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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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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如此。”邢嘉有些茫然,自打母亲去后,他已经有多年未见过舅舅了。现在仔细回想,仿佛小时候坐在舅舅肩上玩过?

    大红的帖子摆在案上,沈淳敲了敲道:“合计合计吧。”

    沈梧先道:“当年谦礼还小大约不记得,姑母去时,大姑父可是来府上闹过,骂咱们家‘藏污纳垢’!”

    沈淳叹道:“你大姑父与大姑母感情甚笃,当年阴差阳错,教老三害死了你大姑母,虽然你三叔填了命,但何家却逃脱了,你大姑父气不过,便跑来闹了一场。“

    沈梧摇头道:“何家才是罪魁祸首,他无法惩治真凶,却将咱们家当成出气筒!”

    嘉明伯邢穆过来闹时,不巧叫沈梧正好碰上,那时沈梧也不算大,着实被这个发疯的姑父吓的狠了,如今一提起就要皱眉。

    “儿子记得,父亲当年被人诬陷,三司会审时,嘉明伯府曾经伸过手,这几年倒也着人走动过。”沈栗道。

    沈淳点点头:“前一阵因你六婶娘被人挑唆已一事,为父也曾派人去问候过你表兄,说是都好。”

    沈栗想了想道:“当年大姑母两人感情甚笃,娶了继妻,又得了小儿子,如今还剩几分可就不一定了。那位继室能做出配合何大夫人挑唆六婶娘的事,难保不会有其他心思。儿子觉得,表兄不会一切都好。这会儿下请帖,应该不是单为修复关系,多半还想要咱们府为他撑腰。”

    “所以这回咱们还是去的好?”沈梧问。

    “那继室与何大夫人有交情。”沈栗道:“为什么放着大表兄不支持,看着嘉明伯府亲近敌人呢?”沈栗与邢嘉没什么交往,单从利益上分析。

    沈淳点了点头:“你表兄倒是敦良淳朴。”

    这是人品无差,值得扶持了?

    沈梧拿起请帖看了看,失笑道:“将咱们府上的人都写上了?唔,六叔如今出门,不在府上,那边不知道。祖母年事已高,郡主……”

    “毕竟是疏远多年,嘉明伯的态度也不明朗,何况又是为了大表兄次子的周岁,倒不必兴师动众。不妨就大兄与儿子两家去吧。”沈栗看向沈淳。

    沈淳想了想,沈栗的提议倒也合适。当年骂犹在耳,嘉明伯这些年来又一直含含糊糊,一副高冷姿态,沈淳还真没有为了一个小儿的周岁宴上赶着贴上去的意思。沈梧是世子,沈栗已经出仕,由他们赴宴,身份上、辈分上都妥帖。

    邢嘉的名字中有一个嘉明伯府的“嘉”字,可见他出生时有多么得父亲喜欢。

    邢家与猎户发家的沈家不同,在前朝就是官宦府第,不算大族,却也有些底蕴。是以当年邢穆得知自己要娶沈家的闺女时,已经做好了迎接一个土掉渣的妻子的准备。

    然而沈家能出了一个陪伴在皇上身边的贵妃,沈家的女孩长得会差吗?侄女肖姑,邢穆一掀盖头就被迷住了。沈菀性格爽朗,没有一般官宦家女儿那般扭捏羞涩,倒合了邢穆这武将的脾气。

    邢嘉便是出生在父母最恩爱的时候,幼年、少年,一帆风顺。沈菀去后,嘉明伯痛不欲生,便是要娶继妻,也事先声明过,这府中的爵位就是邢嘉的,谁都不要想。

    全氏当初也确实是一个好继母,很是用心照顾邢嘉,甚至在邢禾年幼时,也一样以邢嘉为先。直到……全氏的娘家衰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是病得治

    沈淳出事时,邢嘉曾经请嘉明伯出手,虽然最后没有帮上忙,邢家也确实为礼贤侯府奔走了几天。轮到全氏娘家被问罪时,全氏却没能说动丈夫挽救亲人。

    这本是因为全府确实犯了罪,嘉明伯实在没法子插手,但在全氏眼中,这是因为自己不过是个继妻,将来这伯府的爵位和自己没关系,丈夫才冷漠以待。从打那以后,全氏就开始热衷于争名夺利,想叫自己的儿子成为世子。

    因为没能救出岳父,嘉明伯有些愧对全氏,时日一长,竟教全氏与邢禾压过了邢嘉。邢嘉天性纯良,安氏却渐渐忍不得了。趁着儿子周岁,将帖子送往礼贤侯府上。

    打从这日一早,邢嘉就有些焦躁不安,与安氏合计:“不然还是我上门去请?”他担心沈家人不来。

    却在请安时被全氏先拦住话头:“今日宾客上门,还要你这个做父亲的招呼客人。”

    邢嘉无奈,只得留在府中。时过中午,沈家的人还没有到,邢嘉便有些心虚。

    邢禾说话便专向人心口上刺:“大兄,我记得你还请了礼贤侯府上?”

