心软了。
邵英板着脸道:“若是想见元瑞,到皇后这里见便是,何至于半路拦人?成什么体统!”
瑜妃乞怜道:“皇上说的是,贱妾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邵英看看皇后,咳了一声道:“元瑞着了凉,虽不知是不是在你抱着时染了病,但也不能轻易饶过,唔,再禁足个月。”
皇后嘴角抽了抽,邵英罚瑜妃禁足已是常态。瑜妃长着一张好脸,又会撒娇耍赖,很得皇帝喜欢,唯独不爱她持宠生娇,四处张扬的作态,故此她一犯错,邵英就罚她禁足,叫她出不来。
“皇上!”瑜妃可怜巴巴地还想恳求。
皇后急着问:“元瑞无事吧?”
“无事,已经退烧了。太医说他长得壮,底子好,不会有碍。”皇帝安慰道。
瑜妃被皇后打断了话,又听说大皇孙无恙,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狠狠握了握,嘴边的话顿了顿,再想说,皇后已经开口打发她:“皇上既然已经降下处罚,你便回去好好思过吧。”顿了顿,皇后沉声道:“长点心!”
听说孙子无恙,皇后便从容起来。能在后宫立住脚,执掌凤印这么多年,皇后也不是白给的。起码截住瑜妃几句话不在话下。
在我这里哭了一下午,只罚你两个月禁足,居然还敢嫌长?
第二百二十章 唯叹儿子不听话
瑜妃不情不愿回了枕流宫,发现三皇子正在等他。
“今日有时间来看母妃了?”瑜妃笑道。
“儿子不得不来。”三皇子板着脸道。
瑜妃教宫人换了茶,打发人出去,才道:“你父皇刚刚罚我禁足两个月呢。”
三皇子倒松了口气:“还好。”
“还好?”瑜妃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声道:“就为个皇孙病了,就罚我这二品宫妃禁足?把我的脸面放在地下踩!他们还没确定是我做的呢……”
“是您做的?”三皇子的表情愈加严肃。
瑜妃惊觉失言,否认道:“不是。”
“是您做的。”三皇子确认道。
瑜妃顿了顿,板起脸:“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三皇子不可思议道:“那是皇长孙!说不定有一天还是皇太子!”
“凭什么我的儿子就不能是太子?我的孙子就不能是太子?”瑜妃赌气道。
三皇子疲乏道:“母妃,这件事儿子与您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想……”
“我想!”瑜妃拍着桌子道:“我想啊,儿子。她周安灵是个什么出身,竟压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将来还要做皇太后。不行!皇上明明更喜欢我。儿子,你外公如今官拜礼部尚书,母妃是后宫里头一号,你为什么就不肯争一争?”
三皇子撇过头去。若论长幼,太子名正言顺。论势力出身,还有背靠金家的二皇子。更何况……三皇子暗想,先皇后出身一般,皇后则是商女,如今的太子妃的父亲官位也不高,这分明是在提防外戚坐大。这样想来,岂不是外家地位越高,越是没有继承皇位的希望。
“母妃已经为你选好皇子妃,乃是映州巡抚甘彬之女,这甘家也是数得上的大族,较之金家也不差多少。”瑜妃喜滋滋道。
“父皇答应了?”三皇子皱眉问。
“有母妃为你相求,你父皇怎么会不答应?”瑜妃自得道。
三皇子:“……”我竟无话可说。
“怎么了?”瑜妃奇道。
“没什么。”人选都定下了,此时再说什么也没用。三皇子意兴阑珊道:“母妃,日后千万不要再接近大皇孙,若是被人发现端倪,大祸即在眼前。”
瑜妃笑道:“怎么可能被人发现?本宫只不过是掀了掀孩子的襁褓,太子妃不会养孩子,不知道婴儿身上有汗时见不得风。就是当面见了,也不过就是本宫‘马虎’了些,着了凉也怪那孩子体虚。关本宫什么事?”
三皇子眉头越皱越紧,还欲再劝,忽有大宫女慌慌张张闯进来,颤声道:“娘娘,初烟跌死了!”
“什么?”瑜妃倏地站起:“你说谁?谁死了?”
“是初烟。”大宫女道。
三皇子看了看瑜妃,接着问道:“你才说‘跌死了’?”