    这是明知故问。

    满座的宾客都瞧过来,邢嘉脸色微微泛红,含糊道:“大约下了帖子。”

    “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眼下宴席就要开了,若是晚了却不好。”邢禾微笑道。

    邢嘉局促道:“大约一会儿便到了。“

    邢禾立时扬声道:“还请诸位稍待,还有宾客未至。”

    在座便有人接口问:“却不知是哪一位?未免太迟了些。咱们年轻人等得,还教老大人们等着吗?”

    此时倒不是就要立即开席,只是叫邢禾这样一说,便成了有人托大,叫别人都等他。宾客们议论纷纷。

    邢嘉去看与邢禾搭口的人,却是玳国公府上的,名唤郁杨,平时与邢禾交好。

    见邢嘉看向自己,郁杨微微一笑,追问道:“邢世子?”

    邢嘉微微垂目:“是在下舅父府上。”

    舅父府上?众人心里转了个圈,想起邢嘉的舅父姓沈。

    “原来是礼贤侯府上?”郁杨笑道:“既然是世子舅舅,这确实要等一等的,诸位,咱们且耐心些。”

    邢嘉张了张口,被邢禾打断话头:“那咱们就再等等。叫戏班子上来,先点几折戏唱着。”

    邢嘉头上微微冒汗,他并不知沈家人会不会来。如今被邢禾宣扬起来,若是沈家人一直不到……

    两场戏过去,管家过来问:“伯爷叫问,怎么还不开席,孩子什么时候开始抓周?”

    邢禾又一次抢了话头:“大兄的意思要等礼贤侯府的人到了再说。”

    邢嘉忙道:“这便开席也好,不好叫客人一直等下去。”

    “欸,大兄不必如此,您与舅父家亲近些,这样重要的日子,怎么也该遂您心愿不是?”邢禾笑道。

    邢嘉再要说,管家已经磨头回去了。

    邢禾又与几个交好的朋友缠着他不得脱身,邢嘉又不好翻脸。几句话过去,又是半场戏。

    郁杨看着宾客都有些焦躁了,扬声道:“邢世子,这礼贤侯府上怎么还没有人到?亲外甥家的宴席,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宾客都转头看来,见邢嘉无言以对,又扭头议论起来。

    郁杨又添了一句:“早听说您和那边府上不怎么来往,如今看来……”

    邢嘉只觉两耳嗡嗡直响,过了今日,怕是满景阳都要笑话自己闹了乌龙。

    “却不知这位仁兄兄是听谁说的?”有人高声问道。

    众人看去,却是两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前头的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孱弱,身着世子大服;后边的更加年轻些,却已经穿着七品官服。

    刚刚说话的便是这位年轻的,生的长眉细目,顾盼间却颇有些凌厉,微笑着拱手,团团施礼道:“礼贤侯府沈梧、沈栗来贺大表兄麟儿已满周岁。因蒙太子殿下宣召,来的晚了,这是晚辈的不是,还望诸位叔伯兄弟海涵。沈栗这厢告罪了。”

    沈梧也一同施礼道歉。

    听说是因东宫宣召误了时间,众人都客气道:“多礼了,沈贤侄有礼。”

    沈栗再三致歉,态度谦卑,言语风趣,捧的众人面上有光,连心里最后一点芥蒂也随风飘走。

    会做人!有在朝廷中做久了的心里暗暗评价。

    本来迟到会让人不满,太子宣召的理由也容易叫人觉着几分盛气凌人,偏沈栗自嘲自讽,拿足了姿态,几句话就能挠到人的痒处,叫人心里舒坦。到底是在东宫做得好的,就这接人待物的手段,许多老经历也没他老练。

    邢嘉满心惊喜,瞥了一眼面色发青的邢禾,忙上前寒暄:“两位表弟来这边坐。”

    在外人面前,沈栗十分注意维护沈梧这世子的面子,忙去看沈梧。被七弟注视,等着自己拿主意,沈梧诡异地有些骄傲,世子的气势也撑起来:“旦凭表兄安排。”

    待落了座,刚刚还被众人暗地里称赞圆滑的沈栗找上郁杨:“方才就是这位仁兄提起表兄与我沈家不亲近吧?”