大宫女点头哭道:“初烟喜欢荡秋千,闲时常与几个姐妹去玩。今日里她与人打赌,要荡个高的,谁知竟从那上面跌下来,将头磕在石头上,扶起来时,已经去了呜呜。”
三皇子追问:“与她打赌的人呢?”
“被带去问话了。”大宫女想了想,又道:“是初烟自己先提出与人打赌的。”
那被人引诱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或许就是意外也未可知。三皇子方欲松一口气,瑜妃脚下一软,顿时坐倒。
三皇子一把捞起亲娘,厉声斥退宫女,方回头低声问:“这个初烟有什么缘故?”
“什……没什么。”瑜妃缓过一口气,还要嘴硬,看着儿子略显严厉的眼神,到底心虚,低头道:“她若不死,我还想不到,就是她这几天总是念叨大皇孙……“
“所以您才想到要去掀大皇孙的襁褓?”三皇子咬着牙道。
瑜妃心虚道:“现在怎么办?”
动手的时候不和我商量,出了纰漏想起找儿子了?三皇子深深吸气,压下心底一股邪火:“您可有什么手书信物在她手上?”
“没有。”瑜妃立即摇头道:“说几句话便罢了,我怎么可能将要紧的东西交给别人。”
三皇子踱了几步:“他们既然想到杀人灭口,多半是不想此事暴露。”猛然回身,看见瑜妃面现喜色,三皇子强调道:“可至少他们是知道母妃的心思才会派人来挑唆!”
瑜妃又愁容满面:“这可怎生是好?”
三皇子叹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母妃您千万不可再轻易行动,还是老实禁足吧。”
瑜妃咬了咬嘴唇:“没想到我这宫中还会有别人的手下,看来要好生清查一番。”
瑜妃在与儿子商议的时候,金贵妃也将二皇子叫到身边。
“那宫女已经死了。”金贵妃望向儿子。
二皇子挑了挑眉,迷糊道:“什么宫女?”
金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初烟。”
“儿子不知母妃在说什么。”二皇子道:“儿子早就出宫建府,与宫里并不熟悉,哪里知道什么初烟晚烟的。”
金贵妃半垂着眼道:“你还犟什么?哦,你这会儿还在惋惜那宫女死了,不能继续为你在瑜妃那里挑唆生事了吧?傻儿子,这件事既然我能查知道,你父皇更能查出来,你以为能瞒过多少人!”
二皇子哑然无语,半晌尴尬笑道:“所以母妃这是……为儿子扫尾?”
金贵妃不答。
“多谢母妃为儿子筹谋,儿子就知道母妃还是偏着我的。”二皇子笑道。
金贵妃漠然道:“你从来不听人劝,只盼将来不要连累到我。”
“母妃你总是这样!”二皇子愤然道:“我哪里比邵威差了?母妃也帮一帮我吧。”
金贵妃拨了拨琴弦,幽幽道:“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有一个做皇帝的丈夫,再生一个想做皇帝的儿子。”
“母妃!”二皇子埋怨道。
“你走吧,我打算礼佛了,以后轻易不要再来见我。”金贵妃道。
二皇子默然,良久方道:“儿子会让母妃看到的,总有一天!”
神情郁郁地走出沁芳宫,二皇子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先斩后奏?”母妃虽说不肯帮我,可如今事已做下,还不是要乖乖为我查缺补漏?
二皇子恍惚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督促金贵妃扶助自己的方法。
可惜,大皇孙竟然没有病死。大皇子默默想道,不过,总会有机会的。何况只要他病了,就不会阻碍下面的计划。
族学的出现给沈家带来些新的影响。
晋王世子介绍来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都是学识渊博,身家清白,准备下次会试的举人。听说礼贤侯府如今有个探花儿子,还有榜眼女婿,自然欣然前往。打算一边教学生,一边温书,有机会再与榜眼、探花探讨一番。侯府里待遇好,又能结交权贵,何乐而不为?
沈淳暗中听了讲习,惋惜只能教三年,三年后人家就要应试去了。沈栗笑道:“这也是有利有弊的事。除了官学或书院,能潜心教学生的都是屡试不第,或如方先生一样不能下场的。这样的人教导学生的经验自然丰富,应对科举的手段却差些。再有就是如他们这样在景阳等待会试的举人,虽然做先生的时日短些,但因为就要参加科考,反而对做学问比较认真。”
附在沈淳耳边,沈栗轻声道:“还有一个好处,这两人既是要应试,几年后再相见时,多半已经是进士及第,位列朝堂了。如今好好相处,岂不比将来再去想办法结交的好?”
沈淳这才恍然。礼贤侯府现在发愁的就是在文臣中没有根基,现去攀关系,彼此都清楚目的,却嫌不够真诚。如今这二人羽翼未满,正好笼络,将来未必不可成为臂助。
沈淳反过来嘱咐沈梧与沈栗道:“要好生相待,不可有半分疏忽。”
沈梧如今有了正经事,终于不用听着妻妾的吵闹、看着儿子的尿布胡思乱想了。他摆出世子的面孔,还真有几分淳厚温和的样子。举人们倒有些尊敬的意思,沈梧便越发认真起来。
因有沈淳发话,紫山郡主将沈柿挪到外院,叫他日日来族学念书。沈凌一房有沈柳,这小子本已有些厌学,沈栗带他来逛了一圈,发现这里孩子多,有玩伴,每日里倒巴不得早些来。
沈枫因科举不利,如今在府军前卫谋了个差事,做的不好,加之沈淳与他隔了房,沈家如今又渐渐在军中退出,一直也没能升职。他年少时心思有些偏,如今经历挫折多了,心态倒平和起来。听说有族学,便将沈枞送过来。
除了主家的孩子,沈栗还建议沈淳,让一些下人的孩子附学。
沈家有些下人是不当仆人相待的。比如有些侍卫,都是当初自军里追随沈勉和沈淳出来的。在沈家做个长随、护院,自然不能以普通仆人相待。还有如竹衣一般,自小经特殊培养出来放在儿子身边,许了将来放出去给一份前程,这也与普通家生子不同。
沈栗的意思是,便将这附学的资格算作一种赏赐。如今读书成本高,有孩子能够附学,这些人也会更忠诚一些。
不是所有人读书都能读出名堂,但能与主人家的少爷相见,没准就入了贵人的眼,选在身边做个书童也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请帖
月明星稀,嘉明伯府上依然灯火通明。
大少夫人安氏亲自奉了茶,全氏忙道:“啊也,你这孩子也太拘礼。咱们一不是那贫苦人家,要劳动媳妇亲自伺候婆婆;二不是那腐朽迂儒,非要讲些虚礼。倒叫我不自在,你快歇着吧。”
安氏垂眼笑道:“媳妇伺候婆婆,便该尽心尽力。又不是多么繁重的活计,不过是端个茶、倒个水,母亲慈祥,媳妇可不能不懂事。”
全氏不觉抚了抚自己光滑白皙,毫无皱纹的脸庞,只觉“慈祥”一词有些刺耳,暗地里咬牙,面上还要挂着笑夸耀:“也不怪我疼她,这天下的媳妇比一比,竟是她数第一!”
蒋氏看着婆婆与大嫂斗法,嘴角抽了抽,她年纪还小,是个心灵嘴笨的,只附和着干笑。
嘉明伯对继妻和大儿媳隐藏在话语间的锋锐毫无所觉,只为这亲善和睦、其乐融融的场面高兴,一叠声叫人:“前儿得了一匣子玉雕的小玩意儿,拿来叫她们几个分了玩去。”
全氏就皱了皱眉。一些玩意儿,安氏如今膝下有幼子,得了还有用处,她与蒋氏难倒拿着自己玩?丈夫总把自己当孩子哄,全氏暗暗叹息。
嘉明伯比他这继妻年长二十余岁,可不就将她当孩子哄!
全氏叫两个媳妇先挑。安氏推辞了一下,便老实不客气地捡了些。蒋氏虽嫁了人,其实还是一团孩子气,也喜欢这些东西。剩下的安氏便教人收好,却没打算再拿出来把玩。
嘉明伯笑的和蔼,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媳妇不给面子。
全氏又说笑了两句,问安氏:“俊哥儿的周岁宴可准备好了?帖子都发出去了?”