    郁杨没想到沈栗还记着这个茬,微微尴尬道:“在下也只是听人说起。”

    沈栗笑道:“在下知道,所以方才在下才问您是听何人说起过?”

    郁杨:“……”我能说是听邢禾议论的吗?

    邢禾一颗心提起,生怕郁杨转头看他,露出端倪。

    “在下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那人姓名。”郁杨低声道。

    沈栗讶然:“您只是听陌生人提起,连事情是否真实都不确定,就轻易当众议论两个勋贵家的关系?”

    在座客人面面相觑,这也太不靠谱了些。单凭风言风语就议论别人家事,还是一个伯府,一个侯府,既犯口舌又嫌莽撞。

    郁杨愈加尴尬,众目睽睽之下,支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邢嘉心里这个解气,方才你挤兑我,这回也教你尝尝被人挤兑的滋味。我……也是有人帮我说话的。

    “却不是这位兄台贵姓?”沈栗问道。

    邢嘉忙道:“说起来倒与表弟有些渊源,这位是玳国公府上,郁杨郁兄。他的堂兄郁辰如今也在东宫行走。”

    “哦,”沈栗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辰兄的堂弟。”沈栗微笑起来。

    郁杨松了口气,沈栗与郁辰的关系好,应该不会再寻根究底了吧。得空狠狠瞪了邢禾一眼,这次算是给邢禾背锅了。邢禾只一味低着头,看也不看。

    郁杨的眉眼官司没有逃过沈栗的眼睛,抿了口茶,沈栗笑道:“在下听辰兄提起过郁杨兄。据说您当初与辰兄一起参选过东宫伴读,最后皇上挑了辰兄。”

    顿了顿,沈栗微笑道:“辰兄还一直为郁杨兄可惜来着。”口上说着可惜,沈栗却轻轻摇了摇头。

    离得远些的,便轻轻议论着,将沈栗未尽之语说了出来:“有什么可惜的!在东宫做事,头一个就要小心谨慎。这位也忒嫌轻佻了,皇上当初没选中他,果然龙目如炬。”

    郁杨满脸通红,他不过挖苦了邢嘉几句,沈栗就掀出这个底子来。如今这“龙目如炬”的典故一出,他日后的前程必将愈发艰难。

    够狠的!方才称赞沈栗圆滑的人俱是心下一凛。郁杨挤兑邢嘉,非议礼贤侯府,沈栗就能向他的人品名声下手。

    单是圆滑只能讨人好感,做个老好人。若加上这凌厉的手段……众人望向沈栗,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邢嘉也有些吃惊。他与沈栗几乎就没见过面,还真没想到这个表弟能为他仗义执言到这个地步。

    微微低头,拿着茶碗的手轻轻抖了抖,又记起小时与沈淳的亲近。到底是舅舅家的孩子,知道维护亲人。邢嘉慢慢吐出一口气,这几年,便是父亲也不会这样替自己说话了吧。

    沈栗盯着郁杨,今日来此就是为了与邢嘉这个嘉明伯世子修好,自然要为他撑起脸面。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方才的话明摆着就是拿礼贤侯府架秧子,沈栗能放过他吗?

    郁杨气急道:“沈栗,你竟然敢这样踩我玳国公府的面子……”

    “欸,”沈栗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郁杨兄,您太看得起自己了。便是如今行走东宫的郁辰兄,也不敢就说自己代表玳国公府,至于您——”沈栗笑了笑:“您就不觉得自己太托大了吗?”

    “沈栗,你欺人太甚!”郁杨怒道。

    “是谁欺人太甚?”沈栗冷笑道:“你拿我们礼贤侯府和嘉明伯府的关系大放厥词,还要说在下欺人太甚?又用玳国公府的清誉要人卖面子——玳国公辛苦创下的名号就是让你这样用的?你若觉着自有理,那好,在下现在就与你去见郁老国公,当面评评理!“

    郁杨顿时歇菜。他要是敢因为这个事闹到祖父面前去,玳国公能打断他的腿。

    气急败坏,无从理论。郁杨一拂袖:“告辞!”

    他不是邢嘉请的客人,邢嘉自不会挽留。邢禾正怕郁杨想起他来漏了陷,躲还来不及。郁杨迈步就走,只觉万分凄凉。本以为兄弟义气,自己是帮邢禾的忙,没想到啊没想到,竟落到这个地步,邢禾这个小人此时倒缩在一边,没事人一样。

    带着被人当刀使的憋屈,邢禾就要出了大堂。忽听沈栗唤他:“郁杨兄,且等等。”

    郁杨怒道:“还有何事?”