安氏恭敬道:“有弟妹帮衬着,都好了。刚好得了些塞外山珍,宴席上有些新菜式,又有戏班子助兴。帖子也都着人送去,依着母亲的意思,请的都是亲近人家。”
全氏点点头,笑道:“按说这是孩子的大日子,该好生热闹一翻。只是当年他哥哥机缘不巧,没能好好操办,咱们这样的人家,倒不好叫他越过大的去。”
安氏忙道:“他才多大点的人,声势大了,倒怕折了他的福气。母亲说的是,所谓‘长幼有序’,他做弟弟的怎好越过兄长?媳妇以为母亲的意思正好,再没有不妥当的。”
提到什么不叫越过大的去,原是全氏的托词,不料安氏顺梯子爬上来,说起什么长幼有序,全氏又觉出刺耳。瞥了一眼只知道憨笑的蒋氏,暗叹小儿媳妇没用。
咳了一声,全氏问:“帖子都都送了哪家?有没有遗漏的,说来我听听?”
“是。”安氏恭敬道:“依着母亲的意思,如今交情好的人家、还有姻亲家,郁大人府上、媳妇的娘家、陈御史府上……礼贤侯府上……”
“等等,”全氏迟疑道:“礼贤侯府上?”
“是。”安氏垂眼道:“儿媳想着,这几年虽与礼贤侯府上来往的少了,到底也是正经姻亲呢,俊哥儿抓周宴,怎么也该送份帖子。”
全氏便去看嘉明伯,嘉明伯仿若未闻,不知看着什么正出神。世子邢嘉有些惊色,见全氏看他,忙换上笑脸。亲儿子邢禾眼也有些诧异:“咱们府上可是有些时候没与沈家交往了吧?”
“二弟不知,咱们两府还是有走动的,前一阵,母亲还宴请过那边的六夫人呢。”安氏道。
全氏低了低头,她请宫氏赴宴,原是为了向前头夫人的娘家示威,席间列坐的除了宫氏,都是与她交好的贵夫人,其中还有何大夫人。后来隐隐约约听说何大夫人耍了些什么手段,坑了宫氏一回。
“前些时候舅父还曾派人过来问候世子呢。”安氏用手绢掩着口道。
“你说沈家来过人?”嘉明伯忽然问道。
“是,因听说世子身体不适,派人过来送了些药材。”安氏恭敬道:“那日父亲母亲并二弟一家都去游玩,回来后媳妇忙昏了头,竟忘了告知一声。还这些天思量宾客名单时才想起。”
嘉明伯恍然,那一日因世子贪凉用多了凉茶,有些腹泻,大房一家便留在家里。想来沈家就是那时派人上门的。
转头看看全氏,继妻曾将宫氏与何大夫人放在一个宴席上的事他是知道的,沈家这次来访或许有些深意?
安氏小心翼翼道:“儿媳想着,以前是我们年纪小,疏忽了亲戚,实在不像话。如今既然想起来,自然不能再含糊下去。”
嘉明伯想了想:“你请的是沈淳?”
“太夫人、几位舅舅、舅母并表兄、表弟都有。”安氏道。
“……”嘉明伯笑了一声:“倒是齐全,就这么着吧。”
邢禾嚅嗫道:“父亲,要是那边不来……”
嘉明伯斜眼看他:“帖子已经发出去了,要不你去上门追回来?”
邢禾:“……”
“好了。”全氏道:“既然交给了你大嫂,便由得她操办。时辰晚了,你们都回吧。”
从主院出来,邢嘉埋怨道:“怎么不和家里商量。”
“商量?”安氏冷笑道:“若是拿出来商量,这帖子还能发出去吗?”
邢嘉叹息道:“好容易消停几天。”
“醒醒吧,我的世子。”安氏道:“只要你还是世子,只要你还活着,她就消停不了!”
邢嘉默然,良久,迟疑道:“那边……能来吗?”
“不来您就亲自上门去请!既然那边打发人过来问候,想来也是记挂着您着外甥的。”安氏看着邢嘉:“妾身打听过了,隔房的五爷沈凌犯了事,沈家人都尽力去救他。您可是嫡嫡亲的外甥,怎么可能拒之不理。再说,当年大舅舅被人诬告,您还求过父亲帮忙不是?”
“但愿如此。”邢嘉有些茫然,自打母亲去后,他已经有多年未见过舅舅了。现在仔细回想,仿佛小时候坐在舅舅肩上玩过?
大红的帖子摆在案上,沈淳敲了敲道:“合计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