    “看在郁辰兄的面上,在下忠告足下一句话——”沈栗面露微笑:“大言不惭是病,得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值得否

    郁杨叫沈栗气得狂奔而出,沈栗又恢复一团和气模样,谈笑风生。

    在座的年轻人再与邢嘉说话时,却都比方才多了几分谨慎。别管邢嘉看起来多么老实,有这样一个肯为他张目的表弟,还是需要郑重以待的。

    邢嘉尚且如此,作为沈栗亲哥哥的沈梧,就更要享受几分看重了。对很多人来说,沈梧这位礼贤侯世子在景阳的上流社会多年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甚至还闹出了“庶长子”的笑话。之前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过他这世子之位只怕做的不稳,猜测礼贤侯府早晚要来一出兄弟反目。

    今日里兄弟二人一同列席,沈栗一言一行皆以他为首。眼见着兄弟和睦,众人对礼贤侯府的非议便一扫而空。都感叹沈淳到底是有福的,原还看着他交了兵权,又张罗着要由武转文,明眼人都觉着礼贤侯府后劲不足,隐忧颇多,如今再看,却是一副家业兴旺样子。

    上了年岁的老先生们看看沈家兄弟,又用嫌弃的目光将自己儿子从上到下刮了一遍。人家的儿子,啧啧,自己的儿子,糟心。

    大堂里的宾客,一般都是亲戚子弟、或是一般的官员、门客,交给邢嘉兄弟招待。真正的重要人物,品级较高的大臣,地位相当的姻亲,都是由嘉明伯在另外的地方亲自招待的。

    故此沈栗兄弟又寒暄了几句,便在邢嘉的引领下去给嘉明伯请安。

    一路行来,邢嘉犹犹豫豫地道:“表弟为愚兄张目,为兄自是感动。只是那郁杨毕竟是玳国公府上的,又与东宫伴读郁辰是堂兄弟,表弟若为此得罪了玳国公府和同僚……”

    沈栗笑道:“表兄是怕弟弟得罪了人?”

    邢嘉有些迟疑,忽而下定决心道:“此事是因我而起,若是玳国公府上怪罪,便由为兄赔罪去!郁老国公为兄是见过的,此人十分和善,为兄诚心赔罪,他不会为难我的。”

    沈栗仔细打量一番邢嘉,倒将邢嘉看的失措:“怎……怎么了?”

    见邢嘉果然态度诚恳,并非是说场面话,沈栗暗暗点头,微笑着低声道:“郁辰兄当年与郁杨同时待选东宫伴读,郁杨落选曾经闹过;宫门夜开案时辰兄犯错被罚,郁杨也曾出口讽刺。他二人的关系并不好,嗯,郁杨稍微倒霉些,辰兄说不定更高兴。至于玳国公府……郁老国公的孙子太多,不是每一个都值得他‘不讲道理’的。”

    此事说到底是郁杨先犯口舌,叫礼贤侯府子弟碰个正着。沈栗出言奚落他,也是为了维护嘉明、礼贤二府的清名。郁杨若真自信玳国公会为他不讲理一次,方才沈栗提议要去玳国公府上评理时,他怎么不答应?

    沈梧安慰邢嘉:“谦礼并非意气用事之人,他既然出手,多半已打算好了。大表兄不必担心,且由着他。”

    沈栗挤兑郁杨,沈梧连眼皮都没抬。虽然心里嫉妒,但沈梧仍然要承认这个庶弟是有些心机的。沈栗在朝堂上都撂倒多少大臣了,区区一个玳国公之孙——郁家实在是太能生了,除了几个特别重要的,玳国公一律放养。

    到了嘉明伯的院子,沈栗几人在门口看见了邢府管家。这人方才还在席上,到这边却比沈栗几个快多了。见邢嘉皱眉看他,管家有些尴尬。

    沈栗微微一笑,玳国公的孙子教人气跑了,若是没人立时向嘉明伯通报才怪。

    沈栗对嘉明伯完全没印象,沈梧倒还记得,兄弟两个规规矩矩给姑父请了安。

    嘉明伯脸上殊无异色,点了点头,叫沈栗兄弟起来,为他们一见座中宾客。

    旁人倒也罢了,当邢嘉听到“玳国公世子”几个字,心中顿时一跳。

    嘉明伯瞥了一眼儿子,随即看向沈栗二人。

    沈梧脸色也变了变,越发显得苍白。沈栗却仍是一副笑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原来是世伯在此,小侄这厢有理。啊,方才小侄与贵府郁杨公子有几句口角,还望世伯海涵。”

    他说出来了!邢嘉心里呐喊,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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